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16章
薄薄的青色微光在东方弥漫开，金黄、橙红……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染坊，慢慢侵染出晨的光彩。氤氲的雾仿佛挂在空中的白纱，缓缓地摆动着，缀上了无数细碎的金片。
俊美的鹰人屹立在幽静的湖岸，任由火红的发被晨风吹得纷飞。
阿赛尔特静静注视着湖面泛起的阵阵涟漪，心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这里，就是他和昂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空气中卷起强劲的旋风，吹散了湖水的幽静，化为道道美丽的水痕。阿赛深吸了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和昂之间终究要有个了断。
他从容地转过身，面上已然恢复了冷静，看不出任何情绪。高大的兽人一如既往，从里到外散发出狷狂的气势。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显示出主人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初见到昂的那一刻，阿赛差点克制不住内心的颤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影，原来早就深深印在了心底……不管是因为恨，还是其他，每每想到昂，他都会内心涌起的因为未知情绪而困惑、感到疲惫。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了。阿赛想了很多，昂伤害过自己却同时也救过自己。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却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在矛盾中挣扎，阿赛悲哀的发现，越是这样，昂的身影在脑海中就越是鲜明……
视线缓缓上移，触及到了兽人金色的双眼。阿赛的身体禁不住狠狠一震。就算提克斯已经事先和他说过，他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就是事实──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颧骨至眼下，横穿过兽人刚毅的面容，也深深刺进了鹰人心中。
“眼睛……”阿赛说不出话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昂，看着那双犀利的金色眼眸，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只……
“怎么会……”阿赛没想到提克斯说的‘小事’居然会是这样。要知道，狮鹫的复原能力比任何兽人都要来的强大！即使是坠崖的那一次，也没能在昂身上留下多大的伤痕。而如今，他却失去了整整一只眼睛！
但意外的是，在昂的完好眼中，阿赛却没有看到哪怕是一丁点负面的情绪。深不见底的双瞳，如同幽谷的深潭，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深沉的令人感到害怕。
“岩蛛。”
“什么？”
“提克斯呆在鹰族部落，你不可能对他完全放心。”昂淡淡的说，“他是怎么出来的，你不是就想知道这件事吗。”
阿赛看着他，默不作声。
昂自顾往下说：“白狼的那一撞是很突然，但你别忘了我是狮鹫，不可能那么轻易掉下悬崖摔死。”
“山体的裂缝贯穿了整个圣卡罗山峰，我在谷底找到一条通道，折回了岩蛛的洞穴。”
“你回去救提克斯。”
“没错，我知道岩蛛不会立刻把猎物杀死。狮鹫的血液能够抵挡大部分毒素，提克斯肯定还活着。”
“所以你让安迪奥带着我和瑟莱尔回部落，自己折回岩蛛的巢穴。”
“我没想过能活着出来。”昂定定看着阿赛，眼里充满了太多的东西。幽暗地窟中密集如潮水的可怕蜘蛛，至今还令他记忆犹新。
好不容易杀了岩蛛王，逃出了那座可怕的洞窟。但他和提克斯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着鹰人冷淡的近乎无情的言语，昂自嘲地勾起嘴角。
“就在几天前，提克斯第一时间去找了瑟莱尔。”
“我知道了。”阿赛吸了口气，收敛住情绪强迫自己不去看昂。
“今天来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那双清亮的眼睛飞快从兽人脸上扫过，转瞬便移开了目光。
昂眯起了眼睛，敛去其中隐隐流动的怒火。
“不可能！”
“我既然敢来，就有完全的准备。”阿赛淡淡地说，右手则悄悄移到腰侧，握紧了从莲华那‘借来’的‘武器’。
“真无情啊……”破空的声音响起，兽人眨眼之间就到了阿赛面前，速度快得令人不可思议。“你以前不是巴不得亲手杀了我，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经历过过一次死亡，我和提克斯都想了很多。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似疑问，又似感慨，第一次，在昂的眼里出现迷惘。
“你通过提克斯透露藏身的地点给我，就是想说这些废话？”阿赛冷冷退后了几步。
昂脸色微变，下一秒便把他牢牢抓进了怀里。
兽人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阿赛全身紧绷，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一般。突然间，昂像是遭到雷击，慌忙退开，难以置信地看着阿赛尔特，仿佛对方头上长了角一样。
“你、你、怎么可能！你、你──”
昂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你’了个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表情又惊又喜，再配上一脸怪异的表情，顿时令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诡异起来。
阿赛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同时也被昂奇怪的表情逗得想笑。他摇了摇头，趁昂还是一脸呆愣表情的时候，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
看着对方脸上浮起的淡淡笑意，昂的心也跟着浮起了起来。他的眼里全是阿赛挺拔秀丽的身姿。不管是骨子里的倔强，还是不经意的柔美，都令他为之着迷。纤韧美丽的身体，却偏偏有一付强悍的性子，矛盾的一切，都汇集在了阿赛的身上。
他美丽的鹰，此刻正扬起绚如朝霞的火红羽翼，展翅飞向高空──
等、等等……飞？！
昂瞪起眼睛，在他出神的时候，阿赛居然已经飞出了好远。他狠狠一击掌，飞快起身追上天边火红的影子。
休想和他撇清关系！以前别想，现在更别想！
虽然觉得十分离奇，但昂可以十分确定，阿赛的腹中，确实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昂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沮丧。遇上阿赛尔特以后，他从来就没奢望能有自己的小狮鹫，甚至对所谓的血统延续充满了恐惧。他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也不指望同为雄性的阿赛能给他生下后代。
在错综复杂的庞大洞窟中困了很久，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幽闭的洞窟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没有昼夜，也没有时间的概念。睁开眼、闭上眼重复充斥着单调的黑色。其实，真正令人恐惧的不是可怕岩蛛，而是看不见的生的希望……
绝望和黑暗中，那充满蓬勃朝气的火焰羽翼，散发着迷人神采的雪亮银眸，成了唯一令他不放弃活下去的、执着的希望。
“等等──”
见阿赛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快了双翼展翅的幅度，昂不禁暗暗咬牙。他不敢逼得太紧，生怕鹰人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尖锐的鹰啸响起，昂暗道不好。他知道已经进入了鹰族的地盘，再不抽身就会引来鹰人的围攻。
该死的！阿赛就这么急于和他划清界限吗！
昂思虑再三，猛地一头扎进了鹰族的领空，瞬间在空中化身为巨大的狮鹫兽。他一个猛扑，微黑发亮的前爪牢牢抓住了阿赛，却小心地没有伤到他分毫。
狮鹫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鹰人，数十勇士同一时间兽化，从不同的角度堵死了昂的退路。
现在是什么状况……
莲华无奈按着发疼的额头，身旁的丈夫已经接近暴走边缘，随时都可能冲上前，将闯入部落的兽人咬死。
昂一脸凛然地站在鹰人形成的包围圈之中。即使如今的情势不利于他，也没显露出丝毫的弱势之处。
“这里不欢迎你。”雷黑着脸，额间的青筋隐隐抽动。他是很想上前宰了那个狮鹫没错，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为族长的自责。就算瞎了一只眼睛，昂依旧是强大的狮鹫，他不会用族人的生命去冒险。
“我要带走他。”昂扬手，直直指向阿赛尔特，带着逼人的气势。
“休想！”雷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面色阴沉的笼上一层黑云。“不和你动手不代表怕了你。上次让你侥幸闯进了部落，这次你休想再带走阿赛！”这个混蛋三番两次掳走小鹰，究竟有什么居心！
“你们是阿赛的族人，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冷冷注视着鹰人族长，昂暗自握紧了拳。
他的眼睛慢慢开始变色，逐渐由金棕转变为纯正的金色，胸口古老的兽纹也开始飞速流转起来。
直视雷的眼中猛然迸发出强烈的气势，昂自喉头逸出野兽一般的低沉咆哮。“把他交出来，我就会自动离开。”
雷冷笑不语，双目变得赤红，纷乱的气流在他周身形成强烈的漩涡。鹰人族长的行动已经充分表示了他的回答──想要交出阿赛是不可能的，即使对方是狮鹫，他也不惜一战！
族人见状纷纷加入兽化的行列，变为最原始的野兽形态，用自然赋予他们的利爪，狠狠撕碎猎物！
眼见事情即将要演变的更加不可收拾，莲华适时站了出来。他和兽人不同，所有的兽人都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无关对还是错，没有人类文明世界条条框框的约束，只要能战胜对手，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胜者为王、力量至上──这是兽人之间、乃至这个星球上充斥着张扬与暴力、血淋淋的法则！
“你是昂。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要对付所有的鹰人，你没有胜算。”莲华上前一步，拉住了正想冲出去的丈夫。他对昂没有好感，甚至对于他曾经伤害过阿赛的事实，到现在仍然无比愤怒。但作为一个理智的强者，昂应该很明白，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莲华不解、甚至感到有些害怕，害怕昂对于阿赛所表现出来的，露骨的强烈执着！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带走他，不惜任何代价。”兽人的神情异常坚决，不难发现，在他金色的眼眸深处，正燃烧着炙热的熊熊火焰。
莲华的心突突跳了起来，那种眼神他太明白不过了，那种想将对方据为己有、恨不得融进骨血中的狂热眼神……原来，他对阿赛居然是抱着这种感情！
莲华才刚一转头，阿赛就立刻匆匆别过脸去，从耳根到脖颈一阵青白。
见到小鹰慌张的神情，莲华什么都明白了。他盯着阿赛的脸细细看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这一声长叹顿时又将阿赛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这厢莲华正在无声感叹，那边两方斗兽仍在相互对峙着，尤其是雷和昂，同时露出了尖牙和兽化的利爪，只待对方一动就立即冲上去厮杀。
“我不会和你走的。”
阿赛深吸了口气，插入对峙的父亲和兽人之间。“你不是族人的对手。你……你快离开吧。”
“你必须和我走。”昂看着他，表情柔和了许多，甚至露出一丝痴狂的浅浅笑意。
“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这段时间你身体的变化。”
“那又怎么样。”
阿赛淡淡的回了一句，却在心里一惊。为什么昂会连他最近感觉不舒服的事情也知道，莫非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这件事虽然很离奇，但千真万确。阿赛，你已经怀了我的──”
“住口！”
莲华陡然拔高喉咙出声，清朗的声线，有些沙哑，制止了昂将要出口的话。
他瞪了一眼兽人，抬手间一道蓝光飞速射向对方，没入了昂的胸口……没人见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下一秒，昂就扎扎实实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庞大身躯砰然倒地的同时，连带着整个树海也微微震动。
莲华静立在原地望着兽人，眼底流过许多种情绪：愤怒、不甘、怨恨、无奈……好一会，才强迫自己缓缓移开了视线。
“雷……”他低低唤着丈夫的名字，紧接着又猛地摇头。沙哑无力的声音，竟遥远的有些陌生。
冲口就要说出的话，被拼命压抑了下来。
“怎么了？”雷上前一步，将他带入怀中。
“没……把那家伙看牢了。”莲华白着脸摇了摇头，紧接着恨恨瞪了一眼倒地昏睡的兽人，几乎是磨着牙说出了‘那家伙’三个字。
那个该死的狮鹫！居然、居然对他的阿赛尔特──他最恨的就是强迫他人、凭着自身力量对别人施暴的野蛮兽人！以昂的强势态度和阿赛倔强的性格，可想而知，他的小鹰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唉，现在到底要怎么和他说！阿赛从小就很要强，性子也很烈。如果就这么贸贸然告诉他实情，莲华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阿赛会做出什么……
都是自己不好，如果早一点告诉阿赛的……
莲华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脸色青青红红，表情更是瞬息万变。
“阿赛……”
哀切的声音听在鹰人耳中一阵心惊。阿赛低着头不敢看莲华，以为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昂的关系，内心又羞又愤，更多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母亲一定对他失望了吧……还有父亲，要是知道他最得意的儿子竟然被人压在身下，他该会有多么痛心……
眼睛蓦地睁大，羞愤、屈辱、绝望霎时间浮现。阿赛张了张口，吐不出一个字，而后，紧闭上双眼，别过头去……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的委屈与痛苦只化成了沙哑的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令你们失望了。
“阿赛尔特！”莲华既生气又心疼地看着小鹰颓废，近乎绝望的神情，只一眼就看穿了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唉，你──”他欲言又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矛盾的表情显然又令阿赛误会了。
捕捉到儿子眼底一闪而逝的受伤，莲华咬了咬牙，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决定道出实情。
“你听好。”他拉下小鹰，小心翼翼凑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我知道是昂强迫了你，那不是你的错。你永远是我和雷心目中最疼爱的阿赛尔特！”
“所有的事情你都做的很好，一切都证明了你是一位十分优秀出色的鹰人，虽然……你有着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阿赛身体一僵，银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莲华。
莲华无声叹了口气，幽幽道：“昂要说的其实就是──‘你怀了他的孩子’。”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17章
阿赛尔特的脸唰一下白了，银眸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你说……什么？”他怀了昂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阿赛……”
“你说我怀了他的──这不可能！”
愤怒指着倒地不起的兽人，阿赛尔特眼中涌动着强烈的激流，身体因为愤怒和慌张而微微颤抖。
“我不信、我不信！”这不会是真的，所有人都在骗他！
“阿赛，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的，其实……”
“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他猛烈地摇着头，眼前的世界仿佛一瞬间扭曲了，心口也跟着剧烈的疼起来。
看着对面近在咫尺想要拉住他的母亲，听着父亲慌张的呼喊，阿赛的表情茫然而无措。忽然，尖锐的刺痛从手心蔓延开来，低下头，就看见殷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手，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阿赛不知道，是被指尖刺穿的手掌更疼痛，还是自己的心更疼痛……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他发出粗重的喘息，大声地喊了出来。
“别这样……”听着声声令人心碎的低吼，莲华心里一阵抽痛，上前紧紧抱住了几乎快崩溃的小鹰。
“原谅我，都是我不好……”他现在后悔极了，如果一早就把实情告诉阿赛，或者不要一时冲动就什么都说出来，事情或许还能──
“我真笨，以为努力就可以……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个怪物……”阿赛轻浅的声音中带着无限苍凉。
他早该认清这一切的，不是吗？天真的告诉自己，就算和别人不一样，他仍然可以做到最好。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却改变不了自己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的事实！
呵！鹰人仰起头，银灰色的眼中一阵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缓缓流出来。
从小被族人当成柔弱的雌性保护也就算了；就算被昂压在身下也无话可说，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敌不过对手；可是如今、他却居然──
胸中一阵刺痛，阿赛颓然闭上眼，敛去了其中深沉的痛楚。
尖锐的啸声陡然响彻了天际，宽大的双翼瞬间扬起，连同火红的身影一并卷上云霄，消散在人们视线中……
天空一碧如洗，干净而透明。
金灿灿的阳光，均匀散落在幽静美丽的湖面，仿佛下起了金丝细雨。
阿赛愣愣看着波光粼粼，镜一般的湖，胸口还因为剧烈的飞行而不住起伏。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只知道盲目地飞着飞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置身在这片幽谷之中。
看着氤氲升腾的水雾，体味着静谧的氛围，心中的空洞竟缓缓有着温热的东西流过。
他合上了眼，任由身体慢慢下坠，陷入柔软的泥土之中。鼻尖传来青草的芳香，和煦的风温柔吹拂着脸颊。
蓝天白云，缓缓的在眼前飘过……静静地躺着，阿赛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了小时候天真开朗的小鹰。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总喜欢趴在父亲宽大的背上，露出小脚丫，悠悠然晃着，晃着……
……
“爸，为什么我的翅膀是红色的？”
“你不喜欢？”
“不是……可是这样好奇怪！”甩着酒红色微卷的发，小鹰不服气地撅起嘴。“沃克都已经长的比我还高了！他昨天还和齐奥叔叔一起外出打猎，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啊！”
“就快了。”雷发出低沉醇厚的笑声，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练。
“你们偏心！”小小阿赛生气地揪住了父亲的发，“偏心！你们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沃克！”
大掌突然从头顶袭击，阿赛口中‘偏心’的父亲，轻轻松松抓住了在自己背上扭动个不停的小家伙，一把按在了怀中。
“阿赛，你说错了。”雷熠熠的银瞳散里发着出迷人的光彩，英俊的脸上荡开动人的笑意。“我们把最好的都给了你。”
……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父亲低沉的话语，一遍一遍，抚慰着阿赛空洞的心。他一眨不眨盯着澄净的天空，清明的眼中竟浮出朦胧的水雾。
父亲一定是知道的，却为什么要骗他。说什么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实际上，他才是父母最失败的孩子……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沃克，甚至连普通的族人也不及……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要留下他！还有、还有肚子里的──阿赛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心里顿时起了杀机。
