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心了。
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如果能够有结果的话,等待的过程也可以很甜蜜、很幸福,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确定的。
一整天,都在笑,心情更是好得象要飞起来。
昨天,真是奇妙的一天。后来,我和江南一起去买菜,然后,我做了他最喜欢的鱼头粉皮汤。他本也要帮忙,我把他赶出了厨房,我要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一旁看着我。我象个小主妇一样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系着以前一直围在他身上的那条让人心疼的碎花小围裙,江南看着我把菜一个一个地端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惊叹,我以前连最简单的榨菜蛋汤都做不好,现在都能做鱼香肉丝、酸辣汤、鱼头粉皮汤这种高难度菜肴了,五年,我不是没有一点进步的。
我把他推到桌前,按着他坐下:“一定要把它们都吃光光。”
江南果然很捧场,把所有的菜都吃光,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一如当年的我。我们总算变得正常了,煮菜的是我,用拼命吃来捧场的是他。饭后,江南洗碗,做我以前做的事,我歪着脑袋看着他,不知怎的,觉得心里甜甜的,就是想笑,真是觉得幸福呢,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我的一整天就这么一直傻笑着,我就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想笑。对谁都很温和,做什么事都很轻快,我的心情真是太好了,连林晨树都忍不住问我:“杜晓西,你是不是中了五百万?”
我有些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只有钱才会让你这么兴奋,看你的嘴角都咧到耳朵边上了,至少中了五百万,是不是中大奖了?”
当然不是,爱情,也会让人如此兴奋:“才不是呢,我要是中了五百万,第一个炒了你,再也不用看你的嘴脸了,可惜——我高兴是因为——”
我差点昏头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我不告诉你。”
林晨树淡淡地:“你不告诉我也知道,不是钱,那让你这么兴奋又不能告诉我的只有那个人了,你们有进展了?”
我大骇,这个人未卜先知吗?
林晨树更笃定:“看来是真的,你胆子可真大,也不怕静书打上门来。”
我虚张声势:“我为什么要怕她,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只是叙叙旧。”
“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如果是单纯的叙旧,你会这么兴奋?不管你们做什么,请不要伤害到静书,她是无辜的。”
林晨树的话戳中了我的要害,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她,我有错,江南也有错,唯有她是无辜的,但受伤害的却是她,我无语。
林晨树看着我,摇了摇头:“你根本没有做坏事的资质,又没胆,还要做坏事,我看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静书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说有话要对你说。”
我大骇,她找我干嘛?难道昨天的事情她知道了?我该怎么办?看来林晨树说对了,我根本没有做坏事的潜质,也没做什么坏事,一听事主找上门来,已惶恐不安,忧心如焚,真做了坏事那还了得。
林晨树在一旁火上浇油:“静书生气的时候很可怕的,她是跆拳道高手,你有没有练过空手道之类的?如果没有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我更加不安:“真的吗?她还会打人?”我是不是招惹上了母老虎?
林晨树哈哈大笑:“你以为她是你,还打人?她是全天下最优雅的女子,你放心好了,连脏话她都不会说。”
真是的,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我的半条命都被吓没了,不过我也没空修理他,静书要见我呢,为了什么,我惶恐不安。
静书今天没有一身黑,白色的麻质衬衣,胸口点缀了几朵浅色的小花,下身是一条红底的大花裙子,她的身材修长,这样穿很好看。如果是我穿,一定象个矮冬瓜,我好生羡慕:“你这样穿,真好看。”
静书笑了:“谢谢。”
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我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但又很想去看,我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我们的视线终于交织在了一起,静书笑了:“我见过你,很早很早以前。”
我静静地听她继续说:“江南有一本很旧的《格林童话》,虽然保管得很好,但因为翻得很勤的关系所以已经很旧了,他会有这么一本童话书已经很怪异了,还经常翻看,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偷偷地看了几眼,在书里,我看到了你们的合影,你扎着马尾巴,笑得很甜,而他,搂着你的肩,笑得阳光灿烂。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这样笑,笑得这么单纯,明净,无邪。”
我低声地:“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静书连忙摆手:“我不是要追究什么,有些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也许你是最合适的人,有些事,我也想说给你听。”
我没有再开口,也许她只想要一个听众,也许她想说一些事情给我这个旧情人听,至少听开头,她对我没有恶意,我静静地,认真地听着。
“你的名字,我也偶尔会听他提起。很少,因为他很少喝醉,但每次醉了就会叫你的名字,所以,杜晓西,在林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是你,是江南的杜晓西。”
她真是个高手,我记得那天她笑着说是因为成绩差所以江南才记得我,那么淡定,那么从容,跟她比,她已大学毕业,我刚读小学。
静书露出一丝飘忽不定的微笑:“你一定觉得我当时很假,明明知道你是谁,却一点也不露声色,我早已知道他是为你而来,我早知道一定会在那里遇到你,我已准备了千百遍,我怎还会出错,我怎会不从容?”
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看着她,一点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要干些什么。
“是我提议回来的,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提,他也会回来,我想赌一把,也许你已根本忘记了他是谁,也许你早已爱上了别人,也许他见到你就会发现他爱的根本是他的想象,而不是你。虽然冒险,但我以为我的希望很大,毕竟你们已经分开了五年,五年,很多事情都变了,我想让他自己去发现,虽然疼,但——可以更快地清醒。
你们终于见面了,我看着他替你穿鞋,然后他替我们介绍,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几乎站立不住不住颤抖的身形,我知道,这一仗我赌输了。你根本没有忘记他,他还在你心里,就象你从来没有从他的心底出来过一样。
你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吗?是几件毛衣和围巾,都很旧了,有些还脱线了,我好心替他洗了又把破洞补上,他却大发雷霆,后来我看到他一个人紧紧地我那些毛衣搂在怀里,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将那几件旧衣服是视若珍宝了,是你织的吧?他应该是恨我洗去了你的气息,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可我比他更傻,偏偏就喜欢这么一个人。”
是这样吗?江南从来没有说过,我的眼睛又笼上了一层雾气,可是,在静书面前我不能,我目力克制着自己。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这么爱你,还会和我结婚?”
我轻声地:“他以为我结婚了。”
静书摇了摇头:“那天,听说你结婚后,他喝了很多酒,我一直陪着他,他突然就对我说,静书,如果你愿意,我们结婚吧。”
“所以你们就结婚了?”我忍不住还是问了。
“没有,第二天他就不认帐了,不过他接受了我,我们由普通朋友变成了男女朋友。是很大的进步,我已经满足。但是,两年过去了,虽然他对我很好,但是再也没有提结婚的事,我知道他还是不死心,我仍旧不是他的未来。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结婚,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静书忽然停了下来,我紧张地看着她。她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种哀伤的神情:“我病了,医学上叫做脑动脉血管畸形,简单地说就是脑血管瘤,是最难治愈的那一种,动手术的话,存活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而我,由于位置生得不好,根本不能动手术,所以连这百分之五也没有,我的脑中好象装了颗定时炸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也许两个月,也许两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吃惊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起来健康鲜活的静书,怎么可能!
静书笑了,笑得云淡风轻:“是真的。我不是不害怕,但是,既然命运要我只能活这么久,那我就一天当一年用,每一天我都想活得很精彩。不要同情我,我没有什么可同情的,我很幸福,我比一般的人还要幸福。我只是有些内疚,对江南,对你,如果不是我的病,我们不会结婚,你们也可以在一起,是我夺走了你的幸福,请你原谅我。”
静书低下头,给我深深地鞠躬,我连忙还礼,太让人震惊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本能地:“你不要这样,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和他,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
静书看着我,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很自私,我本来也想成全你们的,但是——我舍不得他,你知道,不会很久的,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两年,这两年,请你不要抢走他,让他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静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连呼吸也几乎听不见了,我的心早已麻木,我听见自己说:“你放心,我和他,不可能了,早就不可能了。”
是的,不可能了,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江南退缩迟疑的理由,也是他说不知道会让我等多久的原因。是很艰难的抉择吧,所以才会那么为难,才会那么犹疑。我们都是善良的普通人,虽然有时候很自私,但当我们面对生死的时候,没有办法只想到自己,因为我们是平凡的普通人,有良心、有血有泪的普通人,我们做不到那么残忍,也不允许自己这么残忍。
我本以为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等待就可以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原来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等待,我的等待是什么呢?是不是会被理解成等待静书的死亡,等待她用生命把那个位置空出来,我怎么能?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要如此作弄我?所谓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五年前我似乎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轻易地放手,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地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失而复得,从来没有想过放开的可能是我们的一生。
命运,人总是搏不过命运,我们已经耗尽心力,却仍然不能携手走到终点,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如此执著,如果我们能够晚几年再重逢,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不同吧?可我们偏偏就在此时相逢,生生地错过了这一世,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何如?最好的世界是我们进不去的世界,是因为进不去才是最好的,还是因为最好的所以我进不去?只差了一点点,可是,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我被生生地拒绝在这最好的世界之外。
我既伤心又绝望,更抱怨命运的不公,一个人坐到店家打烊,才灰溜溜地往家走,家,昨天还是甜蜜的家,今天——我不想回家。
想找个人陪,北北?去了北非做节目,需要她的时候永远找不到她,剩下的只有林家大哥林晨树。
我习惯性地拿出电话拨了快捷键11,林晨树的电话。但立刻,我清醒了,没有犹豫立刻挂断了电话。我不能真的把他当做备胎,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气息,但是,不可以,今后的路还很长,我不能时时刻刻要人陪,即使孤独、寂寞,我要学会一个人往前走。
无处可去,也无人相陪,我的人生还真是悲惨。
但是,当我看到林晨树在我家门口,手上提着我最爱的小龙虾,笑盈盈地看着我时,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也不是真的这么悲惨,至少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我喜极而泣,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太好了,这样的夜,我不用一个人。
林晨树被我的热情吓到了,连忙提着小龙虾往屋里逃:“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我撇撇嘴,切,是谁一天死皮赖脸地想牵我的手来着,给他机会他还矫情了,不理他,我看他装清纯到什么时候。
果然,只一会儿林晨树就耐不住了,他凑近我:“你对我这么热情有什么企图?不会又算计着让我给你加工资吧?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
我递了一罐啤酒给他:“我刚加了工资干嘛还要你加,你看我哪里有一丁点贪得无厌不识好歹的样子?我那不是对你热情,是对你手里的小龙虾热情。”
林晨树不满地嘟囔着:“我堂堂林氏总经理,还不及两只小龙虾?太伤自尊了,不行,你得补偿。”
“怎么补偿?”我一手啤酒一手小龙虾,啊,是沈记的小龙虾,味道好得没话说。美食,美酒,还有帅哥,我的心情——虽然还是不好,但——至少比刚才好,相信吃饱了会更好。
我这个人专门喜欢吃这种不卫生的食品,什么小龙虾,鸡爪子,鸭脖子,这些东西林晨树是不碰也不碰的,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好吃的东西据说是打死也不吃,真是没有口福。不过他很奇怪,自己不吃,却喜欢看着我吃,我的吃相一点也不美,不知有什么可看的,我终于忍不住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美女见多了,没见过这么贪吃的美女。”林晨树一脸的不屑。
贪吃就贪吃,总比没得吃好,反正我在林晨树面前早已没有形象可言。吃饱了,果然心情好些了,怎么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我用手按住了脑袋,天啊,我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罐啤酒了,已经超过我的极限了,难怪头有些晕,眼睛也有些模糊。不行,得把对面坐着的人赶走,否则待会发酒疯得罪了老板可不好。
我定了定神:“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林晨树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呀,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怎么吃饱了就赶人呢?我不走。”
我摆摆手,身子都站不住了:“我是好心,我这个人喝醉了就发酒疯,还会打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模模糊糊地怎么觉着林晨树很兴奋,我喝醉了他高兴什么?我指着他:“你是不是想趁我醉了占我便宜?”
“绝对没有”,林晨树举手发誓,不过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果想听你酒后吐真言。”
真言?我咯咯地笑了:“我清醒的时候说的也是真话,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我大概真的醉了,都控制不住自己了,话特别多,笑也控制不住。
林晨树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他连忙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然后站起身,我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进屋给你拿条毯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喝醉的关系,林晨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柔和。
我摇摇头:“我不要毯子,我要你。”
林晨树呆立了很久,才柔声地:“你醉了,乖乖地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我的心酸酸的,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着,但是,忍不住,一颗、又一颗、象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林晨树吓坏了,连忙在我身边坐下,抓着我的手:“晓西,晓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我好不了了,江南,我只怕自己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的手立刻被松开了,虽然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我还是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江南,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控制不了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
我拽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你不要走,不要来了又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影,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我觉得委屈,觉得不忿,我想要发泄:“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有那么难吗?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江南,你这个坏蛋,你骗我!”
我揪住眼前的人打他,捶他,最后,终于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你骗我,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憧憬。你真是个坏蛋。”
我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紧紧地,我立刻清醒了,我推开了他。
林晨树有些紧张:“我只是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所以——”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我轻轻地:“谢谢你,谢谢你。”
林晨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又没做什么。况且,我说过,我的肩膀你随时可以依靠。”
我点点头:“你现在可不可以借我靠靠?”
明知道不可以,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求,在靠上那个熟悉的肩膀的瞬间,我满足地叹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靠着的肩僵了僵,我抬头看他,他的笑容象焰火般绚烂,让我几乎眼晕:“你现在才知道呀,没有林晨树,杜晓西会活不下去的。”
我微笑:“是呀,幸好还有你。”
我们静静地坐着,许久许久,我悄声问他:“你怕死吗?”
林晨树惊讶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有谁不怕死。”
我点点头:“我也怕,而且怕得要命。可静书说她不怕,只要有江南在她身边她就不怕。她说她很庆幸可以把江南留在身边,用生命来爱一个人,我做不到。我是不是很虚伪,口口声声说很爱他,可是爱得这么有限,用生命爱一个人,我好象做不到,我输了。”
林晨树摇了摇头:“傻瓜,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烦恼呢,爱就是爱,不该比较,也不用放在天平上衡量,我们不必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不意味着你不能,爱就是爱呵。”
是呵,爱就是爱,我何苦去和静书的爱做比较,我的爱也是爱,虽然不能用生命来衡量,但也是很真很真的爱。
早上醒来,立刻发现不对。
我竟然枕着林晨树的腿,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在聊天吗,怎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真是让人尴尬,是自己静悄悄地爬起来,还是继续装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真是丢死人了,怎么会和他共度了一夜呢?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决定还是继续装睡,自己起来如果不小心弄醒了他反而更尴尬,我的心七上八下,跳得厉害。
我静静地等着林晨树醒来,可是这家伙,一点要醒的意思也没有,他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不对,我怎么觉得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本来随意地搭在我肩上的手却越来越烫,难道他醒了?我偷眼向上望去,正好看到他正半眯缝着眼睛也在偷眼看我,我大窘,飞也似地站起身,脸腾地红了。
到底还是林晨树老练,可能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见惯不怪了,他伸了伸胳膊:“你这应该有干净的毛巾牙刷吧?我先去洗个澡,你做早饭吧,有没有东北大米,我想喝粥。”
他要在这里洗澡,还要我做早饭给他吃,他以为他是谁?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共度一夜的关系,我怎么也凶不起来,我结结巴巴地:“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洗澡,我又为什么要给你做早饭?这里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老婆,你赶快给我滚。”
林晨树走近我,扯扯身上的衣服:“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这副样子怎么出去?我这是因为谁?”
他身上的衬衣皱得象咸菜,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始作俑者好象是我。我依稀记得昨天好象还拉着他的手要他不要走,一觉醒来就装失忆或是翻脸无情不是我的风格,我认命地给他去拿毛巾牙刷,然后乖乖地去煮他想吃的大米粥。
林晨树真是一个麻烦的人,连洗澡也不让人消停,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他大叫:“杜晓西,杜晓西。”
我没好气:“什么事?”
“你有没有干净的衬衣,我的衬衣不小心碰到水了。”
莫名其妙,我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衬衫,他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恶狠狠地:“没有!”
“你随便给我找件衣服吧,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来。”
这个人还真是麻烦,我哪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可我也怕他真的不穿衣服就出来了,我昨天没事干嘛喝那么多酒,惹来这么一尊瘟神,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找了一件最大的T恤衫给他,他一穿上我就忍不住乐了,这衣服我穿着太大,晃晃悠悠的,穿在他身上竟变成了紧身衣,要多逗就有多逗。
林晨树本人倒一点也不在乎,还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很臭美的样子。我让他看着火,自己帮他去把衬衫搓一把,我自己有烘干机,洗完扔进去再烫一烫就能穿了。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很自然,等弄完了出来才发现不对,我好象中老妈的毒太深,越来越象欧巴桑了。
这个发现让我很生气,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但是,等我拿着烘干的衣服出来,看着林晨树笑盈盈的脸的时候,我实在生气不起来。粥已经煮好了,并且已经盛出来晾着,冰箱里的小菜也拿出来了,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林晨树乖乖地坐在桌前等我开饭,唉,真是一个温馨的早晨,虽然我很希望坐在对面的这个人能换成江南,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那样的夜晚后,这样的早晨让我很高兴。
我让他先吃,我帮他把衣服烫一烫,林晨树不肯,一定要等我一起,说是难得有机会和别人一起分享早餐,一定不能错过。真是奇怪,难道他和他的那些女朋友不一起吃早餐?
我烫衣服,林晨树在一旁看着,我挥手赶他:“你不要在旁边捣乱,别人看着我,我做不好事情的。”
林晨树仔细地看着我:“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呢?给我做饭,还帮我洗衣服,简直象我老婆一样,看你这副小主妇的样子,我还真觉得象那么回事,看来我也是有福之人,我本以为要把你调教成一个好主妇要花很大力气呢,想不到——真是让我喜出望外。”
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了?他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话,发什么神经呢。
林晨树见我一脸迷茫,忙提醒我:“你忘了我们有过一个约定,如果你想嫁就嫁给我,忘了吗?”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我当时还挺感动的呢,不过,应该是个玩笑吧,怎么可以当真。
林晨树不满地嚷了起来:“上哪里找我这种老公,你看看,我们今天多合拍,我做的粥待会你肯定舍不得放手,我也有做人老公的潜质,真的,不骗你。”
有的是人挖空心思想做他的老婆,他怎么就死乞白赖地就惦记上我了呢?我没好气:“你是不是觉着我是那种即使和你结了婚,也会由着你在外面胡来、你在外面家外有家,我还会在家里给你烧饭洗衣,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这种人,所以想娶我?”
