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09

维生素ABC: 军婚交响曲 1-23


楔子

    余若若,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小青年一枚。梦想是做个大名鼎鼎的娱记,现任职务是透明菜鸟娱记。擅长并热衷于各种剑走偏锋的拍摄角度和兵出奇招的跟踪模式,属娱乐界各大牌明星的宿敌,人人避之不及。

    生平最讨厌的人是颜培月,脾气大得像犀牛,性子倔得像黄牛。生平最讨厌的事情是帮颜培月洗衣服。

    私下里觉得她跟颜培月的婚姻十分荒诞可笑,就像是哆啦a梦和皮卡丘一样不般配。当然,她是那个人见人爱,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而他,就是那个一见人就放电的黄色皮卡丘!

    ……

    颜培月,无私公正,不讲情面的陆军军官一枚,肩章两杠三星,俗称两毛三,属正团级上校。铁血无情之外还有别扭腹黑等复杂因素掺杂在性格里,十分不好定位。

    生平最看不惯余若若,觉得她是见风就两边倒的墙头草,没节气没操守,尽闯祸还脾气大,动辄毫无形象大吼大闹外加拳脚并用,尽显泼妇本色。

    最讨厌的事就是帮她料理烂摊子,像做一个无解的数学题,后续问题永远层出不穷。

    私心里觉得娶了媳妇儿等于养了个叛逆麻烦的女儿,十分头疼。

    ……

    这样的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互相不服气。

    可是命运这样风雨不定。

    最后他们却都被一个叫爱情的人收服。

    爱情君叉腰仰头大笑:哈哈,爱情一出,谁与争锋?

    ……

    无数个点连成一维直线,

    无数条直线排成二维平面,

    无数个平面叠成三维空间,

    无数个空间组成四维瞬间,

    无数个四维瞬间,终于成就他们的爱情……

    本文就从360度各个四维瞬间全方位报道他们从别扭到河蟹滴婚后生活~~~~


   
第一章

    余若若沾枕头还没到四个小时就被死党宁静狂轰滥炸,拉去逛街。

    华服店里,宁静基本就是在镜子和换衣间转悠,时不时来一句:“这个怎么样?”“蓝色冰清米色可爱,我选哪件好啊?”或者是“这样会不会暴露多了一点啊?”

    余若若看了一眼:“你这V领啊……简直是地狱V……”

    南方的夏天一年得待上七个月,迟迟不走。

    她睡眼惺忪,一脸郁结:“大小姐,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兴致盎然的,你看看,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出来逛街。你是有多暴殄天物啊……”

    宁静十分白眼,一件米色长裙盖到她头上:“坦白交代,是不是昨晚上干什么腰酸背疼夜不能寐的事情去了?我说你家颜颜也真是三十如狼啊,天天把你这小身子骨折腾得……啧啧。”

    “颜颜?是谁啊?我不认识。”她随手就将衣服朝她砸去,罔顾导购员一脸青白,倒过头就趴在置物台上快睡着了。

    ……

    人睡不好连胃口都尽失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木瓜雪杏,耷拉着眼睛诅咒:“就你这消费速度,比尔盖茨都不敢娶!”

    “我不要那老家伙,我就看上你家颜颜了。来,给姐抖落抖落昨晚上的浪里红翻翻云覆雨……细节神马的也完全表大意的……”她拈着吸管,丹寇如火,却一脸贱兮兮的,嘴里吐出的都是狗牙。

    “我想起来了,我们小时候不是学过一个民间故事吗?说是一个贪婪的人挖到一个聚宝缸来着,就你放一种东西进去,就能有十个了。反正比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划算多了。你去找那么一口大缸来,我把颜培月推下去,另外九个都送给你了,一个星期轮流调戏都有多余。就怕到时候你吃不消兜着走……”她冷嘲热讽道。

    “……”对方一本杂志拍过来,“我只要正版原装的。”

    “难道你不介意已经被拆封过?”她猥琐着语气问道。

    “漏嘴了吧,说,啥时候拆封的,试用效果怎么样?销魂蚀骨还是缠绵悱恻,或者是猛虎饿狼力量型万年攻?”宁静是出了名的桃花眼,挑起来无比妖媚,此刻眼睛里闪着看到猎物的光芒。

    “非常抱歉告诉你,现在还未拆封……不过说不定别人拆封了,反正我没验货。”她戳了戳冰镇杨枝甘露,一双眼睛四处逡巡,没精打采回答道。

    “我还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啊?他好歹是你的合法丈夫吧?不过三十出头就混到上校军衔了?人还笔直俊挺,一站那儿跟一棵松一座山似的,要脸蛋有脸蛋,要气质有气质,要身材有身材,重要的是要背景有背景!”

    “他跟了你才叫暴殄天物呢,这样的极品搁边上还无动于衷,你不是爱上我了吧?”宁静一边捯饬着她的手机翻照片一边数落。

    “他确实极品,是死板中的极品,是暴脾气中的极品!”

    “喂喂,我让你偷拍两张果照神马的呢?怎么没有啊?”她大叫不满,忽然疑惑道:“这裹得严严实实的是谁啊?怎么那么眼熟啊?”

    余若若一把抢过手机:“祖奶奶,这张照片可是我冒着被蚊子吸干血的危险蹲墙角一晚上的成果,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得提头去见老大了。”

    “哦,这是……这不是那谷星河吗?”宁静声音突然提了起来,在流淌着伤感钢琴音乐的茶点室里真是响彻云霄,引得周围一群人望了过来。

    余若若一把捂住她准备继续感叹的嘴巴,边朝旁边的人报以歉意的笑一边咬牙切齿警告她:“祖奶奶,你再多少一个字我就立马拎包走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宁静被捂得喘不过气,只能小鸡捣米似的点头,她这才放开。

    “你现在已经有资格跟这种大牌了啊?你老大够给你机会的啊。”

    “这本来不关我的事的,是前辈戚晋的任务,我是负责跟进杨偌奇的,最近不是风传她被某煤矿老板包养,送豪宅跑车吗?结果前辈他老婆昨晚上突然急性肠炎送医院去了。我斟酌了一下,谷星河的新闻应该比较有看点,他是最近媒体的焦点,哪里知道就看到他穿戴整齐裹得跟过冬似的从会所里出来。我又不是会员,没资格进去。本来想着爬上去的,可他们家全是深棕玻璃墙,我又不是蜘蛛侠。就只有守株待兔了,结果一大晚上就拍到这玩意儿了……”她一口郁气进出不得,十分恼人。

    “最重要的是最后差点被他经纪人发现夺命狂奔的时候把戚哥的单反弄丢了……后来回去,左右都找不到……”

    “估计要被老大骂到吐血……”她苦着脸

    “摸摸~~~可怜的小记者,真是苦逼得很。姐批准你回去补觉,明儿继续为推动中国八卦事业赴汤蹈火去吧。”宁静一脸看街头弃猫的同情。

    “……”

    其实她大学学的是国际贸易,可是为人积极进取,在学校校刊里一直担任记者兼编辑,积累了不少经验,也挖掘了自己的兴趣。

    毕了业就在南方风暴做实习记者,三个月之后顺利转正了。

    算了算,现在一转眼也已经有一个年头了。可是一直不得重用,全是去蹲点刨一些不痛不痒的艺人秘辛,还有很多其实是他们故意做给娱记看的,到头来真正有价值的,寥寥可数。

    想了想,还是先去报社交代了一下。

    哪知道被副主编樊小茶狠狠训了一通:“若若,你是第一天上班吗?分工明确这词儿没听过啊?你替他蹲点你能替他领到工资吗?”

    “而且你看看你拍的有什么用,就露出个耳朵,谁知道是谁啊,路人甲乙丙?”

    余若若被训得面红耳赤,还是没有争辩,低着头,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小余啊,不是我故意说重话的,只是,现在行业竞争这么激烈。你不是科班出身,我们是看中你踏实勤奋积极的工作态度,但是,你帮人之前记得要掂量一下自己,先把自己的责任负了知道吗?看看现在,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知道吗?”

    她唯唯诺诺点了点头。

    “昨儿一晚上没睡觉吧?得,先回去休息吧。以后要吸取教训啊。”

    她这才算逃出生天。

    艳阳高照,城市里的CBD地段的建筑主角永远是钢化玻璃,反光刺得眼睛生疼。

    正巧碰到急匆匆赶来上班的戚晋。

    “小余啊,昨天真是多谢你了,改天我和嫂子请你吃饭。”

    “没事戚哥,嫂子身体现在怎么样?”

    “还在医院挂水呢,已经没多大的事了。我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回来上班。”戚晋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有些油嘴滑舌,但为人靠谱。基本不会出大的纰漏,是真正的结婚适用男。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啊。”

    “嗯,要不要我帮你打个车,昨天真是有劳你了。”戚晋好心问道。

    “不用了,你快去上班吧,这时间不难打车,我自己就行了。”

    告别了戚晋,她的心情又奇异地好了一半。

    内行人流行一句话叫做,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说的就是记者了。尤其是娱记,风餐露宿,整日里有上顿没下顿不说,还时不时需要上房揭瓦的身手和下海擒蛟的霸气。睡眠更是得不到保证,有时候有了重大的新闻头条,能在办公室里鸡飞狗跳忙活一整晚,根本就脚不沾地,哪还有打盹的时间啊?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这个行业。

    并且愿意为它牺牲,再苦再累都愿意将有限的青春投入到无限的八卦事业中去。为有知情权的观众寻找事实的本源真相,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第二章

    刚到小区门口就被警卫员叫住了:“颜夫人,这里有你的快递。”

    颜夫人你妹啊颜夫人!她讨厌这种冠夫姓的叫法!你才颜夫人,你全家都颜夫人!

    她气咻咻拽过之前在网上买的丝巾,动作十分霸强。

    警卫员一脸瑟瑟,果然是上校的媳妇儿,跟他一样脾气了得霸气四露啊啊啊……

    住的是部队里分配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百多平,倒还宽敞,唯一的不足是主卧里竟然没有洗手间。因为这事儿,结婚初期,两人没少闹尴尬。

    她甩了鞋子就往房间大床上倒了下去。

    主卧里是KINGSIZE的大床,每天睡在上面八个小时是她的终极梦想,而这梦想,自从做了娱记,就灰飞烟灭。

    颜培月还算有点良心,结婚之后没有跟她抢房间,自发自睡到旁边的客房去了。

    两人的相处算得上是举案齐眉,楚河汉界了。

    她呈大字躺在柔软的床上,其实被所有的事一搅和,早已睡意全无。

    她总觉得这房子有鬼,而那鬼就叫做颜培月。

    因为只要她闲暇下来,就会想到关于他的事,关于他们的事。

    余若若的姥爷跟颜培月的爷爷是旧时一起穿越流弹,并肩作战的战友,情分如海。后来余若若的姥爷贺长庚解放之后潜伏在国民党,一起去了台湾。直到六几年才回国,获得少将军衔。定居在这广州,结婚生子,富足度日。

    而颜培月的爷爷一直留在北京,现在已然也是开国大将里举足轻重的一员了。

    两人为了让两家情谊绵长,亘古不绝,遂私下里通过无线信号就定下了一门亲事。

    贺长庚一生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就是余若若的两个舅舅和妈妈。舅舅家全是男孩子,似乎是家族里的Y染色体比较嚣张。三代单传,只有余若若这么一个女孩子,自然,全家都视若明珠的。

    就因为这样,她没有被表哥他们一样被压制着念什么军校,学什么军医之类的,反倒轻轻松松选了个金融专业,插科打诨过了大学四年。

    现在干了个最不给家族长脸添光的狗仔记者,说实话这在余若若看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每每过年都被舅妈们地眼神盯得后背发凉。

    诶,不能有职业歧视好吧?!要不是我们,你们茶余饭后哪有那么多可聊的资源啊= =

    大学毕业的时候被通知,看准了,是被通知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了。

    为了消化这个冷笑话一样的大山,她拽着宁静一起出去吃了四桶冰淇林,最后成功拉了三天的肚子之后终于泪眼花花地问姥爷:“姥爷,您是要把我卖给谁啊?”

    姥爷一脸正色:“怎么说话的丫头,那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马上要被调到这里来了,是个上校哦。”

    上校是神马,可以吃的吗?甜吗?

    很久之后余若若才得出一结论,上校不能硬吃的,跟冰淇林似的,会拉肚子的……只能被吃~~~~

    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余若若气喘吁吁躺在某人怀里,手十分不老实,东刨刨,西蹭蹭:“为什么我嫁的是你啊?你们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丁?”

    他语出惊人:“我主动提出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某禽兽又一次就地正法了。

    这个答案的真实性就成了悬而未决待考据的疑难了,泯灭在了历史的流沙里,再淘不出来了。

    其实余若若是半点都不相信的,不是有句俗话说嘛,宁可相信半夜能遇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破嘴的。

    她是21世纪新型女性,吸古纳今,深受社会主义现代化思想熏陶,哪里能轻而易举接受这早已被淘汰的旧社会糟粕制度的呢。

    倚仗着被宠得无法无天,她只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

    贺长庚在别的方面是放养政策,在这事上却延续了老顽固的一贯风格,死不松口。大有若若你这辈子生是他们颜家的媳妇儿,死是他们颜家的死媳妇儿的意思。

    对这样固执的老人,她只有妥协。

    毕业第一年其实只是订婚了,还只是名义上订婚的。那时候颜培月还在北京任职,连典礼都没办,大老远邮寄了个价值连城的订婚戒指,她照样连看都没看一眼。

    一整年,订婚夫妻都没见过面,只是逢年过节颜培月给姥爷打电话的时候道一声节日快乐,随即门外有节日礼物送到。

    连儿童节都没落下= =。。。

    她一直只听过他的声音,像他的名字一样,是冷月如霜的寒气。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长啥样,更不知道他家,源远流长的政治军事背景,直到婚礼那天……

    一直到现在,余若若一想到当时的场景,依然要一边咂舌一边颤抖。腿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婚礼包下了整个星级酒楼,所有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包括媒体记者。宾客名单也经过严格审核,等闲人士不得入内。

    那哪里是一场婚礼啊,那是一场两国会晤级别的噩梦。

    从头到尾她就扮演两个角色。

    第一个是阿谀奉承的平民,对每一个平时只会在新闻联播里见到的叔叔伯伯点头哈腰,喝酒脸红(其实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杯子里面是被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偷梁换柱的葡萄汁,她还是轻易就喝成了个果汁肚了……(事后她还是肝胆颤颤,心有余悸,这样糊弄领导人会不会犯法了啊= =)

    第二个就是一个专业的秀场模特了,中式西式一共换了二十一套礼服。最后结束的时候她觉得脊椎骨和小腿都断了,伏趴在化妆柜上泪眼花花的:“我再也不要结婚了……”

    而他那时候神出鬼没地站在后面,镜子里的人剑眉微挑,声音戏谑而寒凉:“恐怕,你也没机会了。”

    ……

    这是两人正式的,单独的会面。

    虽然婚礼从头至尾,她都一直在他臂弯里,当然,上洗手间除外……

    其实是应该惊艳庆幸的,颜培月是龙凤之姿,眉如利剑,彦若寒星。站在一大堆高级领导人里也毫不逊色,风采自在举手投足之间,不卑不亢,进退得宜。远不像她一样畏首畏尾,结结巴巴,丢人现眼……

    可是没有,两人的见面只给她带来了累,痛苦,和疲惫……

    在这样一个前提上要一见钟情,那就等于让你饿着已经在咕咕叫的肚子跑完马拉松,简直是无稽之谈。

    新婚的房间里照例是只有一张被精心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加上贵妃椅,只是让他接近一米九的个头睡上去……余若若比划了一下,实在会有些惨不忍睹。而让她睡在上面的话……

    想到这里突然思绪就转了弯,她大老远地赶过来嫁给他还得委委屈屈睡沙发?凭什么啊?

    其实床有足够她翻几个跟头的宽了。只是加上他,忽然就变得狭窄了,两人各据一方,静默无声。

    余若若一晚上都在念经超度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的新婚夜,觉得她这样嫁给一个素未谋面而且看起来十分难相处的上校,真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

    又不是拍英国十八世纪背景的电影……

    据说每天离婚的人是结婚的人的两倍,余若若对婚姻懵懂,对爱情略知皮毛,像被扔进鸡群里的一只小鸭子,离群而孤独。

    一向活泼开朗的她竟然首度产生对未来感到迷茫,对现状感到凄凉了。

    ……

    关于那天的点滴,好像雕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余若若瞪着天花板,那时候觉得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现在想起来竟然这样快,转眼,她已经是结了婚两个月的人了……



第三章

    两人都是讲理明理的知识分子,自然不会因为两人没感情就天天闹得鸡飞狗跳,惹得左邻右舍瞄门缝看笑话。

    所以为了维护世界和平,确保两人的生活平静顺畅,互不影响,还制订了一系列的规章条例。

    因为她嘴刁又不会做饭,所以掌勺这一重任就义不容辞落在了颜培月的身上。

    那时候余若若正在心里开始表扬他不是一般世家弟子有“君子远庖厨”这种坏习惯的时候他突然发话:“做饭归我,其余的都算在你头上了。”

    “凭什么啊?这不公平,你就做饭,我还得洗衣服,清洁地板,倒垃圾,叠衣服……”真是越数越吃亏啊。

    “要不要随你便,你也可以选择去食堂吃。”他一脸你爱选不选的拽模样瞬间就她火气上头,把自己舌头咬了……

    明明知道他们部队的食堂里的伙食她吃不惯,虽然不是跟长征啃皮带嚼菜根一样艰苦,但是食堂它本质上就是个食堂,不会是餐厅。

    这事儿就这么貌似“愉快”地决定了。

    余若若正对着天花板上yy出来的颜冷月张牙舞爪拳打脚踢的时候房门被颜培月冷不丁敲了两下。他还穿着夏季军装,即便是在家里,也是站得笔直的标准姿势。整个人是沐浴在乳色阳光里的玉树之姿。余若若常常怀疑他们会不会脊椎生锈,再也弯不了……

    刚刚一进门就躺在床上挺尸,没有关门,此刻这破坏她大家闺秀气质的动作肯定被他尽收眼底了……(群众大汗:余若若你理解的大家闺秀气质其实就是土匪霸王的气魄吧= = )

    她一边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配上她毒辣的台词一边整了整衣服囧囧有神看向他:“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其实心里还是在对他拳打脚踢,让你丫的有这么好的黄金职务白金待遇,让你丫的尽占社会主义便宜……

    “就回来看看家里有没遭小偷。对了,你刚签收了一份快递没,放哪儿了?”

    “……”有专门警卫员站岗的小区会遭小偷?诶诶,你这是暗示家贼吗?!她脸色气得发青。

    “慢着,那快递不是我的丝巾吗?”她反问道。

    “你大可以拆开来验验货。”

    说道验货,余若若突然想起来上午跟宁静口无遮拦地讨论眼前这个男人有没被拆封情况……

    蓦地,脸颊染了一丝霞光。

    颜培月眼里闪过玩味的笑意,静静凝睇她跟交通灯一样一会儿一个色的脸庞。突然觉得,她还算是有点姿色的。

    他的眼色映到余若若眼里又是一番光景的,她整合解读了一下,他的眼神里全是“我赌你不敢拆”的蔑视。

    顿时气血上头,热得失了理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玄关处不带犹豫地撕开了快递袋……

    里面还有一层?

    继续撕开……

    颜培月抱着手臂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包装袋肯定经过了ISO9001认证了,质量十分过硬,她一边诧异十八块钱的丝巾有必要包得跟古董似的吗一边无所不用其极地跟包装袋做斗争……

    终于找对位置了,她使劲全力做最后一撕……

    “哗啦”一声,两条黑色内裤应声而落,安安静静躺在她的光脚丫子上,呈现最初始的形状……

    靠,还是子弹的!