一定和自己一样吧，是个怪物，绝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手缓缓扬起，修长的五指并拢，一点一点聚集起力量──只要轻轻的一下……
“阿赛！”柔软清甜的声音，蓦的在旷野中响起。
珂瑞尔跃然跳出水面。他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银色的长尾在空中滑过美丽的弧。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珂瑞尔……”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人鱼眯起了眼睛，长长的尾巴甩啊甩，就在鹰人惊讶的目光中，奇迹般变为了白皙的双腿。
“你可以变化了！”
珂瑞尔兴奋的连连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下一秒又丧气地垂下小脑袋，咬着嘴角闷不作声。
“阿赛……我对不起你……”
他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是那条臭狼说、说这样做就可以变成人……呜呜……阿赛对不起……”
“珂瑞尔，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叔知道吗？”
小人鱼摇摇头，一抽一抽吸着红红的可爱小鼻子。“我离家出走了。”
“什么！”离家出走？他没听错把！
“阿赛……”珂瑞尔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我很想出去看看，我不要留在部落里。”永远是孤单的一个人，还有那条他最不愿意见到的臭狼！
“你答应过我，等我成年了以后就陪我到处游历，亲眼见识这个世界的精彩。你可不能反悔。”
“珂瑞尔，我……”
阿赛无力地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小人鱼。柔顺的棕发滴着水，服帖在珂瑞尔身上，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挂着晶莹的水滴，眼中的渴求更是令人不忍心拒绝。
也好，或许离开一段时间，也能令他自己冷静下来。
阿赛缓缓点头，一方面为了实践曾经对珂瑞尔许下的诺言，另一方面，也为了逃开几乎快令他窒息的现实。
带着一丝迷惘的银亮灰眸，遥遥看向远方绵延迭起的山峦，阿赛听着自己绵绵轻浅的呼吸，静静地，任由思绪飘向了远方。
骄阳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阿赛带着珂瑞尔一路南下，很快便离开了北方的地界。
“是小溪！”
珂瑞尔顶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眼里充满了对水的渴望。然而他却没有立刻就奔向清清凉透彻的溪流，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阿赛尔特。
自从上一次没头没脑跳进河里、差点成了鳄鱼的盘中餐后，珂瑞尔再也不敢擅自行动，做什么都会先征求阿赛的同意。对于一条十分渴望水的人鱼来说，要做到这点还真的很不容易。
“我可以去吧？”
确定附近没有危险，阿赛轻轻点了点头。
小人鱼高声欢呼，迫不及待跳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吓得溪里的小鱼纷纷四散逃走。
阿赛守了一会，见没什么异样的情况便走进森林拾捡木材，中途他还逮到了一只傻乎乎、只会直线逃跑的雪白肥兔子。
午饭有着落了。阿赛掂了掂手中瑟瑟发抖的白兔，感觉还挺沈的。
“这是什么？”
珂瑞尔很少离开过鹰族的树海部落，显然不认识眼前这只白茸茸，长有一对长长耳朵的小动物。
“午饭。”
阿赛利落地架起火堆，一把拎起肥兔耳朵，比划着要从哪下手。
“不要！”
珂瑞尔飞快从他手上夺下白兔，尾巴一甩钻回了水中。可怜的小兔子也跟着喝了好几口水，眼泪汪汪地直蹬四条小短腿。
“它好可爱，阿赛你怎么忍心吃它！”
小人鱼抱着湿兔子蹭了又蹭，很显然，他已经完全被这种可爱的小动物给迷住了。
阿赛宠溺的摇摇头，午餐飞了也不觉得可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凡自己抓回来的小鹿、羊羔，无一例外，全都在珂瑞尔大呼‘好可爱’的同时放生了。他从不多说什么，每次都依着小人鱼放了那些动物。他清楚珂瑞尔从小生活在部落，不明白自然界的残酷，更不知道就算今天放了这些可爱无害的小生物，它们将来还是会成为其他捕食者口中的美餐。
但至少现在，阿赛并不想破坏珂瑞尔的这份‘天真’。因为他知道，事实，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你怎么了？”小人鱼歪着脑袋问。也不知是怎么了，阿赛最近老是无缘无故的发呆。经常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什么也不干，只是出神的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很古怪哦。
“没事。”
阿赛并不想多说。他也知道这样一味逃避终究不是办法……但心中的那道伤口实在太深、太痛，如同一根毒刺，深深陷进血肉之中。想要除去它就只能连根拔起，连同那些破碎的憧憬，一同血淋淋暴晒在众人的目光下。
他，真的做不到……
“有人来了！”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嬉笑声，阿赛神色一凌厉，侧身挡在珂瑞尔身前。
树林里走出四、五个十来岁的少年。他们见到溪边还有其他人在，显然也大出意外。
“啊！那翅膀──是鹰人！”
为首的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叫了出来，声音听起来十分慌张。其他人也跟着大叫，神色惊恐地飞快跑回了树林。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溪边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刚的那场偶遇根本不曾发生过。
“他们为什么那么害怕？”
珂瑞尔从鹰人身后探出脑袋，小脸上写满了好奇。那些人见到阿赛就好像见到洪水猛兽一样，真是太奇怪了！他很不明白，阿赛明明就长的很好看啊！
“这个……”阿赛尔特不由的苦笑。
珂瑞尔并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鹰族还是个被其他兽人所鄙夷和不耻的种族。
由于恶劣的生活环境，雌性很难在鹰人的领地生存下来。鹰人一方面不愿离开时代居住的能够保护全族的天险环境，一方面又为了种族的延续，不得不到处抢夺其他部落的雌性，久而久之便恶名远洋，成了所有人口中厌恶的‘强盗’。
即使是现在，鹰族也依然多多少少保留了一些强盗的野蛮作风……
很快，风传来了异样的气息。
阿赛轻轻叹了口气。“麻烦来了。”
“什么！什么麻烦？”
小人鱼的语气显得很兴奋，对他来说阿赛口中的麻烦就等同于冒险，这可比平平淡淡的游山玩水来的刺激多了！
“你啊……”阿赛无奈摇了摇头，实在是拿这个不知道危险为何物的小家伙没办法。或许真的要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
树林口遇到的少年很快去而复返，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数十个高大的兽人。他们全都长有深棕色的半圆形兽耳。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在他们身后都长有深棕色的短小尾巴，配上高大健壮的身躯，显得十分突兀和怪异……
“阿赛阿赛──”珂瑞尔轻轻扯了扯鹰人的衣服，小声地问。“他们是什么？”
“熊。”
“熊？噗──”珂瑞尔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招来兽人恶狠狠的目光。
“对、对不起。”小人鱼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故意要笑你们的，可是你们的尾巴真的好可爱啊。”
兽人的脸色瞬间又青了几分。
“鹰人，熊族的地盘不欢迎你！限你们马上离开！”为首的高大兽人上前一步，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打雷，轰隆隆震得人耳膜生疼。
“凭什么！”最先出声的不是阿赛，反倒是一脸愤愤不平的珂瑞尔。
“我们又没做什么……”见所有的兽人都在瞪着自己，他的气势顿时减了三分，缩啊缩的退回了阿赛身后。
“总之就是不许！”棕发少年朝着珂瑞尔做了个鬼脸，比了个快滚的手势，态度十分嚣张。
“你、你──”小人鱼气的脸色发白。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无礼过！
父母和族人从来都是对他呵护有加，就连那条臭狼──可恶是可恶了点，也不至于像扫垃圾一样一脸不屑地赶他走！
“阿赛，我很喜欢这里。”珂瑞尔一甩头，小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我决定今天就住这里！”
“什么？”
不光阿赛吃了一惊，就连兽人也集体发出愤怒的咆哮。
“鹰人休想留在我们的地盘上！”
“赶他们走！”
“快滚、滚──”
“珂瑞尔，我们还是离开吧。”阿赛微微皱眉，虽然很不喜欢这些兽人的态度，但也没多说什么。他并不想惹麻烦。
“不！”小人鱼倔强的说，神情异常坚决。他脚下像生了根，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离开。
“我偏不，他们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又没做过什么！”
“珂瑞尔……”阿赛的太阳穴隐隐抽痛了起来。
他了解小人鱼的脾气，珂瑞尔平时看起来开朗活泼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骨子里毕竟留着齐奥的血，就连说一不二的倔脾气也完完全全得自了他父亲的真传。
“别惹事，我们还要在天黑前找到过夜的地方。你──”
阿赛顿了一下，接着脸色整个儿就变了。
──一瞬间，腹中仿佛有无数道锋利的爪子在相互撕扯！
血色很快从脸上褪去，阿赛弯着腰，疼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18章
“唔……”
鹰人面色苍白，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腹部。冷汗涔涔而落，一丝鲜红的血蜿蜒挂在他嘴角，竟是咬破了下唇。
兽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也没人敢上前。一个年轻的熊人凑到为首的熊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首领模样的熊人转过头打量了眼珂瑞尔，缓缓点了点头。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阿赛！”
耳边传来珂瑞尔惊恐的叫声，阿赛尔特脸色大变，挣扎着站了起来。可他身子还没立稳，熊人重锤般的拳，便重重砸在了胸腹之间。
阿赛踉跄后退了几步，喉头涌上一股腥咸的味道。熊人的力气极大，这一拳差点震的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痛的无力发出声音，仅仅凭着一口气勉强还能站立。
“珂瑞尔……”
他咽下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向熊人看去。只见小人鱼满脸惊恐的表情，双手双脚被缚扛在了年轻熊人的肩上。
“族长，这个鹰人怎么办？”
“扔了。”
随着熊人族长的一句话，几个高大的兽人立刻上前架住了阿赛尔特。
“放手……唔……”阿赛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仿佛都倒转了起来。
腹中疼痛更加剧烈，他发出微弱的呻吟，全身都蜷缩成了一团，任由熊人扛着自己穿梭在树林间，连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也被疼痛消磨殆尽。
被摔倒在坚硬的岩石上，阿赛闷哼了一声，脑子在听见轰隆隆的水声时刹时清醒。他惊恐地看着眼前气势磅礴的瀑布，心脏蓦的一下被抽紧──
几十米宽的河水从崖顶跌宕而下，双眼所及之处是一片氤氲的白色水雾，只听见巨大的轰隆喧嚣，震天回荡在河谷。
阿赛脸都白了，从这种高度摔下去他很难有活命的机会！更何况熊人还用藤条将他的双翼牢牢绑了起来，将最后一丝活的希望够给生生扼杀了！
“唔……”
肚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又痛了起来，阿赛忍不住呻吟出声，冷汗立时滑下脸庞。然而这一次的感觉却有所不同，疼痛之余腹中还渐渐升起一股暖流；但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温暖的感觉立刻又被钻心的疼痛所取代。
几个熊人上前架起了他，阿赛拼命挣扎起来，无奈此时的自己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更别说要敌过强壮的熊人了。
“不──”
阿赛惊呼着被扔下瀑布，迎面而来的冰冷水汽瞬间打湿了他的翅膀。呼啸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入耳是一片轰鸣的声响，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阿赛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崖壁，眼中是一片绝望之色。
突然间，一道凄厉的长啸穿过了重重水雾和喧嚣，响彻了整个河谷。
金色的巨大兽影盘旋在天空，接着飞速朝鹰人下坠的方向俯冲而来，所经之处带起了阵阵劲风，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
是昂！他来救自己了！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雾水模糊了眼睛，阿赛银亮的灰眸中一阵酸涩，心里的恐惧在狮鹫出现的刹那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就在要落入水中的前一刻，身体软软撞上一个温暖的物体。
狮鹫发出欣喜万分的嘶吼，它奋力振翅膀，原本就厚重的羽毛因为沾了水而更加沉重，再加上鹰人落下时的冲力，昂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险险飞回了河岸。
“阿赛！”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他了！
昂赤红着眼，将虚弱的鹰人紧紧拥在怀中，高大的身躯第一次克制不住剧烈的颤抖，几乎就要因为失去阿赛尔特的恐惧而疯狂。
如果自己晚来了一步……昂不敢往下想，他的双臂紧紧拥着怀中的鹰人，一遍又一遍用嘶哑的吼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唔……”对方虚弱的睁开眼，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昂心头一惊，瞧见阿赛脸色惨白，十指紧紧按住腹部，用力的连关节都泛白了。
“阿赛……”他轻轻托起鹰人，大手有些微颤。
他轻抚着阿赛的脸，拨开他脸上汗湿的发。“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昂试图保持冷静，语音却有些发颤。他从怀里掏出指头般粗细的小竹管，手抖的十分厉害。
“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他小心揽过阿赛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接着兽化出乌黑的利爪狠狠刺入了自己的手腕──霎时间，一股腥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温热的液体雨点一般，滴滴答答落在了鹰人毫无血色的唇边。
阿赛睁大眼睛看着昂，惊讶之余被灌入了好几口鲜血。咸腥的味道顺着喉头滑落，他还来不急反应，口里又被灌入了另一种黑褐色的液体。
“你……给……我……吃了……什么……唔啊……”
嘴里又辛又辣，火热的感觉很快顺着胃部蔓延到小腹。肚中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炙热的高温几乎快将理智给焚烧殆尽！
好热、好痛……阿赛张口喘着气，连最微弱的呼声也发不出来。他面色潮红，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连指尖都不断往下滴着汗水。
仿佛置身在炙热的熔岩之中，周围满是飞舞叫嚣的火焰，入眼血红血红的一片火海……好热……好痛苦……阿赛仰着头，嘴一开一合发出沉重的喘息，十指深深掐进昂的手臂之中。
仿佛所有的高温都聚集到了腹部，疼痛一波一波延续，肚中像是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正在缓缓剥落，每一次的挤压和收缩，撕裂般的痛楚就增加一分！
“啊啊啊啊──”
身体被折磨到极限，脑中刹那间闪过一片白光，鹰人仰起头发出尖锐的嘶喊──
可怕的酷刑终于停止了……
阿赛尔特虚脱地倒在昂怀里，脸色惨白，就像是死过了一回。兽人僵直着身体，金色的瞳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措。看着阿赛受苦，昂的心里比死还难受！
他抖着手，死死抱着怀中的鹰人。感受到对方轻浅微弱的呼吸、以及身体的温度，才不至于就此崩溃。
“会好的……没事了……”
昂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恶自己是一只狮鹫！
对于狮鹫一族残酷的命运，他早已经有所觉悟。然而当阿赛尔特面临死亡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和撕心裂肺的痛，却几乎快将他活生生撕成两半！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选择和母亲一起长眠；为什么提克斯宁肯放弃尊严，也要留在鹰族部落、留在瑟莱尔身边……
世人都说狮鹫冷酷无情，可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心，其实却比任何人都要坚贞和孤独！
狮鹫的爱，霸道残酷之下是最深沉的温柔。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直至燃尽生命的那一刻……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沈。
阿赛试着动了下身体，却惊讶的发现身子轻盈了许多。他不过稍稍一动，立刻惊醒了身旁的兽人。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昂本想立刻就把他抱进怀中，不过想到莲华交代的话，忍了忍终究克制住了冲动。
“还好……”出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疼得厉害，阿赛半阖着眼，脑中飞快闪过之前发生的事。
他和珂瑞尔遇到了熊族，珂瑞尔被抓、自己则被熊人扔下瀑布……是昂，救了他，接着就给自己吞了一种奇怪的液体！
身体仿佛还记得那种火烧一般的疼痛，因为回忆而隐隐发颤。阿赛猛地睁大眼睛，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别担心，孩子没事了。”昂握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擦。“我给你喝下的是提炼过的蛛毒，混着我的血就能够除去狮鹫卵的坚硬外膜。”
“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昂显然没有弄清楚阿赛的意思，自顾自的往下说，眼里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
“我本来以为还不及了，幸好，让我在最后的关头找到了你！再过6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你说……什么？你说那个药是做什么的？”阿赛几乎是咬着牙打断了昂的话。他不是不知道狮鹫繁衍的方式，因为有母亲在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但问题是──他根本不想要那个孩子！
阿赛握紧了拳，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不是雌性，才不会去生什么孩子！
“放心，虽然是蛛毒，但混合了我的血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两个多月了，你腹中的狮鹫卵已经初步成型，相对除去坚硬外膜的过程也会痛苦许多。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你和孩子现在都平安无事。”
昂咧嘴，露出由衷的笑容。被鹰人抓住的时候，他几乎以快绝望了！
狮鹫的卵成型的很快，只需要两个月就能在母体中扎根。一旦成型，想要除去这个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手段激烈一点的，甚至会一尸两命！
昂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知道阿赛怀了自己孩子的时候，急得几乎快发疯了。他不顾一切的闯入鹰族部落只是为了带他走。
回到狮鹫谷，阿赛或许还能有一丝存活的希望。
等到昂醒来后得知阿赛私自离开了鹰族部落，席卷而来的强烈恐惧差点令他发狂！他毁了入眼所及的一切东西，脑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他的阿赛快死了，他要令所有人陪葬！
最后是提克斯出手，和数十个鹰族勇士一起，才勉强克制住他。
“你再这样发疯，就永远也见不到阿赛！”
冷着脸出声的，是阿赛十分相像，有着一头火焰般红发的高挑雌性。
他问自己想不想救阿赛，昂立刻飞快的点头。那人幽幽叹了口气，将装有蛛毒的竹管交给了自己，并告知了使用的方法。
“我知道阿赛的脾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要那个孩子的。可我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那人摇着头，温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昂的手心，连带着兽人的心也跟着抽紧。