林晨树用一种很景仰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得意,我猜对了?
林晨树狠狠地敲了敲我的头:“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说过我结婚后绝对只有我老婆一个人,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我有病才会信他,他的斑斑劣迹,一件一件我都看在眼里,要我相信他,除非——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见我不信,林晨树挑衅地看着我:“如果我能做到怎么办?”
我有些不解:“你能做到什么?”
“我林晨树从今天开始,清理掉所有的女朋友,只有你一个女人怎么样?”
他干嘛要这样,为了什么?
“如果我能够做到,你就嫁给我怎么样?”
我大吃一惊,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就为了想和我结婚?我哪有这种魅力。如果是因为他很爱我,那还可以解释,可明明不是,他干嘛这么想要娶我,我有那么好吗?
“很奇怪吧,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竟然很渴望和你结婚,大概是一起聊聊天,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的感觉太好了,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家的感觉太好了,我好象累了,想要有个家,你是唯一的候选人,因为我爸爸很喜欢你。”
我明白了。细细思量,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他真能修身养性做个好丈夫。不过总觉得他的提议好象有漏洞,他不象是轻易能下这种决心的人。
终于还是被我看出来了,我淡淡地:“我们订个期限吧,一年怎么样,如果你一年内能做到,我就嫁给你。”想蒙我,没那么容易,一天两天的,谁做不到呀,还好被我看穿了。
林晨树竟然很高兴:“考察期只有一年吗?我原本还准备八年抗战呢,那我们就说好了,如果我遵守了我的约定,那么,请你也遵守你的约定。”
我怎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可明明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我们两个结婚,吃亏的好象是他,可林晨树的表情绝对象是个捕捉到猎物的猎人的表情,他捕捉到了什么?
见我不做声,林晨树不耐烦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咬咬牙:“好,我答应。”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输的。
林晨树很兴奋,连着问了好几句:“真的,真的,真的?”
这次轮到我不耐烦了:“我答应的我就一定会做到,要不要给你立个字据?”
“好”,林晨树竟然真的从包里拿出纸笔,刷刷刷,一式两份,竟真的立了字据,还让我签了字,他自己也郑重地签上大名,怎么弄得象签字结婚?一份他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一份留给我,我真是哭笑不得,我就这样签了卖身契了?
吃饭的时候,林晨树的心情特别好,话也很多,看着他的样子,我忽然想,一年后,一年后会怎么样呢?我们真的会结婚吗?应该不会吧,我相信以他的性格很难做到,即便做到了,也不一定会结婚,一年,一年也许会发生很多事情呢。
未来,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有谁会知道呢?
突然间不想上班。
难得今天天气凉爽,外面也没有热辣辣的太阳,出去兜兜风,或是继续回去睡个懒觉该有多好。可惜,老板在这里,想装病都不行,和老板关系太好,也不是事事都顺心的。
不过,至少此刻的林晨树还是很让我满意的,饭后竟然主动把我按在沙发上让我喝咖啡休息,由他来洗碗,而且干得像模像样,真让我刮目相看。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忽然就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如果他能够一直表现得这么优异的话,那个一年之约也是可以慎重地考虑一下的。
一直以为那个一年之约是个玩笑,可看着林晨树努力讨好我的样子,忽然觉得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我的态度可以更积极一点,更认真一点。做对一件事情加一分,做错一件事情扣一分,如果一年后他能够及格,我就认真考虑嫁给他,我暗暗下了决心。
今天表现不错,帮我做我最讨厌的事情,加一分。
洗完碗,林晨树过来和我一起喝咖啡,很意外,当他假装很随意地把手搭在我肩上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立刻象平常一样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很识相,林晨树乖乖地收回了手,不过还是很高兴:“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你现在已经不那么讨厌我碰你了,以前我只要稍微碰到你,你就摆出一副圣女贞德的样子,要多讨厌有多讨厌,现在这样多好,终于发现我的魅力了吧?”
林晨树凑近我,眼神很期待。
我忽然发现他看着我的眼睛象水晶葡萄似的,又黑又亮,闪着动人的光芒,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不可能呀,我为什么要脸红,没理由呀?
林晨树凑得更近了,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我的脸烫得吓人,林晨树突然大叫:“杜晓西,你脸红了,原来你真的喜欢我。”
我又羞又怒,一把推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谁喜欢你了,我干嘛要喜欢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林晨树撇撇嘴:“你们女人就是可是心非,你不承认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亲口承认,杜晓西爱死了林晨树,总有一天。”
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我想也没想就给他泼冷水:“不可能。”
“咱们走着瞧”,林晨树自信又笃定。
他哪里来的自信?我自己的心,我还不了解吗?要彻底地忘记一个人,再死心塌地地爱上另一个人,对我来说,太难了。也许穷我一生也不可能了。
我的情绪在瞬间低落了下来,林晨树突然一把把我拉了起来:“走吧。”
是呀,该去上班了,我的情绪愈发低落。
不过好象不对,怎么好象是往郊区开呢?我连忙问:“去哪里?”
“今天放假一天,去兜兜风吧。”
真是喜出望外,怎么这么了解我的心呢,加分加分,不过我还是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老板和秘书一起翘班,明天又是满城风雨。
“难得一次,下不为例。不过千万不要让我爸知道了,否则又说我假公济私,没有原则了。”
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当然不能告诉他,否则我们都要挨骂,林明远虽然喜欢我,但——不是没原则地喜欢。
翘班兜风,而且还是保时捷,感觉真不错。不过,怎么觉得路线不对,兜风不是应该去海滩或是公园之类的地方吗,怎么好象是往机场开。
我大叫:“停车!”
林晨树缓缓地把车停在了斑马线上,我看着他:“我们这是去哪里?”
“机场。”林晨树老老实实地回答。
机场?我当然知道他要去那里干什么,我一言不发,打开车门就要下车,林晨树一把拽住我:“你疯了,这里不能下车,也拦不到车,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我气鼓鼓地,努力想要挣脱林晨树的掌握。
“不要这样”,林晨树叹了一口气:“见一面吧,也许很久不能见面了,你不想吗?”
我当然想,只是相见不如怀念,有的时候,还真是不如不见。
林晨树松开了我的手:“想见就见吧,没有人会怪你。”
我终于不再挣扎,也好,有些话,我想对那个人说。
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办好了登机手续,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我们一起到机场的咖啡厅坐一会儿。
江南见到我有些吃惊,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不再见面,直到我们可以见面。之前已经道过别了,所以江南一直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静书始终微笑着,一点也没有那日的哀伤与绝望,我在她的面前总有些胆怯,我避开了江南的眼神,也避开了她的。
最自在的应该是林晨树,他热情地与静书拥抱告别,静书不领情,一味地埋怨他:“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怎么敢不来?都怪她”,林晨树指指我:“昨天折腾了我一夜,今天早上起晚了。”
这句话让人遐想的空间很大,我看到静书暧昧地冲林晨树眨眨眼睛,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我不知道林晨树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我没有生气,我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我是多么恨对面的这个人呀,坦然地介绍另一个女子说是自己的妻子,请你也尝尝我经历的苦痛。
我抬眼去看江南,我武装好了自己,淡淡地微笑着,但在触到江南眼眸的瞬间,我——他眼底的忧伤,象是一根锋利的冰锥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又冷又痛,哪里还有什么快感,只剩下深深的自责与后悔。不想让他象我一样,我经历的那种痛苦,我一个人尝就可以了。
我想开口解释,静书抢在了我前面:“晓西,你们结婚旅行选择美国吧,我一定会好好陪你的,就是不知道——”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了,我选择了沉默。
林晨树适时地揽住了我的肩:“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如果我妈妈还是不肯回国,我想带晓西去美国,所以你们不要这么伤感,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是吗,那太好了。”静书大概真的觉得很好吧,我甚至听到她长舒了一口气。
“我忘了我妈妈让我给她买一些杭州丝绸,静书,你知道我妈妈的喜好,你陪我去挑一些吧。”
看得出静书根本不想去,可林晨树还是死拖硬拽把她拉走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江南告别。
江南看着我,语气急促:“晓西,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过要等我的,你改变心意了吗?”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我知道静书病了,也许我应该善良一点,象当年那样说自己变心了,彻彻底底地成全静书。但是——我们之间经历的误会还少吗?上一个误会,我们用了五年才解开,虽然有些对不起静书,但是,这一次,我不想重复同样的错误。太痛苦了,我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静书,我听说她身体不是很好。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你了,不能了。”
江南立刻明白了,他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他笑容惨淡:“你还是知道了?我一直瞒着你,因为我知道那样你一定会离开我,象现在这样,我好容易有了希望,我不能放弃。想不到还是不行。”
我的眼中隐有泪光,对他,我不是没有怨恨:“你为什么现在来,早一些、晚一些, 都可以,你为什么要现在来。”
时间,我们选择了错误的时间重逢,当然只能是现在的结局。
江南看着我,脸上浮现出苦涩的表情:“我也知道我不该现在来,我应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但是,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我不想再错一次。我好不容易知道你没有结婚,我仿佛又有了希望,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林晨树,我一定要回来争取你,我怕我又迟了,又错过了。我也很想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可以对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晓西,我一个人的晓西,但是我不能,你知道我不能。”
我几乎就要心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那么苦恼,那么绝望,我忍不住想伸手把他揽进自己的怀中,告诉他,没有关系,有我呢,我会一直一直等他的,但是,我知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我看着他,几乎象是背诵台词,一个字,一个字,生生地把自己的心砸得生疼生疼的:“爱她吧,请你全心全意地去爱她,让她幸福吧。”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江南走近我,轻轻地将我揽进怀里,我紧紧地抱住他:“再见,江南,再见,江南。”
江南轻轻地把一件东西塞进了我的口袋:“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太多,太多……”
我听到远处传来林晨树的大嗓门,我们同时松开了对方,迅速地擦干眼泪,我们几乎同时笑着说:“你们回来了。”
离别。
江南,再见。
我紧紧地攥着江南给我的盒子,是什么我早已猜到,戒指,迟到的戒指,如果不能亲手给我戴上,对我说我愿意,再重的克拉有什么意义?
是负担,很沉重很沉重的负担,也许一生都不能卸下的负担。
45.
生活还得继续。
没有了江南的杜晓西,好象过得也不错,至少没有想象中的悲惨。应该感谢林晨树,这个人,在杜晓西的生活中,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直至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变成他的同盟。
第一个举手投降的是老妈。
她本来是个坚决的反对者,不是因为讨厌林晨树,而是因为他的条件太好,怕我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受委屈,更怕我日后受到伤害。
林晨树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有事没事就往我家跑,到后来干脆有空就和我一起下班,然后到我家蹭饭吃,还露骨地拍老妈的马屁,说是吃惯了老妈烧的菜,外面的菜根本难以下咽,这种鬼话谁信,老妈的手艺是不错,可跟他们家留过洋的大厨怎么比?
这种鬼话偏偏老妈信以为真,从此林晨树到我家吃饭就成了她的头等大事,研究菜谱,营养搭配,小林喜欢吃什么,小林不吃什么,她可能比林晨树自己还要清楚,要是哪天这位小林同志几天不来,那可不得了了,我的这位老妈竟会象失恋的少女般失魂落魄,这种失落一般会持续几天,直到小林同志带着鲜花、礼物、还有一堆的甜言蜜语和不知从哪本笑话大全上批发来的笑话再次出现,也不知道林晨树给我妈灌了什么迷汤,弄得老妈张口小林闭口小林,早忘了当初是怎么坚决地说这个人恋爱还可以,结婚绝对不行,我看她现在早把眼前的这个人当作准女婿了,什么好吃的都先想到他,到底谁是她亲生的?
林晨树这个人也搞笑,他想要结婚的人是我,干嘛只对我妈献殷勤?是不是也该哄哄我呢?那两个人的关系太好了,我都有些妒嫉了。
林晨树还有一点深得老妈欢心,家里不管有个大事小情的,他总是第一个出现,修修马桶,通通下水道,虽然一般他总是越帮越忙,最后还是打电话找专业人士来收场,但他卷起袖子、弯下身子忙里忙外的样子还是很讨老人家欢喜的。
总之,老妈是彻底背弃了她当初的看法,张开双臂欢迎林晨树,看这一老一小一天到晚背着我嘀嘀咕咕的,还不知道怎么算计我呢,只怕到时候我真的不想嫁也由不得我。
第二个到戈的是北北。
她本来是江南的绝对支持者,她和展东散了,不成了,所以希望我和江南有个好结果。而且,即便我和江南不成,她也不以为林晨树是个好人选。
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林晨树在我的新家象个主人一样晃来晃去时她已经很不高兴,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北北生气了。活该那天林晨树还去惹她,说她是老处女什么的,惹得她大发雷霆,追着林晨树就打,林晨树也不敢真还手,只好抱头鼠窜,我看他实在可怜,就帮他说了几句好话,想不到北北立刻把枪口对准了我,说我被花花公子迷惑了,有我哭的时候,然后开始历数林晨树的斑斑劣迹,这下把林晨树也惹火了,开始和她对骂,最后北北号啕大哭,说我和林晨树联合起来欺负她,说我重色轻友,我哪有?最后北北含恨而去,撂下一句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我怎么办?一个是多年的好友,一个是老板,也是身边唯一的异性朋友,哪个都对我很重要,哪个我都不想失去。真让我为难死了。
见我为难的样子,林晨树竟然很高兴,都是他惹出来的事情,他还幸灾乐祸,我没好气:“你一个人傻乐什么呢?”
“当然高兴,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和北北一样重要了,是个了不起的进步,当然高兴。”
有吗?也许吧。他在我身边已经成了习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不能舍弃的习惯。
不过绝对不能承认,省得他得意忘形,还有,他惹出来的事,他自己收拾。我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在和北北和解之前,我这里不欢迎他。
谁知道林晨树还真有本事,几天后两个人竟然有说有笑地出现在我面前,毫无芥蒂,让我真傻了眼,这几天我给她打过多少电话呀,她都对我爱理不理的,到底是谁重色轻友?不过,看到雨过天晴,大家和好如初,很多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不必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我松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林晨树到底跟北北说过些什么,让北北对很多事情的态度都变了。江南的名字不再被经常提起,取而代之的是林晨树,以前她也经常提到林晨树,可是没有一句好话,现在——虽然不是赤裸裸的赞美,但——我知道在她心里,江南的位置已经被林晨树取代。
林晨树到底做过些什么,一直是个谜,两个人都三缄其口,弄得我很好奇,却始终不得要领。北北,固执的北北,就这样稀里糊涂轻易地投降了。
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把我朝林晨树的方向推,我几乎招架不住了,后来又加上了林明远。
林明远基本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林晨树最近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老头只需要在旁边指点指点就可以了。林明远也乐得休息,每天养花弄鸟,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最近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我老妈接触过几次,竟迷上了做菜,动不动就让林晨树转告我说他新学了几道小菜,让我去试菜,你说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爱好不行非要学做菜。而且看来他也没什么天分,做的菜实在难以下咽,开头我还捧场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后来不行了,老头上瘾了,几乎隔一天就让我去他家试菜,我实在受不了,只好把那些菜重新加工再上桌,老头不高兴也没有办法,总比吃了不消化要好。
林明远倒没有不高兴,只是试菜从此变成了我去他们家下厨,林晨树给我打下手,老头看见我们一起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就很兴奋,后来我算是明白了,林明远实在是太寂寞了,林晨树一般住在公寓里,很少回家,家里就他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后来林明远再叫我试菜,我答应得很爽快,不是因为他是董事长,而是因为,他是一位寂寞的老人,一位寂寞的父亲。
只是有一点我实在受不了,就是他一天到晚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一天要问好几遍,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林晨树敷衍他,总是说快了快了,后来他终于不耐烦了,悄声对我说:“晓西,要是晨树还是不肯跟你结婚,你们就先同居吧,有了孩子,他就跑不掉了。我会帮你的。”
我吓了一跳,老头可够新潮的,还鼓动我们同居。不过说出来他一定不信,不肯结婚的那个不是他儿子,而是我。而且他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为了孩子就结婚,那他的儿子不知道要结几次婚了。
不过我也懒得解释,否则老头就集中火力对付我了,这个人比我老妈还要难缠,软硬兼施,除了拿他儿子没辙,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是手到擒来的,我不敢冒险。
我觉得压力很大,一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结婚,和林晨树,可以吗?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林晨树。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不但在工作上表现得很勤力,私生活也变得很严谨。
他以前追女孩子从不瞒我,有时也要我这个秘书给她们送送花,挑选一些小礼物,或者写写情书之类的,不过自从有了那个一年之约后,他果然清理了身边的女朋友,也不再开始新的感情追逐,并且连带着生活态度也变得严谨起来,对女人的态度变得疏远而冷淡,还真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架势。
初始,我也是不信他的,看他架势十足,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他的三分钟的热度我再了解不过了,不过后来的发展倒是出乎我意料了,他好象是认真的,不但断绝了与所有女人的往来,连最爱泡的酒吧也不常去了。他的那帮狐朋狗友都说他最近变得无趣又无聊,变得不象林晨树了。
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背地里风流依旧,不过看看也不象,他每日里只要没有应酬,不是在对我老妈献殷勤就是和我一起陪林明远试菜,应该没有什么时间在外面风流,他好象真的变了,但是,为什么?他有那么想跟我结婚吗?真的只是想有个家,而我是唯一的人选,因为象他说的那样,他爸爸喜欢我,所以想和我结婚,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有些害怕了,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林晨树会这样对我。
他对我太好了,回想起来,每次我不开心,他仿佛都知道,每次都会出现,嬉笑怒骂,虽然有时候很凶,有时候也很刻薄,但是——最后总是把肩膀借给我依靠。林晨树,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他对我,好象真的很温柔。
他是在喜欢我吗?