    这是她的第一感受。

    靠,这货怎么跟火折子一样烫人啊?

    这是她的第二感受。

    ……

    余若若终于被煮熟了,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摔上房门,顺便骂了一句:“变态!”

    似乎,有点炸毛了?

    颜培月摸摸鼻子,将客厅收拾好便去敲了敲她的房门:“余若若,我今天晚上要出任务,大概要四五天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自己出去吃或者回姥爷家去吃吧,信用卡我放桌上了。”

    里面的女声色厉内荏:“不需要劳你假好心,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那就好,我只是不想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多了个饿死鬼。”他声音冷清,响度不大,却字字落进余若若耳朵里,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其实颜培月是在出发前抽出时间回来的,鉴于娶了个夜不归宿的媳妇儿,他是要为她的安危承担一定的责任的。更何况他还是为人民服务的解放军陆军军官,关注市民的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样加起来,他对余若若就是双重责任了是不?

    奥迪Q7霸气地驶出小区,门口的警卫员又是一阵猜疑,看着上校一脸和风霁月,难道是征服了霸气小娘子了?

    余若若靠着房间门脸上依旧嫣红不褪,哪有人连内裤都要邮寄的?!部队里不是都会发的吗?!

    真是丢脸死了。

    就这么现在尴尬的情绪里站了半晌之后又顿悟了:“其实看到他子弹内裤也算不了神马大事吧?重要的是我自己这样急忙逃离现场……跟心虚肇事者有什么区别?显得好像存着不良善的心思似的……”

    她再度几欲抓狂。

    ……

    部队里的人时间观念性极强,颜培月尤其严格。临出发六点钟的时候,他看着报上来的数字,凛下了脸色:“各编制组组长点名,迟到的跑步过去!”

    这时候最后的士兵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报告。”

    颜培月冷着脸,看都没看一眼:“跑步过去,我到的时候要看到你。”

    士兵里个个咂舌,颜培月才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是军区里出了名的冰山铁血。平时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还没啥感觉,现在看来,确实名符其实啊。

    这里到大学开车都需要一个钟头,让人家只有两条腿的跑过四只轮子的……

    这分明是整人嘛,撞他的枪口真是件苦逼的事啊……

    可是在部队里,执行是唯一能做的,那人只有认栽,埋起头往前冲来着。

    颜培月此行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将这群底下的兵蛋子送到大学去做教官,顺便出席学校的迎新暨军训开幕大会。然后去隔壁市区参加为期三天的党团教育大会。

    余若若这几天除了每天在外面吃得有些肉疼之外,没任何不习惯的。反正他们俩因为工作性质的区别,一贯的聚少离多= =。

    他的信用卡一直躺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她避如蛇蝎。

    倒不是她不爱钱,而是她对自己定位很清楚。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像无根的大树,经不起任何风霜雨雪的。

    到时候好聚好散,互不牵扯,才是上上之举吧。

    还有一张信用卡在她这里,里面都是结婚时收到的礼金,她一直没启动,也觉得这并非是自己的东西,跟结婚证堆在一起。

    她现在突然对这两张卡上的金额好奇了起来。

    就像小时候对腰果为什么长成那副模样的好奇,对天上的云朵变幻莫测的形态好奇,对姥爷头发为什么苍白好奇……

    以及长大之后对各大明星的**的好奇……

    兴冲冲做到电脑前才想起来,自己竟然不知道密码?!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跟银行的保险柜是一个性质的了……原来只是替人保管的= =,真是悲催shi了……

    他离开之前留下这张卡,口头上是为了不想让她饿死果然还是心怀鬼胎的,给一个濒临渴死边缘的人一罐子海水这种缺德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吧?

    余若若再次毫不犹豫把他的人品值打入十八层地狱!



第四章

    颜培月完全没想到中国这么小,世界都这么小。

    当他看到苏荔的时候。

    十二年,原来真的就是一个循环,一个周期。

    也是一个相遇到另一个相遇的距离……

    十二年前,他二十,苏荔十八,梦一样的年龄。

    而此刻,各自成家,曾经沧海,当时明月而已。

    依旧是大学里布满梧桐的路上,不同的是北国的九月已有落叶,南国的却依旧葳蕤。苏荔一向气质成熟而自然,此刻更显得仪态万千。她笑语盈然:“培月,好久不见。”

    他也是一脸无动于衷点头:“好久不见。”

    擦身而过,恍如陌生人。

    苏荔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掐进了手心里,疼到了心里。他已然脱去了当年的青涩,浑身都是成熟稳重,微带凛冽的气息。

    苏荔记得,十二年前的北京,她的青春,全是他。桀骜,不驯,又迷人。

    闻一多曾经写道:但只是那一度相逢,旋即分道,留下我的心永在长夜怔忡。

    陈奕迅唱到: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著笑脸回首寒喧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麼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需说从前

    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是啊,情分至今,也只够说上一句,好久不见了。

    颜培月也道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是唏嘘,是感慨。潜意识里将她和余若若比在一起,真是云泥之别。一个成熟冷静,知书达理,永远知道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是懂事得惹人心疼的灰姑娘。一个莽撞冲动,脾气暴躁,毫无稳重气质,是放在手心里宠惯了只会惹人头疼的公主。

    他微微喟叹了一声,大概是前半辈子把人品值挥霍得所剩无几了,所以才娶到了这样的刁蛮公主。

    当然,这个想法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又炸毛了。

    他不经意抬起手,掩饰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样,未必不好。

    ……

    宁静疑惑着:“怎么来我家了?”

    “颜培月出任务了,我没饭吃。”她踢了鞋子就赤脚走在地上,顿时凉飕飕的地气直直窜到了心里,她喜欢这种感觉。

    “大小姐,你真是活腻味了吧?敢情结了婚是让上校伺候着啊,这待遇简直跟中央领导似的。”

    “我看得上他的厨艺那是他的荣幸,别啰嗦了,赶紧给我整点填肚子的,都饿穿了。”

    “煮方便面行吗?”

    “去死!我不会在家里自己煮啊?!要么请我吃肯德基,要么煮饭我吃,你自己选。”余若若在死党面前一向穷横穷横。

    “余若若,我打赌你不敢用这口气跟你家颜颜说话。”宁静虽然口下不留情,到底看不得闺蜜饿肚子,到厨房秀厨艺去了。

    余若若跟进去碍事儿:“你说说,有这样的人吗?留张信用卡竟然不告诉我密码……这不是存心不留活口嘛。”

    “有密码你会刷吗?”她白眼,天天跟大小姐似地端着架子其实也就一喜欢跟亲近的人斤斤计较的小破孩。

    “我会不会刷是一回事,他告不告诉我密码又是另一回事啊!我不刷是因为我正直,我公私分明,他不告诉我密码那就是他没诚心,虚情假意。这是道德上的问题了。”

    “知道大小姐你道德高尚,咱这等凡人自叹弗如。”

    只是一盘简单的青椒牛肉盖浇饭,余若若吃得狼吞虎咽。

    “诶诶,你慢点啊,没人抢,我就不明白了,你又不是真穷,干嘛不去那些高级餐厅?跑来吃我这寒门小户的寒碜东西,害我看着你吃以为我厨艺进步神速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只喜欢吃人家掺杂心意做给我吃的东西,部队食堂里的厨师是为了任务,餐厅厨师只是为了钱。做出来的自然不合我的胃口。”

    “这么说你家颜颜洗手作羹汤也是掺杂了心意的啦?”

    “将就得很。”她塞得满满一口,转了转眼珠子含糊道。

    “余若若,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这辈子是注定跟颜培月拴在一起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无论是什么原因,离婚的概率基本是零。改变不了的现实就要学会去接受,而不是日益抵触。那你们俩现在实在对等的位置上,不像一般人的婚姻是一场和时间的拉锯战。你们需要的是相互了解,相互包容,古时候不都是没见面就结婚的吗?不也是有鹣鲽情深白头到老的故事啊?

    “你扪心自问,你结婚这两个月来,有没有好好跟他敞开心扉聊聊,有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为丈夫分忧解难?我平时跟你打打闹闹是希望你不要把婚姻看得太严肃。

    “可是我现在发现,你的态度太不严肃了。你能为了拍谷星河的私密照一整晚被蚊子咬,却不肯花一点时间去了解你丈夫的想法。”

    “那他是军人嘛,出的任务都是国家机密,我又不能过问。”她瘪着嘴。

    “若若,这不是借口。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余若若这才正了脸色,撑着头,想了一会儿:“我的婚姻来得太仓促太直白太没有铺垫,我没办法这么快进入角色。更何况,我其实对军人有排斥。我爸爸妈妈牺牲的时候我还小,我还有姥姥姥爷,并没觉得多孤单。可是越长大我越是知道,没了父母,我的人生就像是失了最重要的两种色彩,缺了色彩,那副作品注定会失活。

    “现在嫁给一个军人,整日行踪琢磨不定,我不想动心,也不敢动心。我的人生,不愿意也害怕再失去第三种颜色。那就真的变成灰白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娓娓道来有些凄清。

    宁静将她揽进怀里:“可是若若,如果这是个劫数,你是逃不掉的。人生,不过是在一场场摸索和尝试中前进的。过早止步的人生,那才是悲哀。

    “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我一直知道。”

    “那我试试……”

    ……

    颜培月提前回来的时候余若若正在厨房里捯饬,只听得锅碗瓢盆交响曲不和谐地响着,屋子里全是呛鼻的油烟。

    他顾不上换便服就疾步到厨房门口。

    “啊?”燃气突然被她拧大,直面扑来,她吓得不轻,本能丢了锅子和铲子。

    颜培月训练有素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到了怀里,避免了火遇到锅子里的油之后的汹涌。

    “你在干什么?!”他冷着声音问道,像是谴责质问底下的兵罗罗。

    她犹有余悸,当下只觉得他怀里真像是小时候马路中间的安全岛,没计较他的训斥:“学着做饭……”

    他扫了一眼满是狼籍的厨房,毫不留情地把她丢了出去……

    烧菜不开油烟机?还有比她更极品的吗?

    颜培月觉得自己的忍耐都快到顶了。

    “去把屋子里的窗户都开到最大。洗个澡在客厅里等我。”他自然而然指挥到。

    搁平时余若若肯定都不带搭理的,可是今日实在是理亏,安安分分照办了。

    等到家里油烟散尽,厨房焕然一新的时候颜培月坐在她对面再次吩咐:“去泡杯茶过来。”

    她心中一喜,这事她可是最擅长的了。

    小时候常常因为太皮惹姥爷生气,然后就可怜巴巴地站在姥姥旁边看着她泡好茶又乖乖地端过去孝敬姥爷。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嘛。

    循着看了十几年的熟悉的动作,她把铁观音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又小碎步走到对面,准备面对严峻的审判。

    “给你一个小时,把屋子打扫干净。还有以后严禁步入厨房。”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他自认倒霉,只能一辈子伺候着了。

    她自知军命不可违,乖乖绑上围裙和清洁帽,流窜在各个角落了。

    其实部队里有派给为上校服务的人,可是他一向公私分明,从来不会让他们插足他的私事。在北京的时候有从小照顾他的阿姨一直在身边。

    都是被伺候惯了的人,现在要相互伺候。

    他心底叹了口气,也为难她了。



 第五章

    余若若刚做完卧室的卫生出来时看到颜培月姿态从容地在擦客厅里阳台的落地玻璃。她突然就觉得下巴掉下来了……

    自打参加完婚礼知道他磅礴的家世之后,她就将官N代二世祖等掼在他头上。

    本来他会做饭她就大吃一惊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家务?

    真是让人大吃两惊……

    “别发呆了,你还有二十分钟。”他背对着她都能知道她在干嘛?部队难道还要训练诸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特异功能?

    “哦,哦。”她一边坐在地毯上擦茶几一边疑惑:“你也会做家务?”

    他对这没营养的问题嗤之以鼻,根本懒得回答。

    没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会的,但长到二十几岁还什么都不会的就只有她余若若了。颜培月觉得,跟她计较太多,会影响智商。

    周末的午后,窗帘已经被撤了下来,太阳只是隔着透明的玻璃,懒散散地撒了一层金粉在他身上。颜培月已经换了休闲衬衫,双腿长得像只白鹤,擦玻璃也不像她平时一样看到哪儿脏才擦哪儿,而是循规蹈矩地顺着直线擦下来再擦上去……

    她撑着下巴,仰着头微微眯着眼,欣赏着这媲美舞台剧的“美男擦玻璃记”……或者背影看来,还是不输谷星河的……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旖旎的思绪:“看够了没?”

    她慌张低下头,胡乱抓着抹布一阵乱擦:“谁看你了,别臭美了。”

    “嗯,那就去把床单窗帘都洗了,别偷懒。”

    “……”是谁刚刚还觉得他背影挺帅来着,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最后家里窗明几净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她挺尸在沙发上再也不愿动弹:“大扫除神马的真是伤筋动骨啊……”

    反观某人依旧一派轻松自在,连气息都没紊乱。

    忘恩负义速度十分喜人的余若若立马忘了他刚刚功不可没的贡献,心里暗暗腹诽,肯定是偷懒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实在不愿意动,踢了踢沙发另一头的颜培月:“开门去。”

    他凉凉瞟了她一眼,像是倒春寒的风,刮得她心肝都疼了……

    只能拖着已经半残的身子去开了门。

    看着门口站着微笑满脸的老人,她终于再次成功的残废了……

    声音结结巴巴:“叔叔,阿姨……哦不,爸……妈……”

    颜培月听到门口的动静,皱着眉头起身过来:“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颜母板着一张冰山脸,似乎十分不悦:“还不是你家老头子,非说搞什么偷袭,结果那司机竟然是个新兵,不会挑路,堵了大半天了都。”

    余若若泡茶送出来,看了看时间,解释道:“妈,您别生气了,这里附近一到这个店就十分堵车,周末更甚,跟北京一样。”

    又被同样的眼神瞟了一眼,她没敢再说话,乖乖退到一边。

    颜父虽然身居要职,却十分和善,一直都笑眯眯的:“若若啊,在这里住得习惯吗?没被培月欺负吧?”

    她违心摇摇头:“没有,他很好,还做饭给我吃。”

    这话一出口就掀起一阵阴风,颜培月没料到她这么实诚,已经来不及阻止。

    “什么?你要培月做饭?你是怎么当人家妻子的?不要求你贤良淑德,好歹能够照顾冷月的饮食起居吧?现在倒好,反倒要他伺候你?那娶这个媳妇儿有什么用啊?!”颜妈妈爱子心切,声音提高八度,字字带刺。

    她心里委屈,却也没有不知礼数地跟长辈争论,只是低着头一副可怜样。

    颜培月看了她一眼,她好像喜欢低头,只留给别人一个乌亮光泽的发顶,把委屈和难过的表情吞进肚子里。

    “妈,我们有自己的过法,你别操心了。这次来是……”

    颜父顺势接话圆场:“我们来参加研讨会,然后顺便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对了,你哥也来了,把小圆圆带过来了。”

    这句话里的重点被余若若瞬间抓住了,婚礼上那个不畏权贵把蛋糕蹭到每一个遇到的人的裤腿上,还差点打翻蜡烛烧了餐桌的五岁小捣蛋来了?

    “嗯,那招待所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吗?晚饭想吃什么?”

    “我们晚饭出去吃得了,你别瞎折腾了。在家里养尊处优的,现在还得伺候别人……”颜妈妈说一半留一半,存心要气一气这个懒媳妇儿。

    “妈,小圆圆什么时候过来啊?”

    “对了,你哥晚上飞海南,老头子晚上睡眠不好。圆圆就你们带着吧。”颜妈妈发话。

    余若若立马点头如捣蒜,心里跟着乐开了花,这怎么有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赶脚呢?

    颜培月揉了揉眉心,头痛地点头。

    一个捣蛋鬼就能是小鬼当家了,再加上个志趣相投的麻烦鬼,这个夜晚,估计是要挑战他训练了这么多年的耐心和毅力了……

    颜培云将颜心圆送过来的时候余若若一把抱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头:“小圆圆,还记得我吗?”

    小孩子记忆力超凡脱俗,睁大眼睛奶声奶气叫道:“小婶子。”

    “真是乖……”边说着就忍不住蹂躏她果冻一样透明柔软胖嘟嘟的小脸。

    颜家兄弟皆是一脸无奈。

    余若若不得不承认,颜家所有人里,只有颜心圆是最惹人疼的……

    其实颜心圆是培字辈之后的克字辈,可是女孩子带上克字终归觉得不怎么好听,所以不拘一格用了心园二字。

    晚上三人在看电视,颜培月一点谦让的精神美德都没有,抢着看历史记录片。

    颜心圆在她怀里不安分地瞎动。

    “怎么了圆圆?”

    “小婶子,我不爱看这玩意儿。”可是小叔叔一向脾气不好惹,她决定曲线救国,“小婶婶,我想看哆啦a梦……”

    其实余若若也想看哆啦a梦的,可是鉴于刚刚吃晚饭的时候颜培月在帮她兜着说好话,她就姑且让他一回吧。

    “哆啦a梦不好看,小婶子给你讲笑话吧?”

    “好啊好啊,我喜欢听故事。”

    “……”笑话不是故事滴说……

    “从前有只小蚂蚁,爱上了一头大象,然后向她求婚了。大象答应了。”那她就以故事的方式开始这个笑话吧。

    颜培月终于看了她一眼,眼神暗黑莫名。

    “可是大象的妈妈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心圆也不知道动不动,天真地眨着大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大象妈妈说:‘他连个结婚戒指都买不起你还要嫁给他?!’”憋着笑讲完之后余若若就

    先自己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了。

    颜心圆一脸诧异:“小婶子,为什么蚂蚁买不起结婚戒指啊?他们家很穷吗?”

    “……”

    颜培月将电视台换到《哆啦a梦》,起身离开。

    余若若眼尖地撇到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然后再看看颜心圆瞬间心思扑到动画片上。顿时觉得,这笑话,真是有点深度的……

    睡觉之前的颜心圆是最皮的时刻,像只肉呼呼白嫩嫩的蚕宝宝一样在被子里蠕动,一下都不消停:“小婶子,为什么你不跟小叔叔睡在一起呢?我爸爸妈妈都是睡在一起的。”

    “嗯,因为怕挤到小圆圆啊,小婶子就把叔叔赶到旁边房间里了。”她这样贬低自己是有多伟大多无私啊……

    “我不怕挤的,在家里有时候也是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也是这么大的床……”她还是一脸执着。

    “呃……”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跟小叔叔吵架了是吧?我妈妈跟爸爸吵架了就来跟我挤小床的。”她天真道。

    “嗯,吵架了。”余若若有些困了,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谁知道她跟个小战士一样,揭被而起,一溜烟穿上拖鞋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就拽着穿睡衣的颜培月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噩梦?不嫌丢人?”

    她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圆圆,只见她小小年纪,挤眉弄眼倒是学得像模像样。

    瞬间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个小姑奶奶!

    ……

    最后颜心圆大获成功,她睡在床中间,一双葡萄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右手边对着她的是漂亮的小婶子,左手对着她的是冷酷的小叔叔。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六章

    颜培月被这样一闹睡意早已烟消云散,眼前的颜心圆和余若若倒是齐齐睡得香甜,羽睫如扇,一脸恬静,睡相竟然出乎意料地相似。

    他望着天花板,恍惚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

    ……

    颜心圆第二天走的时候只有余若若一个人恋恋不舍:“圆圆,来,再亲小婶子一口。”

    她从善如流重重亲了一口,问道:“小婶子,我再亲一口你就能给我生个小弟弟吗?”