“他知道了一定会恨我的……我并不想帮助你，可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阿赛……只有你的血才可以救他……”
“昂，不要辜负了阿赛。否则就算和所有的狮鹫为敌，我也不会放过你！”莲华的威胁，隐隐约约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昂一时激动，紧紧搂住了阿赛。
他不会的、他不会负了阿赛，他们现在才要刚刚开始！
“放、手──”鹰人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阴沉的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
“经历过那种痛苦，我以为、以为这个──”阿赛愤愤指着自己的肚子，激动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却告诉我这个怪物还好好的！”
“那不是怪物，是我们的孩子！”昂急急打断了他的话。
“闭嘴，怪物生出来的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阿赛抱着头，感觉身体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知道，蛛毒一定是母亲交给昂的；没有父亲的同意，昂也不可能从部落里逃脱……
他只觉得心好冷好冷……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帮着昂，为什么都要帮着他腹中的这个怪物……他不是父母最宠爱的小鹰吗？
为什么还要帮助这个令他痛苦万分的怪物！为什么还要将他的伤口、再一次血淋淋的撕开！
“阿赛，别这样！我……给我们一个开始的机会，我会让你幸福的！”被鹰人激烈反应吓到的昂，立刻紧紧的抱住了他，一遍又一遍低哑着声音在他耳边祈求。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狮鹫。放下了尊严的昂，也不过只是个盼望得到伴侣原谅的普通兽人。
“幸福？”
阿赛幽幽看着对方，深不见底的银眸里，藏着太深太深的悲哀。
“你已经毁了我的幸福，又怎么能再给我一个幸福……”一切都只怪你，如果没有遇到你就好了……没有遇到你，这个可怕的秘密就不会被揭开，他还可以回到以前的阿赛尔特……
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错，无法挽回的错……
“我可以的──”昂激动得差点脱口而出咆哮。
他摇着鹰人的肩膀，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吼。“我知道以前对你很粗鲁，我只是、只是怕你会离开我！”
“阿赛……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褪去了冷酷的外表，昂的表情是满满的疼惜和宠溺，仅仅是看在眼里，就不由从心里温暖起来。他深情的话语，如同一股股涌动的暖流，冲击着人的心脏，温柔的令人感到窒息。
“我会对你好的，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会让你比任何人、都要感到幸福！
“幸福……”阿赛缓缓闭上眼，喃喃自语。他还有这个资格吗？
“即使我是个怪物？”
“你不是──”昂几乎快急疯了，为什么阿赛总是说自己是个怪物！他难道不明白吗，自己是多么特别，多么独一无二！
“你是我最爱的阿塞尔特。”──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美丽的凤凰！
阿赛的身体狠狠一震，心中的一角缓缓塌陷……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双肩微微颤动……
昂只是静静的守在他身边。他知道阿赛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再抬起头时，阿赛的情绪显然平静了很多。美丽的银灰色眼眸中，少了阴郁和冰冷，多了几分清明──
“现在，我要去救珂瑞尔。”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19章
“啊啊──臭熊、坏熊、快放我下来！”
珂瑞尔蹬着小腿，十指紧紧揪住熊人的头发。年轻的熊人一咧嘴，心里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找上这么个彪悍的雌性？
“臭熊！啊啊啊──救命啊！混蛋混蛋──放、我、下、来──”
熊人深吸口气，加快步伐向前跑。珂瑞尔见对方不理睬自己，更加用力揪住熊人的发，拔下了数十根柔顺的银丝，眨眼就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珂瑞尔动作一顿，这才发现扛着自己的熊人居然有一头耀目的银发，半圆形的黑色耳朵也比其他熊人的看起来颜色更深。
又是银发！小人鱼双眼一眯，芊芊十指狠狠抓住熊人的脑袋，几乎快掀下对方的一大块头皮。顿时疼得熊人龇牙咧嘴，忍不住‘丝丝’抽气。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熊人迫不及待放下了珂瑞尔，眼泪汪汪揉着自己饱受折磨的脑袋。
“竹子？”
乍一见到眼前这座与众不同的绿油油小屋，珂瑞尔的额头顿时降下一排黑线。这个熊人的品味……还真是特别。
“你、你要干什么！警告你、不许过来──”
珂瑞尔瞪大眼睛看着熊人一步步走进，五指张开，悄悄亮出了人鱼特有的尖锐指甲。
熊人挠了挠脑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皱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的雌性说明情况。
他们熊族一直是讲究你情我愿的，他知道自己乘人之危抢了鹰人的雌性是不对，可鹰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他的雌性也是从别的部落里抢来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他再不使点小手段，说不定自己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咳、咳……”熊人清清嗓子，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红晕。“我、我叫潘达，你可以叫我潘。”
珂瑞尔瞪着对方，渐渐地，眼中升起一抹诧异之色──这大家伙，长的还蛮可爱的啊！
圆圆的眼睛闪着质朴的光芒，模样倒也十分端正；一头银发虽然显得很突兀，但配上麦色的健康肌肤，反倒令人觉得十分可口？珂瑞尔忙甩甩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啊，难道一顿没吃就饿昏头了？
他眼珠一转，细细打量眼前的高大熊人。长的是很结实，但不想其他熊人肌肉鼓鼓那么壮硕，这点倒是和阿赛很像。这在兽人之中，也算是比较‘单薄’的吧。
熊人低着头，手指在地上画啊画，‘嗯嗯嗯’的一句话断断续续、分了好几次才说清楚。
珂瑞尔努力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弄明白熊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自己的兽形太丑了，没有雌性愿意和他生活啊云云，不嫌弃的话考虑下自己，他一定会做个出色的雄性等等……
说完，熊人一脸期待的看着珂瑞尔，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渴求的光芒。
“我……”珂瑞尔张了张口，面对这张淳朴的脸，一时间竟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一咬牙，珂瑞尔还是照实说了。
熊人的脸上顿时扫过浓浓的失望之色，漆黑的眼也跟着暗淡下去。他转过身，高大的背影显得十分落寞，仿佛一直受伤的大型犬，正缩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
一瞬间，强烈的罪恶感萦绕着珂瑞尔，令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那个……熊……你不要这么灰心，说不定你马上就能遇到自己心仪的雌性了。”
熊人转过头，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珂瑞尔，似乎在无声控诉他的残忍。
半响，他轻轻叹了口气，黑色的小圆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没有雌性会喜欢我的……谁让我是只丑陋的黑白熊……”
“黑白……噗──”
珂瑞尔实在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见到熊人哀怨的脸色后，他连忙克制住抽搐的嘴角，好声安慰对方。
“黑白的……也不错啦，至少、至少别人想要这种颜色搭配还没有呢……”黑白色的熊，真的有这种生物吗？
熊人撇了撇嘴，也不说话，就那么蹲在地上。
“是啊~~黑白色的不好吗，我可是很喜欢哦。”
正当两人沉默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戏谑的男声，醇厚的低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珂瑞尔抬起眼，只见一抹高大的人影倚在门边，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小熊~~你真伤我的心。有了我居然还去找别人~~”
对方明明是强壮的兽人，却偏偏装出一副娇弱的模样。珂瑞尔寒碜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忍不住在心里呕吐了起来。
兽人的速度极为迅速，只见他身形一晃，转瞬就移动到熊人身旁。
珂瑞尔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蔚蓝色、近乎透明的眼睛，额前长有奇怪的角，右半边脸上布满了虎形兽纹，一直延续到胸腹。
“你、你──”
熊人抖啊抖指着一脸笑眯眯的兽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惊恐万分来形容。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门里进来的咯。”
兽人一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他一把抱住熊人，低着头在对方蓬松柔软的银发上蹭了蹭，满足的发出一声轻叹。
“熊熊~好想你啊。”
熊人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绝望’来形容，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这个牛皮糖老是黏着他啊啊啊！
他只想找个可爱的雌性，生一大堆可爱的小熊！为什么连这个小小的愿望老天都不满足他，非要派这个可怕的恶魔来毁了他的生活！
“哥，办正事要紧。”
冷冷的声音响起，另一个兽人抬脚走进竹屋，冰蓝色的眼眸中散发出森冷的光芒，带来了一股透心凉的寒意。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上扬着不屑的冷笑，兽人的视线缓缓扫过屋内，所及之处仿佛都盖上了一层冰霜。
“认识安迪奥？”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珂瑞尔身上。小人鱼打了个寒战，缓缓点头。
“就是你了。”
兽人一弹指，轻轻松松拎起小人鱼，抬腿就往外走。
“你不回去？”
走到门口，他顿下脚步，利眼犀利扫向笑眯眯的兄长，眼里写着大大的‘不耐烦’三个字。
“熊熊~我要走了，记得想我。”
兽人哀怨地拉下脸，托起熊人的脸深情注视着对方……蓦的、就在下一秒，他又换上了一副凶恶至极的表情，将牙磨得咯吱作响，凑进对方耳边，阴侧侧的说。
“不、许、给、我、出、轨！”
熊人顿时吓得手脚冰凉，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好乖~~”兽人笑眯眯往他脸上响亮‘啵’了一口，在弟弟不屑外加鄙视的眼光中，大刺刺晃出了门。
“那、那个……你们要带我去哪？”珂瑞尔小心翼翼地开口。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兽人很危险，还是少惹为妙。
“别急别急。”另一张笑眯眯的脸凑了过来，蔚蓝色的眼眯成一条细缝，上下打量着小人鱼。“我叫亚瑟，冷着脸的是我弟弟亚力克。我们和安迪奥算是亲戚，受他之托来找你。”
“安迪奥……啊！是那条臭狼，他叫你们来找我的？”
听到‘臭狼’二字，兄弟两表情同时变得高深起来，尤其是哥哥亚瑟，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对，就是他。”亚瑟赞赏地拍拍珂瑞尔的小脑袋，“你们离开部落没几天，我就受到了安迪奥的捎来的讯息。他猜到你和阿赛很可能会南下，让我和亚力克多留意点。”
“因为某些原因，我对熊族比较关注，也正好让我碰到小熊抗了你回来。见你的样子和安迪奥描述的差不多，就顺手做个人情救了你咯。”
“这样啊……谢谢你。”小人鱼低声道谢，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那条臭狼救了，真令人不甘心！
“父亲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小人鱼信誓旦旦的点头。
亚瑟笑眯眯摸着他的脑袋，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一旁的亚力克见了，忍不住白眼一翻，转过头闷声冷哼。
他和亚瑟一胎双胞，兄长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了！如果不是为了解决‘潜在’的情敌，亚瑟会那么好心救人才怪。只有那只傻傻的黑白熊，还天真的以为是由于自己的缘故才会老是受不到雌性的青睐。其实那根本就是自己老哥在搞鬼！
“对了──”珂瑞尔突然大叫出声，抓住眼前的兽人急道。“阿赛、阿赛被他们抓住了！快去救他！”
“不必担心，对付区区几只笨熊，阿赛还是能应付的。”
“不是的，阿赛他不太对劲！”小人鱼摇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阿赛这阵子都很反常，和熊人搏斗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很不舒服……他、他当时一脸很痛苦的表情……那个熊族族长还说要把阿赛扔了！我怕他有危险，拜托你们快去救他！”
兄弟俩面面相觑，眼里藏不住讶异的神色。
亚瑟慢慢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仔细一想，渐渐觉察到事情隐约有些不对劲：以阿赛尔特的能力要保护这小家伙是绰绰有余，他更加不可能丢下珂瑞尔一个人跑了……
难道──“你们在哪遇到熊人的？”
“溪边，不、应该说是一条小河边。河不是很宽，岸边有一大块空地，上面长有好多紫色的花。”
亚瑟在心里一一排除过熊人的狩猎地点，心头突的一跳。
小人鱼形容的地方应该就是熊族最远的一个狩猎点没错。熊族每年只会在特定的季节，才去那围捕回游的鲑鱼。
从河岸回到熊族部落，至少也要小半天的时间。如果阿赛真的像小人鱼说的那样被熊人抓住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亚力克，我们快赶去河谷！”亚瑟大吼──他大概能猜到熊人会把阿赛‘丢’到哪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知道了……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兽人的猛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死死盯着熊族部落的方向──
异样的喧闹声，伴随着熊人隐隐约约的怒吼，透过风传入了兽人耳中……
“该死！”
亚瑟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就往回跑。
“哥──”
“我回去，你们继续去河谷找阿赛！”
不等对方有所回答，兽人一跃而起，瞬间在半空中变化为了巨大的斑斓巨兽，箭一般驶回熊族领地。
……
两旁的景色飞速变化着…越是接近熊人的部落，空气中血的味道就越重，巨兽的心情也越发急躁起来。
部落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可见斑斑血迹和染血的毛皮、以及些许不属于熊族的巨大趾印。部落后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绿油油的竹屋一角在视线中若隐若现……巨兽面色一凌，飞身奔了出去──
“吼！”
眼前的一切差点令亚瑟失去理智──五、六只棕色巨熊歪七扭八倒在地上，正中间则突兀的躺着一个银发熊人。
小熊软软倒在地上，黑色半圆形耳朵无力的耷拉，脸上毫无生气，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巨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双目赤红！它狰狞冲着面前的金色狮鹫兽露出尖牙，狮鹫也不甘示弱，回以巨兽一阵高昂的长啸。
吼声如雷，巨兽瞬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利爪狠狠扫向对手，带起了一阵劲风。狮鹫一扬双翼，刹那间便移出了数米远；后退的同时强有力的爪划过对手的前肢，撕下了一大块皮肉。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巨兽不以为意，反而越战越勇；它一扭头，锋利的角同时扫中对手；纵使是强大的狮鹫也躲不过这雷霆一击，前肢上顿时多出了一道血痕。
交缠在一起的两只野兽并没有注意：原本倒在地上的熊人此时微微动了下，半睁着眼，有些迷惘地看着它两的激斗。
潘达挠了挠脑袋，想起自己晕倒的过程觉丢脸的只想撞墙。
当时屋外好大一阵喧哗，他正要跑出去看，没想到刚出门就踩上个暖绵绵的物体，接着脑袋就狠狠一下磕在地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小熊脑袋晕忽晕忽，显然搞不清眼下的状况。圆圆的眼，愣愣地随着交缠在一起的两兽从左晃到右、再从右晃到左……
“啊啊！”
他指着其中一直斑斓巨兽叫了出来。这不是那只超级黏人的老虎吗？怎么又回来了！
“吼！”
巨兽眼中闪过一阵欣喜的光芒，一分神挨了狮鹫一爪子，又怒吼着扑了回去。
“我找过了，东边有珂瑞尔的足迹──昂！你都做了什么！”远远的，鹰人飞了过来。
只见熊族部落里一片狼藉，哀声四起，阿赛尔特气的双肩发抖。
“昂、我说过不准你出手、你、你──”
“谁让他们差点害死你。”
狮鹫在空中滚了一圈，变回人形。他厚脸皮地靠近阿赛尔特，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中总算收敛了自己的暴行。
亚瑟也同一时间奔回了小熊身旁，毛绒绒的脑袋使劲蹭着熊人，粗糙的舌头一下下舔着对方的脸。熊人见闪躲无效，只能苦着脸任由巨兽在自己身上磨来蹭去。
目光飘忽了一圈，熊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族人哗啦啦倒了一大片，差不多个个都负了伤！他‘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手指抖啊抖指着亚瑟，转而又指向空中的两人。
其中那个红翅膀的鹰人他记得，看样子是来寻仇的！
视线扫过受伤的族人，转了一圈回到完好无损的自己身上…小熊咬咬牙挺身而出，一脸的大义凛然。
“你们──”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巨兽一爪子扑倒，牢牢按在身下。
巨兽从喉间逸出一声串低咆，蔚蓝色的眼死死瞪着空中的兽人。
阿赛不敢置信地看着熟悉的斑斓巨虎。
“亚瑟……？”还是亚力克？
“是我。”巨兽一躬身，变回了人形。
抬起血流如注的右臂，亚瑟缓缓扬起嘴角，对着鹰人扯出一抹狰狞的笑。
“阿赛尔特，关于你身边那只狮鹫，你最好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0章
鹰人的视线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不要和昂一般见识，但这样做的效果甚微，还不是照样被狮鹫的鲁莽行进气个半死。
还有亚瑟的话是什么意思？好几年没见，第一句居然是对自己的兴师问罪！
阿赛尔特叹了口气，收起羽翼落在亚瑟面前。
“我和他没关系。”
“什么！”昂不满的大叫起来。他刚要故态复发上前拉住鹰人，刹那间对上了对方凌厉的眼神，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
亚瑟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显然对阿赛的回答不甚满意。
“阿赛，别这样，你听我说。”昂摸摸鼻子，语气显得十分委屈。“我已经手下留情，没弄死这些熊人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客气？你自己说你答应过什么。”
“……”昂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说：“不准乱用武力，不准随便欺负弱小……但是阿赛、那些熊人才不是弱小，他们差点杀了你啊──”
“那也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阿赛面无表情的说。
见到昂脸上一闪而逝的受伤，胸中仿佛出了一口恶气，舒坦了许多；但仅仅是一瞬间，他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你发过誓，违反了会怎么样。”
昂霎时白了一张脸，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头上却布满了冷汗。
“阿赛……这次应该不算违反约定吧……”昂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鹰人的脸色开口。