否则,没有理由只因为林明远喜欢我他就要娶我,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过他爸爸的话了,如果只是想要有个温暖的家,那么,他身边的女人中比我更温柔、更贤惠、更适合做妻子的人多得是,没有理由选择我,难道他真的喜欢我。
但是,他也没有理由喜欢我呀。
我所有的缺点都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他的面前,最难堪、最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而且,他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另一个男人,这样的我,这样不堪的我,他怎么会喜欢?
他说过他喜欢另外一个女孩子,因为无望所以想和我结婚,但这明明不是他的风格,林晨树怎会轻言放弃,怎会不战而逃?
我彻底迷惑了,喜欢我,不喜欢我,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我很想知道,我又很怕知道。
我很喜欢林晨树,喜欢到他提出了那个荒唐的一年之约,我也想试试的地步。他给了我温暖的依靠,给了我一个温馨的未来,给了我一个可以逃避的港湾,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轻松、自在、没有烦恼,我完全沉醉其中。结婚,和这样一个人,虽然荒唐,但我不想拒绝,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也拒绝不了。
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就不同了,我不能和他结婚,不能。
一点也不合逻辑,每个女人都想嫁给喜欢自己、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到我这儿反而不行了呢?
因为我知道,我的心,仍然被江南霸道地占据着,满满的,连一丝空隙也没有,我没有重新开始的准备,我的心,也没有为新的恋情空出来。
如果,林晨树也和我一样,喜欢着另外一个人,那我们就是公平的,只要双方都乐意,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如果他明明喜欢着我,那我就不可以了。是在我寒冷时给我温暖的人,是在我哭泣时替我擦干眼泪的人,是在我最无助时给了我勇气的人,是我这么喜欢着想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人,所以我不能。
如果不能给他同等的爱,我便不能。
我早已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不过是证实我的猜测,希望是我多心,说实话,虽然极力否认,但是,我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个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习惯了他有着温暖气息的怀抱。
“你喜欢我吗?”在一次酒足饭饱后,我突然问他。
林晨树呆了呆,然后小心地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我的意图,在一无所获后他夸张地笑了笑:“喜欢,当然喜欢,你是要成为我妻子的人,怎么会不喜欢。”
听不出真假的回答,亦是无懈可击的回答,他每次总是这样真真假假,但这一次,我不会让他蒙混过关。
“真的喜欢吗?象江南喜欢我的那种喜欢。”
林晨树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他看着我:“你是什么意思,你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我没有那样的福气,有时候能够装傻也是一种幸福,而我,连这样也不可以,我还真是命运坎坷。
我点点头:“是,我想知道。”
林晨树没有正面回答我,把皮球踢回给我:“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如果没有一点喜欢,他早就跳起来骂我自作多情了,他一直在兜圈子,不肯干干脆脆地否认,他对我的感情应该不是那么单纯吧?
我的心很慌乱,我稳了稳情绪,努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显得从容淡定:“你不要喜欢我,不要。”
林晨树的脸涨得通红:“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喜欢你,你脸皮还真是厚,对你好一点就——”林晨树说不下去了,过了许久才低声地:“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我的心一凉,他这是承认了?虽然有这样的准备,但我还是觉得心发慌:“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也不想的,可是,就是喜欢,我有什么办法?”林晨树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你不要喜欢我。”我很冷静。
林晨树很恼火:“我不是说了我也不想的,可就是喜欢,你不要我也没办法。”过了一会儿,他稳了稳情绪,放柔了声音:“晓西,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我摇头,再摇头:“你不要喜欢我,不要。”
是的,不该喜欢我的。
我不想你受伤。
不要喜欢我。
好象是我唯一能说的话,除了这个,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以后会怎么样?我和林晨树还能这样轻松地在一起吗?应该不会了吧,有些事情一说穿,就变得尴尬了,我们会变成怎样,我不敢想。
林晨树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注意到他一直努力在克制着自己,许久,才听得他淡淡地:“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他不是都知道吗?我轻声地:“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不要对我有感情,你会受伤的。”
“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你还管我受不受伤”,林晨树忍不住还是嚷了起来:“我要不要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因为我喜欢你,就要你喜欢我,从来没有。所以,你没有必要提醒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你喜欢谁跟我喜欢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没有。”
当然有关系,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那么我有信心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甚至结婚也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牵涉到了感情,那就太复杂了,爱情,那是最易碎、最伤人的东西,尤其是单轨行车,会更辛苦。我也有过暗恋的经历,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着另一个人笑,为另外一个人心烦意乱、心潮澎湃,是多么痛苦的事,我再清楚不过了。那种又酸又涩,看不到出口在哪里的绝望,如果可以,我希望林晨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那么单纯、快乐、又热情的男子,在爱情里从来没有受过伤害,想要温暖我心灵的男子,我希望他不要受到伤害,至少不要因为我受伤。
见我许久不说话,林晨树在我身边坐下,柔声地:“晓西,不要有负担,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爱你,只是在一起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了。天天见面一分手还是会想念,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洗洗碗也挺开心的,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会妒忌,所以我发现原来自己对你的感情没有那么单纯,原来我还挺喜欢你的。
对不起,对你,不是那种海枯石烂生死相许的爱情,只是慢慢地积累起来的感情,如果真的要分开,虽然会有些不习惯,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我和你妈妈,你和我爸爸,我们都相处得很愉快,我也觉得如果我们结婚,我喜欢你也是一件好事情,爱情,不是婚姻的必备品吗,没有爱情的婚姻多无趣呀,哪怕只是一个人的爱情,有总比没有好吧?
我今天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要你对我付出同等的感情,如果你能,那更好,如果不能,那也没关系,你只要象现在这样就好。你还担心什么呢,担心不能喜欢我,对我怀有歉意?没有必要,我也没有一开始就喜欢你呀,时间到了你也会喜欢我的,你这个人比较笨,反应肯定也比一般人慢些,你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不过,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一定是某根神经搭错了,调整过来你就会爱死我的,我是谁呀,我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潇洒不羁……”
听不下去了,我快要吐了,开始看他做内心独白,我听着还挺感动,想不到一眨眼就开始自我膨胀,臭美了。不过我的心开始动摇了,如果,如果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只是慢慢积累起来的感情,那么我也有,也就是说,我们的感情是对等的,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紧张了半天,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安心了,真真正正地放松了。
刚才真的有些害怕,可能会失去林晨树这个朋友的事实,让我焦虑不安,害怕得要命,原来,我,对他,亦有感情,这种日积月累的感情,应该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吧,我也是喜欢他的,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喜欢,就象一朵季花,已在不经意中悄然绽放。
就象林晨树说的那样,婚姻,如果是没有爱的婚姻,未免太无趣,互相喜欢着对方的婚姻总会比较好吧?
林晨树也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刚才他也很紧张,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一拍两散了,幸好——
林晨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没事了?”
我微笑:“没事了。”
林晨树很不满:“你们女人真是麻烦,一点小事被你们弄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要被你一惊一咋地吓个半死。”
我笑了,笑得很无耻:“因为你喜欢我多一些,喜欢得多一些的人总是比较吃亏一些。”
“那我不要喜欢你了。”林晨树很干脆地,然后小声嘟囔:“喜欢你就要被你踩在脚底下,我不要。”
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呢,爱情的世界里,哪有什么公平,他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呢,我真是看错了他,可不可以把刚才的话收回?
林晨树一个人还在那里嘟囔,突然他狂喜地大叫:“喜欢多一点的人吃亏,啊!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要喜欢我吗,我喜不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哪有说过,你听错了,我是说,我要更加喜欢你,真的,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努力。告诉我吧,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伸出小指头:“一点点,我有这么一点点喜欢你。”
“啊?才这么一点点呀。”林晨树很失望。
“已经可以了,你对我的喜欢我看也多不到哪里去,要不要,不要拉到。”
“要,要,干嘛不要,有总比没有好。”林晨树的情绪变化很快,一会儿就热情高涨。
还挺认命的,我喜欢他这种大大咧咧,很容易知足的个性,他对我应该就象他说的那样,只是慢慢积累起来的情感,因为付出的不多,所以对我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应该是这样吧?
喜欢林晨树,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好象找不出喜欢他的理由。可是,好象也找不出不喜欢的理由,喜欢,喜欢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
不过,能够喜欢一个人,真好!
不知道我和林晨树这样算不算正常。
没有恋爱,没有忽冷忽热的发烧期,没有互相磨合互相了解的缓冲期,准备直接杀入婚姻,这样能算正常吗?我们,是勇敢还是冲动?
我不知道林晨树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总是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婚姻,很多深爱过的人都不能相守到老,我们之间的这一点点感情,足够把婚姻维持下去吗?又能够维持多久?
我很矛盾,一方面担心我们之间的感情太少,不足够维持婚姻,另一方面,也害怕那个人对我太好,我无以回报,我负担不起。
也许我犹豫的不是要不要和林晨树结婚,而是该不该结婚。结婚,也就是放弃江南,对江南是不是太残忍了,对我自己也是。
如果没有静书,不,即使有静书,如果她不是生了这个病,也许我根本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等待,我可以继续,两年、三年,甚至更久,但是——我宁愿生病的那个人是我,好过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还是无可救药地经常会想到江南,他现在好吗?全心全意地爱着静书吗?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把身边的这个男人当成了他。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是——我真的很想念他。
吃完晚饭,我抢着洗碗,我今天又把坐在对面的这个人当成了江南,我甚至还想,如果这个人是江南那该多好呀,我真是太坏了,我的良心很不安。
洗碗的时候,头上的发夹忽然散了,盘着的头发散了一大半,我的手上都是泡沫,无奈只能用胳膊稍微理一理,没用,算了,洗完再弄吧。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轻轻地把我的头发拢起来,又放下,再拢起来,又放下,我的耳朵被弄得有些痒痒的,我低声:“别闹了,江南。”
我立刻呆住了,拢着我头发的手也僵住了,缓缓地、缓缓地把我的头发放下,一言不发。
我不敢回头看他,一定很生气吧,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小心一点呢,怎么会叫出江南的名字呢?我惴惴地,只是机械地洗着碗。
过了许久,才听得他说:“我去泡咖啡。”
我最害怕他这样,如果他发发脾气,凶我几句,表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象现在这样把事情闷在心里,表示他真的生气了,我好象太过分了。
洗完碗,我陪他一起看电视,是《武林外传》,多逗呀,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他,板着一张脸,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看来很生气。我主动检讨:“刚才,刚才是我不好,我——”
“我不想听。”林晨树用手捂住了耳朵。
我有些讪讪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能自圆其说,还是闭嘴比较好。
见我不吭声,林晨树也不作声,眼睛盯着电视,半个小时下来,不但姿势,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看来不哄哄他不行了,我陪着笑脸:“今天是我不好,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次吧,我保证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真的。”
林晨树还是不理我,以往只要我主动求和,他多半是半推半就也就原谅我了,他的脾气虽然来的快,去的也快,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知道我今天很过分,但我对江南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说过他不计较的,到底还是做不到吧。
我小声地抗议:“干嘛那么生气,我只是一时失言,还有,你说过你不在乎的。”
林晨树的脸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在乎,我是男人,我喜欢的女人一直想着别的男人,我会不在乎?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有哪个男人会不生气!”
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我又说错了?但他明明说过只要我象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喜欢别人也没关系,不喜欢他也没关系,怎么说变就变呢!
我也有些生气,瞪着他,不说话。
看见我的表情,林晨树更生气了,他冲我大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和我一起吃饭吗?吃饭的时候,你一直看着我,用一种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可只要我一看你,你就把眼睛转开了,你把我当成他了吧。杜晓西,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呢,你告诉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到底是谁?”
林晨树最后的语气低沉,带着无限的苍凉,我大骇。能看出来吗,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怎么办,怎么办?我好象真的伤到他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挫败的表情,这么失落,这么无助,我怎么办?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抚平他额上的皱纹,他的眉皱得多深呀,一根一根,都是因为我吧?
我以为他会摔开我的手,因为他这么生气,但是,很意外,竟然没有。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他的眉,他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
林晨树依然对我的眼泪一点办法也没有,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把我揽入怀中:“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发脾气的,不哭了?”
我还是哭个不停,因为委屈,替林晨树委屈,我做了这样的事,他为什么还要道歉?我哭得更凶了。
林晨树被吓倒了:“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我真的不生气了,你不要哭了,你这一哭呀,我的心就纠起来了,就——”
林晨树止住了,不过我立刻不哭了,原来他这么怕我哭,以后得好好利用这个武器。
林晨树立刻发觉上当了,他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只好厚着脸皮笑笑:“不生气了?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看他还是不吭气,我只好继续耍宝,把眼角顶上去装狐狸,不行,不笑,把鼻子顶上去装猪,还是不行,找两根葱插在鼻子里,都装象了可他还是不笑,我都这样牺牲了,他怎么还是这么酷呀,我无奈地把葱从鼻子了拿出来,不想一拿出来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林晨树终于忍不住笑了:“怎么这么丑?”
我也笑了,凑近他:“很丑吗?不觉得很可爱吗?我这样取悦你,你也取悦一下我,说杜晓西是个大美女,如果觉得很难开口,那就说杜晓西很可爱,快说。”
我的脸凑得很近,几乎挨着他的脸,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片可疑的潮红,脸红了?为什么?不过他脸红的样子很可爱,以前怎么没有发觉他长得这么漂亮呢,我盯着他的脸,有些发呆。
林晨树一把推开我:“花痴呀,你,离我远点。”
远点就远点,不过,今天有很大的发现,原来这个人最怕我哭,以后不用怕他了,只要哭给他看就行了,别的我不敢说,哭,我最在行,哈哈,林晨树,以后看我怎么欺负你!
哈哈哈!
终于雨过天晴,只是未及十分钟,我们又闹别扭了。
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我们越来越象恋爱中的男女。
事情是林晨树挑起的,不过我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本来,刚刚闹了一点小别扭,又很快和好如初,所以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却又是甜甜的暧昧气氛。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眼睛盯着电视,傻傻地笑着,我们都有些心不在焉,电视上的郭芙蓉正在号啕大哭,我们的笑容却止不住地从唇边漾开,与电视无关,是我们的心正在飞舞轻扬。
忽听得林晨树轻轻地叹息,我心里不禁埋怨:真是个煞风景的家伙,此时无声胜有声,多好的气氛,他偏要来破坏。
却听他低声道:“晓西,下个月,我们去美国吧。”
美国?我想到了江南,我立刻变得很敏感,刚刚还因为他闹得很不愉快,他为什么又要提起?我的脸色不好,语气也很凶:“美国,我们为什么要去美国?”
林晨树没有料到我是这种反应,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看得出他努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妈妈还是不肯回来,她很想见见你,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你考虑看看。”
我暗骂自己敏感,美国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一个江南,我怎么忘了林晨树的妈妈也在美国?我刚才的反应好象有些过了,我在想些什么,林晨树多半是猜到了,否则他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最近很敏感,又小心眼,怎么还是接二连三地犯错呢?
我嘿嘿地傻笑:“是哦,我们是应该去看看你妈妈的,你妈妈还是不肯回国吗?和你爸爸还是那样?要不我们——”我东拉西扯,努力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晨树打断我,淡淡地:“那你是答应了?下个月月初,可以吗?你把护照给我就行,其余的事我来办。”
去美国?下个月?这次去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是——我不知道,见到了那个人,见到了那个人痛苦的眼睛,我会不会动摇,会不会后悔,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几乎肯定自己一定会心软,一定会犹疑,甚至悔婚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绞尽了脑汁开始想可以不去的理由:“下个月有新的工程要开工,我们都走了,不太好吧?”
林晨树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因为台风的关系,所以把开工日期延迟到月底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绝对赶得回来。”
我很懊丧,还有什么理由呢?哦,对了:“我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她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我已经跟伯母说好了,我们一起去,顺便可以在美国治治她的老毛病,那里有个这方面的专家,跟妈妈很熟。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
我一时语塞,好象真的找不出不去的理由,但是我真的不能去,我咬咬牙:“我晕机,不适合做长途飞行,所以还是——”
林晨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我,眼神空洞迷茫,我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强调了一句:“我真的害怕坐飞机。”
我听到林晨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你是害怕坐飞机,还是害怕见到那个人。”
我呆住了,只觉得四肢麻木,根本动弹不得,脑子也似被冻住了,根本无法思考。我抬眼看他,看着他,我愈发不能思考。
他的整个人笼罩着一种既愤怒又焦灼的气息,手紧紧地握着,看着我的眼神冰冷又绝望,他轻轻地,但坚定无比:“我想知道,请你告诉我。”
他既然知道,何苦要我说出来?他是对我残忍还是对自己残忍?
我默不作声,但林晨树不肯放过我,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眼睛盯着我,死死地,一动不动。他的力气很大,我的手腕几乎被他捏断,我终于痛不过,忍不住叫出了声:“我不是怕见他,我是怕见了他,对不住你。”
我又错了,无论如何,我不应该这样说的,但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林晨树立刻松开了我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种轻飘飘的笑容:“原来是这样。让你很为难吧?谢谢你还能顾忌到我的感受,可是——”他停顿了许久,才听得他的声音坚硬如铁:“可是,我并不是非要和你结婚不可的。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你,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完全不必为了我为难成这个样子。
我这个人,对感情一直都不是很认真,本来想着认真一次的,看来不行了,我虽然想要拥有你的爱情,但是——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我,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乞求爱情的地步。所以——”
林晨树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我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听得他轻轻地,象是在说给自己听:“所以,杜晓西,我们结束了,你要继续等还是要怎样都随便你,不管我以前说过些什么,都忘了吧,因为我已经决定忘记了,再见。”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慢,缓缓地,缓缓地,步子很沉重,一步、一步,砸得我的心生疼生疼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竟然没有想到伸手拦他,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拦也拦不住。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决绝的表情,他是真的放开我了?不是说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吗,为什么看着他离开,我的心竟然这样疼?