    “啊?”她一头雾水。

    “走了圆圆,小叔叔亲了才能有小弟弟知道吗?”颜培云牵着她,慢慢疏导她错误地思想。

    “哦,那小叔叔,你亲亲小婶子嘛,我要小弟弟。”她赖着不走。

    “……”余若若感觉自己心跳是这样的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要小弟弟找你自己的娘去!”说完就拽着余若若往回走。

    余若若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圆圆哇哇大哭的声音,顿时跟自己被欺负了似的,火气就上来了:“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她可是你亲侄女!”

    “我要怎么近人情?亲你一口还是送她一小弟弟?”他冷嘲热讽。

    “……”算你狠!

    “我妈要在家里住几天,你嘴严实一点,别什么都往外抖,到时候得罪了她有你受的。”他淡淡撇下一句话,径自先出去了。

    机场大厅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她看着他在灯光下挺拔的背影,有些疑惑,刚刚那句话,里面带着关心的成分吧?

    宁静打来电话:“明儿晚上陪我相亲去啊。”

    “恐怕不行,我婆婆来了,我得装装样子,扮扮贤惠挽回我即将失守的城池。”

    “啧啧,你能扮得了贤惠我就能当影后了。我突然想起最近流行的那些个家庭电视剧了,比如《当婆婆遇上妈》《婆婆来了》之类的,里面媳妇儿都没落好。你好自为之吧,记得我的忠告,尽量少说话,多做事,跟伺候上司一样伺候她就行了。”

    “你是从宫心计里出来的吧?怎么应敌之策一套一套的啊?”

    “是就好了,不至于连我老妈都搞不定……听说我周二去相亲的那个对象是个博士,但愿他不要是地中海式发型加上泰山一样的体型啊……”

    “……以你的人品,以及你妈的恨嫁之心,没准儿。”她咧着嘴幸灾乐祸。

    “余若若,我咒你被你婆婆骂得狗血淋头!”那边狠狠撂了电话。

    ……

    宁静你个乌鸦嘴!这是被骂得抬不起头的余若若的心声,这世界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

    “做记者也要有个谱啊,一个姑娘三更半夜不回家,传出去像什么话?!我们颜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此刻颜妈妈穿着睡衣,像个凶神恶煞的后妈。

    她低着头,不敢争辩不敢接茬儿。

    颜培月出来,拉过她就往房里走:“妈,都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我回房间教训她。”

    结果一回房就松开她倒在了床上。

    “那我们,岂不是要睡在一个房间?”她试探着问道。

    “我以为,你上午就应该意识到了。”

    “……”

    她蹑手蹑脚洗了澡换了最保守的睡衣,又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这几天,两人真是频繁地同塌而眠啊= =。。。。。。

    新婚那天是因为紧张,几乎是一夜未合眼。

    昨天晚上是因为小圆圆横亘在中间所以没啥问题。

    ……

    果然,睡觉的时候明明是背对背隔了老远来着,阳光洒进来的早晨,余若若睁开眼的第一眼就是颜培月的睡颜。

    好像是在梦里都不放松一下,他依旧是板着脸,眉头微微皱着。麦色的肌肤上,是健康而柔和的光泽。

    余若若记得第一次丢了家里的钥匙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训练台上讲话,台下乌泱泱的全是绿帽子= =……

    他在台上挥斥方遒,语调里全是君临天下的英气。

    下来的时候满脸不豫:“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丢了?!”

    那时候,也是眉心纵在一起,如同山川,峡谷深深。

    明明只有三十二岁,一个男人最华茂的年岁。

    ……

    毫无预警,他就睁开了眼睛,是军人先天承袭的敏感和后天练就的敏锐:“你在干什么?!”

    她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我就想数数你的睫毛……是被晒黑的吗?”

    “……”他翻身起床,“有时间就去买早餐,椰汁和红糖软吐司,那是我妈早晨最喜欢的搭配。”

    她得令,动作快得跟去上战场似的。

    回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珠,整个人像从桑拿房里出来一样,脸色通红,举着手里的战利品:“我买到刚烤出来的吐司了!”

    颜培月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诶?”她大惑不解,去买吐司不是他授意的吗?

    不过她有时候也不太笨,立马回答:“有一会儿了,那边吐司还没烤好,就等了下。妈,我买了红糖吐司和鲜奶吐司,你要吃哪种?”

    颜妈妈哪里看不出来他们夫妻二人的一唱一和,不动声色:“我今天突然想吃葡萄吐司了。”

    ……

    上班之前颜妈妈叮嘱:“今天早点下班,陪我去逛街。”

    “好嘞,妈,我肯定是个好向导的!”

    要出门的时候颜培月叫住她,她正换好鞋,抬起头正好撞到他嘴唇上……

    颜培月顺势扶着她在额头吻了一下,随即在耳边低语:“记得说话算话。”

    ……

    余若若一直飘了好远还是觉得额迹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灼烧过一样。

    他,他……他竟然吻了她!

    虽然只是额头,但是除了她们家以前的小狗,除了小圆圆之外,还没有生物干这种事啊……

    门口的警卫热心开口打招呼:“颜夫人,上班去啊?”

    她如女鬼一样毫无知觉地飘了过去。

    警卫再次冷噤了一下,上次十分彪悍,十分豪迈,这次突然这么呆怔……新来的颜首长,到底娶了个怎么样百变的媳妇儿啊……

    她一整天都有些神不守舍,动不动就神游天外,开会的时候被批评了好几次还不悔改。隔壁的编辑小陈问道:“小余,小余,老大叫你去呢,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这么状况外。”

    她这才回神,整理了一下稿子去了办公室。

    樊小茶看了下稿子,直皱眉头:“一眼看去就有三个错别字,余若若,你还是刚出校门还是怎么样啊?你这态度让我怎么放心把工作交给你啊?”

    “对不起,我今天有些特殊情况。”

    “别拿这些做借口,你不应该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对了,我收到消息,谷星河和神秘女郎在郊区的度假村附近出现,下午你跟戚晋一起去蹲点,争取给我点有价值的东西。”

    “还有,上次弄丢的单反,三七分账,百分之三十会从你薪水里扣除。”

    “老大,我今天下班有点急事,可能没办法去了。可以跟小陈换一下编辑部分吗?”

    “小余啊,我这可是在给你机会。”

    “我知道,也很感激老大,只是今晚上实在有事抽不开身。”她语焉不详,是因为在公司一向是隐婚状态,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樊小茶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确实一脸难色,便也没太为难她。

    可是她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只觉得是又一次跟梦想擦肩而过的失落。

    结婚神马的,害死人!

    婚姻有风险,领证需谨慎啊……



 第七章

    颜母其实并不是那种恶婆婆,只不过含辛茹苦几十年拉拔大的儿子,朝夕之间就成了别人的了。女人心眼都不大,对鸡毛蒜皮都爱斤斤计较,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儿子,从身上割下来的肉……

    或者说,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余若若拣了个现成的便宜。虽然这个便宜其实她并没有实质上拥有。

    余若若想通了这一关节,心里对她就没有一丝怨恨了,服服帖帖跟着她,帮她提包扛衣服,并且抢着付账,大气都不吭一声。心道这些钱就当从你手里买下你儿子了吧……

    她正趁着婆婆试衣服的空当沉浸在思绪里,突然被拉住:“我们走吧。”

    步履匆匆,甚至看中的衣服都没有试。

    她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又惹她生气了?

    本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店里正站着一位试好衣服的美女,长发微卷,气质出尘,是那种很端正的感觉,搁古代就是一正宗的贵妃范儿。

    此刻她正呆怔地看过来,眼神里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成分,余若若读不懂,也没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能让她这厉害婆婆望风而逃退避三舍的,那必须得是伏地魔一样BH的角色啊。

    顿时向她投去的目光里有了三分仰望三分崇拜三分羡慕一分敬畏……

    似乎被“贵妃女”搅了心情,之后婆婆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心不在焉的,她大胆提议:“妈,我们去顶楼的餐厅吧,那里是这个城市最高的旋转餐厅,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很不错哦。”

    颜母看了她一眼,破天荒笑了一下,然后点头。

    她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的喜悦……

    餐厅是中西合璧的,东南亚的风情和意大利的浪漫珠联璧合,整体优雅,细微处又见奢华精致,恰到好处的贵气半敛半放。

    颜母似乎极为满意,不经意地问了句:“你跟培月来过?”

    她本能就要反驳,心里极是不屑,颜培月还懂这份浪漫?那企鹅就能和北极熊做邻居了……

    这是集不动产分析师和都市情感专栏作家于一身的大款女宁静请她来消费的,那天是她二十四岁生日,她新婚一周的丈夫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保家卫国……

    “对啊,上次生日的时候,他带我过来的。妈,这里的翡翠花雕虾很不错的,要不要尝尝?”她昧着良心开口。

    后面桌上传来轻微“噗嗤”一声,先声夺人的宁静发了短信:“小样儿,信用卡签单的是我好伐?”

    她收到短信立刻会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相亲?难道有戏?”

    “洗手间见。”

    ……

    宁静一边给自己补妆一边打趣:“这为了哄婆婆开心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啊,平时那是拔你一根毛都要嗷好几声的。”

    “你呢,我刚刚偷瞄了一下,很不错的博士哦。好像挺斯文的,还带着金边眼镜,跟老学究似的……”

    “这就是让我没胃口的地方,他只比我大四岁,可以满嘴都是白话文。搞半天是个汉语言博士……我自认做一个专栏作家文笔辞藻掌握还不算见不得人,可是一见到他我就跟呱呱坠地的娃娃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还只能在心里哭……”

    “噗……这年头,这样的稀罕物什倒是极品,你好自为之吧。你先出去吧,我也得去伺候我家皇太后了。”

    结果一出洗手间门口她就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一阵清香的风将她席卷,卷进了一个宽敞的怀抱里,随即就被关在洗手间隔间里,智能门被自动锁上。

    她被捂着嘴巴,呜呜好几声都没发出声音。

    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出声,帮帮我。”

    !!!有这么挟持着让人帮忙的吗?!姿态放低点会死啊?

    等等,这声音磁性适中,结合着男孩子的清冽和男人的沉着,迷倒万千的声音……

    她微微转过头,眼睛突地瞪大:这,这不是……谷星河吗?!

    ……太TMD走运了……

    洗手间外有男人暴躁地在轮间拍门,马上到了这一间了。身后的男子低下头,热气扑到她的颈项:“美女,帮我逃脱他,否则,我不敢保证你出不出得了这个门。”

    即便是威胁人,也这么镇定,果然是偶像兼实力派的啊……

    即便是被威胁了,也这么兴高采烈,果然是没心没肺的余若若……

    她一阵狂点头,心里的小算盘瞬间噼里啪啦震天响。

    “星河,星河,我知道你在里面,别闹了。”终于到了这一间了。

    她清了清嗓子,气出丹田:“死变态,滚远点,姑奶奶出来就要你好看!”

    ……

    外面的人道了歉悻悻离开,男子松开她,刮目相待:“看不出来啊,小小的身子里,力量倒是不小。你这声狮子吼,真是够振聋发聩啊。”

    “你能帮我签个名,合张影吗?”她声音立马变甜,从包包里掏出相机和明信片还有签字笔。

    他顿生疑虑:“你不会是记者吧?还是拍客?”

    “怎么会?我这相机是我婆婆刚刚送我的见面礼,她不知道我不会这玩意儿。你会吗?”她天真地将新换的装备递给他,暗叹自己卓绝优异的表演天赋。

    他这才将信将疑:“出去拍吧,在女洗手间拍照,我还没这癖好。”

    “对了,你不是要避开经纪人和记者吗?我这里正好有武器。”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硕大无比的斜挎包里掏出口罩和男式太阳眼镜……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疑心又起。

    她立马正色:“你真是被记者追怕了吧,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我是某个不知名情感专栏作家,写些不知所云的话劝导红尘众生,当断则断……”

    “这口罩是因为我最近感冒,太阳眼镜是跟我老公前两天去香港的时候偷偷买着要送他的生日礼物……”她谎言遮天,信口胡诌,到最后越来越没底了:“你不信就算了,亏得我还好心好意帮了你……”

    “我信就是了。”到底是二十三岁的大男生,一糊弄就过去了。

    她在心里偷着乐:“你带好口罩太阳眼镜,我去帮忙侦察一下敌情。你把手机号码给我,我到时候发短信给你。”

    他照做不误。

    余若若做到位置上就给他发了暂无敌情的短信,嘴角一直是咧着的。

    颜母疑惑:“怎么去了这么久?”

    “呃,就是出了点小状况,不过现在没事了。”她眯着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过着这十一位数字,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啊……

    不知道是不是境由心生,她心情好过头的原因,她老是觉得皇太后对她的态度有些改观,比如,还替她精心挑选了好几套衣服,虽然这都是不能入她法眼的贵雅风格;还花了好几个钟头带她去顶级美发沙龙做了造型,虽然这造型有些怪异。玛瑙红的薄针织外套里面是件收腰衬衣,头发栗色卷起,全部蜷在左耳耳后,右耳耳朵上吊着好几厘米的链环耳坠。走起路来,左边脖子被头发挠着,右边脖子被耳坠挠着。各种苦逼……

    可颜母貌似挺满意,转了两圈数落:“女孩子要会打扮点儿,见天背个麻袋似的大包,素面朝天,牛仔T恤的怎么吸引老公的注意?”

    回家的时候又叮嘱道:“其实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幸好有姥爷疼爱。但是女孩子要学会成长,要把重心转移,把家庭放在第一位。你以后还是要生孩子的,不能再做这样早出晚归的工作了。”

    她怔愣了半天才点头,心里好不痛快。

    本来跟颜培月的婚姻就是郎不情妾不愿的,现在还指望她生孩子?

    到底没有顶嘴,心里想着只要不是颜培月逼着她生孩子就好。不过,如果颜培月逼着她生孩子的话……那……那她就去告他婚内强~奸!!!



 第八章

    婆媳俩一进门就看见颜培月优哉游哉地打游戏,噼里啪啦一个人不亦乐乎。

    本来就准备象征性抬头打个招呼的,可是看到余若若这打扮顿时没移开目光,眸光乱了好几圈,不屑到:“上哪儿整个鸡窝头回来,没给门口的警卫拦住登记吗?”

    “……”她心里冒火,恨不得上去踹上他两脚解恨,脸上却装无辜,大眼睛看着婆婆,含着委屈无声诉苦,妈,看到了吗?您儿子平时就这么欺负我的……

    “怎么说话的?快,给咱俩倒杯茶去,累死了都!”

    ……

    这回轮到颜培月不可思议了,这丫头,还担心受委屈了,没想到不过几个钟头就把婆婆收买了?真是不可小觑啊。

    余若若心安理得地端着他泡的茶,喝得心里一阵阵暖意。咱们农奴把身翻啊把身翻……

    ……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爬到他边上去,戳了戳手臂:“你妈今天有些奇怪耶,她好像遇到了个比她更厉害的角色。”

    他左眉毛挑了挑,表示对话题有点兴趣示意她继续。

    余若若一边感叹他就是大隐隐于市的表情帝一边继续描述:“就是在一家成衣店里,本来她是要去试衣服的,可是看到一个大镁铝就有点望风而逃的意思了,衣服都没试,拉着我就走了。”

    他再度神奇地挑了挑眉毛。

    “那大镁铝是御姐型的,估计现在二十七八的年纪。长发微卷,是纯净天然的黑色,很端庄贵气。可是我个人觉得有些骨子里好像有些自卑,掩饰不住的那种。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看着我们离开的方向发呆。”

    他终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随即翻个身,拿背对着她。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嗷嗷嗷,好好奇……”她咬着被子双脚乱蹬,惹来一阵怒斥:“不想睡就去客厅做俯卧撑去!”

    ……变态的军队催眠方式!

    “136********136********……”她喃喃数着谷星河的手机号码,计划着以后的放长线钓大鱼,终于入睡。

    颜培月却睡不着,他对她叽里哇啦的数字催眠早有了抵抗力,毫不管用。只有起身,到了客厅阳台。

    住在五楼最大的坏处就是什么风景都看不到,只有对面小区视线范围内黑黢黢的大格子窗户,和白晃晃挂在天幕的月亮。

    月亮旁边只有一颗璀璨的星星,光华比之月亮丝毫都不逊色。

    总有星伴月,却无月垂星。

    万家灯火俱熄的时候,只有烟头微微的一点火光,烘出男人不泯然于夜色中轮廓分明的侧脸。

    ……

    整个团的人都知道团长今日心情不佳,只能咬牙接受比平时严酷十倍的训练,扛二十公斤重物跑五千米,十五公斤哑铃每人两百下,连续射靶一小时,暴晒练习两小时……

    靠,这简直跟特种兵没两样啊!

    这明显不是CMETL上的任务嘛!!!

    本来官越大就越闲的,团长根本不用亲自练兵,不过上校的理由很是充分,下周就要开始负重越野行军训练,上一次在上个团长底下的训练效果不佳,现在团队交到他手上,他有必要整顿纪律,治治这群人不求上进的兵蛋子了。

    他以前是特种兵出身,铁血手腕是要几套有几套。底下的个个都被训练成国家级别数一数二的好手。冲锋陷阵自是不在话下,哪一个不是热血沸腾一腔报国之志?现在调来做陆军团长,其实是极为不愿的,可是军人哪有不愿意的权利?只有服从命令的义务!

    其实人一多,难免会有“老鼠屎”一样的角色。俗话说的好:树多必有枯枝嘛。几个营长也因为天下太平有些放松了,底下的多多少少有了插科打诨的小罗罗。

    可是他以前带的特种兵部队只有现在规模的四分之一不到,个个都齐整整地优秀。一方面是确实先天条件,是兵种之中的凤毛麟角拔尖人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残酷的淘汰制。

    他是军人世家出身,自小周围环境以及氛围塑造的就是一个顶天立地,坚若磐石志在四方的男儿。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把底下的队伍,从营长开始,整治得服服帖帖,成为军区最傲人最强大的队伍!

    几个营长自打他来了之后就噤若寒蝉茶饭难咽,就怕撞枪口上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颜培月的背景更是他们几个望尘莫及的,便只有心里叫苦不迭,嘴上“一二一”地喊着……

    ……

    颜母到底有些不适应南方的水土,闹肚子有些厉害,挂了水之后嚷嚷着要提前回帝都。走之前还一副恋恋不舍特不放心的样子。

    余若若有一瞬间的错觉,她像一个妈妈。

    幻想中的妈妈。

    突然也产生了一种不舍的情绪,微微红了眼眶:“妈,过年的时候要是颜培月有假我们就去看你。”

    “管他有没有假,你来就行了。家里的老爷子可是天天把你这个孙媳妇儿挂在嘴上呢。”

    她点点头,又微微仰起头,害怕眼泪在眼眶里蓄不住了。

    “若若啊,你要记得,一个女人是需要吸引男人的魅力和特质的。你不要握不住他,我可就认准了你这个儿媳妇儿啊。”

    她不知道在何时她已经慢慢转化了对她的态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婆婆要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但是此刻却是动容万分:“好的,妈,我一定记得。”

    ……

    这是她印象中,叫她叫得最真诚最真心的一次了。

    不是因为颜培月,而是因为颜妈妈,她的语气,她的眼神,跟记忆里慈霭的母亲,渐渐开始重叠……

    临走之前又送了一只价值连城的镯子,据说是半个传家之宝了。

    送走了颜妈妈,日子就这样慢慢滑逝,就像溪水缓缓向低处流淌;就像树叶开始被秋风侵袭,款款落下;就像感情,也在日子里轻轻发酵,开始散发迷人的气息……

    余若若上班的时候路过小区前面的书报亭的时候,总是习惯跟摊主唐爷爷打声招呼,顺便打听打听《南方风暴》的销量情况。

    报纸这种即时性很强的纸媒在这个南方城市里比比皆是,竞争力也是万马过独木桥。销量也是不固定的,有时候抓到尖端敏感话题便是一连几天洛阳纸贵供不应求。

    “唐爷爷,早啊。”

    “小余啊,早,今天的《南方风暴》可是比《南方都市》逊色一点哦。”

    她掏钱买了一份,细细浏览了一番,倒没有多抓人眼球的话题。唯一的亮点是某女性昨晚上被拍到K粉的场景。

    照片属于非正常拍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这种模糊是恰到好处的模糊,因为娱乐圈里很多女星体型风格基本类似,留给读者一个幻想的空间。

    记者编辑只是阐述了事实,并非他们专业拍摄,对里面的女星也是含糊其辞做出合理的诸多猜测。

    一进公司就发现老大的脸色不太好,她问了问小陈。

    小陈瘪了嘴巴耸耸肩也表示无从得知。

    “会不会因为《南都》抢了新闻啊?”