阿赛哼了一声，扭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兽人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轻轻吐了口气。
一旁的亚瑟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过身边的小熊，怒道：“你爱怎么对付那些笨熊我都没意见。这家伙是我的人，伤了他我不会善罢甘休！”
“你的人……？”阿赛微微一愣，却没有多想，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先平息亚瑟的怒气。
“嗯…他也没受多大伤。亚瑟，看在我的面上，就算了吧。”
“算了？问问你身边那家伙，要是我伤了你，他会算了吗？”
阿赛胸口蓦的一窒，没想到亚瑟的眼神那么锐利，早已经看出了自己和昂的关系。他正紧张着该怎么解释，身旁的兽人却有模有样回了一句。
“不会，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阿赛。”
“你给我闭嘴！”
阿赛恨恨的咬牙，胸中一股闷气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极了，先是怀孕的事实给了他重重一击，令他当时难过的只想一死了之……现在又摊上个这么厚颜无耻的家伙，想甩都甩不掉……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老天这辈子才要这么折磨他……
这时，后知后觉的小熊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放开──”他大叫出声，挥着手想要挣脱亚瑟的桎梏。
他急得满脸通红，一边挣扎一边说：“我才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我、我是自己摔倒晕过去的──”
此话一出后，另外三人全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连周围流动的空气也变得微妙起来。
躺在地上装死的族人纷纷抬起肥肥的熊掌捂住脸：他们不承认这个丢脸的家伙是熊族的一员，真是太、太、太没面子了！
亚瑟干咳一声，摸摸小熊脑袋。“撞哪了？还疼吗？”摸索了一阵，果然在脑袋上方找到一个鼓鼓的大包。
“不疼了，唉──你别碰！”
“揉揉就好了。”
见小熊恢复了精力，开始生龙活虎的反抗自己，亚瑟的脸色这才多云转晴，转头，笑眯眯的看向鹰人。
“这次就不跟你追究了。”
要不是手头没重物，阿赛真想朝着他的脑袋恨恨砸下去。
“免了。”他没好气的说。被这两人一闹，害他差点忘了正事。
阿赛走出几步，抬起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棕熊。“被你们抓回来的那个雌性在哪里？”
肥肥的熊掌颤悠悠指向亚瑟怀中的熊人，小熊慌忙指抓住自己的罪魁祸首──“是他，被他带走了！”
亚瑟一扬眉，耸耸肩表现的很无辜。“不关我的事，珂瑞尔被亚力克带走了。”
此时，还在河谷苦苦寻找的斑斓巨兽则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亚力克，他也来过？”
“有人要我留意你们的行踪。”亚瑟笑眯眯的抱住挣扎不已的小熊，开始悠闲的和阿赛话家常。
“你不是个会无缘无故就随便跑出来的人，发生了什么事？”还搞的鹰族部落如临大敌，雷更是传了好几个信息过来。
“没什么……”
阿赛垂下眼，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珂瑞尔想出去见识下，于是我就带他出来了。”
“你们两？”亚瑟挑挑眉，显然不信。“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暂时不想回部落……这里发生的事请帮我保密。”
“没问题，不过记得欠我一次。”兽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不过要见到珂瑞尔还要再等一会。”亚力克估计还会找上好久，哦，他可怜的弟弟。
“不了，接下来的旅程不适合他。叔他们肯定也急坏了，帮我把珂瑞尔送回鹰族部落吧。”
“两次~”亚瑟摇了摇手指，笑得好不狡猾。“欠我两次了。”
“知道了。”阿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真是一点都没变，这个不肯吃亏的家伙！
“阿赛……”
见他起身要走，昂连忙张开双翼跟了上去。高大的身躯亦步亦趋跟着，既不敢太接近又不愿离得太远，金色的眼一眨不眨追随着那抹火红的身影。
鹰人在空中微微顿补，轻轻甩下了一句。
“没有下次。”
昂眼睛一亮，飞近阿赛身边，嬉笑道：“绝对不会有下次！”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和鹰人齐头并进，尾巴更是厚颜无耻的几乎快甩到对方腰上。
阿赛一侧身，双翼用力扇腾几下，一眨眼又拉开了和昂的距离。狮鹫表情一僵，忙不迭又追了上去，不死心的继续在空中和鹰人纠缠。
一金一红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空中，渐行渐远……慢慢的，两人的身影子竟似乎融合到了一起，交叠着，再也不分彼此……
“啧啧~~”亚瑟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遗憾。“可怜的阿赛，居然找了那么一个大家伙。”
“什么？”小熊傻傻的搭话，显然还没能从那抹动人的红影中回过神。
阿赛，就是刚刚飞走的那个鹰人吗……怎么说呢，他真的长的好漂亮，漂亮的不像是雄性。就连自己看着都有一点点心动。
“放心。”兽人笑眯眯看着小熊，趁对方不注意，快、狠、准拉住头顶那两只半圆形的黑耳朵。
“和那只狮鹫比起来，我可是温柔多了。”
“混蛋！放开──”
小熊愤怒的吼声，夹杂着兽人爽朗笑声同时爆出，传出了很远很远……
温暖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斑斑点点洒在熟睡的鹰人身上。红色的发，反射出火焰般耀目的色泽，柔柔垂在肩头。
忽地，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头顶的大片阳光顿时被挡住了。高大的兽人小心翼翼坐到鹰人身边，轻轻托起他，靠上自己的胸口。
昂目不转睛，看着在怀中熟睡的阿赛尔特，竟微微有些痴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仿佛瞬间被点亮了一般，闪动着如孩子一般兴奋的光彩。
他低下头，轻轻地、缓缓地将耳朵贴在阿赛的腹部，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细细聆听……
大概是感觉到不舒服，鹰人突然翻了个身；虽然没有醒，却也把兽人吓个半死。昂连忙抬起头，规规矩矩坐到一旁，眼睛却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对方。
昂知道，阿赛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他不能操之过急。他明白，要让阿赛真正接纳自己，还必须走上好长一段路。但至少现在，阿赛已经不会排斥他呆在身边，这是个好的开始！他会慢慢的、一步一步让阿赛接受自己；不管要花多长时间，他都会慢慢等待，等待阿赛能够对着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他会让阿赛觉得，自己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感觉到幸福！
“醒了。”
怀中的人迷茫的睁开眼，昂尽量克制住自己，没有令嘴角扬的太高而泄露了自己愉快的心情。
这是他最爱看的景色之一：刚睡醒的阿赛尔特，银眸中还带着些许的疑惑。大概是脑袋还没有清醒的缘故，美丽的脸上总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要过上好些时候才能‘真正’醒过来。
昂因为自己的小发现而洋洋自喜。但是他并不知道，只在很少的情况下，阿赛才会露出这一副没有防备的姿态──唯有在真正令他感到安心的人，才能令他卸下应有的警觉！
或许，不光是昂，就连阿赛尔特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昂当成了最能令自己感觉到安全的、那个人……
“嗯，我睡了多久？”
阿赛应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依旧懒懒靠在昂肩上。
“差不多快半天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赛点点头，下一秒，早就准备好的丰盛晚餐立刻呈现在面前。还没等他回过神，被伺候习惯的身体就自顾自开动了起来。
总觉的有些不对劲，阿赛闷闷的想，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这阵子只要一睁开眼睛，他就能看到昂；就连睡觉的时候，那家伙也时不时会出现在梦中。仿佛就是自己的半身一样，昂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么，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饿了……就连腹中的小家伙调皮乱蹬──昂一出面，他也立刻变得乖巧起来。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阿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日子太过安逸了，也太过危险。昂正在一步一步介入他的生活之中：只要视线所及的地方，都会有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即使对方偶尔不在，空气中残余的熟悉气息，也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昂的存在……就连肚中原本令他十分厌恶的孩子，也逐渐地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为什么叹气，不舒服吗？还是孩子他──”
昂的语气十分担心，大手随即附上了阿赛的腰腹。
“没事。”阿赛推开他的手，淡淡的说。
昂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泄气的坐回鹰人身边，沉着脸不再说话。
“这个孩子，是不是无论如何也拿不掉了。”
“你──！”
听到阿赛冷漠的话语，昂知道他就算到了现在，仍然想要拿掉他们的孩子，火气立马又窜了上来。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暂时压下心头的怒火。“这个时候拿掉孩子等于是自找死路！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高大的身躯微的有些颤动。
昂本以为自己做的够多了，他满怀希望的想，只要时间一久，阿赛也许就不会那么排斥腹中的孩子……可为什么，难道他的所有努力根本都是白费的吗？！
阿赛淡淡瞟了兽人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愠怒。
他为什么就不能不要这个孩子！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个柔弱的雌性！没有遇到昂之前，他什么时候被人那样屈辱的压在身下过！
就算换做了昂，换做他有一天怀了孩子，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吗！
“我做了这么多，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昂的声音很轻很轻，还有一丝期盼。
“阿赛，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和你的孩子！”
“我并没有要求你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阿赛扭过头，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顿时，昂本来温和的眼神变得狠冽起来，他冷冷地瞪着阿赛，无形中从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和压迫感。
下颚的肌肉一丝丝抽动，就连残疾的左眼也跟着抽痛起来。
昂猛然放声大笑：“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放弃了尊严，放下了狮鹫高傲的自尊，换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能不可笑吗？
低沉醇厚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沧桑和悲凉，再也不复以往那般霸气；那声音听在阿赛的耳中，就犹如沉重的锤，一下下击打在胸口，连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兽人握紧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我出去一下。”
他转过身，看也没看鹰人一眼，展翼飞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金色的黄昏之中。
自始自终，阿赛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口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这才发现──死死咬住的唇，早已经破了……
兽人像是疯了一般在旷野上狂奔，声声压抑的低吼，不断从他口中逸出。
昂的全身密密麻麻爬满了古老而神秘的兽纹；尚未完全褪却的金色鬃毛，连着发一直延续到尾椎；完好的右眼，更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充血变得赤红。
“可恶──可恶啊──”
他跪倒在地上，手掌化成的乌黑的利爪深深陷入身下的土地；高大的身躯克制不住强烈的颤抖，就如同一个负伤的野兽。
昂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更多的，则是一种被抽空、近乎绝望的悲伤……
过了很久，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昂身子一僵，一瞬间停下了所有自残的动作。
“回去吧。”阿赛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清凉，淡淡的，如一泓清泉，流过了心底。
“回去吧，那些话……我不会再说了。”
昂的心跳顿时停了几拍，接着又迅速跳动起来。他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呼吸声略微有些粗重。
“你……愿意留下他了！”
轻轻点了一下头，昂的眼神立刻变得炙热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纯粹的，撼动人心的笑容。他死死抱住阿赛，很长一段时间都维持着这个动作，紧紧的，紧紧的搂住对方……
忽然间，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脖颈之上──阿赛蓦的睁大眼睛，胸口一瞬间、仿佛被某种温暖而宽广的东西，盈得满满的！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睛，双臂扬起，牢牢环住了昂……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1章
太阳才刚刚露出地平线，天刚有点蒙蒙亮；万物都处在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
悠然的山谷平静而安详，放眼望去，满是大片大片绚丽的花海；微风掠过，带起了阵阵沁人的花香；遥远处绵延亘古的山峦，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仿佛笼罩上一层庄严圣而洁的光辉。
寥廓的苍穹中，金黄色的巨大身影划破了略显青铜色的西边天空，在大地投下黑色的阴影──
待到巨兽收起羽翼、平稳地落在地面之后，阿赛尔特迫不及待跳下了它的背脊，满目赞叹地看着眼前神秘而美丽的山谷。
──这里就是狮鹫谷！
“很美的地方。”
巨兽略微点头，眼睛却始终牢牢盯住某一个方向。
金红色的喙轻轻碰了鹰人一下，巨兽缓缓走向山谷的最北面。阿赛愣了一下，随即紧紧跟在昂身后向前走去。
“这里，是我父母埋骨的地方。”昂变回人型，眼神有些闪烁。
在大片灿烂的花海中，竟有块地方寸草不生；惟有几朵白色的小花，孤零零在风中摇曳。
这是阿赛第一次听昂说起自己的过往。他知道昂的母亲为了生下他而死去，父亲则抛下了幼小的孩子，选择追随着伴侣而去。
逃脱不了残酷命运的狮鹫，也是种可悲的生物啊……
“我的父亲叫帕默斯顿，而母亲，我却连名字也不知道。”昂微微扬起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悲凉。“父亲带着我和母亲的尸体来到狮鹫谷，在这里我可以平安长大至到有能力保护自己。因为山谷中到处是狮鹫的气息，没有猛兽敢踏入一步。”
“也就是在这里，我遇见了同样被抛弃的提克斯。应该说是他的到来救了我一命，他的父亲养育了我们一年。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提克斯算是兄弟。”
“一年之后，提克斯的父亲也走了。在狮鹫谷中有很多野果，我们并不担心会饿死。但是鲜美的猎物只有谷外才有，而踏出山谷也意味着危险。”
昂缓缓诉说往事。当阿赛听他用低沉平缓的语气，说着各种各样危险的经历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本来以为自己敌不过昂是因为天生的差距，现在看来则不然：自己还趴在父亲背上撒娇的时候，昂就已经独自闯荡在险恶的森林中。
虽然是狮鹫，但幼小的昂没完全没被其他强悍的猛兽放在眼里；不要说捕猎，就连守住猎物不被其他掠食者抢夺，都已经辛苦万分。
要成为王者，除了体内流淌的优秀的血，还必须经过严格的锤炼；没有付出血和泪，又如何能成为王者！
“所以，你那时候才会奋不顾身赶回去就提克斯。”
听完之后，阿赛心里微微有些感动。他没想到一向冷酷的昂也会有这么人性的一面。在他心里，提克斯不仅仅是共同患难的朋友，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弟弟！
“是啊，如果当初不是白狼那一撞，提克斯估计就要在那等死了。”昂的嘴角轻轻扬起，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犀利。他不否认安迪奥帮了他很大忙，但他更在意的是安迪奥对于阿赛的态度。
情敌，要尽早扼杀才是！不管是谁觊觎他的阿赛，他都不会放过！
“收起你那副要吃人的表情。”阿赛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昂的妒意表现的那么明显，他就算不看都能感觉的到。
“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兽人赌气别过头，不许他碰安迪奥，在心里想象一下怎么把对方给千刀万剐总行吧！
“对了，这里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狮鹫的气味也淡了很多。”
阿赛微微一笑，转移开话题。这阵子他也摸清了昂的脾气，只要不触及底线，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容忍。有时候自己做的过分了，昂就会好几天冷着脸不说话，不过该做的还是会做。
阿赛承认有时候自己是故意的，故意找茬刁难对方。但是看着昂忍气吞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的时候，自己却又感到莫名的难过……
“近十几年来，我都没看过其他狮鹫出入这片山谷。只有我和提克斯偶尔还会回来。”
昂叹了口气，狮鹫一族很早开始就衰败了。自己和提克斯，差不多是仅剩的几个族人。
“这里快变成狮鹫的坟场了。”他忍不住自嘲，径自躺在父母的坟墓之上，仰望着头顶碧蓝的天空。
“如果那时候我没能赶去救你的话，现在大概也睡在这里了。”
兽人的声音很轻很青轻，最后一句近乎低喃。然而阿赛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他看着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为自己牺牲到这种地步……原来真的，真的会有这种傻瓜……
“我们明天就回去吧。”阿赛垂下眼，淡淡的说。
他离开部落已经太久，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什么？”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阿赛居然主动说要回去？平时不管他怎么劝，阿赛都铁了心要在外面晃荡，现在居然……
“回去哪？”昂的表情呆呆的有些可笑。
阿赛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只有微扬的嘴角稍稍泄露了他的情绪。“鹰族部落，怎么、你不想回去？”
“想！”昂眨眨眼，立刻从地上翻身起来。“不等明天了，我们现在就走！”
他拉起鹰人就想立刻动身。要知道以阿赛现在的情况，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在外面多逗留一天，他就多担心一天！
“你急什么。”阿赛甩开他的手，竟慢悠悠在山谷中闲逛起来。“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回去。在这之前我想先看看这个山谷。”
“想看什么，我带你去！”昂抽回被拍红的手，非但不恼怒，还隐隐有一丝欢喜。
只要阿赛愿意回去，要做什么都行！
……
深夜，万籁俱寂。
熟睡中的鹰人忽然睁开眼，他小心翼翼挪动身体，迎着清冷的月光，轻轻走出了栖息的山洞。
等他的身影完全没入夜色之中，昂也在一瞬间张开了眼。阴鹜的眼神显得有些狰狞，他握紧了拳，尽全力才克制住想要立刻就冲上去的冲动。
一丝黑云悄悄遮住了月亮……
昂悄无声息地跟在鹰人身后，他本以为阿赛是想趁着夜色逃走，却没料到他只是来到了自己双亲的墓前，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的花海，吹过哗哗作响的树林，吹过闪着光亮的河水，也吹过鹰人安静俊美的面颊。