林晨树的手握在了门把上,顿了顿,只是几秒,我的心却跳得厉害,我屏住了呼吸,我怕轻微的一点点声音都会让他改变主意,我很害怕他不肯回头,我静静地等待着,他果然回头,笑得云淡风轻:“祝你幸福。”说完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停留。
他走了,他竟然这样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
今天是很奇怪的一天。
早早地就被老妈赶下了床,还翻箱倒柜地替我找合适的衣服,什么日子,她这么大阵仗?
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一件,她的眼光还真是毒辣,竟然就是那件湖蓝色的连衣裙,我穿着象矮冬瓜的那一件,被林晨树讥笑为土得掉渣的那件,穿它?我疯了不成。
老妈极力游说我,说晚上一起吃饭,让我穿漂亮一点,我天天晚上和她一起吃饭,就算在外面吃也没有必要吧?除非——我把话撂下了:除非她是要给我介绍新爸爸,否则我想不出和她吃饭我还要穿得漂亮一点的理由。
我被老妈赶出了家门,这么生气干什么,老爸都再婚好些年了,她结婚也没什么呀,看她意识大胆思想前卫,骨子里却还是放不开,唉,这么天真的老妈,我怎么放心。
一早上就不顺,到了公司才发现林晨树又跷班了,最近他很奇怪,一到下班就不见了人影,问他干什么去也是神神秘秘支支吾吾的,难道老毛病又犯了?自从那日以后,他就是这样,难道真的是已经上钩的鱼,男人就不会再下饵了?早知道我就继续吊着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做人还真是不能太坦白。
老妈却不这么想,说是没见过林晨树这么实在的孩子,一定是我误会了他,林晨树?实在?我真是无语。
我连忙给林晨树打电话,一堆的文件等着他签字,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逍遥。林晨树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说要他签字,他倒推得痛快,让我找林明远,他今天不进公司了,我刚要问他在哪里,电话啪地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忙音,永远的忙音。
我无奈只好去找林明远,老头现在一般是中午吃过饭后到公司露个脸,下午三点不到就闪人,难得今天一大早竟然在。
林明远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我把要签字的文件交给他,正要离开,林明远笑着招呼我坐下。他的脸色温和,隐隐地透着几分喜气,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晓西呵”,我一听就有些头晕,每次他么叫我,不是催我快点结婚,就是给我出馊点子,前两天还把台湾苦情戏的桥段也搬出来了,说他会想办法把儿子灌醉,然后我不用真的什么什么的,只要清早起来在床边啜泣几声,他自会替我主持公道,他到底对他的这个儿子了解多少,这么老的桥段能逼林晨树就范?真是天真。不过我老妈和他有得一拼,每次林晨树来两个人就背着我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有一次我偶然听到,我那位可爱的老妈,教林晨树的竟然也是这一招,不过换成把我灌醉,生米煮成熟饭,让我不从也不行。真是服了这两位老人家,胳膊肘往外拐,所有的智慧都用来对付自己的儿女了,不服不行。
“晓西呵,晨树今天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我忙道:“没有,他说今天约了客户在外面见面,不进来了。”
林明远指指我:“又撒谎,你们两个现在合起来骗我。”
我有些脸红,看看林明远的表情没有真生气,我这才放心:“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把电话挂了,呆会我会打给他,让他早些进公司。”
林明远摆摆手:“不用了,也没什么事,就当放他一天假吧。”
我笑着说好,林明远突然凑过来,冲我眨眨眼睛:“我这个儿子,还不错吧?你都开始护着他了,我是不是很快可以抱孙子了?晨树最怕孤单了,你们多生几个,我以后就全职替你们带孩子。”
林明远的眼神悠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飞到哪里了,老头的跳跃性思维我还真是跟不上。我知道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说到孩子,他可以眉飞色舞地说上几个小时,我只好学那些小女生,跺跺脚,撒撒娇:“林董!”
林明远笑了:“还害羞,好了,不说了,你待会,我有东西送给你。”林明远起身,去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竟然是一把车钥匙,我不解地看着林明远,给我的?
林明远笑着点点头:“是我送你的礼物,晨树送你什么我不知道,老头子我就送辆车吧。不是什么好车,MINICOOPER,你们小女孩开正好。”
我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他这么大的手笔,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掉馅饼了?总该有个理由吧,而且这是个甜的馅饼,不是我喜欢的口味:“林董,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况且我连车都不会开,要了也没用。”我把盒子还给他,太有负担了。
“不会?学了就会了,有了车不就有学的动力了吗?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再推辞我就要生气了。”林明远把盒子塞回我手里。
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什么意思?虽然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但我不以为我很快会嫁给林晨树,我们刚刚开始有感情,进入婚姻应该还有一段路要走。
看我傻愣愣的样子,林明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晨树还没有——不管怎样,这车你一定要收下,我林明远送出去的东西哪有退回来的道理?”
林明远板起了脸,我知道他多半是装出来的,不过懒得揭穿他,他是长辈,又是我的上司,我不便做得太难看,待会把钥匙还给林晨树就是了。
我于是笑着点点头:“谢谢林董。”
林明远沉着的脸立刻笑颜如花,他还挺能装的,他慈爱地看着我:“这就对了,车停在地下车库,晨树的车位旁边,我选了红色,你喜欢吗?”
红色太招摇了,不过反正与我无关,我笑着点点头:“喜欢。谢谢林伯伯。”
我想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最后一声林伯伯还是很得老人家的欢心的,虽然他可能更希望我唤他做爸爸,他一脸的笑意一直持续到送我出来。我在门口与他道别,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得林明远道:“晓西,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儿子对哪个女孩子这么认真过,所以,如果他有什么要求,你就答应他吧。”
什么意思?我正要转身问他,他却已经把门关上了,我不便进去追问,只好带着疑问离开,他要我答应什么?
车子的事情、林明远最后的话,我有很多事要找林晨树,可是,这家伙的手机竟然关机了,我恨得直咬牙:你最好不要出现,否则,嘿嘿!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怒气,林晨树竟然真的一天没有出现,他倒是逍遥了,可把我忙坏了,但我还是抽空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是关机,直到临下班,我终于找到了他。
还未及我发威,他倒是先撂下一句话:“下班后马上到我公寓来。”我未及回答,他又把电话挂了。
这家伙!他把我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有心不理他,但是,今天有这么多的疑问,我是个好奇宝宝,不弄清楚我会睡不着觉的。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林晨树,你若以为我好欺负,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来了。
我稳了稳情绪。
免得自己一见林晨树,拳头也跟着挥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我终于按响了门铃。
我愣住了,眼前的林晨树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白衬衫,休闲裤,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衣服的外面还套了一件大花围裙,手上又拿着锅铲,这样的他多少有点可笑。
见我来了,林晨树很高兴,整张脸喜气洋洋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对他一肚子气,可面对这张笑脸,我气不起来。
林晨树忙招呼我坐下,突然,他象是想起了什么,心急火燎地往厨房冲,嘴里还大呼小叫:“我的鱼,我的鱼!”
我连忙跟进厨房,林晨树手忙脚乱,嘴里还哇哇乱叫,不过终于把一条清蒸多宝鱼出了锅。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我也急出了一身汗。我最看不得别人比我还笨,顾不得刚才还在生他的气,卷了卷袖子,很仗义地说声:“我来”。
偏偏林晨树不领情,把我轰出了厨房,还很自信地对我说“等着吃最正宗、最美味的林氏大餐”,林氏大餐?看他以往在我身边帮忙的笨样子,连个菜都洗不干净,还要做大餐?我拭目以待。
菜上得很快,让我怀疑这些菜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菜很丰富,盐水河虾、清蒸多宝鱼、红烧肉、清炒豆苗,西红柿蛋汤,不错嘛,有荤有素,还有海鲜,如果真的都是他做的,我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林晨树在一旁很得意,拍拍手,脱下围裙,在我身边坐下,巴巴地看着我,象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狗。我轻轻地拍拍他的头:“很乖嘛,好象很不错的样子,真的是你做的,没有人帮忙?”
林晨树很委屈:“当然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练了好久了,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呀。”
原来这些天他是在忙这个呀,我的心温温的,软软的,甜得能腻出蜜来,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你做的?能不能吃呀?”
林晨树一把夺过我的筷子:“不吃拉倒。”
我连忙从他手里抢回筷子,讨好地笑笑:“你做的一定很好吃。”
先前我还在怀疑这些菜是事先做好的,林晨树只不过是热热,装装样子,等下了筷子我马上排除了这种可能。
太难吃了!鱼外面是热的里面是冷的,根本没熟;红烧肉倒是熟了,可老得根本嚼不动;豆苗是打翻了盐罐子,咸得根本不能入口;番茄蛋汤不咸,根本忘了放盐;唯一能吃的就是盐水虾了,虽然有些老,不过是五个菜里唯一能凑合着吃的。我略微皱了皱眉,林晨树很紧张:“怎么?不好吃?我爸爸说的要点我都照做了呀,应该不错的。”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误人子弟了,也终于知道象厨艺这种技能也可能会遗传的,林晨树的才能完全和林明远一个德行,有些东西确实光努力是不够的,还得有点天分,这父子俩看来在厨艺方面绝对没有什么天分,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看在林晨树这么努力的份上,我不能打击他,我笑笑:“对于初学者已经很好了,还不错。”
“真的?”林晨树听后欢天喜地,挟了一筷子豆苗就往嘴里送,我不忍看他,果然听到他一声怪叫,菜都吐了出来,然后拼命喝水。最后,他灰溜溜地:“我们去外面吃吧。”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不忍心,好歹忙活了半天,怎么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我把他按回椅子上:“不用了,汤里加点盐,红烧肉太老多嚼嚼就是了,豆苗咸一点也好,下饭呀,我们不要出去了,我想在家里吃你煮的菜。”
林晨树有些垂头丧气,今天一整天就忙活这四菜一汤,我看他还准备了烛台、红酒,本来想烛光晚餐的,不过菜做得不好,有些灰心丧气,也没心情搞气氛了,只是埋头吃饭,样子很可怜。
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我却吃得很开心,饭菜做得好不好吃还在其次,难得他有这份心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竟然为了我,洗碗做菜,对这份心意,我不能视而不见,多少也有些动容,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我的吧,他的行动似乎比他的语言更诚实。
饭后,我抢着洗碗,虽然讨厌洗碗,但人家都做菜了,做人不能太不识相。林晨树按住我不让我动手,说让他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怎么这么贴心呢。不过我的脸皮没有那么厚,我抢着去拿碗,林晨树忙阻止我,我们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我立刻发现不对劲,我抓过他的手,摊开,我呆住了。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只是烧几个菜,竟会弄得两只手伤痕累累,有被刀割破的,有被油烫伤的,有的还起了水泡,新的伤痕和旧的伤痕交织在一起,让人怵目惊心。
我拉着他的手,很是心疼,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呢?找来医药箱,拿出针,消毒,然后帮他把水泡挑破,不挑破化了脓更疼。挑完了水泡,我给他上药,我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弄痛了他,但他还是轻轻地蹙起了眉,疼吧?我忍不住埋怨:“怎么伤成这样?疼不疼?”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我忍不住抬头看他,林晨树盯着我的手,眼神朦朦胧胧的,我推推他:“问你呢,疼不疼?”
“不疼,一点也不疼。”林晨树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我大窘,脸也绯红,这么肉麻的话,为什么我听着倒有几分欢喜,不过还是很不好意思,正好药也擦完了,我急于抽身离开。再这么四目对视,我怕自己的心脏会因为跳得过快而休克。
林晨树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我推推他:“你放手,我去洗碗。”
“好”虽然这样说,林晨树却始终不肯放手。
我只好来硬的,用力想把手往外抽,却不想用力过大,人往前冲,结果整个人伏在了他的身上。我急于起身,林晨树松开了我的手,看样子要扶我起来,我刚说了声谢谢,却发现自己谢得太早了,因为这家伙根本没安好心,他的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唇也覆了上来……
开始的时候因为害羞也因为生气,我努力想挣脱他的控制,但是当他的手轻轻的抚摸上我的脸庞时,我心软了,他的手很粗糙,我依稀能感觉到手上的累累伤痕,我放弃了挣扎;但到后来,我发现自己比他还要投入,这家伙到底吻过多少女人?我已经忘记了身在何方,只是想着眼前的这个人,想着这个吻……
是我和林晨树的初吻。
婚礼定在两个月后。
我本来想做五月新娘的,不过所有人都反对,我的婚礼我竟然不能做主,真是让人郁闷。
不过想想他们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老妈本来准备把我削价处理的,想不到竟然卖了个好价钱,生怕别人退货,当然是越快越好;林明远是急于抱孙子,路上见个小孩都想抢过来抱抱,当然也是越快越好;林晨树也主张快点结婚的,而且是最坚决的一个,表面上说得很好听,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哄得两位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实际的原因,他一日漏嘴道破了天机——怕夜长梦多,这个梦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结婚,自不会反悔,只是这些话他不提我不便主动与他说,免得他多心。他本是个随性的人,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乎,唯独对江南,他总是分外敏感,有时甚至蛮不讲理,他的心思我明白,所以既然决定了嫁给他,他要什么时候结婚就由着他吧,时间久了他自会安下心来。
婚礼前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去一趟美国,新房也得装修。林晨树是主张在外单过的,他受不了林明远的唠叨,林明远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嘱咐我们要经常回家吃饭。不过,他嘴上虽不反对,但老人家嘛,总是喜欢热闹,怕孤单,怕冷清,其实心底是巴不得我们能够住在一起的,所以我坚持要和林明远一起住,林晨树最后拗不过我也答应了。看着林明远欣喜的眼神,我忽然觉得让他快乐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他不经常做些让我看不出原料是什么的菜让我试菜,我想我们日后的相处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林家的别墅本来就是新装修的,所以不必大的改动,但毕竟是新房,刷刷油漆、换换窗帘、家具,这些还是必需的,所以林晨树想在十月份结婚根本不现实,最后,我们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十二号,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很适合结婚的季节。
定了日子,林晨树心情愉悦,提议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一下,说是上次烛光晚餐没吃成,今天补上。有得吃总是让人高兴的——只要不是他做的,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决不让这个人下厨房烧菜。
我其实还蛮期待这顿晚餐的,日子定下来以后,总觉得心也定了下来,跟往日自有些不同,妻子,我即将是他的妻子,他最亲近的人,感觉真的好奇怪。
本想安安静静地二人世界,不过偏偏有人出来搅局,而且是我们都不敢惹的人——北北。
北北听林明远说了我们要结婚的事情,自是很生气,身为我的死党,她连我们什么时候恋爱的都不是很清楚,却突然听说我们要结婚了,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呀,她最近那么忙,一会儿北非,一会儿南美,我找她人都找不到,本来还指望她给我些意见的,现在她还敢怪我?
不过和北北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她一定要我晚上请她吃饭赔罪,而且拒不欢迎林晨树,我说不过她,只好把电话交给林晨树,林晨树据理力争,软硬兼施,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看来烛光晚餐又吃不成了。
北北选了一家西餐厅,很幽静。她的心情明显不好,菜吃得很少,酒却喝得很多。再这样喝下去,非醉了不可,我连忙从她手中夺下了酒杯,不让她再喝。
“你怎么了?真的生气了?我也是刚刚决定的,真的没想瞒你,其实我也没想这么快结婚,不过大家都希望快点,反正迟早要嫁的,快点就快点。”
北北指着我:“怎么连你也要嫁了呢,结婚真的那么好吗?”
是好还是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如果再不结婚,就会被老妈的唾沫淹死,被林明远折腾死,因林晨树哀怨的眼神内疚而死,反正横竖一个死,我宁愿结婚试试。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不结婚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北北呆了呆:“这个婚,你是被逼的?你不想结婚?你告诉我,没有人可以逼你的。”
刚才还那么生气,一听我被欺负,就顾不得生气了,北北就是北北呵。我连忙摇头:“不是的,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结婚了。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北北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林晨树没有欺负你?”
“当然没有。”我不由好笑,林晨树做人真是太失败了,怎么人人觉得是他在欺负我,事实上反而是他被欺负的比较多。
北北点点头:“我也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否则我也不会帮他,只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仓促决定。如果只是因为寂寞了,或是那个人对你实在太好,亦或是因为江南结婚了,所以你也急着把自己嫁了,那我劝你,这个婚不结也罢,免得将来害人害己。”
我默不作声,仔细想着北北的话:寂寞了,那个人对我太好,江南结婚了,这些确实是我想结婚的理由,不能说不是,如果不是江南结婚,而且静书又是这个状况,我想我多半会等他的;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太寂寞了,想找个肩膀靠一靠,而林晨树又对我好得没有话说,我想我多半不会这么快结婚。但是——又仿佛不只是因为这些,但我却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不只的这些是什么,是因为爱吗?仿佛是仿佛又不是。
北北看着我,摇摇头:“很难说不是吧?我就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江南回来了,离了婚回来了,你还会结这个婚吗?”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每次一想起,我立刻逼自己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江南决不会与静书离婚,就算静书真的——我们也很难在一起,我又何苦多想,不过是徒增烦恼。
我低声:“我们不可能的,你明明知道。”
“如果可能了呢,比如说静书的病好了,或者她根本没病,江南自由了,你还会想和晨树结婚吗?”
我吃惊的看着北北:“你是说静书的病能医好?还是以前是误诊?”
北北叹了口气:“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摸着你自己的心回答我,你会结这个婚吗?”
如果江南是自由的,站在我面前,我还能轻轻松松地结这个婚吗?我还能很坚定地说我愿意吗?
我突然间有些迷茫了。
我有瞬间的茫然,不知身处何方。
但我很快清醒了。邻座的小女孩用一种很稚嫩的声音在数数,“一、二、三”,声音不大,对我却有如棒喝,我忽然想起了那日,林晨树也是这么数着,那个傻瓜,如果我一直不答应,只怕他会一千、一万、一亿地数下去吧?
我想起了很多:每次受伤他都是他给我安慰、我们的一年之约、他那伤痕累累的手……太多了,我都记不起来他到底为我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这个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的男人,这个包容我纵容我的男人,这个一次又一次被我伤害却依然对我如故的男人,想着他,我的脸上不由浮起微笑,我忽然想起有部电视好象说过,能让你笑的人就是你爱的人。这个每次都能让我敞怀欢笑的男人,我对他的感情不是爱又是什么?