    “不像是,那个新闻其实网上前两天就有了,我给你网址你去看看。他们不过是结合了贴吧里网友的各方猜测,也是些陈词滥调的。”

    她打开网页,洋洋洒洒千字文,配上好几张模糊不清的图片,痛斥娱乐界外表光鲜里面龌龊的。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哪里不是这样?只不过娱乐圈把这些黑暗,剖开了放到台面上成了饭后谈资罢了。

    她的眼神突然定在了一张照片上,灯影是海洋蓝,有个白衣男的侧面被拍出了一半出来。因为光线的交错重叠,墨镜上右边镜架上某个细微的LOGO被她敏锐捕捉到了。

    那是一个字母,Y……

    那是她的姓氏……



 第九章

    下班的时候宁静打电话约吃饭,正逢颜培月又去开会了。

    她懒得开火再烧厨房。

    “来来来,采访一下婆婆来了之后的世界末日体会……”宁静幸灾乐祸地偷笑。

    她扬了扬左手,通体剔透的玉镯子,毫无一丝瑕疵,一汪纯绿浑似一潭碧波:“看到没,这是我婆婆送我的,她待我比亲妈还亲啊。估计是被我这万人迷的姿态征服了。”

    “……”宁静默默无语地听着她吹牛不打草稿。

    余若若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如果我为了事业为了梦想利用了一个信任我的人,那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只是他不再信任你了而已。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日子太枯燥了,随口问问。”

    “……”

    “诶,还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吗?学校里的桔园……”她一脸怀念,“又是一年好光景,正是橙黄橘绿时啊。”

    “你今儿怎么这么多感慨啊?说重点。”宁静径自瞅着自己新涂的藕色指甲油,自我迷恋着……

    “我家附近有片桔园,里面都是桔子,品种繁多,有小金橘,蜜桔还有那种芦柑橘……金灿灿黄橙橙的,一看就让人唾液分泌腺变发达了。”她说得津津有味,仿佛已经吃到嘴里了。

    “嗯哼?”宁静玩着手机,看她专栏最近的新评,抿了口金玉柠檬茶。

    “我们去偷桔子吧!”她大胆建议道。

    宁静差点一口果茶就喷了出来:“余若若你多大了,偷桔子?你们家颜颜是克扣了你的伙食费还是怎么了?撑死就几块钱一斤。”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啦,我们念大学那会儿你不是老带着我干这事吗?多惊险刺激啊,保安后面拿手电筒撵着我们转了大半个校园,愣是没抓着我们……”

    “那还不是我演技好,你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拽着都跑不动。只有隐匿在一群开露天party的同学里。”

    “后来一书包的桔子索性都分给同学们吃了……哈哈哈,我们俩那会儿好囧啊。”余若若想起那段青葱的岁月,脸上的笑容是真诚而感染人的。

    宁静也被触动了:“那就按我指挥行动啊,不许再拖我后腿啊。”

    ……

    夜半无人私语时,真是行窃好时机……

    余若若蹑手蹑脚到了墙边,故意压低声音问:“我穿的是平底鞋,翻过去肯定不在话下,你穿的可是高跟鞋,能成吗?”

    宁静敲了她一下:“小样儿敢小瞧我!”

    两人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儿,宁静自小是军区孤儿院出身。小时候一起送去学跆拳道,学散打,就只差送到武当少林去学剑法内功了。

    只是每次余若若总是被对手误伤得鼻青脸肿,然后宁静出气,两人一起顶着淤青的熊猫眼蹒跚地在夕阳里,背影被拉得老长,有些凄凉。

    不过好在,友情也是情。

    “让你见识见识老娘不减当年呢的威风霸气。”她英姿勃发地脱下鞋子先扔过去了。接着一个利落地翻身,轻松过去了……

    虽然落地声有些奇怪……

    余若若干的是高危行业的娱记,翻上爬下早已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也是一个耍帅翻墙而过,矫健而轻盈。

    落地就是一滑,呼啦一声溅起水花。

    翻过去了才发现里面是个用来引流灌溉的水槽……

    两人屁股坐在水里,又疼又凉:“是个水槽你怎么不先提醒我,真是坑爹啊……”

    “那什么,患难与共。”

    两人顿时捂着嘴笑了起来,夜里月色下的眸子,亮若星辰。

    “你觉不觉得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她四处嗅嗅,问道。

    宁静慢慢扶着池子起身,跳了出去:“赶紧的起来,这是臭水。”

    “……”

    宁静的是皮包,没被殃及,余若若背的是硕大的帆布包,挽救及时,也没弄湿多少。她摸出小手电筒:“这儿橘树真不是半点高啊,夜黑风高,正是咱姐俩大展拳脚的机会啊……还弄脏了姑奶奶一身衣服,不捞回本我不甘心……”边说边笑,像个小老鼠。

    两人显然已经有了些经验,分枝拂叶,瞅见个大点儿的亮东西就伸手,不知不觉收纳入囊了。因为叶子是暗绿色,桔子是橙色,在月光下很好辨别。

    很快,她觉得背包有些重量了,拉着宁静就要往小蜜桔那里进攻。宁静压低了声音:“别跟孙悟空偷蟠桃似的不知足,过过瘾就够了。”

    “可是那小蜜桔才是我的最爱,听说这里是农科院去年新研发的品种,外面都买不到呢……”

    “吃货!”

    因为蜜桔的果树矮小,两人只有边猫着腰边行进。

    余若若心里太得意,往日的雄风再次振作,一鼓作气势如虎了起来。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乐极生悲。

    她一个没顾得上脚下,踩到大坑里了……

    脚崴得一瞬间疼痛刺骨,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宁静已经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巴了。

    四面八方的灯光随即照了过来,两个的女人无处藏匿,完全曝光……

    ……

    颜培月从会议上匆匆赶过来就看见两人坐在登记室里,满脸的狼狈,头发已经跟鸡窝似的了。余若若低着头一副认罪的样子,宁静倒是毫不在意,眯着眼好像在打盹……

    感受到他的气场,余若若一抬头,暗无光泽的眸子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清亮了起来,折射出的光线比钻石还璀璨。

    这明明是一个闯祸了的看见一个擦屁股的表情= =。。。

    里面的警卫同属军区,自然省得颜培月,恭敬地起来敬礼:“首长好。”

    他点了点头,木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语气里是寒冬腊月的冰刀子。宁静一边感叹自家闺蜜要遭殃了一边继续花痴,真是极品啊,制服诱惑啊……

    “没多大的事,就嫂子突发奇想要吃桔子,这不执行力还很强,就翻墙进来行动了……还把脚给崴了。”

    “其实这事儿只要嫂子一开口,多少桔子没有的……”那士兵开始拍马屁。

    余若若睨了那士兵一眼,心里开始记仇,既然这样为啥还要把她们搀过来登记啊,是准备备案流芳百世?!

    他脸更加木了,留下一句:“损失三倍赔偿,把那姑娘送回家去。”便不由分说把余若若给……扛起来了……

    他臂力惊人,举起她比蚂蚁扛大米轻松多了。余若若在他肩膀上冲宁静喊道:“看到没死丫头,这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极品干的极品事……”

    宁静和那呆立的士兵齐齐感叹:“首长真是跟当年董存瑞炸碉堡一样帅气逼人啊……”

    小区门口值班的警卫员也是半天合不拢嘴,路上遇到小区里各大军官他完全都不会顾忌人家的眼光,该叫首长的叫首长,该点头的点头,神情自若,仿佛他扛在肩上的,就真的只是一袋沙包……

    背后的各种惊叹此起彼伏,光怪陆离:“颜团长真是勤学苦练啊,大晚上还负重行军……”

    她接受各方怪异眼光,囧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到家。

    将她放在沙发上,他语气如冰:“坐着别动。”

    说完就到冰箱拿出冰块用布包住冷敷住她疼痛的外脚踝,一阵冰凉侵入人心,刺骨的疼痛开始渐渐消失。

    她掉到臭水池子里全身还有异味,本来湿湿黏黏在身上极为不舒服,此刻竟跟有些傻了似的。只呆呆看着他手托起她的脚肚子,将上面粘的泥土擦干净,然后一直将冰块贴合在伤处,动作温柔而专注……

    过了一会儿,大抵是被她的眼光盯得有些发毛,他撤下快要都融掉的冰块,在红肿处喷了点药酒便按摩了起来。

    她一个没缓过神,没做好心理准备,夸张地大叫了起来:“颜培月,你轻点,疼……”

    他恍若未闻,力道再加了一分,她开始嗷嗷乱叫了起来。

    伤处是处理好了,还不能沾水,她也不能行动。

    问题是她必须洗澡啊,现在是夏天,而且她全身发臭:“那水槽里的水怎么这么臭啊?”她皱着眉头问道,而且时间越久气味越浓……

    他终于瞟了她一眼:“那是部队食堂洗菜的水!”

    “……”要表扬他们善于利用水资源吗?!

    “我要洗澡。”她想不出所以然,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索性扔给他处理去了。

    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就有了决断。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女军装的士兵出现在客厅里,颜培月一贯冷颜色:“你扶着她一把,记住脚不能碰水。”

    那女兵一看就是个小女孩,已经为他五迷三道了,此刻笑颜满脸,双腿并拢敬了个军礼:“是,首长。”

    喂喂,伺候首长女人洗澡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吗?!余若若在心里不屑……

    女孩子动作特别小心翼翼,一会儿问:“团长夫人,水会不会有点冷啊?”

    “团长夫人,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团长夫人……”

    “好了小叶,我姓余,你比我小,叫余姐就好。”余若若终于被“团长夫人”四个字扎到了,凭什么都得跟他的附属品似的?!

    “好的团长夫人,需不需要我帮你搓背?”

    “……不用了,帮我把睡衣拿过来一下。”一个洗澡的兴致全被搅掉了。

    小叶离开之后余若若端坐在沙发上,活像个皇太后:“你们手底下还有女兵啊?”

    本来等着小颜子回话的,可是等了半天,才发现颜培月的表情是乌青的了……

    她立马见风使舵,放低姿态:“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

    “我不应该太贪心的,应该听宁静的建议不去碰该死的蜜桔,而是及时撤退的……我是罪人,我悔不当初,我写检讨书。”

    颜培月一瞬间火气冲天,都快把天灵盖气起来了。偏偏她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蛋子,罚她做俯卧撑做负重练习那是犯法的家暴。只能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



 第十章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拽着他肌肉紧绷的手臂防止被丢出窗外。

    “你要干嘛?!”

    眼见他步伐朝着自己的卧房余若若的心砰嗵砰嗵就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他侧脸如山,棱角如刀,眉眼如雪,脸色如碳……只是依旧不说话。

    难道他是想要霸王硬上弓?

    哦不,要上也得是她上,被人上这种事可是太丢脸了太见不得人了……

    不对不对,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反抗好不好?!

    ……

    她心里在天人交战之际,颜培月将她放在卧房书桌边的椅子上。

    难道要来个高难度重口味的体位……ORZ……

    谁知道他快速将文房四宝送到了她面前,然后丢给她一本书……

    余若若低头一看,就要抓狂,此书竟然是《颜氏家训》……

    只听他道:“会写毛笔字不?”

    她还被震得回不了神,点了点头。

    “那今晚上把这本书抄一遍,不抄完不许回房睡觉!”

    她这才悟过来:“那要是不会毛笔字呢?”

    嘴贱神马的自有老天爷收拾……

    “那就硬笔字抄写一百遍!”

    ……

    说完便拂袖而去。

    只留下余若若对着一大叠宣纸发呆,他说什么来着,让她滕古书,他家的家训关她什么事啊?!

    不忿归不忿,她也只有认命地提起毛笔。

    军人最大的特质就是说一不二没有情分可讲,不让她睡觉这种事他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肯定是干得出来的。

    余若若其实写得一笔好书法,正宗的簪花小楷写得有模有样,还微微带点自创的俏皮风格,在字体的收尾有些不同寻常的力道角度。仿佛是枯笔泼墨上残荷顶上的蜻蜓,不起眼,却是亮点。

    这得益于小时候她姥爷的训练,因为家里都是男孩子,所以她的性格也文静不到哪儿去,做事沉不下心,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虎头蛇尾。

    贺长庚发了狠天天拎着她在书房里练字,一练就是两小时,睡完午觉到夕阳西下。慢慢地,就沉下心了。旧书房的窗棂是镂空雕花的,斜阳有棱有角地透过镂空窟窿射了下来,打在那些陈年古墨的蚯蚓爬字上,渐渐地就直了……

    十岁的时候贺长庚生日,她写了一副祝贺的对联,老爷子逢人就吹嘘,白花花的胡子一闪一闪的,她仰着头看着,觉得肯定像家里那只猫咪一样,会挠得人痒痒的。

    时光这么快,一晃眼,十几年就过去了。

    ……

    颜培月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货色,紫毫虽柔软不足坚硬有余,但适合写遒劲笔直的字。墨也堪称上乘,色泽光润而纯正,微微带着新墨中药材的丁香。

    她开始写着倒也没觉得有多委屈。

    余若若是个爱思考的人,写到“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颇为不齿,干嘛故作玄虚,直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就得了?

    写到“养女太多,一费也。盗不过五女之门”等等就气得直瞪眼,原来他们颜家古时候这么重男轻女,真是没远见!

    ……

    到后来手慢慢就写酸了,偏偏脚一碰地一使力就生疼,她可不想残废了,只能坐在座位上发下呆,歇一歇再继续。时光回溯十几年,依旧此般光景。

    桌子正对着窗外,只看得到对面温暖的灯火渐次熄灭。颜培月还没回来,可她已经渐渐觉得不支,速度缓了下去。

    月亮垂在西头,恹恹欲睡。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觉得有些迷糊了。

    ……

    果然,颜培月结束会议回来就见她趴在书桌上,连个手都没有枕,整个脸贴在写好的毛笔字上,脸色有些发红,嘴巴被挤得微微张开……

    似乎,还有口水?

    他皱了皱眉头,将她头扶了起来,谁知道,竟然跟宣纸连得紧紧的o(╯□╰)o这回连颜培月都有些扛不住,暗笑了起来,嘴巴勾成上弦月。

    她也慢慢醒了,有些懵,本能地擦了擦嘴巴……

    结果,满脸都是墨……

    他这回真是无语了,半搀半搂地将她弄到洗手间里洗把脸。站在镜子前的余若若炯炯有神,不大不小的“也”字,反着映在她脸上,墨色耀武扬威。她心里羞愤欲死,这幅光景,真是无比丢脸。

    ……

    “把药吃了,明天早晨我起来看伤势。”他哪怕是递药膏的姿势都高高在上,她闻着齁鼻的刺激气味一脸嫌弃:“这是什么?很苦吧?”

    颜培月可没有哄人吃药的本事,硬是舀了一勺往她嘴里强塞了进去……

    她本来是紧咬牙关的,可是舌头碰到了一点,有点甜?

    是甜的你怎么不早说,我何必做无谓地抵抗?没表达能力神马的实在太可怕了她一边腹诽感叹一边乖乖吃着黑不拉几的东西。

    晚上她睡觉的时候颜培月跟着进来了,她一脸防备:“你又要干嘛?”

    他挑了挑眉,又?看来对他有条件反射了。

    “把你的手机调好了,1号设置的是我的号码。晚上有什么事就叫我,不想废了腿就别逞强。”他留下手机在床头,背影模糊而伟岸。

    她咬着被子,心里有些不知道什么感觉,是桔子的微酸,是刚刚药膏的薄甜,还有墨水的清香。

    余若若晚上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的底色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她和同伴走散了,碰到了一对面目模糊的夫妇,他们和蔼可亲地给她指了方向:“姑娘,你一直向西走,跟着太阳,就找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了。”

    她心里一喜,问道:“难道那里有巨大的宝库?就像电视电影里那样?”

    可是那对夫妻就像神仙一样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仿佛被巨大的能量附身,循着森林里光线的方向,路过河流,路过沙漠,路过湿地,路过高原……

    梦境里的世界,仿佛日不落。

    她也不知疲惫,腿酸得快要断掉脚步都无法停止,执著着一直前行前行,誓死要找到自己的宝藏。

    结果最后走到了颜培月的军区司令部,他一脸凶神恶煞:“余若若,谁让你乱跑的,回去把《颜氏家训》誊写一百遍,不然不让睡觉!”

    她突然就从梦中惊醒,微微舒了一长口气,动了动真的有点酸疼的脚,暗暗骂道:“这个梦,真TMD是坑爹的噩梦啊……”

    颜培月把余若若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回房收拾她刚刚抄写的毛笔字,倒真不是自吹自擂自家媳妇儿自个儿爱,满纸的娟秀中透漏着丝丝个性,并不呆板,反而有些钟灵毓秀的大气。现在的女孩子大多浮躁,他让她写字不过是想要她好好静下来。当然,还有某些不为人道的私心。

    此刻看着这些作品,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呃,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一张张收着,忽然发现底下有两张不太一样。

    一张上面泄愤一样写着:颜培月,大混蛋。一张上画着一只乌龟,龟壳上细细地描着他的眉眼,横眉冷目,嘿,这是拿他开涮呢……

    颜培月有点想去把隔壁房里的女人狠狠收拾一顿了。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吵醒,颜培月只是象征性敲了敲,推开门就进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干什么?”

    他没啥好脸色:“查房。”

    ……

    “晚上我回来再热敷一下,白天不要乱动。已经跟你公司请假了。”

    脚踝并没有肿得特别厉害,他擦了擦药酒留下话就出去了。

    余若若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没问出口,那她今天白天的吃喝拉撒怎么办……

    结果到客厅了才发现,昨天那小叶又出现了。

    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耳朵里余音不绝,全是团长夫人,团长夫人……关键是人家还拎了一篮子的小蜜桔,言笑晏晏:“李营长听说首长夫人喜欢吃蜜桔,就让我送点过来。”

    余若若跟一篮子蜜桔大眼瞪小眼,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这是整个部队都知道她那点龌龊事了?

    估计颜培月也觉得这称呼难听,皱了皱眉头:“叫嫂子就好。”

    果然,首长发话才是起作用的。

    “小叶,你今天负责照顾嫂子,别让她乱跑乱动。”

    “是,首长。”小叶本来是扶着余若若的,立马扔开行军礼。果然,收到命令的条件反射真的很可怕。

    两个半生熟的人在客厅看电视世间很苦逼的事情。

    余若若看着小叶,叹了口气。大概是厌屋及乌的心理,她一看到跟颜培月有关的人事物都本能有些排斥。所以对小叶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想到宁静之前的劝解,她决定做人不能这么偏执,或者是该从全方位了解了解颜培月了,说不定还能挖掘点闪光点。

    “小叶,你今年多少岁啊?怎么选择当兵呢?现在女兵也不多。”

    “嫂子,我今年二十一岁,是文艺兵。我念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就喜欢唱歌跳舞,我爸就把我送进来了。”

    “文艺兵,那不是颜培月手底下的吧?”