修长的身影微微动了下，兽人连忙闪身到树后。只见鹰人弯下腰，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脚下的墓前。
昂的身体一僵，他看到了，那是一束白花……完全没有去在意微风中传来的私语究竟说了什么，昂的视线一瞬不瞬、牢牢锁在了阿赛唇边那抹浅浅的微笑之上，久久移不开眼睛。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心脏几乎快抑制不住就要跳出胸膛。他深深吸了口气，心跳越却越来越快，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昂甚至想仰天长啸！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阿赛愿意接受他了；他是不是可以就此重新燃对于未来的美好希望！
……
夜空像无边无际的透明的大海，安静、广阔，勾引着深幻的憧憬。繁密的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
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正悬在这山谷的顶上，宛如一颗从正黑暗中飞出来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阿赛醒来的时候，出乎意料没有见到昂的身影。他有些纳闷，本来以为昂一早就会把自己叫醒催着上路，却没想到一大早就不见他的人影。
到底去哪里了？
阿赛带着疑惑走出洞穴，一不留神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兽人撞上。他立刻收住脚，而昂却好像没有发现他，表情凝重地径自埋头沉思。这太不寻常了。
“你起来了，那就上路吧。”昂的态度淡淡的不似往常那般热情。他语气闪烁，眼睛一直朝谷口的方向张望，很明显有心事。
“怎么了？”
“没、大概不会……算了，我们快动身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回去。”
“到底怎么了！”阿赛被他遮遮掩掩的态度搞的有些恼怒，口气不由得重了起来。
昂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他便将早上发现的事娓娓道来。原来今天早晨，他无意中在山谷南面发现了狮鹫幼兽的壳，玛瑙色花纹的硬壳，任何一个狮鹫都不会认错的。而且依照蛋壳的破损情况来推测，小狮鹫应该出生有好几个月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小雌性的可能，不过一般来说，生出的是雌性大多会被送回母亲那一族，这一点倒是和以前的鹰人很相似。
“你是说，山谷里有刚出生的小狮鹫？”阿赛瞪大了眼睛。
“还没能确定。这季节风很大，再加上刚出声的狮鹫幼仔气味很淡，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在谷里。”
昂顿了一下，接着缓缓说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狮鹫谷也算不上是安全的地方了。”
听出了昂话语中的没落，阿赛心头微微一动。他承认昂昨天说的话带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也对狮鹫一族有了很大的改观。比起从小就受到双亲无微不至照顾的其他兽人孩子，狮鹫的幼仔相对而言就可怜许多。只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弱小孩子，却注定了被抛弃的命运，注定了将来坎坷的一生……
他低下头思虑了片刻，接着毅然对昂说道：“我们要去找那个孩子！”
不管他是生是死，自己都不能置之不理。何况昂也说过，没有父母庇佑的小狮鹫，很难在险恶的丛林中存活！
昂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想尽快带阿赛回去鹰族部落；另一方面对小狮鹫的事多少也有些顾虑。虽然狮鹫一族算不上什么善类，也没有多么强烈的同胞爱，但是对于刚出生的幼仔，他们多多少少也会照顾一些。
“走吧，我们去南边找找。”昂率先走出山洞，面上很快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情。
兽人完好的金色右眼微微眯起，高大健壮的身躯迎风而立，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他刚毅的侧脸微微紧绷，全身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下，被镀上一层光辉的色泽，宛如远古最俊美的神祗……
阿赛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紧，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他慌忙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跟在昂身后快步走出了山洞。
……
整整一上午，昂飞遍了狮鹫谷的每一个角落，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和阿赛没有其他人了。
“会不会出谷了？”阿赛问道。
“也有这个可能。”昂微微皱眉，语气有些担忧“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在没有能力自保之前，幼仔是不会擅自离开山谷的。”
“反正先出去找找看吧，或许他有什么理由。”阿赛抬眼，看向郁葱的丛林，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踏入茫茫的原始森林，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到处是跟盘交错的古树，浓密的树荫遮蔽了大片天空；不知名的花儿开放在脚边，因为长年照射不到阳光，颜色显得有些灰暗；身旁更多的，还是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偶尔有几只毛绒绒的啮齿类小动物跳出草丛，‘哧溜’一下又跑出老远。
走着走着，昂面上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阿赛只见他先向前走几步，紧接着又皱眉头往后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阿赛猜想，大概就连昂自己，也分辨不清小狮鹫所在的具体方位。
“这样找不是办法。”兽人低咒一声，退开了几步扭转脖颈，躬身的一瞬间变化为了巨大的狮鹫兽。
只见巨兽低着头在地上、周围的树干上来回找嗅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它眼睛一亮，回头朝鹰人低啸一声，转身迅速朝森林深处奔去。
阿赛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跟了上去。
昂跑了大概十几分钟，很快在一棵差不多有两人粗的大树前停了下来。它变回人形，双翼一扬飞上了大树，下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淡金色的羽毛。
“这里的气味很重，他应该不久之前才在这里呆过。”
阿赛接过他手中的羽毛放到鼻下嗅了嗅，接着猛抬起头，骇然地看着昂。
“有血腥味！”
兽人缓缓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阴霾。“那是属于狮鹫的血的味道，他很可能已经……”
“昂──”阿赛打断他的话，银灰色的眼中闪耀着犀利的光芒，灼灼盯住对方。“不要说这种话！只要没能确定，就要相信他还活着。我们必须尽快、尽快找到他！”
“……我知道了。”昂深深看了阿赛一眼，眼里涌动着一股温暖的情绪。
阿赛肯这么用心去寻找一个狮鹫族的孩子，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讨厌狮鹫这个种族！说不定他慢慢的、慢慢的也不会再去记恨自己的孩子！
“我去前面找找，你待在这附近。”
昂说完一跃而起，再次变身为金色的巨兽，迅速没入丛林之中。阿赛知道以自己的情况不适合激烈运动，便乖乖留在了原地。
他转了一圈，也没在大树附近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正当泄气的时候，耳边若有似无传来了清脆的水流声。
水源！
阿赛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忘了昂的嘱咐，朝着水声发出的方向快步走去──
小溪清澈见底，透明的清泉流淌过布满苔藓的岩石，折射出明晃晃的阳光。开阔的岸一目了然，没有任何生物，当然也没有小狮鹫的影子。
阿赛摇摇头，心底有些失望。他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脚下却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阿赛顿时吓了一大跳，他连忙退开几步──只见一截软软的淡黄色小尾巴露在草丛之外，自己踩到的正是这个！
心口突的一跳，阿赛屏住呼吸轻轻拨开了了草丛──
一只瘦弱的小狮鹫正奄奄一息躺在其中。小家伙蜷缩着身体，身长不足一米，杂乱的皮毛上到处是斑斑血迹。它的右腿不自然的弯曲着，仔细一看，上面竟有几道锋利的抓痕和咬痕。
阿赛的心微微有些抽痛。他蹲下身子，伸手轻轻覆上了小狮鹫微微起伏的柔软腹部……下一秒，小家伙身体猛地一震，半阖的眼睛立即睁开，毫不犹豫、回头就是一口狠狠咬住了阿赛的手。
“啊──”阿赛没料到他会来此一招，忍不住轻呼出声。
小狮鹫蹒蹒跚跚半蹲着，小脑袋压低，从喉间溢出威胁的低啸。阿赛摇摇头，一把抓住小狮鹫的前肢拖了过来。小家伙立刻发出惊恐的叫声，后腿不断乱蹬着，抵死不肯前进一步。
“好好闻闻！我可不是你的敌人。”掐住了小狮鹫尖利的喙，阿赛抱住它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按。
鼻尖传来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小家伙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瞄着阿赛，小狮鹫身体扭了几下便不再挣扎。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2章
“你受了伤，乖乖的别乱动。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阿赛轻轻抱起小狮鹫，想了想，又问：“你听得懂我说话？”
小狮鹫竖起小脑袋，鼻尖在阿赛身上嗅了嗅，然而又趴了回去。显然他只是认出了昂的气味，并没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阿赛也没再多说，抱着小狮鹫回到和昂约好的地方。不一会儿，巨大的狮鹫兽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小狮鹫身子一震，颤颤巍巍往鹰人怀里缩了缩，似乎很惧眼前高大的成年狮鹫。
“这是……”昂变回人形，大手一伸，就将小东西从阿赛怀里拎了出来。
小兽讨好地扬起脑袋在昂手上蹭了蹭，摆出一副顺从的姿态。阿赛算是长了见识，要知道这小家伙警觉心可重了，不久前还咬了自己一口呢。
“你在哪找到的？”
“附近的溪边，就是他了吧。”
“嗯，是他没错。”
“现在呢，把他送回狮鹫谷吗？”阿赛从昂手中接过小狮鹫，替它梳理纠结的毛发。小家伙受伤不轻，刚才是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如今被人这么一抚摸，立刻半耷拉小脑袋昏昏欲睡起来。
昂微微眯起眼睛，不可否认阿赛对小狮鹫的细心照顾是很令自己吃味，但是他还没小气到和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兽较劲。
“幼兽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山谷，照他的伤来看，估计是被什么大型掠食者追赶。怕是谷里也不安全了。”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阿赛顿时替这只小家伙担心起来“他还这么小……”
“我倒是更关心究竟谁有那么大胆子，居然敢闯进狮鹫谷！”昂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不管是什么凶兽，敢在狮鹫头上动土，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把这个给小家伙敷上。”昂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草药，交到了阿赛手中。
“你懂草药？”阿赛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
“我小时候可是在森林里长大的，这点东西我还知道。”
昂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拍了拍小狮鹫的脑袋。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立刻瞪大眼睛，昂首挺胸，讨好地看着眼前的兽人。
“行了，睡吧。”昂好笑地敲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这举动看在阿赛眼里却十分讶异。他没想到昂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或许是狮鹫一族的幼兽太少，亦或者昂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对于这只小狮鹫表现的容忍和爱护，却着实令阿赛大开眼见。
不知道自己肚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会有什么反应……阿赛想着，嘴角不由的扬起了一抹笑──看来这个孩子，也并不是完全招人讨厌。
“天块暗了，我们先回狮鹫谷。”
昂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身的瞬间在小狮鹫眼皮底下变身为了威风凛凛的巨兽。小兽看的眼睛都直了，圆圆的淡金色眸子里充满了敬佩和羡慕之色。阿赛笑着把小家伙抱上了巨兽的背，自己也跟着跨坐上去。
金色的巨兽腾空而起，双翼股动带起了阵阵强劲的旋风。它高吼一声，长啸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森林，同时也传达了对于这个森林中，某些不安分的家伙的警告。
阴暗的丛林深处，一群躲在暗地洞穴的生物在听到狮鹫啸声的那一刻，狠戾的眼中纷纷扬起了不甘……
……
回到白天待过的洞穴，小狮鹫第一次吃到了熟食，欢快地叫了起来，鞭子似的小尾巴更是不停的甩来甩去。
“他这么小就可以吃肉了？”
“可以，不过这个时候自己捕食还有点困难。”
昂微微一顿，接着眯起眼睛看向小狮鹫的方向。阿赛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不由得‘啊’出声。
眼前那还有小兽的影子，分明是个3、4岁的孩子。亚麻色的卷发之下是一张嫩呼呼的小脸，晶晶亮的浅金色大眼睛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象征着狮鹫一族的古老兽纹此刻还很浅，只在脖颈到肩膀的地方显现出来。
小家伙显然还用不惯双手，滑稽地抱住比他人还高的羚羊腿，用仅有的几颗小虎牙‘哼哧哼哧’费力咬着，小脸上到处油光一片，看的阿赛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变回人形的关系，原本绑在小家伙右腿上的绷带有些脱落。阿赛轻轻靠了过去，将绑带重新绑好。在这一过程中小家伙意外的十分配合，既不乱动也不乱扭，晶亮亮的大眼睛来回在昂和阿赛之间打转。
昂知道，这表明小家伙已经完全信任了他们。在野外求生的幼兽很少会褪去野兽形态变回人形，一来是为了自身安全，二来则是因为所有的狮鹫都不信任除了自身以外的其他种族。遇上其他的兽人族甚至比遇上凶猛的野兽更可怕！出于对狮鹫的憎恶，其他兽人是决不可能放过孤身一人的狮鹫幼兽！
“好脏啊，我带你去洗脸。”
阿赛架起小家伙，拎着他就往外走──原因是小东西吃饱喝足，挺着滴溜滚圆的小肚子，一脸油腻就要趴在兽皮毯上睡觉。
注重清洁的阿赛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但鹰人很明显没有育儿的经验，胡乱搓了几下，立刻在小狮鹫脸上留下了几道红印。
小家伙委委屈屈的看着他，发出‘呜呜’的抗议声。阿赛面上一窘，回过头正好瞧见昂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更是尴尬，一张俊脸顿时烧了起来。
他火大地将小狮鹫扔给昂，自己则一声不吭躺回宽大的兽皮毯之上。小狮鹫倒没觉得什么，径自找了皮毯上柔软的一角睡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昂起身将火堆熄灭，躺在了鹰人身侧。阿赛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不管怎么动都敌不过对方的‘黏’功。他狠狠瞪了昂一眼，怕吵醒小狮鹫，也只能任由对方厚脸皮的搂住自己。
……
夜，寂静无声。几抹诡异的黑影乘着夜色缓缓靠近狮鹫谷。
刚进入的那一刹那，黑影有片刻的犹豫，动作十分缓慢而谨慎。渐渐地，没见狮鹫有任何动静，它们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加快步伐迅速朝狮鹫所居住的山洞爬去。
空气中传来一丝腐臭……
昂猛地睁开眼睛。同一时间，小狮鹫也从梦中惊醒。他翻了个身变化为兽形，压低小脑袋冲着洞口发出低低的怒咆。阿赛赶忙抱住小狮鹫，对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家伙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被云层遮住的月亮露出了一角，清冷的月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洞口。
一种从未见过的丑陋生物在月光下逐渐现形，绕是见多识广的阿赛，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数只像蜥蜴似恐龙的生物围在洞外。它们的皮肤被锁甲般的鳞片层层覆盖着，如同爬行动物一样四肢紧贴着地面爬行。它们的尾巴粗而有力，步调一致来回甩动，仿佛是某种和同伴交流的方式。
为首的一只忽然张开了嘴，从口中吐出了蛇一般的鲜红信子，发出‘丝丝’的响声。
锋利如锯子一般的细小裂齿，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鲜红的双眼更是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正一眨不眨紧紧盯住昂。
──数只像蜥蜴似恐龙的生物围在洞外。它们的皮肤被锁甲般的鳞片层层覆盖着，如同爬行动物一样四肢紧贴着地面爬行。它们的尾巴粗而有力，步调一致来回甩动，仿佛是某种和同伴交流的方式。
为首的一只忽然张开了嘴，从口中吐出了蛇一般的鲜红信子，发出‘丝丝’的响声。
锋利如锯子一般的细小裂齿，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鲜红的双眼更是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正一眨不眨紧紧盯住昂。
“就是这些家伙吗？”
昂立在洞口，离眼前的巨大丑陋巨蜥仅有数米之遥。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高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那些、对他而言卑微的爬虫。
巨蜥首领感觉到尊严受到了侵犯，下场的深红色瞳仁陡然放大。他晃着脑袋冲昂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丝丝’声也越来越急促。
小狮鹫突然扭动起来，阿赛一个不注意，被他从怀中挣脱。小家伙飞蹿到昂身旁，压低脑袋冲着巨蜥‘呜呜呜’的低鸣，眼里充满了仇恨的火焰。
“看来就是它们了。”
大手搭在小狮鹫的脑袋之上安慰似的拍了拍。下一秒，昂便迅速拎住小家伙的脖子往后一甩，精准将他甩入鹰人怀中。
“别让他跑出来。”昂踏前一步，古老的兽纹活了一般快速在身上流转，涌动着鲜艳的色彩，瞬间迸发出强大的迫力。
巨蜥眼中立刻涌现出无边的惧意，僵在原地谁也不敢向前；有几只甚至心生怯意，缓缓开始向后退！这个举动惹恼了巨蜥首领，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尾巴一甩，带头朝昂冲了过来！
只见兽人不躲也不闪，五指张开在空中抡了一圈接着紧紧握成拳，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接迎上了巨蜥的面门！
‘砰’一声响，巨蜥首领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重重的撞上石壁，接着砰然摔在地上。四周散落着被打断的牙齿，鲜血源源不断从被打碎的头骨缝隙处溢出；巨蜥首领一动不动倒在血泊里，唯有右腿和尾巴还在不断的抽搐……
阿赛狠狠吸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昂赤裸裸的用最原始的拳去攻击，却远远比兽化后的利爪更具有震撼力！每一拳必带起一片血光，加上那凶神恶煞般的神情，就连怀中的小狮鹫看了，都一声也不敢吭。
巨蜥群瞬间乱了阵脚，纷纷发出惊恐的怪叫，几只胆小的更是立即飞速逃出了山洞。兽人冷嗤一声，抬脚狠狠踢上另只冲过来的巨蜥，同时见他反手一挥，只听哢嚓一声，另一只巨蜥也瘫倒在地。
解决了三只，还剩下两只。昂踢了踢身下半死不活的入侵者，飞出洞穴去收拾逃跑的另外两只。就在他走后不久，受伤较轻的一直巨蜥忽然睁开眼，鲜红的眸子恶毒地盯住阿赛和他怀中的小狮鹫。
同伴的死伤、再加上被狮鹫轻易打败的强烈不甘，焚烧了它最后一丝理智。鲜红的眼中充满了嗜血，巨蜥鼓足最后的力气，后肢一瞪奋力朝着鹰人冲去。密集的利齿从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露出，狰狞的吓人。