我迷乱的心渐渐变得清明,面对北北我不再迟疑:“你说得对,我也许是因为那些理由才想结婚的,但是,我想嫁的人只有他一个,我想和他在一起。即使江南站在我面前——”
我顿了顿,下定了决心:“即便他真的回来,也不会改变什么,我现在想跟林晨树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北北看着我,许久,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近我抱着我,许久许久,她才低声:“恭喜,晓西,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
我重重地点头,对未来,对林晨树,我有信心。
与北北在饭店门口告别,我一个人默默走了许久,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林晨树家楼下,我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大概是因为内疚吧,刚才我好象动摇了,对他有几分歉意,上去看看他,顺便查查岗也好。
“你怎么来了?”见到我,林晨树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有些慌乱,难道真的在做坏事被我抓个正着?
我探头朝屋子里张望,自己也有些胆怯了,不会真的有女孩子在里面吧?枉我今天如此对他,我有些气鼓鼓地:“是不是不方便?那我走!”
我掉头就走,林晨树一把抓住我:“你想哪里去了?你自己搜,怎么总不相信我呢?”
我进屋四处看看,果然没人,那他瞎紧张什么?林晨树递给我一杯咖啡:“你怎么来了?”
干嘛总问我这一句,不欢迎我?我没好气:“来看看你不可以?”这个人怎么回事,难道非要我肉麻兮兮地说我想他了?
林晨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许久才吞吞吐吐地:“北北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这么在意北北,大概是太清楚北北的意见对我有多重要了,吓唬吓唬他也好:“北北说要我考虑清楚,要不要嫁给你。”
“她真的说了?”
“当然是真的。”我一本正经,说得煞有介事。
林晨树的脸微微泛白,指尖有点颤抖,他笑得有些勉强:“那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真是个笨蛋,我若是真的准备重新考虑婚事,怎会把北北的原话告诉他?不过让他有点危机感也好,对我才会更好呀,林晨树,我是吃定你了。
我故意不回答他,转而从纸袋中拿出盒子:“我有礼物送给你。上次你送了礼物给我,我想有所回报,我们两不相欠了。”
林晨树怏怏不乐:“什么叫两不相欠,我宁愿你一辈子欠我的。”
对我的礼物没兴趣?他会后悔的。我走到近前,晃着盒子:“真的不要?好东西,不要会后悔的。”
林晨树瞥了一眼:“我哪有什么心情收礼物?你就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北北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不理他,顾自打开盒子,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你试试,我颜色都选了很久呢,喜欢吗?”
林晨树胡乱地在肩上比了比:“好看,喜欢。你还是快点告诉我吧。”
“我呀——”我把毛衣在他肩上重新比了比,正好,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嘛:“从毕业以后就没有织过毛衣了,所以手工不是很好,不过我选了最好的羊毛线,花色也是很繁的一种,我费了很大劲才织好的,送给你,我想连同自己的心意一起送给你。我没想过自己会为别的男人织毛衣,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别的男人,不过——”
我停下来想看看林晨树的反应,他怎么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呢,是我爱的表白,我没想过会给别的男人织毛衣,没想过会爱上别的男人,现在我都给他织毛衣了,不就是说我已经开始在爱他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明白,难道非要我赤裸裸地说我开始爱他了?多难为情、多肉麻呀,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我说不出口。
林晨树还是呆呆地看着我,他这时候不是应该拥我入怀吗?怎么象个傻瓜似的什么都不做呢?我是继续还是等他慢慢消化?
我终于决定放弃了,恋爱中的男人总是蠢得要命,我再说得白一点?
“北北今天问我,如果江南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还会不会和你结婚?”
我看了看林晨树,他果然紧张地看着我,手已经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还是那么在意江南:“说实话,我犹豫了,也动摇过,也许以后,我们去美国的时候,或者他们回国的时候,我还会有这样的动摇,这时候,请你抓紧我的手,不要放开,也请你相信我,一定相信我,好吗?我——现在——想在一起的人是你。”
我看着林晨树,相信他在我的眼中已看不到一丝犹疑,他猛地把我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
我更紧地拥住他:“我知道,你很在意江南,我不能说我会把他忘记,是我很珍贵的记忆,也是我从来没有后悔开始过的人生,我可能忘不了,也不想忘,但是——他已成为过去,你才是未来,我会为未来而活。
以后我也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女朋友、妻子、情人,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也会是最好的母亲。你说你把你的整个人送给我,我比较小气,但是,我想把这份心意送给你,想和你共度未来的心意送给你,这个礼物,你不想要吗?”
林晨树傻傻地直点头,今天好人做到底,再给他点惊喜吧,我轻轻地:“我爱你。”
林晨树简直要晕了,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惊喜呢,他仰着头冥思苦想,我推推他:“想什么呢?”
林晨树展颜,笑得灿烂无比:“我该怎么谢谢北北呢,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对我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立刻变得凶巴巴的:“林晨树,你好象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你到底爱我吗?”
林晨树笑了,如礼花般璀璨,我尚沉迷在他的微笑中,他的唇已轻轻地覆在我的唇上,软软的,声音更是温柔如水:
“我爱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了你。”
在结婚前两个月,我第一次听到我的男人说我爱你。
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情侣。
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又是自由恋爱,怎么会直到结婚前两个月才第一次说我爱你呢?我还可以解释,因为我是刚刚才明白自己的感情,但是林晨树就很奇怪了,不是说第一次见面就爱我了吗,为什么这么久,他却从未对我说起?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呢?应该是粥火锅的那一次,我记得我当时穿着随意,埋头猛吃,毫无风度可言,而且也没和他说几句话,他怎么就一见钟情了呢?不可思议。
我抛出了疑问,林晨树笑着摇头:“那不是第一次。”
不是?怎么会?这么一位大帅哥我若见过一定会有印象,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啊——刘公子说过,他以前总是去看我比赛,难道是被我球场上的风姿迷住了?这倒是有可能的,网球场上的我自信、阳光,还是很有人气的:“是不是看我打球的时候迷上我的?”
林晨树微笑:“比那还要早。”
难道是高中时代,天啊,他比我还小一岁,绝对是早恋,怎么会这么早熟?而且,我的高中生涯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代,记忆中的我不是在打扫厕所就是在挨批,哪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林晨树是不是搞错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你呢?”
林晨树只是笑不肯回答,是不能说的秘密吗?我真是好奇得要命,不过任我怎么拷问他就是不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很固执。
这个不肯回答那就换一个问问,今天我是好奇宝宝,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你以为北北跟我说了什么?”
“哪有?”林晨树根本不认帐:“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
一听就是假话,北北怎么会无缘无故说他的坏话,除非他做了什么坏事被北北知道了,担心北北告诉我,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北北没理由不告诉我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总之这两个人很奇怪,不过既然两人都不肯说,我又何必深究,反正两个人都这么爱我,肯定不会害我的。
提到北北,我忽然有了想法:“你的朋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男人,要素质高一点的,条件好一点的,而且不能象你这么花心的。”
林晨树连呼冤枉:“哪有,我早就改邪归正了,你怎么总是揪住人家的错处不放呢?”林晨树很不满,不过一会儿他又紧张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还没结婚你就准备红杏出墙,而且是和我的朋友?你好过分!”
我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理他,只是催促他:“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
林晨树陷入了冥思苦想,我知道很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一个比一个野,正经能做人男朋友、丈夫的还真没有。算了半天,好象有一个人还勉强合适:“刘公子,刘公子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那倒没有,你那个师妹把他甩了之后,他倒是修身养性了好一阵子,不过你要是想把他介绍给北北,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
很聪明嘛,竟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对刘公子的印象还不错,尤其是我第一次假扮林晨树女朋友的那一次,那天林晨树把我扔在一边,他的那些女性朋友对我冷嘲热讽的时候,刘公子很照顾我,还替我教训了几个说话很难听的女孩子,我对他的好感从那次而来,后来又见过几次,每次都有新的发现,其实,这个人除了嘴巴损点,还真是个好人,一个温柔的好人。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觉得他们两个挺合适。北北一个人,太可怜了,听说她们台里那个什么都要和她争的女主持也宣布要结婚了,她心情很不好,给她找个伴吧,她一个人的样子,我看着心疼。”
“你以为莫北北找不到男人,追她的人多了去了,你瞎操什么心。”
“问题是如果我们不操心,她根本不会找呀,真的替她找好了,说不定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就算不成,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林晨树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说实话吧,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莫北北还是刘公子的初恋,据他说是他至死也不能忘记的初恋。他们在大学的时候还约会过,不过这次约会让刘公子痛不欲生。”
“怎么呢?”想不到刘公子这种人还有初恋,竟然是北北,我真的很好奇。
“他们本来是高高兴兴去约会的,不过路上碰到几个小流氓,结果刘公子一时胆怯,被另一个男人英雄救美,而且北北还死心塌地跟了那个人,那个人是酒吧驻唱的歌手,连大学也没有考上,可北北就死心塌地跟了他了,不离不弃,就算他离开了,她还是在等他,你说刘公子郁闷不郁闷。你想呵,他只是一个人,对方有好几个人,还带着刀,刘公子一时胆怯也情有可原,再说他也没有扔下她逃跑,只是腿有些软,声音有些颤抖,可就一次,他就被判永远出局了,你说它冤不冤?”
“那是因为他不了解北北,北北最喜欢英雄,也最崇拜英雄,要怪就怪另外一个男人表现得太完美。”
“对对,刘公子后来也追悔莫及,怎么知道那些小混混外强中干,根本不经打,早知道就冲上去,就算流点血也是值得的。”
“所以北北不选他而选展东,他也会害怕,但是他表现得很勇敢,北北认为他是因为爱才变得勇敢,所以倾心相许,刘公子可能是爱得不够深吧,至少北北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刘会比那个展东爱得少一分,至少他不会抛下她一个人离开,让北北这么多年一个人,如此寂寞,我看不到他的爱到底在哪里。”
我低声:“也许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吧。”我想到了江南,话就冲口而出。
幸好林晨树并未在意,他突然抱住我:“好了,不要说他们了,还是说说我们吧,我好奇死了,你什么时候发现你爱我的,我以为我还要等好久好久呢。”
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觉得好象是爱上你了。”
“啊?还是好象?你怎么可以这样,爱就是爱,哪里有什么好象,我问你,你到底有多爱我呢?”
“你呢?”我想先听他的答案。
“胜过自己的生命。”
天啊天啊,他说这个话怎么不会脸红,太假了,谁会爱另一个人胜过自己?至少我没有见过,我也不相信。
林晨树一点都没有尴尬的表情,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弄得我有些心虚:“我可能不能这么爱你,不过我会努力的,我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这个回答有些赖皮,但林晨树已经满足,他俯下身子温柔地吻我,我热烈地回应他,有一个前科累累的男朋友也不错,至少他的接吻技术高超,真应了他的话,一生受用无穷,我喜欢和他接吻。
我一定会一天比一天更爱这个男人。
北北出事了。
说得更准确些,应该是刘公子出事了,为了北北。
那次刘公子把北北拉出去好好聊过后,两个人果然关系缓和了许多,也能在一起说说笑笑了,当然距离刘公子的目标还是相去甚远,所以刘公子正非常努力地缩短着这种距离。
也正因为此,所以北北出事的时候,刘公子正和她在一起,面对几个彪形大汉,这一次刘公子表现得相当勇敢,以一人敌数人毫无惧色。一来大概是因为决不愿意历史重演而平生出的勇气,二来也得益于他多年苦心修研跆拳道,总之刘公子这次表现得很漂亮,一雪前耻,让北北刮目相看。
英雄救美的代价是惨痛的,刘公子也被揍得够呛,那些打手后来被赶来的警察当场擒获,据交待是被北北的栏目爆了光的企业主雇人干的,主要是想给北北一点教训,所以那些人下手的时候不算太狠,刘公子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倒并未伤筋动骨,不过因为北北受了点惊吓住进了医院,所以刘公子也顺理成章地住了进来,当着北北的面,他总是喜欢秀自己手上、腿上的伤口,弄得北北内疚得要命,心甘情愿地服侍他。
刘公子难得有此良机与北北亲近,自不会放过,今天腿疼明天脑袋疼,就是赖着不肯出院,没见过象他这么喜欢住院的。
“你就由着他胡来?”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问北北。
北北苦笑:“有什么办法,他是为我受伤的,我总不能不理吧?”
有问题,依北北的性格,怎么会任由刘公子胡来,而且无计可施,不会是对刘公子有了异样的感情吧?
北北白了我一眼:“别想歪了。我想过了,其实大学那件事不能怪他,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我有很大的责任,这次他更是拼了性命来救我,想想我以前对他真是太苛求了,这次就由着他吧,反正他也赖不了几天了,除非他想公司倒闭。”
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刘公子的前路依旧坎坷,还需继续努力,我只能祝他好运了。
“晓西”北北突然问我:“你觉得幸福吗?”
怎么这么问?幸福,当然幸福,我和林晨数已经跨过了那道槛,现在简直是如鱼得水,幸福得不得了。我没有回答,在孤身一人的北北面前秀自己太幸福好象很不人道,不过我唇边的笑容早已出卖了自己。
北北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我以为她会象上次一样什么都不说,但这次她没有忍住:“晓西,江妈妈,江南的妈妈住院了,就在医院的三楼。”
我一愣。
江妈妈?自从知道她做过那样的事以后我努力不去想她,但是,不可避免,时不时地还是会想到她。我和江南弄成今天这样,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演那场戏逼江南离开,如果不是她说我结婚了,江南也不会和静书结婚,我们现在应该能够在一起吧。我没有后悔过让江南离开,是我的选择,我也从未怪过她,我不可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撒谎,说我已经结婚,她明明是喜欢我的,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每次我去却总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她那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病,怎么会严重到要住院?”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胃,经常阵痛,我有些担心。
“是胃癌,好像已经是晚期,具体情况要等手术以后才知道,希望不要已经扩散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胃癌?怎么可能?
虽然对她有些怨恨,但我依然尊敬她,做为母亲,她无可挑剔。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孩子,两个儿子都那么出色,终于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想不到得了这种病,我常说自己命运坎坷,与她相比,算哪门子的坎坷。
“江南知道吗?他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北北点点头:“应该就这两天吧,想不到会出这种事情,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太了解江南对他妈妈的感情,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吧?静书已经那样了,现在连妈妈都得了重病,怎么会这样,江南他太可怜了!我用手捂住了嘴巴,免得自己尖叫出声,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江南,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北北拍拍我的肩,安慰我:“别难过了,不要让江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更难过的。你会去看她吧,她说她很想见你。”
当然,在知道她生病的瞬间对她的怨恨已烟消云散,我不再恨她,不管是什么自私的理由,我都原谅了她。
我理了理衣服,定了定神,转向北北:“我这就去,你和我一起吗?”
北北摇摇头:“我想她可能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我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北北突然叫住我:“晓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可能待会江妈妈也会跟你说。”
北北说得很艰难:“江南,江南他离婚了。”
我一惊,怎么可能?江南怎么会选择离婚?我无法理解。静书的病?我不能相信。
“是真的,详细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好象是静书一直骗江南说自己有病,全家人都替她瞒着,不知怎的被江南知道了,所以江南坚决要离婚。你知道江南的公司静书也有一半的股份,所以离婚很艰难,不过这次江南铁了心,哪怕什么都不要也一定要离婚。前两天静书签字了,他本也打算这几天回来,想不到又出了他妈妈的事。”
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静书的病是假的?她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员,骗过我也罢了,竟然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骗过了,是她的演技太高明,还是我和江南这样的人太傻?
我想起了那次我们的见面,她表现得如此哀怨缠绵,恳求我给她两年的时间,她真是太聪明了,我给她的岂止是时间,更是终于决定成全他们的决心,我真是个傻瓜,江南是比我更傻的傻瓜,我们两个傻瓜就这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太可笑了。
为什么要这么善良,善良的结果就是被骗得团团转?她一定得意得很,杜晓西,你真是蠢到了家!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太可笑了,我竟然自作聪明地把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让,因为我想给那个随时会死亡的人最后的安慰,我竟然相信她比我更爱江南,因为她的爱可以跨越生死,因为她的爱让她未惧死亡。真正的爱应该是让对方幸福,怎忍心欺骗他,而且一骗这么多年,我们这些自以为善良的傻瓜,真是太可笑了!
北北误会了,以为我在怪她:“晓西,我不是故意瞒着你,那时候你们日子都已经定下了,江南的婚是不是离得成也不知道,就算他下定了决心,只要静书耗着那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而且我问过你,即使江南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说你还是会选择晨树,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
那么,那晚北北想说的就是这个?林晨树担心的也是这个?他也知道?
“江南离婚的事,他知不知道?”
北北很为难,知道瞒不住,她点点头:“应该知道吧,欧阳阿姨应该告诉他了。你要理解他,他不想失去你,换作任何人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北北说得没错,但是,即便我最后选择的还是他,我还是希望他能亲口告诉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是,对林晨树,我有些失望。
我见到了江妈妈。
她瘦得厉害,不过精神尚好。以前她总是停不下来,忙里忙外、忙东忙西,想不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停下忙碌的脚步。
我已经有些年没见她了,那年江南没有按期回来,她又开始躲着我,见了也是一副很不安的表情,我是个敏感的人,几次下来,多少知道一定是有了变故,所以很识相,渐渐地也便断了联系。
江南的弟弟去年也去了美国,一个人的生活可能比较潦草吧?如果,如果能够早些发现,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象今天这样无法挽回——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见我来了,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支撑着起来招呼我:“晓西,你来了,来,到我这里来。”
我连忙过去扶她坐起来,一触碰到她的手,我止不住地心酸:她的手多瘦呀,整个人也轻飘飘的,仿佛瘦得只剩下了骨头,我连忙别转脸,免得她看到我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抚摸着我的手,用一种很内疚的眼神看着我:“晓西,我对你实在太坏了,因为这样对你,所以现在遭到报应了。”
她很激动,话说得很急,一阵猛烈的咳嗽,我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江妈妈,你别再说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真的不怪她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再多的怨恨也烟消云散了。
但她仿佛不能原谅自己,这个结已经在她心里郁结了很久,她渴望倾诉:“晓西,你原谅我吧。我那时候很怕小南回来,我怕他知道是我让你骗他出国的,他会因此怪我;那时静书说她在美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我劝小南留在美国发展。你知道小南,从小吃了很多苦,我一直希望他以后的路顺顺当当的,所以当他问我你是不是结婚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回答好象听说已经结婚了。我儿子,我没有能力给他最好的,所以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根本没考虑到你。是我替他做了选择,我以为是最好的,表面上看好象是这样,如果他回来,再努力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我好象忘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我自以为替他选了最好的,却让他这么痛苦,是我害了他,也害了你,我现在得这个病,是报应呵,报应呵!”