    “不是,但是首长跟我们营长是大学校友,两人关系好,就把我支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那颜培月可真不是东西是吧?”她企图从小叶嘴里诱导点关于颜培月的坏话。

    可是小叶瞪圆了大眼睛,一阵摇头:“才没有,首长是我们军区最年轻的上校,我们文艺部地很多女孩子都暗恋他呢,就连我们营长,听说从大学时期就开始追颜团长。直到听说他跟嫂子结了婚才放弃地。”

    “我听班长说啊,那天首长从帝都调过来的那天,我们营长哭得稀里哗啦,肿着眼睛去开会被批评了一顿呢。班长来了三四年都没见她哭过呢。”

    原来真的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啊……

    “颜培月真有这么好?”她就不明白了,那些女孩子是大脑发育不好吧,准是小时候三聚氰胺吃多了,还是视神经出问题了?

    “是个女人都会迷恋他的啦。”小叶小脸都是腼腆和向往。

    然后又顾忌到余若若,立马补充:“但是嫂子你放心,没人敢行动的。”

    余若若思绪还停在上一句上面,照着这个逻辑思维,那她还不能算是个双X染色体的物种了?

    ……

    剩下的时间就只剩下小叶津津有味地看着泛娱乐化的一些节目,她仰着头在沙发上思考,思考颜培月的迷人点……

    还没得出个所以然宁静就打了电话过来:“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昨晚上是不是被你家颜颜S&M了一顿?!”

    = =外表淑女兼内心熟女的结合体神马的果然是外星生物。

    “……被罚抄了一晚上的书……”她瘪着嘴道。

    那边“噗嗤”一声,毫无形象地笑了出来:“还看不出来你家颜颜还是个兼文艺范儿的呢,抄啥书啊?《金刚经》?”

    “……《颜氏家训》……我现在端个水杯子都能晃悠悠的,手都不听使唤了。你呢,还好吧?”

    “《颜氏家训》?你们家真是俩极品啊,这日子过得古色古香的……我还好,得,下次再说,你好好道个歉,估计昨晚上把他这么久攒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所以说啊,娶妻当娶贤啊……”拉长了声音把电话撂了。

    余若若一肚子火,冲着小叶问道:“我难道就这么配不上你们首长?!”

    小叶见她满脸怒容,赶紧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来:“没有没有,嫂子您也是仙女下凡天人之姿。配首长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她这才觉得心里熨帖了痛快了,吃着甜丝丝的橘子,管你是瞎编乱造还是故意哄人的,老娘照单全收了……

    本来是小叶做午饭的,可是中午颜培月匆匆赶了回来,手上还有菜市场里买来的新鲜蔬菜。

    他开口:“小叶,你回去吧,下午不用来了。”

    ……

    “为什么让她走了,我下午怎么办哪?”诶诶,那姑娘明明说话挺中听的嘛……

    “我们部队训练出来都是为了服侍你的?!”他一个斜眼横了过来,她立马噤声,差使人民解放军神马的确实让人有点心虚。

    午餐吃得很清淡,她习惯了吃他煮的菜,倒也没挑剔,胃口不错,把碗递了过去,一副女王架势:“我还要吃饭!”

    “七分饱就好,别浪费粮食!”他拒接。

    ……

    诶诶诶,说的神马话?!怎么她吃了就是浪费粮食呢?!!!

    她也就心里嘀咕了半晌,不敢再造次,风卷残云地把桌上的菜都吞食了。

    颜培月吃完之后就一直静坐,看着她不断地往嘴里塞,两颊鼓鼓的,像只小青蛙。不知道为什么,打心底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无法比拟,无法取代。

    吃完饭她就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他在厨房洗碗。

    余若若看着窗外依旧炙人的阳光,蔫不拉几的耷拉着脑袋的树叶,再看了眼围着围裙的颜培月,顿时觉得……

    不做家务的感觉真TMD清爽无边啊……

    本来以为下午她即将孤独度过的,可是颜培月一点都没有要去部队的意思,坐在她旁边,也看起书来了……

    余若若盯了他半晌:“你不去部队吗?”

    他看都不看她:“不要对一个军人的行踪好奇。”

    “……”

    “诶,德甲云达不莱梅的主球场是哪个啊?”她咬着笔歪着头问沙发那侧的他。

    “威悉。”他都不带考虑的。

    “可是答案应该是四个字的啊?你会不会记错了?”她眸子里是不设防的疑惑。

    他终于抬头看了看她,一脸无奈:“四个字那就是威悉球场。”

    “……”

    “英格兰的锋线杀手,目前效力于英超的曼联足球俱乐部的是谁啊?”

    “鲁尼。”

    “哪个国家的首都叫马尼拉啊?”

    “菲律宾,余若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啊?!”他终于不耐烦问道。

    她被她的语气慑到,低低答道:“我知道中央领导人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叫中南海。”

    ……

    这片老房子普遍不高,顶多七层,所以虽然是在五楼,还是不影响屋子里的采光。茶几下面铺了层暗棕色绣着金线缠枝牡丹祥云图,有些奢华,脚丫子踏在上面是绒葺葺的微痒,一直挠到心底了。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乌鲁乌鲁的声音,仿佛迷了路的小猫咪。

    她渐渐闻到一股香味,是掺了药材的骨头汤的气味。小时候她常常跟着一群野小子表哥上树爬墙,开始的时候因为身娇肉贵,经常摔下来,骨折了不少次。因此对这样的味道极为熟稔,或者说,代表着旧时的记忆,泛黄的气息,和温暖。

    她歪着头看过去,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不时起身去趟厨房。心里不由得跳漏了一拍,这是专程为她熬的骨头汤吗?

    颜培月即便是在家,穿着休闲的套头卫衣,依旧是一副在部队里肃穆庄严的表情,仿佛时时等着召唤上战场。拿着书的手指纤长,却不显得孱弱,是蕴含力量的感觉。

    这样看来,也不算太差劲啦。

    骨头汤就是记忆中的味道,偏清淡,带着中草药的苦香味,在唇齿之间萦绕,绵长而缱绻。就像是小区底下长了几十年的爬山虎,绿油油的像帘幕也像古书,记载着这么多年的人事变迁。

    她乖乖喝完骨头汤,低下头眯着眼睛继续填字,心里慢慢被太阳晒得融化,被汤水甜到发软。

    也许日子,就这样安宁地过下去,也还不错。



 第十二章

    这样惬意的日子总归短暂,像一只离弦之箭,在抬眼敛眉之间就嗖地一声就过去了。余若若的腿已经完全无大碍了,颜培月上班之前恶狠狠的语气甩了一句:“半个月内再上高爬低你就不用回来了!”

    她心情养得很好,不予计较。

    樊小茶慰问了几句之后就嘱咐:“没大碍了就下周跟着戚晋去香港,参加今年的金像奖颁奖典礼。”

    她嘴巴张成O型:“我去?以往不都是韩姐去吗?我资历还不够吧?”

    “我这是给你学习的机会,你是想拒绝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深感荣幸,一定不辱使命,带回最有看点最有价值的新闻!”她握拳做奋斗状。

    晚上回来报备的时候颜培月摆出臭脸:“去香港干什么?那儿鱼龙混杂的。”

    “诶诶,我是去做记者的,又不是去赌博的,鱼龙混杂也不关我事吧?况且那样盛况空前的娱乐典礼,我第一次参加诶,难道你作为我名义上的丈夫,不应该鼓励鼓励吗?”

    颜培月皱了皱眉头,没做声。

    她越过这张扑克脸,心里的兴奋不可自抑,哼着小曲儿洗澡去了。

    躺在床上跟宁静打电话报喜。

    “宁宁,你有啥需要我买的吗?我下周要去香港了。”

    那边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慵懒:“嗯,这么近,有空我自己就能过去。”

    “诶诶,你好歹问问我去干嘛好不?”

    “恩,那你去干嘛?”

    “我们老大派我公干哦,去做现场记者,参加金像奖颁奖典礼。”她语气里全是得瑟。

    “正好,那段儿我公司在做扩展,我大概也会过去一趟。”

    ……

    计划永远比变化慢一拍,余若若把行李箱都清理好了的时候,樊小茶发话了:“你不用过去了,我另外安排人。”

    她傻眼了:“老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上级的通知,让新来的陈洋过去。”樊小茶脸上也没啥表情,似乎心情也不怎么样。

    “可是她比我还生疏啊,她才来两个月,又不是科班出身……”余若若有些急了,罗列出一系列的关于陈洋的劣势。

    樊小茶这才正视了她一眼:“可是她有个有本事的老爹,这就够了。你也不是第一天参加工作,个中道理不说你也通透,钻这个牛角尖只会对你更不利。”

    ……

    一直到下班,余若若心中的郁结之气始终不得纾解。

    认识到现实是一回事,可是轮到自己炮灰又是另一回事。她坐在公司不远处的长凳上,微微后仰地靠着,眯着眼睛。残阳照在玻璃上,反射得到处都是。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读秒如年难捱的离骚……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

    手机铃声兀自响了很久她才接起:“喂?”

    “……我只有你了……”低沉模糊的男声,莫名其妙的话语传了过来,吓她一跳:“谷星河?你怎么了?”

    看了看四周没人,她才压低了声音:“出什么事了?”

    似乎声音里是有些不对劲儿,余若若从他进娱乐圈就开始关注他,好像已经有五个年头了,是掺杂了一种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老人对青春的怀念,以及坚持不下去的人对走到最后的人的羡慕的复杂情绪。

    她二话不说,提了包就赶了过去。

    很普通的花园酒店,在这个城市里用打来计算。余若若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说胡话,整个脸都烧得通红……

    她试探了一下,烫得不行。

    “走,我送你去医院。”作势就要将他扶起。

    “不要,我不要去医院……”边说着还边拽着余若若:“于任晶,你做蛋炒饭我吃,我要吃蛋炒饭……”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于任晶,不是今天结婚就要嫁给富二代的那个最近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吗?

    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拿过他的手机,果然,余若若就在于任晶的隔壁……

    原来是个乌龙而已,她本来还有些窃喜,以为他还记得她呢。可是现在做甩手掌柜她也不忍心,只有半是扶半是拽地将他拖到床上,看着不起眼的竹竿儿身板,竟然重得跟铅块似的……

    她明白这些公众人物的悲哀,想了想,还是叫了房间服务,要了冰块儿。慢慢用布裹着贴在他额迹替他降温。

    随即在楼下的便利药店里买了退烧药,灌了一大杯水让他吃了。忙活完这些的时候她一看时间就吓了一跳,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想到早晨出门的时候她承诺颜培月绝对到点下班准时回家的,顿时有些两难了起来。

    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已经不怎么发烧了,她正准备离开手就被拽住了……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男人虽然生病了,力气却不小,一个使劲就将她抓到怀里了,两只手跟八爪鱼似的抱着她不放。

    余若若真是哭笑不得,她跟他真的算得上只是萍水相逢,现在被错抱在一团,真是让人太不好想了= =……

    用力挣了挣,他拽得死死的,似乎是发狠了,下定决心了,这辈子都不要再放开。一晚上都嘀嘀咕咕地细语着。

    余若若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现在趁着生病有什么用,当初绯闻一度闹得人尽皆知全城轰动的时候可没见你男子汉地举起她的手宣布领土主权啊?!现在在这里扮痴情男有什么用?”

    宁静在专栏里有句话说得好:爱情和青春,都是这样猝不及防,你若抓不住,它们就如风中花香,飘飘渺渺就过去了。

    电话铃声不大不小,正好吵醒糊里糊涂的人。

    手上禁锢的力道一送她就速度抽出一只手拿出电话,上面是大喇喇的三个字:颜上校。这是颜培月结婚以来第一次打她的手机,所以乍一看到这三个字还得利用反射弧传导消化一下。

    接电话的时候那边的语气已经不妙:“余若若,我希望你不是已经在美国所以以为现在还是上午十点钟!”

    颜培月是正宗的北京人,普通话极其标准,字正腔圆,平翘舌分明。这样咬牙切齿挤出来的话带着特色的讽刺和冷气,小刀子一样嗖嗖射到她耳朵里。

    “哈哈,怎么会?我……我跟同事去聚餐,忘了打电话告诉你一声。”她打哈哈找借口。

    “继续忽悠!”连范式搞笑句都被他讲得凌厉无比。

    她正想算了,还是坦白一切争取宽大处理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大爷好死不死发出声音:“帮我那杯水,我渴……”

    两人离得近,是一种暧昧的距离。声音起伏都纤毫毕现地传递了过去。

    她气得不轻,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去倒!”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从零摄氏度直线下降到零下二十摄氏度了:“你最好交代清楚!”

    “我在福山花园酒店D座1308房,走不了了,你赶紧过来吧。”她不等冷空气再度袭来就挂了电话,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豁出去了吧。

    ……

    伍越看着自己发小从电话挂了之后的脸色的多层次变化就深感不妙,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盖顶啊。

    “嫂子出啥事了?”婚礼的时候他在出任务,根本来不及参加婚礼,所以他这回大老远从帝都赶过来就是为了瞅一眼这个困住了万年光棍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的。

    现在看着颜培月的脸色,他忽然领悟了些东西。

    两人的交情往少了说就是自打懂事了就是一块儿的,基本上你家缺个盐少个味精都是能够直接伸手就在我家拿的距离。往多了说就是自打娘胎里就跟着娘见面了,出生的时候竟然是同一时刻,军区医院顿时乱作一团。

    他小时候总是调皮,老娘抄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招呼,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一准儿是跟颜家儿子抱错了,我怎么会生出个这么皮的家伙?!”

    ……

    这么多年,他的女朋友几乎是跟大学一样每年都要换届,而他就跟个木头似的,大学毕业交了个女朋友不到几个月就无疾而终,之后就跟立地成佛六根清净了似的。

    颜妈妈担心了好久,好不容易盼到娶了个媳妇儿,他还不来凑凑热闹?况且还听颜妈妈说是个正宗的美人胚子,用的形容词那是一个比一个邪门,一个比一个神乎其神。

    颜培月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那会儿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参加08年抗震救灾,余震连连,基本上每次都是命悬一线地从前方紧急撤退到安全地带。每个人或多或少脸上都有了惧怕之色,他偏偏脸色冷峻如冰,一双眼睛执着地看着倒塌的房屋,泯灭的人群,眼神里全是哀戚。

    余震过后,谁跑得都没他快。

    那时候特种部队有句宗旨叫做:跟时间赛跑,与死神抗衡。

    伍越是觉得,即便是死神,都要给他三分面子的。



第十三章

    可是现在看着他隐忍的怒火,突然觉得,或者,这个嫂子没准儿还真是个人物。

    “你自己去找地方住,我这儿没你的地儿了。”颜培月一个起身就摆脸色,企图将他扫地出门。

    本来还要反驳一番的,不是两室一厅的吗?连个客房都腾不出来?

    可是看着他要崩塌的俊颜,自觉摸摸鼻子,撤退。

***

    其实被余若若这么一吼,谷星河已经清醒了不少。看着自己死命地拽着一个不相熟的女的,挠了挠后脑勺,像个大男孩一样腼腆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余若若一肚子火气:“谷星河,别以为你是什么天王巨星就不用负责啊?!”

    他一脸疑惑:“负什么责?”

    她正准备开始数落就听到闷而重的敲门声,接着门就被大力扭开,几乎听得到酒店门锁崩坏的“咔嚓”响声。

    她张着嘴巴看着破门而入的颜培月,半天才咽了口口水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横扫了一眼周边环境,男的在床上,衣衫有些不整但脸色苍白。床边柜子上有毛巾,有红色的退烧药,还有体温表。

    顿时心里一松脸色一黑:“这话该是你来问吗?!”

    大半夜的不回家跑来照顾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小子还好意思振振有词质问他?!余若若你是活腻味了吧?!

    以上是颜培月心里活动。

    余若若心里一缩一缩的,要解释也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况且他现在眼睛冒火,估计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低着头看地面做忏悔状。

    搁手底下的士兵这大概是个好的认错态度,可是现在在颜培月的眼里,她这做法就是做贼心虚无理狡辩。更是坐实了不守妇道的罪名。

    不由分说就将她拽到身后,冲着还有些懵的谷星河道:“看好了,这是我颜培月的妻子,旁人……闪一边去!”

    语气里有些一贯的霸道,和罕见的别扭的幼稚?

    余若若没感受到这微妙的语气变化,只觉得他这样宣布主权似乎跟某人正好相反,便出声:

    “对,你学着点,喜欢就要抢过来的,躲在角落自己舔伤口是懦夫!”

    “闭嘴!”颜培月呵斥住她,这是捣鼓着让别人把自己媳妇儿抢过去呢,始作俑者到头来竟是自家媳妇儿……

    她乖乖闭嘴,跟在颜培月后面,驼背弓腰,一副小厮的样子。

    临出门还趁着颜培月没看见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谷星河坐在床上,半晌,揉了揉还有些头晕的脑袋,突然失笑。

    这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哦不,可爱的少妇……

***

    甫一进门,颜培月摔门的声音就震天响。然后看着她,眼神跟猝了毒似的。

    “你听我解释啊,就是本来公司决定让我去香港参加金像奖颁奖典礼嘛,然后临时被陈洋取代了。我心情不好,然后……”她连理屈了解释也要故弄玄虚一番,顿了顿:“然后谷星河打电话过来了,他那时候神志不清的,我觉得不对劲儿,就去看了看,哪知道他拽着我就不松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魔爪里腾出一只手接电话的呢。”

    她是自以为自己描述得很到位解释得很清晰了,颜培月的脸色却已经从瓦块灰变成锅底黑了……

    “手机。”他终于开口,却蹦出这么俩字。

    她摸不清楚他的心思,服服帖帖递了过去,眼睁睁看着他删除了谷星河的号码以及一切之前关于他的照片……

    余若若终于被惹火了,那照片是开始趁他吃完药躺着的时候辛辛苦苦偷拍的,全是萌死人的照片,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拍的。

    她炸毛了,跳起来抢过自己的手机,可是已经抢救不及时。

    “颜培月,你这个混蛋!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删除我的图片和联系人?!我承认回来晚了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而且我这样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解释,你还是这样蛮不讲理,你简直是个混蛋,王八蛋!”

    她声音一大就变得尖了起来,像划破天际的暴雨雨丝,来得急而密。他看着她不断地为另一个男的数落自己就越发不受控制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就急速靠近,掰过她一直高傲地仰着的头颅,狠狠地吻上去了,吻上这喋喋不休的小嘴,吻上这烦扰的人儿,吻上……

    这个世界上最甜美最柔软的东西。

    这就像陷入一个迷宫,没有退路只有前进的迷宫,他开始昏头转向……

    两人的身体仿佛被胶水黏在了一起,严丝合缝,连光都无法透过。他肌肉喷薄,整个人紧梆梆的像是一堵墙。挡住她的视线,挡住她的呼吸,挡住她的思考……

    等到她终于喘不过气,整个人脸憋得跟猪肝一个颜色颜培月才放过她,眼神里是带着留恋的阴鸷:“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颜培月的妻子!”

    倘若配上烛光玫瑰,夕阳晚景这样的暧昧浪漫气氛,这便是最美好的承诺和誓言,夹杂着不可一世的霸道和执着,是每个女人动心的条件。

    可惜现在不是,余若若等着气息稍稍稳定了之后甩手一巴掌打到他脸上,毫不留情,清脆的声音在只是开了玄关处壁灯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嘹亮而刺耳,仿佛是催促士兵三更而起的紧急哨声,又仿佛只是一根竹竿断掉的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伸手打了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虽然他不可理喻,虽然他霸道放肆,虽然他不尊重她,但是,这么多的虽然,也构不成她袭警的理由。

    他的脸上淡淡浮起指印,在不甚明亮的光下是阴影交错。她真的是凭着本能凭着全身的力量打下去的,以他的伸手,不可能避无可避。

    其实颜培月从小到大挨的打不计其数,可是他甚至都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受,不是出离愤怒,不是心有不甘,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心思。毫无由来,像冷空气一样袭来,叫他几乎站不稳了。好似这一巴掌不是煽到他的脸上,而是某个更加脆弱地地方。

    余若若看向他,眼神开始闪烁,慢慢氤氲了起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模糊之中他清冷而磁性地声音再次响起:“余若若,你死了这份心吧!”