寒光划破半空，往洞内疾射而去。阿赛丝毫不慌张，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就以极微小的差距闪过锐利的爪。巨蜥扑了个空，顿时恼羞成怒发怒，发出凄厉的嘶吼。阿赛护着小狮鹫左躲右闪，巨蜥也跟着他不停的转向。
犀利的眼锐利捕捉到对手行动上的空隙，鹰人灰色的眼中闪烁着杀意。他轻巧地越过巨蜥的背，趁它扭头的一瞬间，收紧拳头握住了对方长长的脖颈，再用力一转。只听到喀啦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巨蜥浑身一阵痉挛，巨大的身躯抽出了几下便软绵绵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小狮鹫发出愉快的啸声，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鹰人，写满了敬佩之情。阿赛竖起食指，轻轻朝他‘嘘’了一声，拖着巨蜥的尸体扔回洞口。兽人也在同一时间，一手拖着一个猎物飞了回来。
小狮鹫第一个迎了上去，愤怒在巨蜥身体上踩了好几爪子。
“这些你怎么处理？”阿赛指着地上大堆的巨蜥尸体问。
“哪来的扔回哪去。”昂一脸不屑，将手关节握得‘咯咯’作响。他拎起上蹿下跳不亦乐乎的小狮鹫，问道：“要不要亲自去报仇。”
小家伙停止兴奋的叫嚷，歪着小脑袋看向昂，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笨！”
响亮的弹指，毫不怜惜落到了小狮鹫脑门上。小家伙疼得‘呜呜’直叫，不停地用小爪子去挠被敲痛的额头。
“他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当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阿赛连忙把小家伙抱了过来，瞪了兽人一眼，断绝了他继续戏弄人的念头。
“你是打算去揣了巨蜥的老窝？”
昂点点头“敢对狮鹫下手，留它们不得。”
“我怕不止巨蜥对狮鹫虎视眈眈。”阿赛叹了口气，说出了心底的担忧。“你说过狮鹫谷已经不安全了，我就怕还有其他猛兽会对这小东西下手。”
“你的意思是……想带他回去？鹰人会接受他？”
昂微微皱眉。狮鹫的幼兽一向是放任其在野外自行求生，很少有跟在父母身边的特例。况且鹰人一族不一定会接受这个小家伙，毕竟兽人都是很注重血统的。小家伙小归小，体内可是流的狮鹫的血，稍有头脑的兽人族都不会将这么一个隐性威胁留在自己部落中。
“我有这个打算。”阿赛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会照顾他，父亲应该不会反对。”
昂看了他一眼，盘腿坐下开始沉思。他和提克斯都不可能久留在鹰族部落，一旦瑟莱尔和阿赛平安生下孩子，也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将小狮鹫留在鹰人部落显然不明智。况且狮鹫一族现在几乎处在灭绝的边缘；这个小东西又挺有意思；如果真把他一人留下来，于公于私，自己多少都会有些不舍……罢了，就照阿赛想的去做吧。多了一张嘴而已，自己还负担的起。
“好吧，明天解决了巨蜥我们就回去。”
“嗯。”阿赛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昂的眼神顿时一暗，金眸中闪过深沉黝暗的光芒。
他坏笑着抓过小狮鹫，捏住它的鼻子不让喘气。小家伙使劲蹬着小腿，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能变回人型，大口大口用嘴吸气，淡金色的大眼里顿时委屈的蒙上了一层水汽。
昂见目的已经达到，这才大笑着放开了小家伙。
“幼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变身的自觉，非要这么做才能让他乖乖变回来。”见鹰人沉着脸瞪自己，昂连忙解释。
阿赛冷哼一声，抱着小狮鹫回去继续睡觉。昂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走出洞穴去清理巨蜥的尸体。等他再回到山洞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熟睡的人影砰然跃入眼中：一脸稚嫩的小家伙砸吧着嘴，小手紧紧拽着阿赛的衣角，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大的那个则将小的牢牢圈在怀中，一抹淡淡的，温馨的笑挂在微扬的嘴角，炫目的令人舍不得移不开眼睛……
深入骨髓的孤独，在这一刻仿佛完全被驱散了……昂的喉头上下滚动，垂在身侧的手竟在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中，只露出双炯炯有神的眼，久久的、久久的注视着……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3章
‘嘀嗒！’冰凉的露水，冷不丁落入白皙的脖颈之中，令熟睡中的鹰人打了个冷战。
缓缓睁开银眸，眼前白茫茫一片，林中到处充斥着黎明时升起的薄雾，正轻悠悠飘荡着；晨光一缕缕从云端洒下，为浩瀚的原始森林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
心中微微一动，阿赛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牢牢被一大一小占据住。兽人的大手霸道的环住他的腰，而自己的脑袋则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了他胸口。昂的呼吸声垄长而沉稳，胸膛有规律起伏着。相比之下，小狮鹫的气息就显得杂乱许多，不过小家伙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样子肯定是做了个好梦。
“嘀嗒！”又是一滴冰凉的露水落入颈中。阿赛抬起头，恰好看见晶莹的水珠正慢慢汇集在头顶上方。他动了下，想要推开昂搂住自己的大手，却没料到兽人的力气颇大，在熟睡中都能紧紧抱住自己不放。
眼见着水滴就要落下，阿赛更加使劲推昂。兽人微微侧身，嘟囔了一句‘别吵’，双手搂的更紧，连脚都大刺刺压到了自己身上。昂这一动又差点把阿赛怀中的小狮鹫挤下树。小家伙‘呜呜’抗议了一声，转头翻了个身、抱着昂的腿继续呼呼大睡。
“嘀嗒！”
──阿赛使劲扭着头，额头却依然无可避免中了招……冰凉的露水沿着脸颊缓缓落下，鹰人深吸了口气，怒喝声猛然在寂静的森林中响起！
树林里顿时炸开了锅，被吓到的鸟儿纷纷四散逃走。昂揉了揉发疼的耳膜，打着哈欠爬了起来，站起身才发觉不对劲，往下一看，某只小鬼正死抱着自己的腿呼呼大睡，看样子完全不受鹰人刚刚那一声大喝的影响。
“凯斯特！”
昂抖抖脚，小狮鹫一咕噜滚到了树干边上，幸亏阿赛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否则小家伙铁定要摔下去。
“嗯……？”棕色卷发的孩子揉揉眼睛，跌跌撞撞走回昂身边，眼睛一闭就想继续睡。
“还睡、今天不想去打猎了？”一听到‘打猎’两个字，小狮鹫立刻来了精神，眼睛睁得大大的，极其谄媚地看着一脸揶揄的兽人。
“很好！有志气！”昂满意地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看看天色，接着又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鹰人。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叫我们起来了？
“你不是急着赶路吗。”阿赛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算算，他们离开狮鹫谷也差不多快半个月了。他本来还担心昂会排斥小狮鹫，没想到一路上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小家伙对昂十分崇拜，不管怎么逗弄，他总是亦步亦趋跟在昂身边。
‘凯斯特’是小狮鹫的名字，并不是他和昂起的。昂说过狮鹫一出生就有自己的名字，幼兽在破壳的瞬间就能睁开眼睛，同时牢牢记住父母的容貌和所说过的话。
‘凯斯特’，应该就是小家伙的父亲给他起的名字。
“赛……”小手拉住鹰人的衣角，小凯斯特模模糊糊喊了一声。阿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狮鹫的幼兽很聪明，阿赛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可破壳还不满半年，小凯斯特就能开口说话了，这着实令阿赛大吃了一惊。他的羽翼日渐丰满，毛色也比当初遇见的时候鲜亮了许多。昨天傍晚，昂甚至提出了要带他一同去打猎！
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阿赛不禁开始想象：这里面孕育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像昂，还是像自己？亦或者不是狮鹫也不是鹰人，而是个娇娇柔柔的小雌性？
“别老抱着他。”昂一把拎过小狮鹫，脸色有些难看，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浸透着一股浓浓的醋意。
“是时候让他学习飞行了。”
“他行吗？”阿赛有些怀疑的问。他拉开小凯斯特身后的翅膀，淡色的羽翼之下是薄薄的肌肉和稍显脆弱的翼骨。
“小距离的飞行没问题。”浓眉微挑，昂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看样子胸有成竹。“不要小看了狮鹫。”
“人形学习太困难了，还是先变回兽形吧。”他放下小凯斯特，拉直手臂伸了个懒腰，躬身的一瞬间，立刻变化为了巨大的狮鹫兽。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凯斯特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变化的诀窍。他兴奋的叫了一声，熟练地变化为了迷你版的小狮鹫兽。
“昂，他还小，别太勉强了。”阿赛收拾好东西，在树顶清出了一片空地。
巨大的狮鹫兽点点头，强有力的双翼迅速鼓动着，扬起一阵旋风。小狮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它的前爪牢牢扒住树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昂，仔细观察成年狮鹫兽的每一个动作。
昂围着大树飞了一圈，然后停留在离小狮鹫十几米远的空中，朝它仰首示意。
凯斯特向前走了几步，扑腾翅膀的动作略显生嫩。它鼓足了劲，使劲扇着小翅膀一鼓作气跳下了大树。
见它身子直直往下掉，阿赛的心顿时吊在了半空中，差点就想立刻飞过去！还好……扑腾了一会，小狮鹫总算掌握了飞行的技巧，歪歪扭扭升了上来。
一路上，昂都在不断教导小凯斯特如何学习飞行，飞累了便让它趴在自己背上休息，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是亲生父子。
感觉自己被晾在了一旁，阿赛微微有些吃味，下一刻，他又立刻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了。──居然、他居然在下意识的埋怨昂不够关心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阿赛有些恼怒，开始反思这一段时间昂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会给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影响！细想了一会，他不禁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不觉中，昂的点点滴滴早已经渗透进了自己的生活中。他的霸道；他生气时骇人的表情；他强忍着怒火、默默离去的身影……更多的，还是他爽朗的大笑；捕猎时英勇迷人的身姿；温柔注视着自己的那双深邃眼睛……
每每看到他的眼睛，阿赛的心就忍不住开始抽痛。昂的五官深刻而英俊，透着一股王者之气，令人不敢直视。那双飞扬跋扈的浓眉之下，是一双最凌厉的眼眸。只需要瞄上一眼，就能令对手胆战心惊。而如今，一道狭长的疤痕自眉宇贯穿到眼角，破坏了他原本俊朗的容貌，更令那双眼再也散发不出迫人的光彩……
突如其来的一声长啸打断了他的思考，阿赛微微一愣，只见昂和小凯斯特都在回头催促自己。而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而巨大的平原──
“过了平原就是鹰族的领地！”
阿赛激动的看着脚下熟悉的绿色草原……终于，他终于要回家了！
风呼啸而过，脚下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化：草原──森林──山谷，终于，庞大的树海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浓雾层层弥漫、漾开，在轻柔月光照耀下，染成了银色。风过，树叶儿‘簌簌’作响，那跳动的音符仿佛是从朦胧的月色中跃出来的，悠深而美妙，令人陶醉不已。
“啾──”守护树海的鸟龙嗅到了狮鹫陌生而危险的气息，高叫一声，扬起双翼戒备地看着昂。
“嘘，是我。”阿赛笑着拍了拍尽忠职守的‘护卫’，鸟龙立刻舒服的扬起脑袋，缓缓蹭着鹰人的手心。
“发现了什么？啊、啊啊──”被鸟龙的叫声吸引，几个鹰族勇士飞了过来。他们见到阿赛一个个都瞪大了，激动的连话也说不完整。
“阿赛！你回来了！”
“天啊，真的是你！”
“太好了，你总算回部落了！”
“我去通知族长。”
“阿、阿赛……”
待其中一位族人兴冲冲去找雷之后，剩下的几人将他拉离昂身边，小声问道“是这个狮鹫找到你的？他也要一起留在部落？”
“是啊是啊，阿赛怎么你们身边还带了个小的？难不成是你的──”神经大条的族人话还没说完，立即被其他人捂着嘴拖到了一旁。
阿赛回头看了昂一眼，他正低头踢着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小凯斯特则一脸好奇地四处观望。
“是的，他们和我一起，会在部落里住上一段时间。”阿赛淡淡的说，表情坦率平和了许多，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所有的一切。
“那、那个……”刚刚发问的族人反倒有些不好意哦，尴尬的解释说，“你的事我们多少都知道了一点……那个，阿赛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不会……”族人挠了挠脑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安慰对方。
“笨，阿赛就是阿赛，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阿赛尔特！”另个族人狠狠给了同伴一脚，转过头对上阿赛闪动的目光时，黝黑的脸上立刻浮起了可疑的暗红。
昂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重重咳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鹰人这才让出了阿赛。朝同伴
微微点头致意，阿赛带着昂直直往族长的住处飞去。打从决定回来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被莲华大批一顿的准备。
然而见面的时候，莲华却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颤抖着身子，一句话也没说……雷的起色很差，看上去疲惫了许多，直到见着了阿赛，他深锁的眉头这才完全舒展开。
看着憔悴的双亲，阿赛真的很想狠狠打自己一拳！
一次又一次，在他伤痕累累的时候，是父母用最温暖的羽翼牢牢将他包裹住，驱走所有的寒冷和悲伤……而他自己呢，除了任性还是任性，无时无刻不在令他们操心……他，真的不配做父母心中最宠爱的小鹰……
“赛……”
小凯斯特一声轻唤打破了屋内伤感的气氛。他看看肩膀抖个不停的阿赛，又看了看满屋子的鹰人，不由得好奇出声。
雷的表情瞬间变化，一脸铁青瞪着昂。刚刚急忙赶来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难道他就是阿赛生的？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孩子是……？”莲华瞄了瞄阿赛的肚子，又瞄了瞄小狮鹫，一脸疑惑。
“他叫凯斯特，是我和昂从狮鹫谷带出来的孩子。”
“是狮鹫的幼兽？”
阿赛点点头，将遇到小凯斯特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莲华细细听着，最后深深看了眼儿子，脸上的表情既欣慰又复杂。
他了解自己的孩子，阿赛一向自在惯了，很少被什么事情束缚住；如今他却愿意主动去负担一个责任……
看来改变的不仅仅是阿赛的身体，连他心里的某些东西，也在一起改变。
他的阿赛，这次是真真正正长大了，同时也慢慢远离自己，走向了另一个人身边……
“看来一路上你想了很多。”温暖的手，轻柔抚着小鹰火红的发。莲华柔柔地看着他，眼瞳中流露的温柔与怜惜，温润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
“现在，放下心里的一切好好睡一觉吧。你已经回家了，什么都不要再去想。”
暖流从温热的指尖传来，轻轻滑过冰冷的脸颊，瞬间拂去了心底的忧伤和烦恼。心下涌动的温热，如同爆发的火山，带着热浪翻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轻轻一声叹，阿赛闭上了眼，带着释然的笑意。
……
月亮渐渐升高，给万物笼上一层白色的纱衣，娴静而安详。
阿赛地坐在屋前，仰着头，出神地看着天空。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万点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颗颗明珠，闪烁着灿灿银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屋内传来小狮鹫规律的呼吸声，小家伙飞了一天累坏了，一沾床就陷入了梦乡。
昂依靠在另一侧，露出结实麦色的胸膛。他的手搁在曲起的那只腿上，金眸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明亮，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感受到对方炙热的视线一刻不停地紧盯着自己，阿赛的脸微微一红，偏过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对方满是宠溺的眼睛、仅有的那只眼睛──
刹那间，一股苦涩的液体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胸中一片酸涩，满眼只有那道可怕的疤痕，和那只紧闭的眼……
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对方的脸，动作是阿赛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一遍遍，仔细的划过俊朗的眉目。
“你在心疼我吗。”低沉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阿赛手上的动作一僵，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起来，下一刻他就被扯入了兽人热烫结实的胸膛，被昂牢牢困在怀中。
“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昂轻笑出声，胸膛跟着震动。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健硕的肌理传来，稳健的节奏有着安定心神的作用，令人舒服的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思考。
鹰人银灰色的眼里，是一片平静和安详；扬起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纯粹，灿烂的可以照亮黑夜。
“阿赛，我的阿赛……”
许久，兽人的唇徐缓擦着白皙的耳，温柔落下一吻。而阿赛尔特却早已沉沉睡去，他的气息温暖而平和，嘴角上扬，滑出优美的弧度。
昂的喉头微微滚动，双手紧紧环住怀中视如珍宝鹰人。
一声沙哑而饱含神情的轻叹悠悠响起，转瞬便吹散在微凉如水的夜色之中。漫天的繁星眨巴着眼，笑吟吟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人。
──幸福，早已在不经意间悄悄降临。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4章
第二天一早，阿赛回到族里的事情就在部落沸沸扬扬传开了。当初被他‘丢在’兽人部落的小人鱼珂瑞尔，第一个来找上了门来。。
“阿赛！你好过分！”小人鱼一边兴师问罪一边像八爪鱼一样挂在对方身上。
“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旅行，居然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和那只老虎找了你一天一夜、一天一夜啊！连每一块石头底下都翻过了！我差点都快急死了，就怕你被冲到下游去！”
“抱歉，珂瑞尔。”阿赛满脸歉意。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真的没有办法带珂瑞尔单独离开。一方面因为昂，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的原因。
“哼！我知道是那只坏狮鹫强迫你的。不过下次不许再丢下我！”小人鱼滴溜溜转着眼珠在屋子里四处搜寻。其实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则是要瞧瞧阿赛带回来的‘小狮鹫’。
“阿赛，”珂瑞尔眨眨眼，“那个孩子呢？”
鹰人忍住笑，指指他身后。珂瑞尔‘咦’了一声回头，只见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靠在他肩上，正好奇地看着他。
“天！他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珂瑞尔忙转身，揪住小凯斯特的翅膀像拎小鸟一样将他拎了下来。他姿势不雅地趴在小狮鹫身上，上下其手。小家伙配合地展开翅膀，丝毫不介意今天新穿上的衣服就这么被对方给扒了下来，还‘咯咯咯’笑个不停。