江妈妈的情绪有些失控,我的心酸酸的,难过得要命。她说谎的理由与我想的差不多,想让儿子站在更高的起点,想给儿子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想让儿子以后的路走得轻松一点,是有一点自私,但我想大多数的母亲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更何况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经历与一般人不同,想让儿子早点成功的愿望一定更迫切些,不能舍弃儿子的前途,那么只有舍弃我了。
我本来多少有些怨她的,但现在,看她老泪纵横,懊悔得要命,我完全释怀了。她是个善良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无法面对我也是自然的,所以才会躲着我,这些年只怕她过得很不安吧?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对我的愧疚也许只有我才能解开。我微笑:“江妈妈,你别这样想。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你可能不知道,我快要结婚了,我先生——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所以你不要在自责了。好好把身体养好,我还要请你来喝我们的喜酒呢。”
江妈妈的脸色更苍白了,她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你——你要结婚了?那——你大概不知道,小南他——他离婚了,你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你——你怎么要和别人结婚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好沉默着。见我不答,江妈妈更急了:“江南上次回来说你还在等他,也愿意等他,怎么就要结婚了呢?是不是因为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不原谅我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头了,可是小南,他的人生还那么长,我不希望他像现在这样冷冰冰地活着。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的这个儿子,我都觉得他不象是我儿子了,冷得象块冰,看着他笑也感受不到温度。去年他回来,我才觉得他又是我那个乖巧的偶尔会撒个娇的儿子了,他这样是因为你。我终于知道我错了,错得厉害,是我毁了他,却又是你救了他。所以,晓西,你不要和别人结婚,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看到你们在一起,哪怕让我现在就死也可以。“
江妈妈的情绪几乎失控,我只好叫了医生,在医生的安抚下,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让我离开,不久,大概是累了,她渐渐地睡着了。
看着瘦骨嶙峋的江妈妈,我百感交集:怎么会是这样呢?如果当年我没有逼江南离开;如果江妈妈没有撒这个谎;如果江南按期回来;如果江南没有和静书结婚;如果我没有轻易地相信静书;如果我没有接受新的感情;如果——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忽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息,一转身,我见到了江南。
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脚边放着行李,一脸的风尘,看来是从机场直接赶来的。他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看着我,有些呆呆的。
刚才的话他应该听到了吧,对他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他大概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妈妈,没有想过她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我有些慌乱,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其实与一年前没有什么两样,虽然有些变化,他自由了,但我却有了束缚,我不会忘记,下个月我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们还是咫尺天涯。
我定了定神,匆匆地:“你妈妈睡着了,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低着头往外走,却被江南一把抓住了:“我们聊一聊。”
我轻声:“照顾妈妈要紧,我们以后聊。”
江南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终于松开了手,我松了一口气,头也没回就往外冲,却听江南在身后轻轻唤我:“晓西。”
我回头看他,他的唇边带着微笑,久违的那种明净单纯温暖的微笑:“晓西,我回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我终于转身离去,他虽然回来了,但是我——回不去了。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从医院回来,我没有直接回家,一个人去了酒吧。我特地选了一家很闹的,震耳欲聋的音乐,震得我的脑袋发晕,这样好,至少我的脑袋可以暂时不用思考。
想得脑袋都疼了却还是没有答案。以前班上的一号美女为了两个都很喜欢她的男人烦恼,我觉得她是无病呻吟,爱,当然是越多越好,多一个人爱你,多一份爱,有什么好烦恼的?
我终于体会到那种烦恼了,真的——很伤脑筋。
我喝了一点酒,不多,但脑袋开始迟钝了,太好了,终于想思考也思考不成了,可以回家了,睡一觉,说不定明天,这些烦恼统统自己消失了,回家!
虽然已经很晚,老妈还在等我,我有些奇怪,她一向睡得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电话呢,小林都快急死了。”
我满不在乎地:“手机没电了。”
“怎么会没电呢,你不是有两块电板的吗?算了,你赶快给小林打个电话,好让他放心。”
“算了吧,现在都几点了?说不定他已经睡了,我还是不要吵醒他了。”
“你也知道现在几点了,你不是约了小林晚上吃饭的吗?你到底去了哪里,还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妈妈,我现在好烦,我不想说话,我们以后再聊,好不好?”
老妈看着我:“和小林闹别扭了?吵架了?”
“没有”我有些不耐烦。
老妈在我身边坐下:“小林说你大概在生他的气,那么是真的了?为了什么事?你告诉妈妈。”
“他——”我说不出口,难道告诉老妈是因为他知道江南正在离婚却没有告诉我,所以我生气了?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生气的理由,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不告诉我才是正常的不是吗——如果他爱我,如果他不想失去我。
但是,我就是生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生什么气。我应该是气我失去了一个选择的机会,一个可以和江南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是,北北也选择了隐瞒,我却没有怪她,独独对他——到底为什么?
“是因为他没有把江南正在离婚的事告诉你?你气他这个?”
我吃惊地看着老妈,林晨树连这个也告诉她了?她竟然告诉老妈不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我叫他不要告诉你的,他本来还在犹豫,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但是又怕你知道了真的不要结婚了,我看他想得脑袋都疼了就干脆叫他不要告诉你。你要是真的生气就气我吧,是我让他不要告诉你的。”
“妈!”我真是无语,什么时候她完全站在林晨树一边了呢,她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呢?
老妈不因为我的沉默而放过我:“你倒是说说,如果告诉你了,你要怎样?不结婚了?”
“妈!现在不是说知道了会怎样,而是至少应该告诉我呀,连你都知道的事,为什么独独瞒着我?”
“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不要说江南那时还没离婚,也不知道能不能离,就算离了婚,那又怎样?这些年他在哪里?你需要他的时候在哪里?你不要忘了,这些年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小林。”
“那他也应该告诉我,我什么事都告诉他的,没有瞒他的,他怎么可以瞒我?”
“哈哈!”老妈仰天长笑:“你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还没有忘记江南?你真是好坦白,告诉他这个对你有什么难的,反而是卸下了一个负担,即使以后你们有什么变故了,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早说过我没有忘记那个人,是你活该。你为什么对他那么苛求呢,你明明是个很体谅别人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体谅他呢?还是你根本在找借口,找离开他的借口。”
我哑口无言。我是在找借口吗,找离开他的借口?我真的这么坏吗?
老妈继续说:“我喜欢小林,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钱,是什么总经理,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对你的心。你一天到晚吃他的醋说我偏心,你想想,我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他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我对他好,那是因为你对他一点也不好!如果你不是我女儿,我早叫他一脚把你给踹了,什么样的女人呀,长得也不漂亮,年纪又一大把了,脾气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干嘛要看你脸色呀,你是给他真金还是白银了,连个笑脸都舍不得,我在旁边看得真是着急呵,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让他看上了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你自己倒是想想,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你还能找到象他对你这么好的人吗?”
老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不敢吭声,也没有可申辩的,因为几乎都是事实,我真的这么糟糕吗?连老妈都不同情我?
老妈显然骂得兴起,不肯放过我:“他做什么了你就不接电话,还放他鸽子,至少也该打个电话吧?你怨他没有告诉你,告诉你了你想怎么样?杜晓西,你今天告诉你妈,这个婚你到底是结还是不结?你要是真不想结这个婚了,早点告诉人家,我还不信人家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有的是人想攀这门亲,倒是你,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老妈一定是气疯了,怎么能对女儿说这种话呢,就算他再喜欢林晨树,也不能这样对我吧,真是委屈死我了。
看到我的表情,老妈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刚才说得可能过分了点,你要真不想结这个婚,就象我说的,早点告诉人家,不要再耗着人家了。我不是不喜欢江南,那孩子我也一直很喜欢,不过,晓西,你们已经分开快七年了,这七年里,你变了,他也变了,就算你们的感情没有变,但很多东西一定不一样了,要重新了解、重新适应,会很辛苦的,也许根本不能适应,会比一般人的恋爱更辛苦,为什么要选择一条艰难的路来走呢?
如果你对小林没有感情我也就不和你说这些了,毕竟婚姻没有感情是肯定维持不下去的,可我看你明明和他在一起很开心的,这些年我看你反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得最多,你真的不爱他吗?一点也不爱?如果是这样,当初无论如何你就不应该答应这婚事,现在——现在,唉,你干的这是什么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种缺心眼的女儿?你要真的不想结婚,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和小林还有他爸爸去说吧,真是没脸见人了,活了这么久,没丢过这种人。”
我霍地站起身,把老妈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和他说清楚吗?”
老妈指着我的手微微颤抖:“你,你,你真的要去退婚?要去,要去明天去吧,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
我心里暗笑:明天去?你今天通风报信,然后等着你们商量好对策对付我,我才没有那么蠢呢: “你不是说要我早点和人家说清楚不要耗着人家吗?我快刀斩乱麻,保证断得一干二净。”
老妈气得简直要晕倒,嘴里哎哟哎哟地乱叫:“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姑娘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一脸的无辜:“我怎么了我,我不是都听你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妈抬手就要打我,我连忙提包闪人:“我走了,去找你的小林,就跟他说奉了你的指令和他说清楚,再见,妈妈。”
老妈气得连扫帚也抄起来了,被她打到肯定下死手,快闪,我很轻快地逃出了家门,安全了,老妈那么爱面子,断不会出门追杀我。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老妈正坐在沙发上喘粗气,手上还拿着电话,愣愣地,我微笑:“我去和你的小林说清楚,告诉他,说是丈母娘说的,婚礼上绝不能用百合花,要用红色的,大红的,喜气的玫瑰花,您老还真是麻烦,我们本来都订好百合了,您老还有什么要指示的,我一并跟他说,就不麻烦你打电话通知他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很为难吧?”
一说完我连忙关门逃走,身后果然传来老妈的咆哮,总是被她这只老狐狸算计,自从她和林明远接触过几次后,变得更精了,我几乎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今天总算扳回一城,哈哈!
不过还是要感谢老妈,她的话,即使说不上醍醐灌顶,也算是当头棒喝了,至少唤醒了我,林晨树,对这个在我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我不可以这样。
我有些懊恼,我好象越来越象墙头草了,风一吹就开始摇摆,我又动摇了呢。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门口,我有些胆怯。
他会生气吗——我又一次的摇摆动摇。是男人都会生气吧,会很生气吗?我有些惴惴不安。
终于还是打开了房门,我推门进去,客厅的灯亮着,林晨树果然没睡。他半躺在沙发上,手上拿着红酒杯,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一动不动,仿佛痴了。
我走近他,渐渐闻到了一点酒气,看来喝得不少。他的表情姿势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在我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的刹那,他轻声地:“你来了?”
我点头:“是,我来了。”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生气,语气也是淡淡的,我最怕这样的他,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我连忙说:“对不起,我——”
林晨树摆摆手:“你不要说了,我明白。”
他到底明白什么,连我都不明白的我的感情他怎么会明白。
林晨树的声音慵懒,带着明显的厌倦:“你都知道了吧,我没有把那个告诉你。我也挣扎过,觉得自己应该更磊落一点,告诉你,我甚至想说不定即使告诉了你,你也会选择我的,你说过你爱我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应该告诉你呵,可是——可是我怕输,更是输不起,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还是不敢冒险。
看来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仅仅因为我没有告诉你,你就生气了,你到底是气我骗了你,还是气我毁了你和江南重归于好的机会?
杜晓西,你现在有机会了,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退婚,因为你不可以和一个骗子结婚,你说吧,只要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我呆呆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样想?但是我根本无从申辩,他会这么想也是自然的,我给人的感觉不就是这样的吗?
林晨树轻笑了两声:“看来你最后的良知让你开不了口,算了,我就彻底成全你吧,杜晓西,你听好了,现在,是我,林晨树,不想结婚了,我不想娶一个心里没有我的女人。你心里有别的男人我可以理解,你说是你珍贵的记忆,是你从未后悔开始过的人生,所以你不想忘也忘不了,这我都能理解,但我就是受不了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每次他一有事,我就开始担心你会动摇,而你每次真的都动摇,如果你心里有我,哪怕是一点点,你也不会这样对我。我也是人,不能因为爱你就每次都被你踩在脚下,你说你爱我,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惶恐,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害怕,你的爱,为什么给我的感觉那么虚无缥缈。
我这样对你,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心占得满满的,不,我没有那么贪心,只要有一半,我也就满足了。我看着你一天一天地向我靠拢,你甚至对我说你爱我,我心里有多欢喜你一定不知道,我以为我终于完完全全得到你了,想不到还是不行,他永远是第一位的,我——只是个可怜的替补,正选回来了,我就得乖乖地让路,我的辛苦我的努力你根本视而不见,我除了乖乖地让路我还有什么可做的?你告诉我,我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我这次一起为你做了,以后,以后我们就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他是认真的?我的心又慌又乱,更有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蔓延,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我是真的爱你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林晨树根本没有反应,它仿佛在认真地听,但是,他的眼神悠远,又仿佛根本没有听。
我大骇,我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吗?这一次是真的伤透了他的心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如此对他,他的心早已冻成了寒冰,要让他回头只怕很难了,我的心竟痛得无以复加,又是害怕又是慌乱眼泪忍不住就纷纷往下坠。
以往,林晨树再生气,只要看到我的眼泪总是乖乖投降,他自己也说拿我的眼泪没有办法,可是今天,我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已经流淌了半脸盆了,他却根本无动于衷,他这次是铁了心了?
我真的害怕了,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如果没有他,如果真的至老死不相往来——我竟然害怕得要命,看着他冷冰冰的脸,我忽然能体会他当初的心情,他那时候也很害怕吧,害怕失去我,无论做什么也不能让对方离开的心情我现在也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迟?
“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难过对不起,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对不起,明明是爱你的,可是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会动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很讨厌对不对?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你说得不对,我不是心里没有你,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心里怎会没有你?只是因为决定跟你在一起,所以听到那个人离婚了,觉得很对不起他,我曾经说过愿意等他的,现在我却要结婚了,好象是我背叛了他。而且他太可怜了,你也知道他妈妈生病了,静书,静书又这样骗他,这样的他实在太可怜了,本来,至少我还可以在他身边给他些许安慰的,现在我连这个也不能为他做,好象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幸福而他却这么不幸,好象都是我的错。
我心里觉得对不起他,你可能不明白,我那时候明明知道他结婚了却没有太伤心,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依然只有我一个,女人,永远追求精神上的远多于形式上的,所以我并没有怪他,也愿意等他,是有点傻,可女人不都是有几分傻气的吗?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我现在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不单是形式上要结婚了,而且我是真的爱上了别人,是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所以觉得很内疚,很自然地又迁怒到你,觉得是你造成了这一切,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
我说不下去了,我好象在强词夺理,整件事情当中,最无辜的就数林晨树,反而是他首当其冲成了炮灰,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我的解释很空洞,语言亦很苍白,这样的解释想打动林晨树,好象根本没有可能。如果我们真的因此分手,那我绝对是咎由自取,早该受到教训了,任意践踏别人的真心,我活该受此报应。至老死而不相往来,我们要真的成了这样我怎么办?我简直要疯了。
我的头越垂越低,可是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好象是在狡辩,我只要等待判决就好。
怎么时间这么长呢?不知道一分一秒对我都是煎熬吗?他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抬眼看他,他的脸上竟然带着微笑,唇角上扬,一副很得意的表情,在和我眼睛对视的瞬间,他终于拥我如怀。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让我那么担心,那么害怕。但是,我已顾不上生气,在这个失而复得的怀抱中,我渐渐迷失了自己,一切都不重要了,还好我没有真的失去他。我反而感谢老妈,让我这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心,原来,失去他,是这样的痛。
林晨树紧紧地抱着我:“你知道吗,我喜欢这样抱着你,比起亲吻我更喜欢抱着你,象这样,我才有一种真实感,觉得你真的是我的。对不起,你要我相信你,我没有做到,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相信你。”
我更紧地拥住他:“最后一次,我也保证是最后一次,我不会象钟摆一样摇摆不定了,以后我要做指南针,你指到哪我就朝向哪,我保证。”
指南针?我?我和林晨树都忍不住笑了,没有关系,反正恋人之间总会说些不经大脑的话的。就做指南针吧,我真的不想再摇摆了。
如果两个人里我注定要伤害一个,这个人不应该是林晨树,对这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男人,我不忍,也不能。
有些人,错过就不再。也许,不是不再,而是不能。
我对自己的指南针生活很满意。
我本就是个懒散的人,现在有人安排好一切,我只要照着做就行了,也不用动脑子,真是太好了。
唯一不满的是,某人自从听了我的表白后气焰越来越嚣张,简直可以用独断专行来形容,也不征求我的意见,自说自话就安排好一切,虽然安排很合我心意:是我喜欢的餐馆、是我爱看的电影、我累的时候也会要我早些回家休息,可我就是不满意,什么都被他看穿了,那还有意思。
什么时候我的喜好、我的习惯,哪怕最细微的,甚至是我妈妈都不了解的,他却一清二楚,我的脾气,我的吃软不吃硬的个性都被他拿捏得恰当好处,我被他克得死死的,没得混了,好胸闷啊,不行,一定得扭转劣势,可是,问题是怎么扭转呀?