    说完大步摔门而去,背影坚实。

    余若若吓得不轻,瘫坐在地上拍拍胸口喘大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她没敢跟宁静吐槽,不然就宁静那重色轻友的胚子,定然能够从道德从情理各方面将她训得跟孙子似的。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她都承认自己的错误了颜培月还这样蛮不讲理这样擅作主张,实在是心头恶气不消。

    最重要的是,他还强吻了她!

    余若若就大学的时候被学生会副主席追求的时候动摇了一下,让他牵去了小手,一晚上都感觉睡不着,手上跟针扎似的难受。宁静帮忙分析,说她这是恋爱恐惧症,这个算是心理上的洁癖,只有对的人才能不被嫌弃。

    现在嫁给颜培月了,估计她一辈子都没有碰到对的人的机会了。

    可是这不代表他就能私自夺取她的初吻啊?

    这强取豪夺的性子也是在部队里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吗?!

    她躲在沙发后面的阴影里,抠着皮质沙发皮,一边叹着气一边鼓着嘴一边垂泪涟涟,这种感觉简直是跟结婚那天晚上有些相似的,有些不甘,但也有些不同,这次竟然有些认命……



第十四章

    这里原本是个摇滚酒吧,整日里震天响的音乐生生不息。因而鱼龙混杂,情况及其复杂。偏偏地理位置处在武警大队和军区附近,被盯上了之后一蹶不振。老板突发奇想,现在摇身一变,俨然是一个情调的清吧,到处是低沉暧昧的色调和乐调,二十世纪的老音乐,醇厚的男声唱的回音不绝。

    伍越盯着颜培月微微肿起来的侧脸,毫无形象地大笑了起来:“服务员,再拿点冰块来!”

    “这倒是稀罕了哈,一个练家子赤手空拳能单挑一个足球队的上校,跟武松一样英勇无双的人物,怎么就被一小丫头片子给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感叹完了又继续笑了起来。

    颜培月懊恼万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别找借口,你当年去缉毒组援助的时候还不是把人家毒王的女儿手都折断了?现在,果然是嫂子魅力太大了吗?”

    他心里不耻,她要是跟魅力这词儿有交集的话他颜培月从今以后名字倒着写!!!

    “我知道你们是父母之命,但是无论怎么样的两口子过日子道理都是一样的,要忍让,要诚信,要体谅。”伍越一本正经道。

    “这么知道夫妻之道怎么到现在还单着,回头你妈又得怨我太优秀把你比下去了!”颜培月没好气了起来。

    “这不是没碰上吗?理论知识都是为了以后遇到了正主派上用场地,男人就是要韬光养晦。像你这样个毛头小子,会在感情世界里头破血流的……”伍越摇头摆尾,一副诸葛亮知天下的表情。

    “再者,我们家太后一向对你青眼有加,总认为是认错了儿子,你优秀就是我优秀了。”

    “……”颜培月突然觉得,这特质,怎么跟某些厚脸皮的人有些类似啊。那时候两人在吵架,她大言不惭:“我嫁给你你妈该偷着乐了,我多好一女孩儿啊,根正苗红,高干出身,性格活泼大方,不黏不腻……是把多少人比下去了啊……”说完屁颠屁颠照镜子去了。

    同一个酒吧,另一个角落,宁静刚进来,放下包:“怎么了妞,这么大半夜不睡觉,舍得破费请我喝酒啊?”

    “这不是一个人无聊嘛,而且知道你们当作家的通常作息跟夜猫子似的,大半夜不睡,日过中天还不醒的……”

    “说吧,有啥要吐槽的?你家颜颜这么晚还放你出来?”

    “亲爱的宁静,您能当我一晚上的忏悔神父吗?”

    “主啊,请原谅这位幼稚而虔诚的教徒吧。”宁静瞬间进入角色。

    “……我甩了颜培月一耳刮子!”她终于决定一吐为快,在家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不通,心里各种复杂。

    “主啊,请收回我上句混账话吧,这家伙,是要天打雷劈的主儿啊……你为何如此大逆不道啊?”

    “……”果然是她预料的效果。

    “因为他不信任我,私自把我手机里拍的照片删了,还有……”她顿了顿,脸上有些不自然,“他强吻了我……”

    “……原来是家暴啊,话说,他愿意强吻你你就偷着乐吧,还这么大动静,让人知道还以为你吃了多大的亏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这货是闺蜜吗真的是传说中能推心置腹的闺蜜吗?!!!

    “我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一损再损的啊?!”她终于放狠话。

    “先损损你让你知道自己的位置。你嫁给了他,这就是你的宿命,因为两人的家庭原因,你们离婚是天荒夜谈,所以就只能接受。接受的命运就是你要习惯,以后会发展不止是吻,还有同塌而眠还有更深一步的发展,还有繁衍后代。你们的职责不仅仅是在一个屋檐下过互不相干一辈子的日子,如果是那样,干嘛不上尼姑庵少林寺去啊?!”宁静的大道理一出来就长篇大论叫人消化困难。

    她看着余若若一脸纠结就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你好好想想,反省反省啊,我先去趟洗手间,我靠,这儿的苹果马提尼怎么这么容易消化……”

    余若若一脸若有所思,难道真的,两个人要毫无激情毫无感情地那啥那啥?我嘞个去啊,那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啊?!

    她郁闷得快要掀桌了,早知道当初就真的上吊了得了,没准儿还能重生为一代天骄呢……

    再安分的酒吧都会有些死角,有些不为外人道的暗黑。更何况来这里地大多是有点小资情调的白领女,苍蝇自然就跟着多了。

    宁静翻白眼:“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惹老娘!”

    那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追着:“你知道我是谁吗?!”

    靠,要不要连台词都这么台言啊?!

    “是你妹!”她没好气甩开那人的手,一个反手就将他制住,“管你是谁,老子是你大爷!”

    ……伍越刚出洗手间,看着这一幕有些瞠目结舌。他一直以为南方女孩子是比较温柔如水的,哪里知道一晚上知晓了敢掴上校耳刮子的强将和单手制服登徒子的巾帼英雄,真是个个都比北地女孩儿还要彪悍啊……

    “阿月我突然就真相了你为啥挨打了。”

    颜培月转过头看他,心不在焉地抿着杯子里的白兰地。

    “是这里遍地都是母老虎的缘故啊,我刚刚又看到一忒彪悍的,那真是好身手啊,一个利索的单手过肩摔就制服了堂堂七尺男儿,比起来你家那位就跟小家碧玉一样拿不出手啊……总之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快回火星去吧……”伍越表情极其夸张,一边笑着滑进舞池,捞了个美女扭了起来。

***

    颜培月回到家的时候一室冷清,他以为余若若已经上床了。悄悄扭开房门,结果,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被子整整齐齐叠在床头,没有翻动的痕迹……

    其实余若若以前是极为懒散的,在家里跟个乱室佳人似的,被子从来都是睡不睡人一样样子的。可颜培月眼里都是纪律,顿时看不下去,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叠被子,现在看来,还是有些驯化的作用了……

    可是他一点满足感都没有,只是心里有些担心,这么晚了,能上哪儿去啊?

    酒吧里女主角正迷瞪瞪地在伍越对面,眼里灯光微闪,熠熠生辉。伍越素来八面玲珑花言巧语,哄人的路数是一套一套的。

    “美女为何深夜买醉?只见这远山眉蹙如蛾,杏仁眼闪若星。可否跟哥哥一一道来?”

    余若若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诗情画意,只是跟着节拍慢慢转着,嘴里嘟嘟囔囔着一般人听不懂的话。

    旁边的宁静优雅地朝舞伴道了个歉,扶住余若若:“走了,你已经高了,不回去就真的会被军事处罚的,回头还有我一教唆犯罪的罪名。”

    伍越一看来者就热血沸腾,强行揽过余若若:“哟美女,这出来玩儿的,哪有这么早就回的道理啊?现在才……凌晨一点钟呢。”

    “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宁静语气一沉,心里极为郁闷,这年头流氓都长成一副极品样,人品端正点的面相又都是歪瓜裂枣,内外兼修神马的实在是难两全啊……

    “怎么?美女,你也想要陪我玩玩?”他故意挑起她的火气,实在是好奇死了她的底线的。他一向没什么男女界限,不能跟女人动手这不是他字典里的原则。

    宁静心头冒火,这好歹是军区司令部附近的酒吧,怎么就流氓成群结队了呢?

    她前来抢回余若若,被伍越眼疾手快掐住了手脖子,便想着用脚,结果轻易就被伍越看出破绽,提前伸脚一个使绊子将她绊得一个趔趄。

    而余若若还在他怀里,舔了舔嘴唇,依旧不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险境。

    宁静衡量了一下,跟他硬碰硬不是上策,便开口:“你怀里的已经是别人媳妇儿了,你难道还感兴趣?”

    “哟,我就好这口,良家妇女型的,这小丫头,还看不出来啊。”语气越来越轻佻,还勾了勾余若若的下巴,余若若觉得不舒服,偏过了头,有些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宁静真是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只有搬出最后压不死人也能去半条命的大山:“那你知道她丈夫是谁吗?”

    “这重要吗?我看上的人,是玉皇大帝的媳妇儿我都敢抢。”他刚豪言壮语完毕就接到颜培月的电话:“余若若丢了,你赶紧开车给我去找找,一个小时候在刚那间酒吧汇合。”

    语气里是有些不易觉察的担心的。

    与此同时,宁静沉着道:“不是玉皇大帝,只是隔壁军区里最年轻最牛逼的上校颜培月而已……”

    无线信号和空气同时准确无误的将两人的信息传递到他耳朵了,伍越看了看怀里沉睡的余若若,突然石化了……

    颜培月隐隐听到宁静的话,声音似乎千斤重,问道:“你们在哪儿”

    “……刚刚的酒吧……”伍越觉得头上的闷雷已经开始响起来了。



 第十五章

    这下子伍越真的急了,想把这拉了弦的手榴弹扔个宁静,可宁静抱臂上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而偏偏余若若这个黏人精一喝醉了就不认得人,逮谁抱谁,死都不松开手臂……

    他顿时欲哭无泪,果然,是该回他的星球去了,不然会被炸得魂飞魄散的。

    颜培月左手从他身上捞过缠得跟八爪鱼一样的余若若,右手一个飞拳就过去了,眼神里飙出来的都是猝了毒的飞刀,反正伍越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被凌迟完了。

    他捂着半边脸嗷嗷乱叫:“颜培月你还是人吗?我们多少年的情谊了你就为了个女人把我脸都打得毁容了,你至于么你?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颜上校罔顾他的控诉,准备继续上手,拳脚招呼。

    宁静一脸悲天悯人夹杂幸灾乐祸地弯腰凑过去低声道:“知道这句话的衍生句是怎么样的吗?叫旁人的女人如衣服,自己的女人是心肝……”

    又直起腰来继续落井下石:“颜上校,余若若喝醉酒糊里糊涂不足为怪,但是你的老友发小,听说可是最好良家妇女型的哟,你可要看紧喽。这年头夺人之妻的课大有人在啊。”说完眉眼得意,恨不得唱首山歌欢庆一下。

    伍越越发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南方的女的个个不是母夜叉就是扈三娘的,急得语无伦次:“这,老大,你听我说啊……这完全不是你看到的那回事……这事,怎么说呢……”

    颜培月懒得跟他多计较,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丢了个冷眼:“明天就给我回老巢去,再也不许过来了!”

    ***

    余若若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正挂在刚刚扇了一耳光的人身上,跟鱿鱼似的不断呈下滑状使不起力气。

    嘴里还在叽里咕噜着,别人听不懂,可是颜培月确实门儿清得很:“颜培月,大坏蛋,夺走了我的初吻,还肖想我的初夜……禽兽,畜生,王八蛋,混蛋……”

    原来这是她的初吻?

    颜培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嘴唇,难怪这么生涩……可是奇怪,为毛他心里升起一种喜悦呢……

    一直在车上,她都是跟一条无骨蛇一样扭动,坐在副驾驶上连安全带都扣不住她。颜培月十分无奈,摊上这么个媳妇儿,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了。

    其实颜培月完全知道,余若若整个就一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鑞枪头,说句重话她就能泪飙三千里远淌成河。而且结婚的时候也被叮嘱过,对媳妇儿跟对手底下的兵蛋子不一样,要耐心,要细心,要真心……

    靠,难怪当兵比娶媳妇儿容易多了。

    他没办法,只有把一手禁锢住她胡乱扭动的身子,一只手开车。好在晚上交通顺畅,两人一路顺风地抵达。

    老房子没电梯,他没办法,又只能扛着上楼,跟扛大米白菜沙包完全没两样。

    余若若喝多了酒本来胃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被他这么一走一颠地越发受不了了,一个忍不住就吐了出来……

    颜培月感觉到背后的一样,脸色铁青,余若若,等明儿醒了我再找你算账!

    事实上,还没等她醒来,第二天的太阳就升起来了,颜培月一句话没留下就走了。余若若头疼难当,冰箱上贴了张便签纸:起床先喝杯蜂蜜水。

    颜培月的字体很凌厉,是划破长空的剑弩,几乎要把单薄的便签纸穿透。

    她瘪着嘴喝掉甜甜的蜂蜜水,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一味是咸,总算是有些愧疚的,他身为军官,估计很少遇到被人扇耳光这么跌份的事;一味是酸,想着两人无厘头没感情基础的婚姻;一味是辣,想着昨晚上那辣到心底的吻;一味是苦,是嫁给一个军人才能懂的苦;一味是甜,像是手里的蜂蜜水……

    她也算是老大不小了,整日里糊里糊涂过日子就算了。结婚的那天,舅妈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要收敛……舅妈也是半个妈,到底是为她着想的。

    回想结婚以来,她自打心里排斥之后就一直没啥好脸色,比颜培月也没强到哪儿去。

    宁静在专栏里有写到:婚姻就像一首交响曲,有快板,有徐缓,有中庸亦有急促。你若身在其中,自然知道,喜欢的节奏总是悦耳而迅速,不喜欢总是聒噪而沉缓。可是那又怎么样,婚姻就是一个字,熬。出头了就凤凰涅槃,出不了头就浑身碎骨……

    果然,把婚姻跟爱情混为一谈就等于把现实和理想重合了,那就是童话。

    其实哪个女孩子不曾有幻想,王子的高头大马,笑容如风,眼神如玉。可是现实呢……余若若幻想着颜培月朝她无害地笑的时候,突然吓了一跳,猛一阵摇头,他还是臭着脸正常点……

***

    今天是阅兵点将的时机,三个月一次的野外实训终于开始。第五师有四个团,其余的团长都比颜培月年长,多多少少有些轻敌的思想。觉得他不过是被潜规则的上校,一直都是不看好的态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病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每个人都等着看颜培月的笑话,他却格外镇定自若,指挥到:“出发!”

    颜培月只是淡淡嘱咐了几个营长两句话:“第一,拿不到第一以后每天提前一个小时起床负重跑步;第二,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顺命而上,一切行动听指挥。”

    下面地人个个站得笔直,心里全是钦佩,所谓恩威并施,所谓运筹于庙堂之上,决胜于千里之外,说得就是他们团长吧……

    师参谋长已经年逾五十,远远看着颜培月的姿容以及他脚下横竖成排的将士,倒是不自主想起《威令》里的一段话:夫一人之身,百万之众,束肩敛息,踵足俯听,莫敢仰视者,法制使然也。

    倒真是天生的领导范儿。

    浩浩荡荡的士兵离开之后已经是午后了,颜培月昨晚上守着媳妇儿当二十四孝男人一晚上没睡觉,现在正想着回去补眠呢就被参谋长叫住。

    “颜团长,留步。”

    “肖参谋长找我有事?”他站得直行的端,倒不怕上司找麻烦。

    “天气这么好,咱院里终于清静了不少。你来了之后的欢迎仪式上我正好不在,今儿给补上,要不去我那儿喝杯小酒去?”笑起来的时候皱纹叠在额头,像是小时候折的纸扇子。

    “参谋长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还有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他拒绝人不留情面,斩钉截铁。

    肖兴城的脸色立马下来了。

    颜培月转身离开,装作没看见,参谋长的好意相邀暗藏深意他不是不懂;然而战士怕放松,军官怕集中这话他也不会不懂。军队里结党营私,这是犯罪,他更加不会不知道。

    肖参谋的行径他也有所耳闻,中将恐怕早就心里有底,只是,碍于到底是立功无数的老将,暂时先按兵不动。

    这里面的曲折,他一概没兴趣。

    颜培月回到家的时候余若若已经上班去了,同样留下了字条:“谢谢你,还有……昨晚上的事,对不起。”

    他冁然一笑,一对夫妻,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只能在用文字交流的时候才有和平礼貌的气息。

    ……

    这个城市的日子过得格外飞快,冗长的夏天终于迈着年迈而蹒跚的步子离开,拉着长长的影子,盖住了城市的天空,温度慢慢低了下来。枯叶铺成地毯,在大街上整日流连。

    余若若的生命里,也是在这个季节嬗变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



 第十六章

    接到舅妈电话的时候余若若正在树上,依旧没被秋风刮落的树叶密密匝匝将她掩映其中,只伸出一个长镜头。

    不远处一对璧人吻得激情如火旁若无人,事实上,也真是旁边没人。

    余若若悄无声息地拍了好几张,心里十分得意,这下子,老大大概没话说了。她可是苦心孤诣才从谷星河那里打探到这个消息的。

    那天颜培月一气之下删了她手机里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不知道,在拿到谷星河号码的第一天晚上,她就已经背下来了……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哦不,说反了。

    然后铃声不合时宜地想起,吵醒了激情中的男女。余若若没来得及看手机,一溜烟从树上滑下来,感觉腿上都让树皮刮掉一层皮似的生疼。可是她顾不得了,怀抱相机跟玩命儿似的跑……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感激以前学的身手和校运动会次次被推上去参加三千米长跑的机会。所以嘛,上帝是眷顾那些努力过的人的……

    她一边气喘吁吁,一边乐呵呵地想着。

    正巧电影院散场,三三两两的人群是最好的掩护群体,她速度摘下帽子和眼镜,溜进洗手间里把门反锁了……

    看到未接电话才发现是小舅妈的,她往回拨了才响一声就被接起:“若若你赶紧回来吧,叫培月也跟你一块儿,你姥爷快不行了……”

    然后电话里任她怎么喊喂都是漫无边际永不止息的忙音。

    她颤抖着手,模糊着眼帘,拨了快捷键:“颜培月……”才刚开头就哭得止不住了,接着就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

    颜培月恰好上台做完总结报告,上次为期四周的野外技能实战演练他手底下的一拨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出了报告厅接的电话,一听到她哭就皱眉头,本能的是对待下属的态度,声音严厉了下去:“余若若,你好好说话,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似乎是被他语气里的威严所慑,余若若这才断断续续语无伦次道:“颜培月,你快来啊……我不知道我在哪儿……我要去看姥爷,姥爷……”

    她的话都是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吼出来的,颜培月觉得有些心疼,懊恼自己刚刚的粗声粗气,缓了下来慢慢先安抚她:“你先别急,待在那儿别动,我立马开车来接你。记得,哪儿也别去,别乱走……”

    就为了这句话,余若若抱着单反坐在洗手间里肆无忌惮嚎哭了起来,引得前来的各位女士一阵唏嘘。

    会议已经接近尽头,上面见颜培月难得有些着急,就痛快放行了。

    做娱记算是高危行业了,当初为了她的职业顾虑,颜培月不由分说偷偷给她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是顾忌着免得哪天被抛尸荒野了给狼叼走了都不知道。

    此刻他大概猜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强迫自己长舒一口气镇定下来,这才踩了油门,顾不上显得有些不通畅的道路了,只是下定决心似的,渐渐地一踩到底……

    他是知道姥爷对于余若若来说意味着什么的,那是曾经的一片天,如今,这片天,是要塌了吗?