“好奇特的兽纹啊，真漂亮！”珂瑞尔赞叹地抚摸着小凯斯特颈上的淡色兽纹，温润如流水一般，细细沿着脖子一直蔓延到锁骨和肩头。
“阿赛，让他变给我看看！”小人鱼兴致勃勃的提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珂瑞尔，他可不是玩具。”阿赛无奈摇摇头，抱起坐在地上的小狮鹫，重新替他穿好衣服。幼兽现在正处在生长期，频繁变化不利于他们的成长，同时也会令幼兽对自身的形态感到迷惑。所以大多数幼兽小时候都保持兽行。
“凯斯特一出生就呆在野外，他要尽快学习怎么做‘人’。”
“哇，那他现在多大了？”听阿赛这么一说，珂瑞尔的好奇心立刻被钩了起来。
“不到一岁。”
“不到一岁？！”
小人鱼惊讶的大叫出声。一岁的时候他在干什么？额……貌似还整天腻在水里，以为自己就是条鱼呢。
“你的要求太高了，他现在还这么小，要慢慢来嘛。”珂瑞尔伸出手，掐了一把凯斯特粉嫩的小脸蛋。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那个坏蛋？”
不用他说明阿赛也知道小人鱼口中的坏蛋指的是谁。其实昂今天一早就去见了提克斯，狮鹫谷里发生的事一直令他很介怀。
昂说过谷中的气息越来越淡，意味着狮鹫的数量正在急剧减少。巨蜥敢堂而皇之的闯入谷中，最起码表明有好几年都没有同族踏入过狮鹫谷。这意味什么，昂和他都很清楚，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昂，他有要去做的事。”
阿赛轻轻叹了口气，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之上──这个曾经令他感到厌恶的生命，却是狮鹫一族仅有的希望之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狮鹫的伴侣，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背负起这种沉重的责任。
遇上昂，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真难得，那个坏蛋居然会离开你身边。不过这样才好，我才能──”珂瑞尔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小凯斯特的欢呼声打断了。
下一秒，毛绒绒的小狮鹫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了门口。一个巨大的阴影正笼罩在屋外，遮住了入口处的阳光。
小人鱼全身的发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只觉得锐利的视线从阴暗处射来，盯得他浑身冒冷汗。
缓缓地，庞大的阴影踏了出来，男性健硕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黑暗与光亮间，散发出迫人的气势；深邃的金眸幽暗深沉，只有一只，却令人感觉倍加危险……昂往前踏了几步，慢慢走出阴影，颀长健壮的身形，以及狷狂的眉目完全出现在阳光下。
小人鱼的心突突地猛跳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狮鹫！光光是那一份显露在外的气势，就令人折服不已！
“我、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珂瑞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对着阿赛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一溜烟跑出了树屋。不是他胆小，而是昂的眼神实在是太……呜呜呜，他一定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了，真的好可怕！
碍眼的人一离开，昂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他笑眯眯地抱起小凯斯特，任由小家伙兴冲冲爬到了自己肩上。
对于兽人的这种态度，阿赛只能说无奈。换作是以前，昂看到珂瑞尔那么亲密的抱住自己、一定二话不说就把对方扔了出去。
为了他，昂真的克制了许多。
“这么快就回来了？提克斯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样……”昂盘腿面对着鹰人坐了下来。“这种情况提克斯也已经料到了。没准我和他就是这大陆上最后两只狮鹫。”
昂的话语中充斥着淡淡的嘲讽。世人都认为狮鹫强大无比，但可笑的是，如此强大的狮鹫却也是最早要灭亡的一族。
“昂……”心口蓦的一阵紧缩，聆听着心脏跳动的节奏，阿赛心底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渐渐地，宛如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件事，提克斯知道了吗。”他试探性地开口。关于蛛毒和狮鹫血的事情，他猜想昂应该已经告诉给了提克斯。
“知道了。”昂点点头，又补充说，“你别担心，他没有怪你父母的意思。你们的用心他都明白。也多亏了这样，他和瑟莱尔之间才有回转的余地。”
“那就好。”
“阿赛，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我和提克斯都打算──”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一阵长长的哈欠打断。阿赛展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他当然知道昂的打算是什么，看来他们是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他现在还不想告诉对方，让昂天天揣着一件心事，也算是对他以前所作所为的一点点报复。谁让昂最近是越来越得意了！只有他一个人在矛盾中挣扎，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也不知道瑟莱尔最近怎么样了？去看看他吧。”
蕴涵着力道的欣长身躯匀称纤韧，勾勒出流畅幽雅的美丽线条。不等兽人有所反应，阿赛迅速展开双翼，朝部落中央飞去。
昂的眼神微微一暗，脚下却不含糊，立刻跟了上去。
现在说还是太早了吗？这里是阿赛从小长大的部落，有他最亲的家人和朋友。他会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开吗……就算不愿意也要──不、不行！不能再强迫他了。
昂的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双手握成拳，紧紧追上了前方那一抹红火的身影──
三个月之后──
阳光透过云层，暖暖地洒落进木屋之中。
瑟莱尔慵懒的舒展双臂，还没有睁开眼睛，就闻见食物的香气。柔软的皮毯既暖又舒适，还沾染着狮鹫兽人有的雄性气息。他翻过身，下意识地用脸颊轻轻摩擦柔软的皮毯，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提克斯放大的俊脸突然一下子出现在了眼前。
“今天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会？”低沉的男性嗓音，伴随着热烫的呼吸，轻轻拂过耳畔。
瑟莱尔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兽人，半响过后才回过神来。“没什么……阿赛今天会来，我不想睡的太晚。”
他有些窘迫地看着守在他身边的兽人，对方正挑起浓眉看着他，脸上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英俊笑容。
算算住进鹰族部落差不过快半年了，这些日子来提克斯一直都陪他身边。也当初多亏了莲华的帮助，他和提克斯才有机会重新认识彼此，才能重新相处在一起。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十分生疏，不管提克斯怎么哄、怎么尽心的对待他，他都消除不了心底对狮鹫的阴影，更是连话都很少说。但是对方并没有就此泄气。提克斯知道自己喜欢吃一种长在悬崖边的罕见果实，隔几天就会去摘一次；作为代价，他的身上也多了许多道伤口。
瑟莱尔的身体其实并不弱，然而孕育宝宝却需要消耗很大能量，远远超过了他身体的极限。一到晚上瑟莱尔都手脚发冷难以入睡。因此提克斯每晚就会搂着他，将他冰冷的手脚放到自己肚子上取暖。
前段时间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即使大白天莱尔都觉得身体阵阵发冷；不管吃再多的东西都不抵饱；稍稍走上很短的路程都会十分疲惫。提克斯便给他喝一种奇怪的汤药。虽然那汤药的味道很腥，但是喝下去真的很有效果，身体也感觉轻松了很多；但奇怪的是，提克斯的起色却一天比一差……后来瑟莱尔才知道，那些汤药中除了补药，还有提克斯的血。
因为取了血，他的身体才会一天天消瘦；因为要遮掩手臂上的伤口，他才会在这中温暖的天气里穿着厚实的衣服……知道真像的那一刻，瑟莱尔哭了；他紧紧抓住提克斯伤痕累累的手臂，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就拒绝再喝下那种药物，宁愿每天冷的发抖，也不愿再去碰那种汤药。提克斯第一次发怒了，他疯狂的抓住瑟莱尔，强迫他喝下自己的血。瑟莱尔也很倔强，不管对方怎么威逼就是不开口。温暖的血液顺着新撕开的伤口一滴滴落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还是莲华赶来，才没让提克斯成为第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亡的狮鹫。
最终瑟莱尔还是被迫喝下了提克斯的血：在那段最危险的日子里，必须靠狮鹫父亲强大的血来支撑。虽然现在他已经不用再喝提克斯的血，但是每每想起那段时光，仍免不了动容。
那样温柔的提克斯；那样甜蜜的生活，其实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俘虏了他……
“还有时间，他来了我叫你。再睡会吧，你最近不是一直喊困吗。”提克斯勾唇一笑，伸手过来，亲昵地揉着瑟莱尔的发；不带激情的吻轻轻落在颈边，饱含温柔。
“不了，凯斯特也会一起来。”
话才刚说完，小狮鹫用爪子挠门的声音就恰恰好响起。提克斯脸色微变，暗骂一声起身去开门。小家伙的耐心出奇的好，他要是不去开门，就得忍受一天的‘噪音’骚扰！
门刚打开，小狮鹫‘嗖’一下就冲了进来，直奔瑟莱尔身边。昂站在屋外，眉宇间有些狼狈，他指了指摇头晃脑的小家伙说了句‘交给你’，转身便迅速离开了。
提克斯点头关上门，心里默默祝福好友。昂难过的日子现在才刚刚开始，真希望他能顺利撑过接下来的一个月。
关好门回屋，见到的就是小凯斯特一副出神的模样。它大大的脑袋搁在床边，淡金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瑟莱尔的肚子。
“小家伙真勤快呢。”瑟莱尔笑嘻嘻地摸着小狮鹫柔软的毛皮。莲华说他肚子里的这个是小雌性，开玩笑说要给凯斯特做伴侣。没想到小家伙还当真了，天天都要跑来和他肚子里的未来‘伴侣’增进感情。
提克斯冷哼一声，单手拎起重了不少的小狮鹫挪到一旁。
“阿赛没来吗？”没见到鹰人的身影，瑟莱尔不禁有些奇怪，不是说好今天要来的吗？
“没有，他来不了了。”
“啊？”
“你忘了，阿赛怀的可是狮鹫宝宝，现在正是他难受的时候。”
“对了，算算时间阿赛也快……”瑟莱尔抱着皮毯坐了起来，想起那段日子的辛苦不免替他担心。“昂和阿赛都会没事的吧。”
“没事的，阿赛比你健康多了，而且还有昂在他身边。”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想去看看他。”
“不行。”提克斯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
“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不是这个问题。”他低下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瑟莱尔。“你肚子里怀的是雌性宝宝，再加上外膜已经软化，或许不到八个月孩子就会提前出生。”
“你是说……”瑟莱尔微微一愣，“宝宝随时都会出来？”他垂下头，视线落在自己凸起的小腹。小家伙真的会提前出世吗？可是他这几天感觉都还不错啊，小东西可是难得的没有调皮乱动。
“我倒是希望他尽快出来。”提克斯一屁股坐到伴侣身边，伸出大手轻轻抚摸他的肚子。“早一点出生，你就不会那么辛苦。”
莲华再三保证过瑟莱尔和孩子不会有事，但提克斯仍然不放心。他不是没见过狮鹫幼兽是如何出生的，无一例外都是血淋淋、带着无助的嘶吼和悲鸣……那已经成为他心头一个可怕的梦魇。在瑟莱尔没有平安生下孩子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真正放下心。
“提、提克斯……”
半晌，瑟莱尔的声音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呼吸也逐渐加重。
手掌下的肚子一个激颤，骇得提克斯立刻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对方的肚子，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怎么办……他、他好像要出来了……”瑟莱尔大口喘着气，朝着一脸惨白的伴侣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没想到真的被提克斯说中了，孩子迫不及待就想要出来见见这个世界呢！
提克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俊朗的五官僵硬，高大的身躯瞬间冻结。直到小狮鹫发出急促的叫声，他才从慌乱中苏醒。
“别怕，我、我立刻去找莲华！你撑住！”高大的兽人急得团团转，幸好还没有忘了去找救兵。
“嗯，我还受的住。”瑟莱尔轻轻点头，双手紧紧揪住了身下的皮毯。虽然很痛，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提克斯就在他身边，孩子的父亲就在他身边……这令他安心，因为提克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和孩子出事的。
兽人高啸一声，箭一般冲出了木屋。随着他焦急的吼声，宁静的部落立刻变得沸腾起来──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5章
生产并不是很顺利，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偏偏小家伙就是不肯乖乖出来。
瑟莱尔虚弱地倒在提克斯怀中，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他持续不断地低低喘气，嘶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提克斯小心翼翼托着怀中的伴侣，双臂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僵硬抽痛；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湿发纠结成一摞摞凌乱地黏在额头，更显出他的焦虑和狼狈不堪。
“怎、怎么样……孩子出来了吗！”
提克斯大口喘着气，视线始终在瑟莱尔腰部以上徘徊，没有勇气往下移。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把他的心都揪疼了。如果这个孩子还不出来，那么、最先倒下的绝对是他自己！
“快了……”莲华不停用手擦着头上的汗，呼吸有些急促。他没想到狮鹫的宝宝居然这么顽强，就算外壳软化了，依旧死死地吸附在母体之中。
瑟莱尔半阖着眼睛，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持续了一整天的疼痛几乎快夺走他的意识……渐渐地，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他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仰头就看到了一张焦急无比的脸悬在头顶──是提克斯！
如果换做平时看到这样狼狈的面容，瑟莱尔说不定会笑出来，可他现在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瑟莱尔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兽人的双臂，嘴一开一合像是要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辛苦万分，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身子更是向后仰得几乎快达到极限。
提克斯忙倾下身体，附耳到他嘴边，俊脸上惨白一片，一副快要崩溃的表情，就连高大的身躯都在隐隐发抖。
“……”
“你说什么……什么……不、别离开我！瑟莱尔，别离开我！我们不生了──不生了！”准爸爸已经吓得语无伦次，看他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随时都可能昏过去。
这个时候居然说不生，那他以前的苦岂不是都白受了！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瑟莱尔，顿时就想狠狠咬对方一口！
一气之下他猛一使劲，腹中立即一阵强有力的收缩，疼得他放声大叫起来！
“呜啊啊──”
瑟莱尔猛地弓起身子，持续不断的激痛一波连着一波，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他凸起的肚子正在一阵阵收缩！
仅仅瞟了一看他的下体，提克斯高大的身躯便瞬间石化，脑中一片空白……
“好痛啊啊啊──！”
瑟莱尔憋足了劲高声尖叫，十指深深掐入兽人手臂的肌肉之中。突然地，他身体猛地一阵抽搐，一股暖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冲泄而出，同时也感觉一个物体滑了出来……
莲华立刻动手将玛瑙色的软膜外壳除去。脸色红彤彤的小家伙一旦脱去束缚，立马舞动小手，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是个健康的小雌性。”
莲华松了口气，将孩子递给提克斯，却见对方正全神贯注地轻抚着怀中昏睡的爱人。他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溺人的爱意、感激、还有重生的喜悦！对于狮鹫来说，这无异是一段新人生的开始──有伴侣、有孩子，摆脱了孤独和痛苦的新的开始！
过了许久，提克斯才轻轻放下累昏过去的瑟莱尔，抖着手接过莲华手中的孩子。
宝宝很健康，短短稀疏的头发有着和母亲同样的黑亮色泽。提克斯用手指卷起那些不服输翘起的发尾，面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他的手指一路向下，轻轻点过小家伙的额头、眼角、鼻子、小嘴，最后留恋在肥嘟嘟的小脸蛋上舍不得放开。
这就是他一心盼望的孩子！他最爱的人为他生下的孩子！
怀中的宝贝娇小而柔软。提克斯尽量放轻动作，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用力就会把小宝贝给捧坏了。他贪婪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把小宝贝的样貌记在心底。
怀中的宝宝蹬了下小腿，小嘴一撇“哇哇哇”更加大声的哭起来。提克斯顿时慌了手脚，忙将还留有抓痕、流血不止的手臂递到小家伙嘴边。
莲华眼尖，立刻上前一步将宝宝抢了回来。提克斯糊涂了，小家伙是雌性怎么能喝他的血！只有小狮鹫宝宝才需要在出生的时候，通过血来记住他的父亲。
“别给他喝血，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食物。”
莲华驾轻就熟地哄着怀里的宝宝，不一会，就有族人拿来了一盘散发着沁人香气的紫色果子。
咬开坚韧的外皮，白色的汁液立刻溢了出来。闻到香味的小家伙马上就不哭了，小鼻子一扇一扇地使劲凑向香味来源。
“就用这个喂他。”莲华将手中果实和宝宝递了过去，兽人连忙一把接过，将香气四溢的汁液送到孩子嘴边。
毕竟经验不足，提克斯稍一抖手，汁液‘哗啦’一下大半都浇到了宝宝脸上。小宝宝蹬着腿止不住大声咳嗽，汁液呛进气管，憋得他整张小脸通红。
提克斯吓坏了，迅速抓起宝宝的小脚，倒拎着抖了抖；想想不对他又忙把宝宝翻过来，大掌眼见着就要拍上小家伙的背──
莲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兽人一连串的动作，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猛地大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提克斯手中夺过了宝宝。
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莲华只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吓没了！就提克斯那一拍下去，这娇娇弱弱的小生命恐怕也就到头了！
小家伙趴在莲华怀里抽抽搭搭，哭得差点岔气。其实他早就不咳了，会哭的这么惨全是因为被粗鲁的父亲给吓坏了。
面对宝宝凄惨的哭声控诉，提克斯一颗心都跟着吊了起来。他不停地跟在莲华身后转悠，对方偏偏就是不给他抱孩子。转了半天提克斯也没辙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宝宝嘟着小嘴‘吧啦吧啦’吸得正欢，直看得他两眼放光猛吞口水，恨不得立刻上前抢过小家伙！
很快，宝宝的肚子就突了出来，眼睛幸福地眯成弯弯一条线。莲华这才把小家伙还给了提克斯，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他要小心，尤其是刚才鲁莽的动作绝对不能做！雌性宝宝可不比小狮鹫，是需要细心照料的。
兽人忙连连点头，轻轻摇着怀里的小宝贝，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莲华摇摇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现在只能祈祷瑟莱尔快点恢复元气，否则笨手笨脚的狮鹫爸爸非给孩子留下幼年阴影不可！
第二天，昂抽空来看望提克斯和宝宝，顺便带来了吵闹不已的小凯斯特。
小狮鹫一进门就直冲向床上安静入睡的小宝宝，眼看着就要接近目标了，中途却被一只大手打横狮拎了起来。