我当然知道他的弱点,看不得我哭,可我总不见得没事就掉眼泪吧?再说了,眼泪这东西,用得多了,就变成鳄鱼的眼泪,不值钱了,得用在刀刃上,这家伙还有什么弱点呢?
我坐在沙发上表面上是看电视,其实偷偷地打量着林晨树,真是个完美的家伙,虽然这家伙最近自负得有些讨厌,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用他来配我,太可惜了。老妈说得对,我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的,他是不是高度近视,或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疾,所以才会想和我结婚?怎么想也是应该我巴结着他把他伺候得象巴依老爷,怎么反倒是他讨好我,把我当慈禧太后似的供着,爱情,真的是爱情吗?让人发昏的爱情?
“看什么呢,盯着我这么久,我有那么让你着迷吗?”林晨树看着我,一副很臭美的表情。
被逮到了?我的脸不禁一红,嘴上可不承认:“谁看你了?再说要不是你一直在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看你,是你偷看我吧?本姑娘有那么迷人吗?”论嘴上的功夫,我可不输给他。
“是呀,被你迷死了。”论脸皮厚我可跟他不是一个级别,这种肉麻话他可以说得理直气壮,我可不行。
接下来就是一个缠绵的热吻,火热的程度超出我的想象,我的脑袋又迷糊了,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唉,以后他就只用这一招就够了,我保证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晓西”,林晨树突然叫我。
“嗯”,我等他后面的话。
“晓西”他仍只是叫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这么郑重,让我也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只要你没在外面找女人,我不生你的气。”
林晨树勉强笑了笑:“我,我听说江南的妈妈后天动手术,你——要不你明天去看看她吧,不管怎样我觉得你应该去看望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几天这么忙,公司的事、结婚的事,他怎么还会想到这些?应该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吧,他说过要相信我,但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吧?
这些天,我的确有些为难,自从那日以后我没有去过医院,也没有见过江南,也想过应该去帮点忙,但是——一方面是顾及林晨树的感受,好不容易雨过天晴,我不想再生事端,他有多敏感多小气我早就领教了,至老死不相往来,他真的做得出的;另外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江南、江妈妈,对满怀希望的他们说出让他们绝望的话,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我说不出口。所以这些天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也一直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也想着至少明天应该去一趟医院,手术之前,无论如何应该要去一趟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说,当然可以不告诉他偷偷地去,可我不想,不想隐瞒他,这几天为了这事想得头都疼了,难道他看出来了?
我也笑得有些勉强:“我也听说是后天动手术,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吧?江妈妈没有见过你,介绍你们认识也好。”
“她应该不想认识我吧?我还是不去得好,免得刺激了她。”
这倒也是,不过我单独一个人去,好象有点对不起他,但不去又实在不行,真是为难死我了。
“去吧,我相信你,除非你不相信你自己。”
“当然不是”我回答得无比肯定。
林晨树拥紧了我:“你去吧,好好陪陪她,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你会回来吧?”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都忍不住要掉下来了,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他快要把我变成一个坏人了,我不想变成坏人。
我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到他手心:“是那套房子的钥匙,你处理吧。”
是和江南住过的房子的钥匙,是我青春的记忆,是爱的证明,我本打算保留一生的,但现在,我想放弃了,有些东西比记忆更重要。
触碰到的是林晨树惊喜的眼神,他深深地看着我,许久许久,他把钥匙交还给我,我诧异地看着他,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晨树微笑:“你不是要我处理吗?那我就还给你,不要勉强自己忘了过去,有些东西记着也可以。你好象给了我信心,我已经不那么介意了。你只要记着,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我就可以了。”
是呵,我终于可以确认,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他,就这样,一点一点,一次一次,慢慢地,慢慢地,爱上了他。
我到医院的时候有些迟。
婚纱出了一点问题去处理了一下,所以到医院的时候就有些晚了。幸好她还没有睡,两个儿子陪着她,小声地聊天,我有些心酸,明天、以后不知道——
江妈妈看到我,很高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晓西,晓西,你怎么这几天都不来呢,你知道我就盼着你来,我让江南给你打电话,他说你忙,忙也应该来呀,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这些天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江南的电话,他是根本没打?他已经猜到我的选择了吧?我忍不住抬眼看他,他低垂着头,根本没有看我,我的心没由来地一痛:他是知道了吧?
江妈妈让小儿子去买水果,支开了他,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她抓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江南的手心里,我大惊,想要挣脱,可江妈妈固执地不肯放手。
“是我让你们分开的,这一次就给我一个机会让你们再在一起吧。都是我的错,是我老糊涂了,但是,应该还可以挽救的,你们既然都还深爱着对方,为什么不能再在一起?晓西,你就算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我造的孽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如果不能看着你们在一起,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呵。”
江妈妈直直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要我怎么回答,我既不可能答应她,又不可能拒绝一个频死的老人,我求救地朝江南望去,却触上江南哀恳的眼神,那么悲伤、那么绝望,他也在向我求救,我读懂了他的意思,他要我骗骗他妈妈,我一咬牙,反正没得选,就当安慰她老人家吧。
我点点头:“妈妈,你就放心吧,我们答应你就是了,明天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以后会长命百岁的,还要抱孙子呢,不要哭了,是高兴的事情呀,你哭什么呀。”
江妈妈的眼泪越流越多,不过其中有多半是欢喜的眼泪:“谢谢你,晓西,你能够这么轻易地原谅我,谢谢你,我就算现在死也可以瞑目了,谢谢你。”
江妈妈仿佛象是卸下了一身的重负,整个人也变得有光彩了,我做对了吧?
江妈妈突然转向江南:“江南,还愣着干什么呀,戒指,戒指呀。”
江南忙从口袋里拿出戒指,迟疑着给我戴上,看着我们的手叠在一起,将妈妈长舒了一口气:“以后,你们就永远这样相亲相爱,一定呵。”
我和江南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江妈妈笑了,笑得很欣慰。渐渐地,她终于睡着了。
我转向江南:“江南,我——”
“谢谢你,刚才和我一起演这场戏,她一直觉得对不住你,谢谢你。”
我摇头:“我没有怪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江南就在此时突然失控了,他的眼泪突然就淌了下来,一颗一颗,一串一串,止也止不住:“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好,也许,也许——晓西,晓西,我好怕,我好怕她真的回不来了,我好怕呀。”
记忆中的江南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是真的害怕吧,那种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惧折磨着他,他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吧。
江南强自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这样的他让人心疼,我终是忍不住,将他揽入怀中,我柔声地安慰他:“妈妈一定会没事的,所以,江南,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是呵,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照顾江南睡下后才离开,他一直拽着我的手不肯放我走,即使睡着了也死死地拉着,我好不容才挣脱,不能不走,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呢。
但愿明天江妈妈的手术很顺利,江南,失去的东西太多了,老天爷,请不要这么残忍,把他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一样夺走,如果他不幸,只是我一个人幸福怎么可以!
我埋着头走路,不妨撞到了一个人,我连忙道歉,一抬头,我被吓到了:是林晨树,浑身透着冷冽的气息,两只手紧握成拳,恨恨地看着我,眼中的寒冰能把人冻成霜。
我呆住了,我好象在医院的时间呆得太长了,看他的样子,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不是的,晨树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
林晨树一言不发,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但他猛地顿住了,抓起了我的手,天啊,戒指,他冷冷地看着我:“我的戒指呢?”
我的脸煞白,刚才讲妈妈说戒指的时候,我悄悄地把手上的戒指摘了放在包里,现在手上戴的是江南的戒指,天啊,误会更深了,我连忙去包里翻戒指,林晨树一把拽过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
“晨树呵,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这个人怎么不听人解释呢?
林晨树把我推进车里,不发一言,马上发动车子往前开。他把车子开得飞快,而且越开越快,他这是要去哪里?
这次真的很冤枉,我没有动摇,一点也没有,可他怎么不听我解释呢,不管了,他不想听我也要说给他听,否则就这样被他冤枉我不甘心。
我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用喊的:“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次我真的没有动摇,我只不过是和江南一起演一场戏,安慰一下他妈妈,如果我连这个也不能为她做,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那你干嘛和他抱在一起?”看他一副根本没在听的样子,可好象一个字也没拉下,我不由好笑,不是不听我解释吗,还是舍不得我吧?
我立刻有了底气:“他说他很害怕,怕妈妈真的这样去了,我就想给他一点安慰,我承认我选择安慰的方式不是很好,但我绝对是无心的,可当时情况就是那样,我就想给他一点安慰,没有别的想法,真的。”
“真的?”他的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不过神色却缓和了下来。
我正要回答,却不提防一辆大卡车突然从路口冲了出来,林晨树刹车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在撞上的前一刻,他猛地把方向盘向右打,自己直直地撞了上去……
不是说在危险的时候人会本能地把方向盘打向自己安全的地方吗?为什么他不听从自己的本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把生留给了我……
我曾问过他有多爱我,他说胜过自己的生命,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有谁能爱别人胜过自己,原来竟是真的,可是——
我要失去他了吗?
我静静地听着。
虽然不知道他说这些的目的,但应该不是想让我知道他有多爱我,最后的目的也许是——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我早已下定了决心,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我不想离开他。
林晨树继续说:“我开始有意识地接近你,但又不能让你察觉到我对你有企图,经过一阵子的相处,我多少有些了解你,如果我直接对你表白,你非但不会给我一丁点的机会,相反你会逃开,我早看出来了,你还在等那个人,你还真是死心塌地呀,为了表明你的忠贞你对所有的追求者都堪称冷酷,所以我一定要小心地掩饰对你的情感。我掩饰得很好,我甚至让你帮我给我的女朋友送花,写情书,天晓得,那些花其实都是送给刘公子的女朋友的,我看着你慢慢地对我放松了警觉,我们亦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可是——其实还是在原地打转,根本毫无进展,只是做你身边可有可无的朋友,我不甘心。
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我在美国见到了那个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有一些变化,但我知道就是他。他竟然和静书结婚了,他竟然和别人结婚了。我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这对我实在是个很好的消息,难过的是这个消息对你会是何等的打击,我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如果他爱上了别人忘了你,那该有多好,虽然需要一些时间,但我有信心让你爱上我,但是,他竟然也没有忘记你,虽然成为了别人的丈夫,但是我知道他没有忘记过你。他的颈上还带着和你一模一样的项链,我假装偶然提到你,他竟然颤抖得连手上的筷子都拿不住,这个男人还爱着你,我用什么和他争?
不过还是要争的,不管他因为什么和静书结了婚,他们毕竟已经结婚了,就凭这个你也应该舍弃他,虽然我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我没有信心,一个五年里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一心等已经分手了的男朋友回来的你,我没有信心。不过我还是想赌一赌,我不想一辈子只做你的朋友。
他果然回国了,我只不过是给妈妈寄了张照片,夸大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听说后马上迫不及待地回国了,看来你们当年的误会颇深,这些年好象也没有什么联系呵,如果是我,哪怕再大的误会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这么久,一定不会。
你们终于见面了,我看见你在发抖——在江南介绍静书的时候,你抖得几乎都站立不住,我突然就后悔了,为了自己的欲望,让你这么伤心,这么绝望,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不会这么做的,不会。
每一次见面,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躲闪的眼神,看着你为了不去看江南,忍得这么辛苦,我就痛恨自己,是我让你陷入了这种悲惨的境地,我一心想让你快乐,比在他身边时更快乐,怎么反而是你的眼泪越流越多呢?虽然因为江南,我有机会靠近你,我们的关系较之先前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看着泪流满面的你,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遭到报应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天,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莫名其妙地被挂断了,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是他,一定是他。我冲去找你,在楼下,我看到了一副很温馨的画面,你们手牵着手一起去买菜,有说有笑地从我身边经过,我背转过身子,象那次一样,你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可悲,费尽了心机,结果还是一场空。
我不自觉中拨通了静书的电话,她问我要过你的住址,我想她对你们的过往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我从没有见过比静书还要有魄力、有想法的女人,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她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静书不愧是静书,只一个下午,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你竟然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拥抱,让我受宠若惊,又有些羞愧,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还这么感激我,这个我期待已久的拥抱我竟然不能承受。晚上,你喝了好些酒,你拉着我不让我离开,虽然你叫着他的名字,但我心里还是很欢喜,我好象又有了希望。”
林晨树顿住了,好象在等我的反应,我没有作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是在等我暴跳如雷提出分手吗?他太小看我了。
见我不作声,林晨树突然就生气了:“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和江南不能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是我算计了你,对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不生气呢?我真的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以为我死也不会说出来的,不过我现在都这样了,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想让你好受些,离开我这样的坏男人,你绝对应该这样做,是我先对不起你的,所以你没有负担地离开吧。”
我静静地:“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在意,现在是我离不开你,跟你骗不骗我没关系,你不用费尽心机想要我离开你,我不会的,绝不会。”
林晨树就在此时突然失控,他变得很狂躁:“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留在我身边,你不是在帮我,你这样我很辛苦,真的很辛苦!”林晨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在车祸前的一刹那,我想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你一定不会离开我了,哪怕你心里仍然只有江南也不会离开我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哪怕残废了我也想把你留在身边。
可是当我知道自己真的会瞎了的时候,原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看着自己连日常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什么都不能做,我就变得很灰心,这样的我,要拖累你一辈子吗?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现在离开我,你一定很自责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明知道我瞎了也不会离开我,可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我能保证你在我身边待多久呢?就算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伺候一个瞎子,你会快乐吗?我想要给你幸福,让你在我身边更幸福,现在我好象不能了,所以请你离开吧,算我求你了。
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是一种煎熬,我真的很痛苦,请你理解我吧,也希望你成全我。”
看来他真的很痛苦,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都有些扭曲变形了,我轻轻地把他揽入自己的怀中:“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好,可我就问你,如果,如果今天是我眼睛瞎了,我要你离开,你会离开吗?”
“我——”林晨树抢着要回答。
我淡淡地:“你不要撒谎,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林晨树沉默了良久,终于没有说话,我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所以,你也不要叫我离开,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使出所有的魅力不让我离开的,我长得多漂亮呀,又温柔,做的生菜粥又那么好吃,你怎么舍得?”
林晨树还是默不作声,我有些生气了:“姓林的,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爱才是爱,我的感情就什么都不是,我象是那种你一有事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人吗?”我努力放柔了声音:“晨树,是不是我的爱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会和你共度一生,一直是你爱得比较多一些,但是没有关系,从今天起,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多爱你一点的,你就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比你爱得更多的。所以,再也不要说要我离开的话了,你这样对我很残忍,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所以不要再让我离开了,我死也不会离开的。”
是的,不会离开,永远不会离开的。
林晨树比我想象得还要固执。
我们好象两个角力选手,势均力敌,要想获得最后的胜利,就看谁的耐心比较好,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我很笃定,因为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我离开。
不过我还是有些丧气,他太气人了,每天把我当作空气,也不说话,也不冲我笑,哪怕对我发发脾气也好,可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要么就是坐着发呆,毫无生气,这样的他,既让我生气,又让我心疼。
幸好我不是孤军作战,妈妈,林明远都是我最好的同盟,连欧阳明月也从美国回来了。
那个发誓不与林明远共一片蓝天,呼吸同样空气的欧阳明月,林晨树的妈妈,我一直以为这个刚烈的女子一定有着极强的个性,亦担心很难相处,见了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是个很温和的人,风度气质绝佳,我若是到了她的岁数,有她一半的姿容就该偷笑了。大概林晨树对她说了许多我的好话,她对我极好,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我们一点也不觉得陌生,相处亦很和谐,说实话,看到她来了,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林晨树对妈妈的感情,她来了就好了。
林晨树果然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也开始小声地说说话,不过对我还是很冷淡,我倒不十分在意,我就不信他还能冷酷到底?我看他撑不了多久就会求我原谅了。不过倒是欧阳明月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当北北打电话给我要我陪她喝下午茶,而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她替我作主了:“去吧,你总不能为了他连朋友都不要了,那个坏小子,你晾晾他,免得越来越过分。”
想想也对,最近对他太纵容了,我也是有个性有脾气的,怎么能任由他欺负,我卷卷袖子,先和他吵一架,说声本姑娘今天罢工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把这几天受的恶气好好发泄一下,让他也紧张紧张,反正背后有人撑腰,捅再大的篓子也不怕。
偏偏我没志气,在看到他蒙着纱布的眼睛的时候心就软了,声音也如糯米般又软又糯:“下午我出去一下,北北找我有事。”
林晨树背转身子不理我,我无奈:“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还是不理我。想不到我也有今天,一定是以前对他太坏了,所以现在要我一并偿还,我讪笑:“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我就出去一会儿,晚饭前回来。”
还是没反应,我叹了口气,终于离开,不知道他这样闹别扭还要多久,不是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而是这样的他实在让我心疼。
北北到得比我早,亦是一脸的苦恼,最近因为林晨树,我们很少见面,见面都是在医院,也说不上什么话,她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未及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她。
北北沉默了许久,突然道:“展东他回来了。”
我大惊,这家伙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些年,连个消息也没有,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北北苦笑:“最近我和刘公子的绯闻满天飞,他想不知道都难。”
“他终于憋不住了?他这算什么,有男人追你了,他就跳出来了?他早干嘛去了?”
对展东我一肚子的怨气,当年扔下一句“我一定要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就远走天涯,连个消息也没有,扔下北北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呢?现在北北好不容易要开始新的生活,他又出来捣乱,若不是看在我们老同学老朋友的份上,我忍不住要对他破口大骂了。不过,我气也没用,关键是北北,我知道她对他的感情,这么多年她是一心等着他回来的,现在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是该恭喜她的,只是北北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以前她恼他不辞而别,不肯回来,现在他回来了,而且明显是因为怕她被别人抢走而回来的,那她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我担忧地看着北北:“你怎么了?他回来你不高兴吗?还是他有了什么变故?”
北北摇摇头:“不是的,他对我的感情没有变,而且他现在也算成功人士了,有了自己的公司,好象很不错的样子。”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有些不解了。
“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我一直想着他,恨不得用我所有的去换他的归来,但是,他真的回来了,我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们大概分开得太久了,对他,我很陌生,我根本不可能和这么陌生的人去谈情说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你和江南是不是也这样?”