    手机上显示离余若若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就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了,这时候颜培月才觉得真实,才觉得自己是走在地上而不是云彩上的,这时候颜培月才发现,他原来是那么强烈,强烈地想要,想要在她身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像是一个守护者,看着她笑,守着她哭,不错过她的每一个情绪……

    众人对颜培月擅闯女厕极为不悦的,但是看到他一身正式的军装,又以为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纷纷配合着出去了,免得涉嫌妨害公务执行……

    颜培月半是扶着半是挟着将她拉起来,声音里是罕见的柔和:“别哭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余若若坐久了脚早就没了知觉,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也没了力气,此刻就像攀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着他腰际的衣服,几乎要掐进肌肉了……

    夏天过去之后,太阳总是急急落幕,过早地留给这个世界一片灰黑。

    余若若身上搭着他的橄榄绿的外套,鼻涕眼泪擦得满处都是,惨不忍睹。颜培月皱了下眉头,他一向对军装军靴军帽格外爱惜,此刻被她污染成这样子……

    他咬了咬牙,算了,这次事出有因,不跟她计较了……

***

    余若若的姥爷贺长庚一直住在小舅舅的家里,在一个静谧的小区里。小区里都是华贵之气,是单门独户的别墅区,进去的时候要经过一条宽敞的枫叶路,已经半红半黄的枫叶胡乱打着旋儿,像是从天而降的彩色雪花。

    管家开门的时候也是一脸肃穆,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小姐,姑爷。”

    她抓着他的袖子,像个乞讨的小孩儿,祈求地眼神望着他:“王叔,姥爷他只是跟我们耍花招开玩笑是不是,他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对吧?”

    管家撇开头,眼眶里也是泪花花的,不忍心看她:“小姐你去看看吧,他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呢……”

    余若若上台阶的时候差点让台阶绊倒,颜培月见状眼疾手快地拉着她,随即一直牵着她,再也没放开。

    余若若的手是冰冷刺骨的温度,在他火热的掌心里慢慢变软,变化……

    最后一阶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低着声音问道:“颜培月,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她看向他,点漆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就像是夏天的暴雨那么浓烈那么张狂。

    他倾身。落下一个温暖湿润的吻在她的眉心,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这才挣开手,大步迈进姥爷的房间……

    “若若……若若……”沙哑而力竭的声音一直在回想着,余若若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姥爷,我来了,我在这儿呢。”

    贺长庚几乎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在慢慢流失,那些旧日的风,记忆里的花,都一一在眼前重现。他抓着这个唯一的孙女的手,声音已经失了音色:“若若啊,姥爷有东西要给你……”另一只手接过舅舅手里的红木箱子,“这是你爸妈留下的东西,我一直都没给你,现在……都交给你……你要记得,我们都是爱你的……姥爷临终也没有多少东西留给你,只是要让你知道,你是我们家的宝贝,一辈子,所有人的宝贝……”

    余若若终于泪决堤,她抚摸着姥爷的脸,一遍遍重复:“我知道姥爷……我也爱你,爱他们,虽然我没说,可是我在心底,一直一直在爱着……从来没有停止过……”

    ……

    贺长庚最后说话的对象是颜培月,那时候他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了,只跟颜培月两人躲在房间里,说了很久很久……

    等到颜培月出来的时候,走到余若若的面前,将她一把抱紧,嘴里宣布着:“若若,你还有我……”

    那一刻,她终于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攫取走了,被那个带走姥爷的死神一起,带走了。

    ……

    余若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冲到姥爷房间里,阳台上有一盆他最爱的双头苏铁和一盆长寿花。那盆长寿花是她去年送的,其实这个城市不适合养长寿花,三十度以上的高温就抑制它生长了。可是余若若无理取闹地送了,还言笑晏晏:“我送这盆花就是为了祝福姥爷长命百岁,陪着我一辈子。”

    姥爷还是乐呵呵的,觉得她是最贴心的孙女。从那之后,这盆长寿花一直就在窗台上,温度高了就被移回玻璃花房,春天的时候,开得灿烂如火。

    老式藤椅已经伴了他几十年了,胖嘟嘟奶油松狮犬靠靠正趴在上面,一双眼睛渴望地望着她,十分无辜而委屈。

    靠靠是大四的时候送给姥爷的礼物,因为贺长庚之前跟了他十几年的牧羊犬老死了心情抑郁,所以她买了只好吃懒做的靠靠回来。

    不为别的,只要能够陪着他不吵不闹。偶尔舔舔他的脚,陪着他晒太阳就行了。

    她抱着腿坐在角落,无视饿着的靠靠求救的眼神,转头看了看窗外,终于觉得荒芜的秋天算是来了……

 

 第十七章

    颜培月料到她就在这里,推门进来正好撞见她悲伤的侧影,他心里升起最真实最直接的心疼。余若若在他眼中,就是属于没心没肺型的,迷糊大意,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受了委屈就瘪着嘴,被表扬了就咧着嘴,所有的情绪都那样张扬而放肆,恍如窗外的阳光。

    可是现在,她只是微微垂着头,阳光渗过稀疏散落的头发,偷窥到她淡淡的表情。没有初始的大悲大恸,只剩下淡的像是被稀释一样的伤心,慢慢的,像音乐一样,流淌在整个房间里。

    颜培月并排着坐在她旁边,斜斜的光线打下整齐的影子。

    “饿吗?”他问。

    她摇摇头。

    靠靠难得地嗷呜了一声,表示自己饿了。

    颜培月揽过她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丫头,你知道姥爷临终之前留给我的话是什么吗?”

    她继续轻轻摇头,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就知道你会是最难受的那个,所以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虽然是生病,可是姥爷已经是耄耋之年,这一辈子不比任何人短,他在炮火里穿梭过,在苦难的时候坚韧过,在和平的时候幸福过,现在已经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了,没什么遗憾了。可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他没有留恋,没有遗憾,他把这么多年月都给了你们,是该去陪陪姥姥了……”

    其实是省略了一大部分的,贺长庚在床头望着他,字字落地作金石声,仿佛拼却一身精力道:“培月,我把若若托付给你,不是交给一个上校一个团长一个老友的孙子,而是一个丈夫,一个能护她一生的丈夫,这是一个责无旁贷的任务。你要用一生去完成,去尽职尽责,去善待她,拿她当成最信任最疼爱的妻子,而不是你的一名部下。”

    “若若上半辈子是我看着的,现在我累了,我这辈子为人父为人将都是恪尽职守,而现在,我要去行使为人夫的义务了,我负了她姥姥好多年了。那若若的下半辈子就交给你了,颜培月,你记着,哪怕是你粉身碎骨,也请护她周全,护她一世安稳。这是我答应过她父母的,承诺过的……”

    ……还有很多很多,关于余若若的,关于她的父母的,关于她整个童年的……

    老人浑浊的眼眶里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滚出,然后渐渐闭上眼,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喧嚣。这滴眼泪同时也烫伤了颜培月的心。

    ……

    余若若的泪又不自主流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要去陪姥姥了。我会好好的,比谁都坚强,比谁都勇敢。因为我是姥爷的孙女,因为我身体里都是将军的血液……”

    ***

    葬礼低调而冗长,追悼会,盖党旗,领导讲话,叙述贺长庚这漫长的一辈子的点滴。就连颜培月的爷爷,都特地从帝都赶了过来,看了战友最后一眼,痛哭流涕……

    到底是少将,虽然没有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排场,但是余若若看着整整齐齐的军人向他行礼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热。

    她的姥爷,这一辈子奉献给了祖国,奉献给了党,甚至牺牲了心爱的女儿和女婿。能这么风光无限地离开,或者,就真的满足了。

    颜培月陪着她走在来时的那条枫叶路上。

    余若若手里牵着永远只爱吃喝睡而不愿意动的靠靠,眼底是一片迷离的斑斓,她这时候反倒嗤嗤地笑了出来:“我以前来的时候……姥爷吃完晚饭之后总是推掉一切……就领着我在这条路上散步,那时候这树上的叶子总是绿油油的,是一道天然屏障,将我们爷俩跟这个世界隔绝开。然后……他就给我讲故事,讲我的爸爸妈妈,讲那两个赋予我生命却轻易就将我抛弃的人的故事……”

    “那时候我,少年不知愁滋味……总只是觉得这条路那样长,怎么走得完……总是缠着要他背我,那个时候姥爷宽阔而贫瘠的背,就是我的天堂。”

    “颜培月,你说是不是老天爷格外眷顾我,看我可怜,从小没爸妈的份上,就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姥爷……”

    余若若拉了拉不愿走的靠靠,葬礼上穿的全身黑,高跟鞋的尺寸有点超标,她拉靠靠的时候使力不当,整个身子往边上一歪,重心不稳了起来。

    颜培月虽然抢救及时,也没避免她被二十多公斤的狗狗踩了一脚的事实……

    他叹了口气,扶住她走到前面半蹲下:“上来吧。”

    ……

    余若若脚疼,看着他坚毅如山的背,犹豫了一小下下,就趴上去了。

    余若若迷迷糊糊的,像回到了小时候,背上的天堂,那么温暖,那么留恋。

    “颜培月,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在他耳朵边上言语,声音轻的像是煽动翅膀的蝴蝶,呼啦啦的风灌进他的心里,蓬松而柔软,仿佛蒲公英。

    秋日树外的夕阳是一片金金银银的碎片,古树在风的鼓动下变得窸窸窣窣,诉说着已经凋亡的历史。重叠的人影,赖着不走的松狮犬,以及漫天飞舞的枫叶,就像是在这一刻永恒了。

    ……

    时钟刻盘上依旧是十二大格,每一格有五小格,秒钟的速度依旧是每分钟六十秒,可是余若若明明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天气越来越冷了,衣服越穿越多了,工作越来越闲了,以及,她跟颜培月越来越和谐了……

    周末的时候两人都赖在家里,阳光很好,靠靠依着阳台又在睡大觉,食盆就在跟前,饿了就吃,吃了就睡,整个胖得一头猪似的。

    余若若翻着近期的娱乐杂志,一手捋着长而松软的狗毛,百无聊赖道:“靠靠,我给你洗澡吧?”

    狗狗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眼神里的意思是:“我上星期还洗过,今天不洗!”

    “懒狗,走,爱干净,爱漂漂~~~不然你这辈子就剩下来了,没狗要你了……”她强行拖着已经五十多斤的狗狗到洗澡间了。

    途径客厅的时候,颜培月见她吃力,劝了一句:“你这是强按牛头喝水。”

    “你什么时候见他喝过水了?依它的懒性子,你不强按它就直接渴死了!”她不罢休地跟靠靠进行力量拉锯战。

    “有其主必有其狗……”颜培月放下书,到底过来搭把手了。

    “……”余若若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罢休,不知道是谁懒,每天就做个饭就什么都撒手不管做大爷!

    为了靠靠,余若若特地买了个巨大的澡盆子,此刻两人合力将它丢进盆里,然后齐齐跳开。这是经验之谈,第一次地时候不知道情况,双双被溅了一身的水……

    可是今天靠靠实在是懒得有些天怒人怨了,就在澡盆子里睡起来了。

    余若若和颜培月面面相觑了半天才噗嗤笑出声了,真是……

    狗狗一身都是香氛氛的泡沫时是余若若最喜欢的时候,她一阵乱揉终于惹得靠靠炸毛了,使劲地摇头摆尾了起来,泡沫横飞的洗澡间里,颜培月看着余若若头发上栖息的彩色泡泡,终于也笑了起来。

    似乎是童心未泯,似乎是那天的阳光太懒,亦或是浴室的温度太高,两人一狗就在弹丸之地的洗澡间里,疯闹了起来。

    ……

    余若若发誓,她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这样危险了,她也不知道气氛怎么就变得这么暧昧了,两人的距离怎么就变得这么靠近了……

    两人的心跳,通过紧密相连血液骨骼肌肉皮肤,互相连通了,砰嗵砰嗵砰嗵……

 

 第十八章

    余若若鲜少与异性隔得这样近,近得闻得到他漱口水微微清冽的香气……她的是橙子味的,他的是薄荷味的……这是当初网上人气最高的一款夫妻漱口水,她看着一时心动就买下了……

    现在她才发现,那是一种带有魔力的香味,容易蛊惑人心……

    蛊惑得她的心像是战场上的鼓声,砰嗵砰嗵如打雷一般。她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颜培月低着头正对上她的眼睛,浑圆灵动,跟脚下的松狮一模一样,跟阳台上的水仙花里深棕色的石头也是一模一样……

    羽睫如扇,微微翘起,灯光下一片参差错落的阴影。鼻梁挺翘而精致,稍稍看得到金色的绒毛。脸颊被蒸汽熏得嫣红,犹如刚上市的水蜜桃,叫人有毫不犹豫就咬一口的**……

    她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靠他极近的身体细微地起伏,因为被溅了不少的水,浅色的衣衫已经变得半透明了,窈窕玲珑的曲线似乎全在眼下。

    颜培月还单手搂着她的细腰,柔软而火热。

    这一片炽热,沿着皮肤肌理渐渐游弋,四肢百骸全都烧了起来……

    他终于皱了皱眉头,放开她,转身大步离开,狠狠地带上了洗澡间的门。余若若背靠着墙壁才能站稳,脸上还是闪着火一样的红热,经久不退。

    慢慢蹲下来,继续机械地给靠靠洗刷,嘴里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颜培月冲出门沿着道路一直跑到军区,路上一直都在碎碎念着:“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

    旁人的频频侧目他已经无暇关注的,只能疯狂地跑,疯狂地流汗,疯狂地背《颜氏家训》,来抵挡他不应该却汹涌如潮。

    他明明对余若若只要嫌弃的,他明明不是轻易就能动心的人……

    可为什么,看着她无害的容颜,静谧的脸庞,还过得去的身材,就兽血沸腾了呢……原来他还有这样龌龊的一面,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就勾了出来,暴露无遗……

    这是一个军人的大忌。

***

    陈建一看到突如其来的团长吓了一跳,他正在屋里窝着看动漫,正看到激动之际,都赤着胳膊的,开门的动作也粗鲁得很……

    “借你家的浴室一用。”颜培月脸上没啥特别的表情,发梢是汗水湿润的一绺一绺的。

    “左手边第二间。”他忙从柜子里搬出一条新发的浴巾和自己还没舍得穿的新衣服送了进去,只听得到水声哗啦啦的。

    难道团长是跟媳妇儿吵架了?他摸着下巴左摇右晃地猜想着。

    想想又觉得不可思议,在他心里,团长是神级的存在,基本上就等于游戏里的终结者满级大神。真想不到跟嫂子吵起架来时什么样子……

    不应该啊,颜团长带领着第五团拿下了前不久的野外实训的桂冠,统领千把人都是小菜一碟,怎么能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肯定是他多想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颜培月的冷水澡已经冲完了。因为体型相差无几,穿着他的套头休闲卫衣也正好合身,随意地往半旧的沙发里躺了下来,整个人都是筋疲力尽后的状态。

    陈建一没见过他这种姿态,人前他永远站得笔直,脸色不怒自威,剑眉凛起,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而现在,如同滚滚红尘里一个优秀的凡人,会有皱眉头的烦恼,有疲惫的棱角,有迷茫的侧脸……

    “娶媳妇儿没?”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陈建一中规中矩如实禀告:“报告团长,我已娶妻,小女年方三岁。”

    “放松些,现在就当咱哥俩儿唠唠嗑。”他仰着头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新装上的铃兰挂灯,“怎么弟妹没过来?”

    “我之前没有升职之前还住宿舍,接过来也没她娘俩住的地方,所以拖到现在,。这不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下个星期就把她们接过来。”

    “嗯,到时候放你几天假,带着她们娘俩到处好好玩玩。”

    !!!陈建一都要觉得惊悚了,一向铁血无情的团长今天突然这样有战友爱?这是有多叫人无法消受啊,就像小时候念书天天拿着戒尺逼你背书的老师突然有一天主动提出要替你挠痒痒……一样叫人毛骨悚然啊……

    “团长,你是不是跟嫂子闹矛盾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祖宗不好伺候啊。

    颜培月这才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

    死鸭子嘴硬神马的陈建一一眼就看出来了。

    “女人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哄的,耳根子都软,说点黑白颠倒的话她们立马喜笑颜开,翻脸比翻书快!”他得意洋洋地传授驭妻宝典。

    颜培月不耐烦了,语气强硬了起来:“我都说了不是这问题了!”

    他便也不再言语,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心里有些恍然,原来这还是个别扭至极爱面子至极的头儿啊……

    没多久,颜培月到底按捺不住,状似不经意开口:“你当初是怎么确定就是弟妹的?她很完美吧?”

    “怎么可能完美?她爱说脏话,脾气也不好,经常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可是次次都是吵架。没哪一天是安生的。可是我就是决定她了,这是一个很道不明的事情。不是她倾国倾城,不是她无人匹敌,也不是她最贤惠可人……”

    “也许只是她就是她吧,没有人比她更像她了,所以也就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我了……”似乎也想起自家婆娘,陈建一表情也温柔两人起来,脱去了部队里的坚毅和严肃。

    只是因为,她就是她?没有人比她更像她?

    这又是什么道理?!

    夜幕四合之际,他才从陈建一家里出来,依旧穿着自己的咸菜衣服,却依旧是挺拔之资。路过的新女兵都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偶尔有只言片语传到他的耳朵里:“是谁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的,是谁说人靠衣装的。看看颜上校,人家就是披着麻袋,也是玉树临风的……”

    他漫不经心得瞟了一眼,都是青春少艾,每个人都长得如出一辙。

    他脑海里跳跃的竟是余若若那双亮熠熠的眸子,那张巴掌大的脸蛋。忽然就有些顿悟了:这就是所谓的她就是她,没有人比她更像她?

    正巧伍越打了越洋电话过来:“兄弟,在干嘛呢?你那儿现在才晚上七点吧?没跟嫂子这么早就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吧?”

    颜培月又不经意想起下午时刻的尴尬,咳嗽了两声:“有话快说,没事我在忙!”

    “诶诶,我大老远从墨尔本打电话回来容易吗我?还这么不受待见……”伍越一秒钟变怨妇。

    “有事说事!”颜培月没领情,冷声冷气,还计较着那天搂着自家媳妇儿的事呢。

    “嫂子在边上不,在就让她接电话。”

    “我在外面,你找她干嘛?!”他更加没好气。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这点事犯得着吃醋吃好几个月吗?我就找她要那天那美女的电话,你至于吗你?!爱妻如命也不带这么重色轻友的啊!”

    不知道哪个点戳到了,颜培月果断挂掉电话。

    秋风稍稍带点凄凉的肃杀,吹在皮肤上是惬意的舒适。

    颜培月的步子突然加大了,他觉得要去看看那个她了,她就是她,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像她的她……

 

 第十九章

    余若若躺在沙发上,等着泡面成熟。

    电视机里唧唧歪歪的都是相亲节目,广电局的限娱令也不知道啥时候推而广之。她跟着宁静聊着:“你说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男的,真的有人对他一见钟情啊?还是一挺不错的女的……”

    “那都是DHC的功劳,你以为呢,卸了妆就跟聊斋女鬼似的。她们一见钟情是掂量过的,那男的好歹有房有车,社会精英。”

    “你不要把这么浪漫的事说得这么猥琐成吗?那照你的说法是这世界还就没点美好的东西了。”

    “有啊,比如回忆比如思念,比如,你们家的颜颜……”那边又开始不正经了。

    “颜培月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成天对他青眼有加的。”她手里的白色塑料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茶几上刮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犹如心底的嘈杂。

    “他好不好你比我更知道,我只是相信日久生情的说法。两个人天南海北,相聚在一起,同进同出,摩擦矛盾,处处都能生电。性格之中的瑜和瑕都渐渐暴露在对方面前,慢慢契合,就是一种完美的境地了。”宁静估计又在赶专栏,语句里都是些堂而皇之的大道理。

    “听不懂你说神马,我泡面好了,先挂了。”

    老坛酸菜神马的味道真是好极了,余若若有时候又很知道知足,比如一碗泡面都能吸得津津有味……

    颜培月进来的时候她满嘴都是红油,抬起头看向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吃什么泡面!”他就径直不征求意见地强行夺了她的泡面碗,并且干脆利索地扔进了垃圾篓里……

    余若若面对这一系列的变故,有些转不过来,半晌才讷讷问道:“你在干什么?那是我的晚餐……”

    “我去洗澡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颜培月越来越神经地发现,她被辣的红肿的嘴唇,竟然都那么诱惑。

    真是要了老命了,他低声咒了一句,再次在心里默念起了《颜氏家训》……

    颜培月在街上转了一圈又加上一圈的时候余若若终于不甘心道:“颜培月,你迷路了吗?!”