提克斯挑着眉和小家伙大眼瞪小眼，手一甩将他重新扔回昂怀里。他好不容易才把小宝贝哄睡了，被它这一扑还得了！
“给我安静点！”大掌毫不客气地敲上小凯斯特的脑袋。
“看你的脸色很差，怎么样，还行吗？”提克斯在一旁坐下，支手撑着脑袋看向好友。昂看上去前憔悴了许多，一脸的凝重，估计挨了不少苦头。
“我没事。”昂长长吐了口气，他的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阿赛就惨了。小家伙之前明明还很乖，没想越大却越来越调皮，搞的他们两人够呛。阿赛憋着一肚子火，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昂不由得苦笑，提克斯家那位还好，怀的辛苦顶多给他一点脸色看看。而阿赛就不一样了，冷着脸好几天都不理他那还只是小事……
“该死！怀个孩子怎么那么麻烦！”昂气恼地扒着头发。小凯斯特好奇地探出头，歪着脑袋。滴溜溜转着眼珠研究父亲异常的举动。
“我不知道阿赛的情况怎么样，不过瑟莱尔他……”
提克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伴侣，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自从怀上孩子之后，瑟莱尔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为了这个孩子，他受了很多苦，每天都逼着自己吃下很多讨厌的食物。有时候一天甚至要吐上好几次，吃完吐，吐了再吃；到了晚上更是辗转难眠，好几次都难过的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却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各种辛酸只有瑟莱尔自己明白，我每天每天看着他这样痛苦，我真的──”
提克斯咬着牙，下颚的肌肉紧绷，一束束抽动，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代他受这种苦！幸好，他很坚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坚强。”
提克斯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浮现出一丝虔诚的笑容。
“现在宝宝也平安生下来了，我真的很感激他。昂，是瑟莱尔──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提克斯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垂着头，双肩微微颤动。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厮守一生的伴侣，更加没有奢望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瑟莱尔做到了，不仅给了他孩子，还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昂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等阿赛生下孩子，我们就一起回狮鹫谷吧。”──回狮鹫谷，去帮助更多的人。
曾经的痛苦都已经过去了，他和提克斯已经得到了救赎。然而这片广阔的大陆上，还游荡着许多和他们有着相似经历的可悲同族。
狮鹫是孤傲不恭的生物，却也是最容易寂寞的生物。他和提克斯从小就在残酷的大自然中自力求生，久而久之，他们已经忘记了生存的意义；忘记了人与人彼此相拥的温暖；遗忘了他们内心最渴望、最想追求的东西……
他们奉行力量之上，强者为王的法则，以为凭借强大的力量就能获得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然而他和提克斯都错了！
再孤傲的生物也会有孤独的时候。他们是狮鹫，更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追逐力量的同时，他们也需要能够温暖自己、陪伴自己的伴侣。
他和提克斯是幸运的，在一连串的错误之后，他们还有机会能挽回自己的所爱。但不是所有狮鹫都有他们的好运。
昂抬手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小凯斯特。有件事他一直没有和阿赛说过。在找到小凯斯特的前一天，他在狮鹫谷里发现了一具骸骨：那是属于狮鹫的……那具骸骨的怀中，还紧紧拥着一个早已死去的人类……
“我们是该回去。瑟莱尔也说过了，他会跟着我离开。”提克斯说着，脸上又露出了傻傻的笑。完全就是个沉溺在幸福中的家伙。
“那就好。”昂冷不丁将小狮鹫塞到他手中。
“这阵子他就给你照顾了。”
“啊？”
不给对方反对的机会，昂匆匆说了句再见便立刻闪人。提克斯恼怒地瞪着手中的小家伙，转念又一想：莲华不是说他粗手粗脚没带孩子的经验吗，‘实验品’正巧就送上门来了！他嘿嘿笑着，一把拎起了小凯斯特。
小狮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呜呜叫着向后缩，脊背阵阵发凉。他有预感，今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了……
昂轻手轻脚回到木屋，床上的人背对着他，看样子还在睡。
“见到孩子了？”
闷闷的声音从皮毯中传来，阿赛翻了个身，眼睛红红的。
昂忙走过去，将他揽进怀中。“什么时候醒的，你昨天不是很晚才睡吗？”
“睡不着了。”阿赛闭着眼，靠在兽人宽阔的胸膛之上长长舒了口气。小家伙太能折腾人了，他要是一活动起来，自己腰酸痛得就别想睡好觉。
“小家伙怎么样？”
“很健康，是个雌性宝宝。”
“瑟莱尔呢，瑟莱尔还好吧。”
昂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生产的过程太辛苦了，他还没醒。”
“我听说他生了一天。”
手指轻轻按揉太阳穴，阿赛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光生个孩子就要一整天，他到时候不会也这样吧！
“没事的，瑟莱尔不是好好的。”
“你！”阿赛狠狠瞪了口气轻松的兽人一眼，“为什么不是你！凭什么就要我生！啊？”
被人压在身下已经够郁闷了，现在还得……想到昨天瑟莱尔那一声声惨叫，阿赛的脸又是一阵铁青。
“可恶、可恶！都是你这个混蛋害的！”
昂无奈地苦笑，一边安抚心情极度不爽的伴侣，一边将任由他磨牙啃咬自己的肩膀。对了，提克斯说过什么来着……这个时候就要顺着对方，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自己皮糙肉厚被咬咬倒是无所谓，憋坏了阿赛和他腹中的小宝宝可就不行了！
拍着拍着，竟有些心猿意马。昂小心翼翼睨着阿赛的脸色，大手改为抚摸，轻轻在他背上游移。
温热的手掌来回在尾椎处抚摸，极度敏感的身体不禁窜过一阵电流。
“嗯……”
轻浅的低吟缓缓从口中吐出，阿赛舒服地闭上眼，享受着对方的爱抚。
昂微微调整姿势，将阿赛背对着自己抱在怀中。大手转移阵地来到腰侧轻轻揉按，右腿从中央插了进去，分开了白皙的双腿，来回在根部徐徐磨蹭。
“嗯啊……”
阿赛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舒服得全身都忍不住战栗起来。那只手像是有意识一般，不断在他身体的敏感处来回撩拨。
“舒服吗。”昂低声在他耳边厮磨，灼热的呼吸也随之而来，吹拂过他的脖颈。
脸微微一红，鹰人咬着唇不说话。
昂轻轻笑了，声音带动着胸腔震动，阿赛只觉得背上一阵酥麻。
“放松一点，我只想让你舒服。”昂说着，双手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阿赛仰起脸，正好对上兽人专注无比的表情──小心又谨慎，眉宇间洋溢着浓浓的期盼和欣喜。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昂的表情也可以如此动人。就算此刻占据在他脸上的疤痕是那么狰狞可怕，阿赛依然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一张脸！
第四部 野兽法则 第26章
“在看我吗？”昂低下头，在阿赛唇边轻轻啄了一口，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
“是啊，在看你这个罪魁祸首。”阿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嘴上虽然怎么说，身体却很享受，软软地靠在兽人身上。
昂笑着不说话，手逐渐从腰腹移到他突起的肚子，在光滑紧绷的皮肤之上轻揉地抚摸。腹中的小家伙立刻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不安分地踢了鹰人一脚。
“行了，别摸了！”阿赛低吟一声，拍开对方的手。“你一摸他就来劲，辛苦的可是我！”
昂连忙缩回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未出生的儿子，想碰又不敢碰。
“继续啊，别停。”阿赛扭了扭腰，示意对方继续给自己按摩。昂猛吞了记口水，大掌重新抵住柔韧的腰际，恨不得以嘴代手，扑上去好好舔舐一番！
“嗯啊……那里……用力一点……”
鹰人闭着眼，脸颊绯红，嘴里不断吐出惹人遐想的呻吟。事实上也的确是太舒服了，因为怀孕的关系他总是觉得腰酸背痛，昂也就渐渐练会了一手按摩的绝活。那力道拿捏的分毫不差，加上他掌心的温度高于一般人，揉按起来比泡温泉都更加舒服！
听着那低低浅浅的动人呻吟，昂的额头隐隐冒出了薄汗，用尽了最大的自制力才稍稍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欲望。
“是这里吗……还有哪里酸痛？”他靠在鹰人白皙的耳边粗重地喘气，吐出的呼吸也比平时热上几分。
“就是刚刚那里……啊！别乱摸──嗯啊……”阿赛忽然低呼一声，敏感的尾椎被人重重摸过，全身窜起一阵酥麻感。
他急促地喘了几下，便软软地躺在了兽人身上。昂的脑中顿时嗡嗡作响，他顶开阿赛的双腿，大掌顺着股沟缓缓往下探去。
“啊……别……唔啊……”敏感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撩拨，阿赛瘫软在兽人身上，大腿张得更开。
昂几乎快不能思考！强烈的欲望一阵阵涌现，下体更是立刻就硬了起来！他咬紧牙关，扣住阿赛无意识扭动的纤韧腰肢，滚烫的掌心紧贴他赤裸的肌肤，指尖来回在光滑的皮肤上抚摸。
阿赛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下方昂身体的变化，结实的胸膛紧紧从背后贴压住自己，逐渐硬挺的巨大灼热也在一瞬间强硬地顶上自己的臀！
“你？啊、不……啊啊……”
阿赛刚想出声责问兽人，下一秒，那双恬不知耻的大手就潜进了自己的腿间──欲望被控制住，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断断续续发出淫靡的呻吟，随着昂上下滑动的动作来回扭着身体。
“你也忍了很久了，乖，来好好享受吧。”
“你！……无耻！”阿赛羞得满脸通红，咬着牙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是是，我无耻。乖，别硬撑了。”昂的声音瞬间变得低沉，嘴里的热气几乎直接喷进了对方耳朵里。
他色情地舔舔唇，一手掐住阿赛的下颚扳过他的脑袋。鹰人咦了一声，迷惘地睁开眼，下一刻、唇舌就被对方粗暴的捕获住。舌尖沿着牙龈不断向口腔深处探去，粗糙的舌头急急进出，逗弄着柔软的舌尖。
阿赛面色绯红，迎合着兽人激烈贪婪的进攻，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空白，肺部的空气几乎都快要被吸走了。
“啊啊……嗯……”
他颤抖着，在兽人的轻哄声中完全打开双腿。修长的腿轻颤，腰肢到臀部的曲线光滑而圆润。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上挺动身体，将蓄势待发的火热深深埋进柔软的双丘之中，急促地来回磨蹭。
“一起吧……”低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邀请。昂放开他的唇，转而在形状优美的锁骨处贪婪地吮吸。
热烫的气息拂过耳畔，阿赛反射性地惊喘，情不自禁地仰着脑袋，一声声诱人的低吟在兽人的爱抚下化为急促的喘息。
“嗯……啊啊……”控制不住的声音不断从他口中逸出。
昂难耐地挺动下身，滚烫的巨大坚挺挤入紧闭的沟股之中，模仿交欢地频率一前一后快速磨蹭着。
阿赛反手紧紧抓住对方结实的手臂，几乎快被昂激动的动作顶滑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来回晃动。
昂满足地低吼一声，同时双手抚摸鹰人的动作更加激烈色情──炙热的手掌紧紧握住挺立的欲望，以粗糙的手指灵活挑逗着湿润的前端。
“哈啊……快、快一点……”阿赛扭动着身体，眼角微微湿润。在昂越来越快摩擦之下，他的忍耐早已到达了极致！
“别急……我们一起！”昂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汗水布满了麦色黝黑的肌肤。他发出低哑的咆哮，大掌固定在爱人腰间紧紧扣住他，同时摆动着强健的腰，让欲望反覆地在他柔软的腿根和臀部进出。
“昂……昂……啊啊──”
情欲一层层向上攀高，终于到达了极致。清亮微颤的声音高喊着兽人的名字，阿赛的身体一阵急促的痉挛，释放在了对方手中。
昂粗哑地低吼，快速挺腰，凶猛的欲望更加放肆，强悍地进出在柔软的臀缝和腿间。欢愉累积到极限，如同汹涌的海潮陡然冲出，瞬间在体内爆炸。
最后的一刻，他从后面死死抵住了阿赛的下身，前端深深埋进沟壑之中，宣泄出了自己的欲望。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雄性麝香，阿赛斜靠在昂身上，胸口还在不停的剧烈起伏。
“你……你混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手伸向后方用力掐住昂的腰。兽人龇牙咧嘴，丝丝抽着冷气，脸上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偷腥笑容。
“是，我混蛋。”丝毫没有反省的声音，犹带着浓浓的笑意。
“无耻！”
“嗯，我无耻。”
“你这个疯子！”
“嗯嗯。”昂一把揽过气愤不已的伴侣，在他唇边温柔落下一吻。“你说的都对，可惜现在已经晚了，你注定要和我这个疯子混蛋纠缠上一辈子。”
“你──！”阿赛无奈地揉按着发疼的额角，完全拿兽人的强词夺理没办法。
不过……阿赛冷哼一声，深邃的银色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现在是任昂又揉又搓无力抵抗没错，但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总有机会能够反败为胜！
觉察到鹰人的心思，昂只是微微眯起金眸，高大的身躯无限温柔地拥住伴侣。他但笑不语，深情的视线一眨不眨，牢牢锁住怀中的爱人。
小凯斯特迷迷糊糊睁开眼，摸着额头的大包，嘟囔一声从地上爬起。他明明记得昨晚是睡床上的，结果第二天醒来却姿势不雅地爬在地板上，一定是那个坏家伙把他给踢下来的！
他愤愤瞪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提克斯，敢怒不敢言，只能示威性的朝着对方扬了扬拳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克斯翻了个身，大脚正好踢上小凯斯特的屁股，一腿将他踢翻在地上，继续早上的“姿势不雅”。
可恶啊！凯斯特气得直磨牙，很想立刻就变回小兽狠狠咬对方一口！不过——掐着自己刚刚才练就的那么一点点肌肉，小家伙撇了撇嘴，只好自认倒霉。
“诺拉～”
他蹑手蹑脚来到精致的小木篮子跟前，金色的眼睛闪亮闪亮，一脸的垂涎，就差没流下口水来。
篮子里的小家伙睡得正甜，粉色的嘴角还微微向上翘；头发又黑又亮，发尾打着可爱的小卷，衬着一张晶莹剔透的粉嫩小脸蛋，越发显得可爱。
小诺拉砸吧了下小嘴，白嫩嫩的小脚丫子蹬出了柔软的狐皮，直看得凯斯特移不开眼睛。他吸了吸顺着口角蜿蜒直下的口水，颤巍巍地探出了脑袋，嘟起嘴，眼看就要亲上他的小小新娘——
“臭小子，活腻了——嗯？”
提克斯轻轻一弹指，可怜的凯斯特便一头栽进了睡篮之中。小诺拉早已被父亲抱了出来，此刻正趴在父亲强壮的臂弯里甜甜吐着小泡泡。
提克斯先是美滋滋地在小宝贝粉嫩的脸蛋上印下一吻，接着转头挑眉看向小狮鹫，挑衅味十足。哼哼～想偷香再等上十年吧！
凯斯特气极败坏，大吼一声跳上兽人的背，努力伸手想要抢回自己的小小伴侣，却总是轻而易举被狡猾的兽人躲开！
“大清早的，吵什么？？”瑟莱尔打了个哈欠，撑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大一小相视瞪眼，同时休战。
提克斯忙将宝宝抱到瑟莱尔跟前，凯斯特也老老实实爬上了床，唯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始终绕着小诺拉打转，贼心不死。
瑟莱尔接过儿子，瞥见到凯斯特后脑肿起的大包，气恼地重种拧了兽人一把。“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老是把他踢下去！”
“疼吗？”瑟莱尔疼惜小狮鹫，轻轻向他脑门上吹着气。
凯斯特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盯着熟睡中的小诺拉。只见他慢慢抬起头，用极其渴望的眼神瞅着瑟莱尔。
“诺拉，抱抱！”
“要注意哦，别摔倒他。”瑟莱尔将宝宝放进小狮鹫手中，千万叮嘱他要小心。
凯斯特宛如小大人一般，小心翼翼托起宝宝，竟也能稳稳抱住他。瑟莱尔笑眯眯看着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心道还真是被莲华给说中了，儿子长大后谁不定就和凯斯特是一对呢～
相比伴侣一脸的欣慰，提克斯肚里却积了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对于独占欲极强的狮鹫来说，心爱的宝贝被染指，那可是比自己的尊严受到侵犯来的更加严重！
“喂！抱够了吧，别忘了今天还要去打猎！”提克斯口气不善的吼。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从昂手里接过了这个大麻烦！——不光管吃管住还要管教！靠，想他小时候哪有这么好命，还不是东躲西藏，过着舐血的日子！
就这么带他出去，丢到森林里吧！提克斯恶毒的想。不能怪他无情，谁家里有个娇娇小小的可爱雌性宝宝，都会像他这样——恨不得将所有的‘未来潜在偷心贼’统统扼杀在摇篮里！
“还抱！够了你！”提克斯气势万钧的一拳重终砸了下去，小凯斯特脑袋上立刻又多出了几个大包。他含着泪放下小宝宝，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从暴君手里将诺拉拯救出来的！
“走了”提克斯仅用单手就将小狮鹫拖出了门。没功夫在那磨磨蹭蹭的，他可是要养家的男人！
掏掏耳朵，想到一脸无防备，这么大动静下还能如若无人酣睡的小宝贝，提克斯再一次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正是太明智了！
“嘿嘿～”他低下头，将凯斯特拎到自己面前，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小狮鹫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开始为自己多舛的命运哀悼……
瑟莱尔无奈地摇摇头，目送这对冤家出门。下午去看看阿赛吧，莲华说过小狮鹫宝宝出生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他一边哄着怀里的宝贝一边想。等阿赛生下孩子之后，他们全家就能一起回狮鹫谷，提克斯答应过，要为他建一座最美丽的木屋。
瑟莱尔微微笑着，不禁在脑海里构思那美妙的图画——幽静别致的树间小屋，推开窗，映入眼帘的是绚烂盛开的繁花，大片大片开满了整个山谷；温暖的山风拂过面颊，带来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清爽；依稀间，耳边传来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童音，嘻笑着，吵嚷着，连周围的空气中都充斥着浓浓的幸福之意，一并卷上了碧朗云霄……
……
两年之后，瑟莱尔的梦想就变成了现实——他和提克斯，阿赛尔特还有昂，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回到了狮鹫谷。
他还记得狮鹫宝宝落地的那一刻起，阿赛的脸上那种震惊而惶恐不安的表情，想大笑却又想放声痛哭……他和昂紧紧搂在一起，伴随着初生婴儿嘹亮的啼哭，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天空一碧如洗，干净而透明。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青翠欲滴的叶缝，撒下了斑驳的圆影。
募的，一张俏丽的小脑袋探出花海，微卷的黑发散落在圆润光滑的肩头，巴掌大的小脸蛋上，眨巴着一双醉人的金色眼眸。
“凯斯特哥哥！”
远远地，就看到那青涩的熟悉身影，诺拉高声欢呼。没想到一道红色的闪电更加迅速，‘哧溜’一下就将他推翻在地上。
诺拉哈哈大笑，胡乱摸着怀中毛绒绒的小脑袋。小狮鹫的模样十分奇特，全身竟是如同火焰在燃烧的金红兽羽！
孩子们纠缠在一起，叫喊着，打闹着，除了笑声还是笑声……突然，风中传来淡淡的异样气味，那是混合着血和风尘的味道。
凯斯特挺身上前，将弟弟和诺拉护在身后。空中的黑影逐渐变大——陌生兽人疲倦的脸，连同胸前优雅的古老兽纹，一并清晰地显现在孩子们面前。兽人显然也十分惊异，竟不知道谷中何时多出了三个孩子？而且这其中居然有两个是狮鹫！“叔叔跟我来。”
小诺拉不怕生，上前拉住了兽人粗糙的大手。他‘咦’了一声，原来兽人怀中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正痛苦呻吟着。
“快来～快来。”
三个小家伙前后推搡着兽人，对方也不抵抗，乖乖跟着他们往前走。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兽人抱着怀中的伴侣，死灰般的脸上，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盼望。他默默在心底祈祷，紧紧握着那双温暖而柔软的小手，一瘸一拐，走向了簇拥在花海中的美丽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