我摇头:“我们虽然也分开了好久,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但在重逢的那一刻,我混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江南,江南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看着他的脸,就觉得亲切,就想微笑,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怎么会觉得陌生呢?”
北北苦笑:“大概是他变化太大了,我不喜欢作为成功人士的他,我还是喜欢那个把我护在身后,和我斗嘴的展东。现在的这个人,很陌生,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积攒了几年的话想对他说,可是现在,我对着他根本说不出口,他明明就是展东,可是他又不是展东。”
这种感觉我还真是无法理解,我觉得江南就是江南,不管怎么变还是江南:“展东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告诉他了,我本可以笑着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可他是展东,我不能敷衍他,我告诉他我的感受,我不想骗他。”
“那他怎么说?”
北北无奈地:“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是说要怪就怪自己离开得太久了,说是他没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其实我真的没有怪他离开了那么久,刚见面的时候我也想着要和他携手走下去的,但是,爱情,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就象我那时候不能让自己不爱他,我现在也不能让自己再爱他,爱情,我的爱情真的很脆弱呢。”
我悄声问他:“那你和刘公子?”
北北把眼一瞪:“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做选择题呢,不是甲就是乙,我和你不同,我和展东分开不是因为刘公子,我对刘公子没有感觉,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有些事情再努力也没用的。我想你和林晨树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你给了他机会,他再努力也没用。”
我一阵唏嘘,世界上的爱情真是千奇百怪,有我和江南这样错过就不再的,也有象北北和展东这样未错过却感情不再的,世界上最奇怪的就是爱情,最难控制、最难理解的爱情。
北北的情绪很低落。
虽然是她提出结束这段感情,但并不意味着她难过的程度会比展东少,这样的北北呵,也让我心疼。
北北提出晚上去学校的后街吃饭,哀悼她凋零的爱情,我有些犹豫,已经出来半天了,不知林晨树会不会发脾气,也怕他会多心,胡思乱想的,可我又放心不下北北,想了想还是给欧阳明月打了个电话。
我期期艾艾地说想要吃了晚饭再回去,欧阳明月一口答应,还说如果晚了就不要回医院了,我想了想答应了,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和北北好许久没有把酒言欢了,今天就放纵一次自己,不醉不归,我也觉得有点累了呢。
许久没来了,学校附近的餐饮一条街总是很热闹,只要价钱便宜,味道还可以,不愁没生意。幸好我们来得比较早,所以还弄到了一个小包间,是我们以前经常去的湘菜馆,自从江南走后我还是第一次来。
竟然还是原来的老板娘,不过胖了很多,我们以前应该还算蛮熟的,因为每个礼拜展东都会被我们敲诈到这里来改善伙食,大概是时间隔得太久的关系,她一点也没有认出我们,倒是一眼认出了北北,现在的北北,名主播北北,抓着要和她合影留念,大概想着以后放在店里做广告。
店还是老店,据说烧菜师傅也没有换过,但是,菜的味道好像变了呢,再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了,是师傅的手艺退步了,还是我们的口味变化太快?
我和北北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我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我一抬头,呆住了:竟是江南和展东。
象我们一样怀旧来了吗?我不由苦笑,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我们得不到的,偏偏又不能舍弃,所以才有了这许多烦恼,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自苦。
加了菜,重新坐下,气氛有些沉闷,我不敢去看江南,只好去看展东。他果然象北北说的那样象个成功人士了,内敛的装扮,但一看就是名牌,手上戴着昂贵的手表,体面却不张扬。说实话,这样的展东还真有点陌生,他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说什么都要先顿一顿,考虑几秒钟才开口,我多少有些理解北北了,我也一样,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率真敢做敢当的展东,眼前的展东,真的有点不能适应。
还是北北率先打破沉默,她把手中的酒杯一举:“东南西北,我们这次四个人都齐了呢,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干杯!”四个杯子碰在了一起,我们大家都把手中的酒一干二净,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真是很巧,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凑在一起就是东南西北,我们成为了好朋友,还谈起了恋爱,也许一开始就配错了对,怎么也应该是江南和北北,我和展东,连名字也是他们更契合,江南——莫北,如果真是这样的组合,那么展东抛下北北去寻找成功、我硬生生地将江南逼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是一开始就错了吧?
可是爱情哪里有对和错呢?谁规定了怎样的男生配怎样的女生呢,爱了就是爱了,即便今天我们四人各奔东西,爱就是爱,我不后悔。
我们在饭店门口作别,北北有些醉了,展东送她回家,他对我苦笑:“以前最烦她喝酒,一喝就醉,醉了还得背她回家,想不到这些曾经让我最烦的事成了我最想为她做的事,可是现在这些事对我来说也成了奢望,人真是不能错一步,一步错步步皆错。”
我和江南面面相觑,好象在说我们呢,如果我没有逼他离开、如果他按期归来、如果他没有和静书结婚、如果——归根结底好象还是我的错,是我看轻了爱情,所以轻易地割舍了爱情,也是我看重了爱情,以为不管时间还是空间,爱情永远都不会变。是我走错了第一步,才造成了今天无言相对的局面,是我的错。
而且,好象也是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是我爱上了别人,是我背弃我们的爱情,是我愧对于他。
江南突然对我说:“我们走走吧?”
我有些惊讶,今天一晚上我们都互相回避着对方,我们甚至没有一次眼神的交流,偶尔碰到也是倏地转开,他怎么会?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们慢慢向我的学校走去,很熟悉的小路,以前每次总是他送我我再送他他又送我,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不由朝江南望去,他的眼神飘忽,不知望向何方,嘴唇抿得紧紧的,显得孤独而寂寥,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哀戚,一阵寒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还是那么爱美,大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江南责怪地看着我,脱下西装给我披上,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为了撮合他和陶然的那一次,他也是这么责备我,然后解下围巾给我系上,还把手套给了我,我们那时好象共用一副手套来着,那天虽然寒风凛冽,却很温暖。我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手,还是那双熟悉的手,一定温暖依旧,只是我再也不能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温暖再也不属于我。
“妈妈的病好些了吧?”还是我先开口,前几天我去看过她,江南正好不在,她抓着我的手只是垂泪,我那天也流了许多泪,为江南高兴。
“是,手术很成功,而且病情比想象得要轻些,医生说如果调理得好,再活五年、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真是太好了,我不愿意在他最失意的时候离开,不愿意在他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再夺走他最后的所有,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不再有牵挂。
江南象是读懂了我:“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没事,我很好,你们一定要幸福,你告诉林晨树,若他欺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我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对不起,对不起。”
江南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得那么久,你爱上别人也是自然的,而且是我和别人结婚在先,要说对不起的该是我。”
对不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看着江南:“你也一定要幸福。”
江南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过得比你还要幸福,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会幸福。”
我几乎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庞,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虔诚,唇边的微笑略微有些苦涩却又凄艳无比,我终于痛下决心,深深地截断了自己的欲望,我微笑:“谢谢你。你的戒指——我下次带来还给你。”
江南看着我,脸上分明有几分恼怒,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可以留着吗?就当保留着我对你的爱,也保留着你对我的爱,虽然对你来说有些东西已经不再,但——是美好的东西,留着也没关系吧?不过如果你觉得有负担,还给我也可以。你说过,戒指只是一种形式,我只是希望你能保留着我的记忆,哪怕不多,哪怕不都是美好的,我也希望你能记着我。”
江南深深地看着我,终于转身离开,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
不是不再爱他,而是爱另一个人更多。我会保留着与他的那些记忆,只留下那些最美好的,最幸福的。
我一早就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糟了糟了,昨晚几乎一晚没睡,快天亮的时候才合了一会儿眼,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就往医院冲,心里有些惴惴的,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在病房门口遇到了欧阳明月,我指指病房里面:“他有没有生气?”
欧阳明月微笑:“很生气,不过故意装着不在意。”
我一愣,欧阳明月笑了:“从你走后就开始心神不定,耳朵一直都竖着,只要门口一有响动就会习惯性地把头转过来,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等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现在失望得已经掩饰不住了。”
那一定很生气了?不会又不理我了吧?我有些丧气,早知道昨天再晚也回来了,可是,昨晚我那么伤感,我没有信心在他面前不流露出一点这样的情绪,现在的他敏感又脆弱,我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想不到他还是生气了。
我急忙就往病房里冲,但愿哄哄他就没事了,欧阳明月一把抓住我:“你干嘛?”
我无奈:“他一定又多心了,我向他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了,我昨晚给北北打过电话,说要我们放心,江南会送你回家的。”
北北一定是醉了,怎么连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呢,这下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晨树也知道吗?”
“是呀,我跟他说了,我看他很担心你的样子,就叫他放心。”
他会放心才怪,唉,我垂头丧气,赖在门口不敢进去。欧阳明月看着我:“那个——昨天晨树有点奇怪,他好象有点嫉妒了,你今天早上又没来,他不安的样子很可爱。晓西呵,不要总惯着他,他现在更需要的也许不是温柔的呵护,而是当头棒喝,是时候让他好好想清楚,有些人不失去他不懂得珍惜。”说完她冲我眨眨眼睛:“理直气壮地进去,给他点脸色看看,相信我,嫉妒是治疗忧伤的良药,我敢保证他不会真的让你离开的。”
欧阳明月笑着推我进去,我发现她笑起来和老妈一模一样,象只老狐狸,这两位老太太,性格虽然窘异,不过对付儿女的手段一样毫不手软,难怪两人一见如故,看来以后我和林晨树很难逃出这两个人的双重夹击。
我轻手轻脚地往病房走去,林晨树应该能够听到外面的声响,不过我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应该听不清楚我们在说什么。
林晨树果然竖着耳朵在听,脸上的表情很苦恼大概是因为听不清我们到底在说什么吧。他没有听到我进来的声音,大概精神都集中在听门口的声响了。我暗暗好笑:一天到晚给我脸色看,到底舍不得吧?我看你还装到什么时候?
我突然走到他面前,狠狠地拍了他一下:“我来了,等我了吗?”
林晨树吓了一跳,期待的表情一时来不及收起,一脸的狼狈,嘴里嘟囔着:“谁等你了?”说完又摆出一张酷脸,不再理我。
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也象女人一样会口是心非,不理他,就象欧阳明月说的,该让他好好反省一下,我不再如往常般哄他,肚子好饿,桌上有从喜记买来的点心,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估计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我吃得很开心,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臭,我有一点点痛快——你也有今天?
我慢悠悠地吃着我的午餐,林晨树终于耐不住了:“你昨天没来。”
是指责的语气,真是个麻烦的人,不是他叫我不要来吗?真不来了,他又开始兴师问罪,我忍不住抱怨:“不是你要我走的吗?”
“我——“林晨树无言以对,只好自己生闷气。我在一旁偷着乐,还冲他扮鬼脸,反正欺负他看不见。让他生气去吧,我也觉得现在让他生气不是坏事,总比他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在乎要好。
他沉默了很久,想忍终于没忍住:“你昨晚——你们一起吃饭了?”
“是呀”,我故意没心没肺:“我们吃完饭还一起散了会步,学校变化好大呢,想起以前的事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林晨树咬着牙,憋了许久才问:“你们和好了?”
我装糊涂:“我们从来就没有闹翻过,一直挺好的呀。”
林晨树不说话了,两只手紧握成拳,过了许久,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轻声地:“晓西,你,你要离开我了吗?”
我没有作声,林晨树显得有些慌乱,亦有些苦恼,挣扎了许久,声音尚有些犹疑,不过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样也好,对你对我都好,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你告诉他,他若欺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这两个人,怎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故作开朗的表情——让我心疼不已。
林晨树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几次口终于没有说出来,他伸出手:“晓西——再见。”
我缓缓地握住了他的手,觉得他真是很残忍,对我,亦对自己。为什么要把我推开,不是说爱都是自私的吗,为什么不自私一点呢?他为我考虑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真正的想法,他怕我不幸福,那努力让我幸福就不就可以了吗,他这样到底是高尚还是傻?
林晨树的手很凉,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在我的手上摩挲,久久舍不得放开,看着他,我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既然这样不舍为什么还要放我走?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会不会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岁月会把爱情磨光,而我们很难幸福地携手到老,但我很肯定地知道,如果我离开他,他不会幸福,我更不会,只怕一生都会生活在对他的牵挂和思念里,为什么他看不到这些?
林晨树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我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但在门口我悄然转身,静静地看着他。
他并不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所有的表情毫无掩饰,我一览无余,是怎样的哀伤与绝望,揪得我的心酸酸的,他的眼睛蒙着纱布让他看起来更无助,脆弱,他就这样呆呆地坐了许久许久,我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敢动,最后我听得他喃喃地:“若我知道会这样痛,也许我就不会让你离开了。”
我终于忍不住,哭着扑入了他的怀中:“那你就不要让我离开,不要让我走。”
林晨树吓了一跳,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有些不确定:“晓西,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
我哭得稀里哗啦,拼命地扑打他:“你根本就舍不得我走,为什么要逼自己呢?觉得痛吧?我也觉得痛,比你还要痛,因为我爱的人根本不懂我,到底什么是对我最好的,难道你会比我还清楚吗?我想和你在一起,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林晨树任由我又打又骂,待我安静下来才轻声地:“晓西,你要明白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能照顾,更谈不上照顾你,我不能给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了,这样你还要待在我身边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我想要的只有你,只要有你就够了。只要是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就好,我想待在你身边,不是为了你,是因为我自己,我爱你。”
林晨树呆了几秒,终于拥我入怀:“幸好你没有真的离开,我刚才有些害怕,怕你就这样离开,我也懊悔,不该让你这样离开,幸好你回来了。”
幸好,我没有离开,幸好,他不是真的想我离开。
最近让人欢喜的事很多。
首先当然是我和林晨树重归于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和他都有一种历经风雨终见彩虹的感觉,还能够在一起,我觉得很幸运。
第二件让人高兴的事是林明远和欧阳明月也步我们后尘,虽然还没有复合,但我和林晨树都认为那是早晚的事。这当然要归功于我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至少我觉得我的功劳最大。
那日我和林晨树终于和好后,我突发奇想,为什么林明远和欧阳明月不能象我们一样破镜重圆呢?我与林晨树一拍即合,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首先当然是林晨树继续闹别扭,而且愈演愈烈,还要带一点忧郁症的倾向,这可为难死了林晨树,明明可以和我卿卿我我了,还得继续装酷,连拉拉我的手也要留心欧阳明月是不是在附近,就怕功亏一篑。
我们的作战计划还是很有效的,当着欧阳明月的面林晨树对我冷若冰霜,用最恶毒的话骂我(背地里当然说的是最甜蜜的情话,让我耳红心跳),我觉得他演的有些过了,怕骗不了欧阳明月,幸好欧阳明月对儿子的愧疚消除了她的警觉,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合起来骗她,她对儿子束手无策,这时候林晨树再哀恳她,请求她原谅林明远。
欧阳明月自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林晨树用一种很哀伤的语调,甚至是绝望的:“我一直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这个愿望你都不肯成全我吗?”没有一滴眼泪,但眼中的忧伤让欧阳明月心痛不已,对这个儿子,她一直觉得亏欠太多,不忍在这时候再违他心意,她终于松口了。
林明远本来就有心,剩下的事就水到渠成了,当年的事也解开了,并不是那么单纯,那个女子是林明远的初恋情人,那时已病入膏肓,想要林明远陪她最后一程,想来林明远骨子里也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当她提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答应了,当我们面对死亡的时候,心总是格外柔软,又很固执,哪怕会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在所不惜。
还有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我们请到了一位美国的眼科权威来给林晨树动手术,虽然成功的概率依旧不高,但哪怕多一分成功的可能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能够请到他,江南功不可没。
在知道是江南请来的医生后,林晨树让我把江南请来,两个人在病房里谈了很久,还把我赶了出来,说是男人之间的对话,让我这个女人不要掺乎,谁希罕呵,就是有点好奇,会聊些什么?我吗?
晚上,我忍不住问他:“你们聊些什么?”
“想知道吗?不告诉你。”林晨树故意卖关子。
不说就不说,反正无非是谢谢不用谢之类的,难道还因为这事成了朋友不成?不太可能。
林晨树轻声地:“晓西,如果明天的手术不成功,我就彻底成为一个瞎子了,你不后悔吗?”
“那以后你就只能任由我欺负了,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一点,否则我天天欺负你。”
“时间久了,你会嫌我烦的。”
“是呀,你现在就好烦,都已经决定的事你还要东想西想的,有什么可想的,反正我赖定你了,想甩都甩不掉的。现在你的身边都是我的人,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你认命吧。”我故意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
林晨树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明天手术不成功,我们结婚吧。”
等等,什么意思,如果手术成功就不跟我结婚吗?这个坏蛋,想什么呢:“那如果手术成功,你想和谁结婚?”我气势汹汹。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的眼睛才留在我身边的,这样对江南不公平,如果我的眼睛好了,我想你可以重新选一次,不要顾虑我们的感受,选你想要的,你真正想要在一起的那个人。”
上午两个人密谋了这么久,说的就是这个?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我真是又气又怒:他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呢,不是说过了爱他吗,为什么总要把我往外推?
我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林晨树抱住脑袋:“你干嘛打我?”
“你欠揍,你觉得我会因为同情才要嫁给你吗?我这个人很现实,绝对不会这样牺牲自己,而且我也认为这种牺牲毫无意义,连爱情都很难维持婚姻,更不用说同情了,我不是这么傻的人。我想嫁给你,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爱你,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也许很久了,我比较傻,自己都没有发觉,等发觉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再也离不开你了,所以不要再把我往外推,千万不要。”
我主动地献上了我的唇,先把他吻得晕头转向再说,看他还舍不舍得推开我。
林晨树果然中招,再也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混帐话,只是紧紧地拥住我,温柔地吻我,为什么接吻的时候不能说话呢,大概是因为不用说话我们也能听到彼此的声音,最真实的声音。
爱的声音。
尾声
大概因为我们的运气真的非常好,林晨树的眼睛奇迹般地复明了,象我坚信的那样。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就象我相信这个世界有爱情,属于每一个人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