    “你想吃什么?”他终于开口。

    “都行啊,我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路边摊都没问题啊。”她苦着脸道。其实也知道颜培月特能吃苦,整天吃大食堂也不嫌弃,要么就回家做煮夫,也没什么饕客的经验,便开口道,“我上次跟你妈妈去过一个餐厅,里面的东西还不错。”

    “那就那儿吧。”颜培月似乎也绕得不耐烦了。

    依旧是灯光好,气氛佳,钢琴声流水一样缠绵。

    余若若总觉得三次来这里感觉都是截然不同,第一次跟宁静过来只有随意舒适,第二次跟婆婆过来是拘谨是假装端庄,而这次,是一种脱离纷扰的静谧,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气息……

    这大概就是一个成功的餐厅了,她低着头慢慢吃着最爱的龙虾。

    颜培月鲜少主动来这样考究的餐厅吃东西,但是基本礼仪自然还是知道的。他一向吃相优雅,今天出门换了件比较正式的白色棉质衬衣,犹如出尘的浊世翩翩贵公子。

    面目冷清,却心里热血。

    这样思想一打岔,就沾多了芥末粉,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脸红脖子粗的一直咳嗽。颜培月只有离席递了杯白水到她嘴边……

    大抵是喂得太猛,余若若呛得更厉害了,一口水一点都没浪费地全都喷到颜培月的脸以及白色衬衣上……

    一瞬间,世界寂静无声。

    余若若手还攥着他腰际的衣摆,此刻一脸囧囧有神,喉痛已经有些疼了,说不出道歉的话来,张了张嘴,又识相地闭上了。假模假式的递上纸巾,心里在开花,脸上还一副愧疚致死的表情:“要不,我给你擦擦?”

    颜培月眼里都快冒火了,咬牙切齿地接了过来,心里安慰自己道,余若若,等这个秋天过了,咱们再算总账!

    两人忧喜参半的吃了一顿饭,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外约会了。余若若想到这里,素来堪比喃木皮厚度的脸上,飘上一朵似有若无的红云来了。

    顶楼下来就是商场,两人无所事事地跟对老夫妻似的在溜达。灯光亮堂堂,错身而过的都是成群结队的,有学生,有情侣,有一家子……

    还有互相搀着的一对老人,背已经有些佝偻,发髻上是白云苍狗的年月,两人不离不弃的纹路。她突然就想起姥爷了,步履渐渐地缓了下来。

    颜培月发现她严重滞后,顺着她的目光过去就顷刻明白了什么。

    步子大而稳地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余若若像是抓了一块烙铁似的死命要睁开:“颜培月,大众广庭之下,你要干什么?!”他挑了挑眉毛,嘴角是最悠闲自然的弧度:“我牵着自己媳妇儿的手,谁敢有意见吗?”

    ……无赖!

    路过一家珠宝首饰玉器铺子的时候人家见机行事,殷勤地凑了上来:“先生,进店来为您的女朋友选一副首饰吧?我们公司最新推出的一款情侣戒指,很适合二位。”说着比划了手上宣传册上的情侣戒,款式简单大方,女戒上一圈细细的钻石像是镶上了一片星子。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的不远处的一声巨响。

    余若若还没反应过来颜培月已经放开了她冲向了声音的起源地。她心里陡然有些空落落的,好意拒绝了店员的详细介绍,抓着包包跟了过去……

    还没到里面去救人一哄而出的人流挤攘出来了,她慌忙抓着一个人的手臂:“发生什么事了?”

    “抢劫啊,抢劫啊,三个劫匪……里面还有一个一个人质呢,还在劫匪手里……”那人吓得脸色惨白。

    群众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她在外围,一点情况都看不到,只能急得团团装。

    颜培月气势镇定,出示了证件之后整个人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了现场初步情况。

    “报告颜上校,据目击者口述,歹徒一共三人,带着蒙面帽,砸碎柜台玻璃抢走珠宝首饰之后两名成功逃逸,最后一名歹徒现手持一部64式步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手里劫持一名中国籍女子,正被困店内。歹徒一共开了三枪,但到目前为止,没有无辜市民伤亡。”

    他点了点头,合计了一下最近的公安厅警方以及狙击手到来的大概时间:“把店内的平面图拿给我看看。”

    这是这片卖场最大的一间珠宝铺子了,隶属国内最大珠宝公司所有。店内面积达88平方米,呈弯月形。背后是另外两家店铺,并无通气出口……

    他拧着眉毛:“里面的人质大概情况怎么样?”

    “据目击者所言,人质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中国籍女子,为扶起被撞倒在地的老人才没来得及逃脱,被歹徒抓住。”

    他思索了一会儿,沉着了下来,吩咐到:“分散群众,在警察来之前做好初步现场封锁隔离。”

    大学的时候其实学过犯罪心理学的,他试着放缓声音,放低语调跟里面的困兽之斗交流着。本来打算采取晓之以情的政策,哪里知道里面的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鱼死网破了,吃软不吃硬,口气更加凶恶:“安全将我送出去,否则我要她跟我同归于尽!”

    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颜培月的心,瞬间降了几度……

 

 第二十章

    余若若趴在店铺门口的立式电梯扶手上,因为要控制群众,所以已经停了,可是她又不是壁虎,只能往下滑一点点就又往上爬一点点,如此循环往复……

    警务人员还没赶来,可保安已经动作迅速的将现场封锁得密不透风,索性焦点都在歹徒身上,没人注意到她高危的姿势高危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屏息静立。目光跟着现场唯一一位决策者,一动不动。

    在千钧一发之际应对之策不期然映入颜培月的脑海,他呼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情绪:“你听好了,你手里的是我颜培月的女朋友苏荔,她有哮喘,遇到紧张刺激的情绪就会病发,情况十分危急,而且舒喘灵气雾剂还在我手里。万一有不测,你就不只是抢劫那么简单了。我建议置换人质,我来替她。”

    里面动弹不得的苏荔自然听得出他的声音,心里倏地升起一种力量一种感动,她配合着开始加快呼吸,加大呼吸力度,并且手指头开始往掌心里抠,疼痛袭来,叫她脸色也慢慢发白了起来……

    这是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苏荔无论什么时候,打针挂水,大姨妈来袭,或者哪里受伤了,总是疼得脸色发白,十分骇人。

    那歹徒大概是已经被逼到极限了,因为落单被同伴甩下的恐惧,还有外面此起彼伏响起的警笛,他的神经已经崩得快要断掉。

    “好,我来数数,三个数之后开门你徒手走进来,我就放了她。”歹徒其实也有些焦虑,忽略了苏荔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

    铁门渐渐拉起,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颜培月从容镇定地弯腰刚要钻进去,被旁边的保安叫住:“颜上校,小心,对方有枪!”

    他淡定的微笑,随即往人头攒动的地方扫了一眼,面无表情毫无犹豫地钻了进去……

    余若若抠在电梯壁上的手指甲渐渐发白,下唇被咬得有些疼。她没见过颜培月耍威风的时候,虽然知道他是军区最年轻最有本事的上校。可是于她来说,他只是一纸婚书的丈夫,只是总在嘲笑她摆脸色给她看的同居人,只是长得剑眉星目偶尔还会点温柔的男人……

    她这才发现,手心里是潮湿的,如同眼睛里一样,左心房里面规律跳动的器官开始变得鼓嚣变得紧张变得害怕……

    颜培月,我姥爷托付你照顾我,你不许有事……我还没死之前你不许出任何事……

    ……

    苏荔双手双脚被麻绳绑在椅子上,此刻歹徒专心在颜培月的周身搜索,确定他是没武器的才松了口气。

    苏荔知道,只是这个侧身颜培月就有足够的时间和速度制服他。可是他没有行动,只是望向她,眼珠子如同漆黑的夜空,望不到边。

    “换她出去吧,气雾剂在外面包里。”后面一句话,是对她说的。

    苏荔此刻眼眶里全是含情脉脉的泪水,被连人带椅子推了出去的时候终于哭喊了出来:“阿月……”

    他周身一震。

    铁门再次关上,没有人看得到里面的场景。

    余若若只是瞟了一眼被解救的人质,觉得似曾相识。随之就抛在脑后,慢慢地连冷汗都渗透了出来……

    警察终于赶到了,铁门里响起惊天动地的两声枪响,所有的人都提着心吊着胆,企盼着,引颈翘首望着……

    苏荔手一颤,随即微笑,这个结果早已经是预料中的了。

    只有被警察清理下来的余若若,脸色刷白,几乎站不住脚,扒着旁边的警察:“刚刚,那是枪声对吧?”

    等不到回答她就已经跌坐在地上,力气全部都随着那两声枪声,瞬间蒸发,消失殆尽了。

    原来她的世界,真的注定只有黑白的……所有的人,都这样迫不及待地离她而去,将她抛弃在这冷冰冰的世界,再也没回头……

    余若若哭得有些歇斯底里,反而是那种无声而闷骚的哭泣。眼泪流成河却寂静无声,仿佛是修道至深的高人,大悲大恸反而面目平静一般。

    铁门从里面被打开,颜培月一手反扣着歹徒,一手拿着步枪,整个人像是站在世界的最顶端,脸色清淡,是那种漠然的神色,仿佛从头到尾,他只是个打酱油的路人而已……

    歹徒的顺利制服,他和苏荔到警局做记录。颜培月转过头,看着呆坐在地上,面前的眼泪已经快淌成河的余若若时,是一种深切的喜悦,他知道,他进去之前就一直知道,他的职责不只是这泱泱众生,最重要的是她,是没人取代的她……可是他也知道,责任在肩膀上扛着,是卸不掉的,里面的是苏荔,只有他们俩,才拥有这么完美的默契……

    黑色的皮鞋映入眼帘,余若若有些慢半拍地抬起头来,广场的灯光太刺眼,她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颜培月低着头看着她,眼神里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夜幕下的海洋,那样深沉,那样温柔……

    她不顾一切地抱着他的大腿,哭出声来……

    颜培月瞬间又哭笑不得了,这样小孩子气性!

    只有弯腰将她半抱了起来:“好了别哭了,难看死了,我不是好好的,这样不相信我?”余若若抹了一把眼泪:“打击歹徒明明是警察的职责,关你神马事?这样以身涉险不顾生死的拼命……”

    颜培月一遇到她的眼泪就变得格外温柔,替她擦了擦,道:“我是一个军人,不光是战争才需要我,凡是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眉头都不带皱一个的冲锋陷阵,也是我们的责任……况且,傻瓜,我这样自然是心里有了十成十的把握的。”

    他微微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我是不会扔下你的。”

    两人的相拥,换来一个人的凋零。苏荔站在不远处,盯着这一对儿,眼里一片灰暗。她与他来说,总是来晚一步,而他于她苏荔,永远是不早不迟……

    三人从警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夜色很深,颜培月搂着已经肿着眼睛睡过去的余若若朝着她有礼有节地笑:“你还好吧,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不用,我的车就在商场地下车场,明天还要开着去上课,必须开回去的。”她笑得端庄成熟,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洒脱。

    “好,那你注意安全。”

    道别,转身,离开。

    苏荔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怎么现在变这样了?

    流转的时光,照一脸沧桑,来不及细数,来不及遗忘,眉毛这样短,而思念那么长……

***

    余若若睡觉的时候还在嘟嘟囔囔:“颜培月,你个混蛋,扔下我不管……”瘪着嘴,瓮声瓮气,语气委委屈屈。

    他不由失笑。

    出租车司机喜搭讪:“这是跟女朋友闹别扭了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差不多,前几天有一对还在我车上打了起来,那阵仗,吓得我一遇到半夜三更在警局门口的女孩子就绕道啊。”

    “司机,麻烦看路。”他揉了揉额头,让她靠在怀里,摆成舒服的姿势,也渐渐升起困乏了。

    刚刚警察说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电梯扶手上,脸色是惨白的,手上满是濡湿的汗水,冰冰凉凉的。

    余若若,你这是担心我吗?就像当初担心姥爷一样担心我有不测吗?

    还是,只是在害怕,害怕被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些都没法确定的,只能确定,看到她为他担心为他着急的时候他是欣慰而欣喜的,似乎就是在那一刻,一眼看到她,是如此值得庆幸的事情。

    ……

    下车的时候颜培月看到余若若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勾了一抹微笑,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

    余若若心里其实不困,刚刚哭得那么惨痛又那么没有道理,实在有点在他面前抬不起头的味道,现在只能假寐糊弄过去。

    此刻在他怀里,恁的想假装都没办法了,因为心跳已经快要破膛而出了。

    她脸迹有些红晕,虚虚睁开眼睛,不敢直视他:“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再呆在他怀里可不保证待会儿会出人命的……

    他从善如流地放下她。

    一沾地就发现脚上全然是没有知觉的麻痹感,一个腿软就往边上歪。颜培月伸手捞住她,坏笑了起来:“怎么?舍不得离开我的怀抱?”

    ……

    “是不是帝都的都这么能贫啊?!我们以前的一同学也是北京的,没人说得过他。”她翻了白眼,到底扶住了他的手臂,蹒跚着前行。

    走了一会儿就复苏了,她松开他的手臂,又蹦蹦跳跳了起来。小区里已经都休息了,只有秋后寂寞的小虫子,在旮旯里唧唧歪歪,衬托得这个夜里格外沉静。

    因为是旧楼,没有电梯,加上楼道的灯不知怎么的坏掉了,两人只能在黑灯瞎火的境地里摸索着上楼。

    颜培月在前面用微弱的手机引路,左手一直拉着她。他手掌温暖厚实,余若若似乎极为依恋,觉得抓住他的手,一路走到底,那里就是天涯。

    颜培月忽然顿住了脚步,她一个没留神撞到他怀里……手机的亮光熄灭,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怎么停啦?”她怕吵醒隔壁的好梦人,压低了声音。

    “到家了。”颜培月只道了这三个字,便毫无预警毫无征兆地低头,像一头猎豹一样迅速而准确地在黑夜里攫取到她的嘴唇。

 

 第二十一章

    这个吻是她所始料未及的,所以不知道如何应对,本能地往后躲往后退……颜培月却没给她机会,只是一味进攻一味侵占……

    他是军人出身,动作向来没轻没重,此时勒在她的腰上的手臂力量猛地一收,疼得她一个激灵,牙齿就不由自主咬了下去……

    ……

    开灯之后她就看着颜培月血红的嘴唇有些无语了。

    颜培月此刻正恨恨地瞪着她,没见过这么不识风月的女人!

    她揉着腰理直气壮地瞪回去:“谁让你不知轻重来着,我腰上都被勒出一条於痕了。”

    本来该是浪漫缱绻的晚上,两人不欢而散。

    ……

    虽然救人有功,第二天,颜培月还是被骂了一顿。理由很简单,在没有武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跟歹徒短兵相接,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这次是侥幸成功了,倘若失败呢,就是一失两命了。

    而且军区里遇到他的人目光都在他牙印深深的下嘴唇上,笑而不语擦肩而过。

    陈建一还不识时务地打趣道:“哟,没看出来嫂子还是个狠角色啊……”

    颜培月这辈子没丢这么大的面子,当下起了把余若若掐死的念头。

    余若若并不知情,只是收到晚饭自己搞定的简讯。跟宁静坐在她们公司的楼底下消磨时光:“喏,刚夸他正直勇敢,尽职尽责呢。现在就把我撂下不管了,八成自己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我看到新闻里的报道了,也看到你瘫坐在地上的傻样了。以后别说我认识你啊。”宁静十分鄙视道。

    “你是不在现场,那时候枪声都响起了,危在旦夕命悬一线啊。我肯定害怕颜培月就这样就歇菜了……”她低着头啜着咖啡,想起那个情景,依旧心有余悸。

    “好了,知道你们夫妻同心同德,他要真出事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去殉情得了?”宁静打趣。

    “……”她没做声,心里的滋味乱七八糟。

    她已经不敢想,不愿想,他的离开。

    ……

    颜培月的生日是在两周之后,她拉着宁静逛街买礼物。

    “送皮带怎么样?”她一一过一遍,挑了条深棕真皮皮带问道。

    宁静挤眉弄眼:“哟,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呢?S&M?”

    ……她红着脸放下:“再看看吧。”

    “送打火机怎么样?看看这个,多有型,造型好卡哇伊啊!”她在感叹。

    宁静抚额:“你确定你家颜颜对着这么□的哆啦a梦造型的打火机,还有抽烟的**?”

    ……

    “送领带送袖扣?也没多大的用处啊,他们大部分时间穿军服……”余若若的眉头已经能夹住一张纸了。

    宁静被电话急召回公司加班,没时间再陪她逛了:“你索性把自己送给他就是最完美了……我先回公司了啊,死变态又老娘让加班呢,加他妹啊加。”

    ……

    她一个人没有参考,便更加意兴阑珊了起来,有一家没一家的看着,心不在焉。

    谷星河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了,她接的时候四处扫了扫:“这回又是哪个女友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啊?”

    “啧啧,我是看电视想起你这个老友,怎么这么不给力呢你?看看你老公简直是万人共仰的英雄啊。”

    “……你找我干嘛?不怕我是记者了?”

    “我知道你不是,上次就没有把我的私事抖出去。你在哪儿,我带你去玩儿。”

    “没空,在选礼物。”她实在是纠结死了。

    “这事儿我在行,我帮你选礼物,你陪我聊天怎么样?”谷星河的建议又实用又合算。她想了想,报了地址:“记得打扮得隐秘点,免得我连着两天上电视成新闻头条……”

    ……

    似有若无的灯光让每个人的面目都变得模糊而迷离。

    哪知道他吐出来的狗牙跟宁静的一模一样:“我从一个正常的男人角度出发,你把自己送给他真的是最有价值的了。男人通常对想要的东西简单而直接,不是钻石不是鲜花,没必要唧唧歪歪。”

    此刻余若若本来想要踢他一脚的,哪知道一个不小心后腰磕到高脚椅上了,疼得龇牙咧嘴直吸气。

    “怎么了?”

    “没事儿,腰疼。”她皱了皱眉头,安安分分坐好。

    “你有啥要吐槽的啊?于任晶都已经换了姓氏尘埃落定了,而且对方是数一数二的豪门,难道你正准备当小三策划着去勾引她?”她一只手揉着腰一只手在包里捯饬还一边问道。

    “余若若你太不厚道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一知心大姐呢,哪里知道你就知道戳人伤疤。”谷星河不满控诉。

    “好吧好吧,看在我迷了你多少年的份上就当当垃圾桶吧,你说,我听着。”余若若这时候其实满心满思都只有四个字:我是娱记,我是娱记,我是娱记……

    “没办法啦,我在内地认得的人都是工作上的,谁都有可能背后捅你一刀。所以什么心思都不敢跟人说的,现在好不容于找到一个信任的盆友,就只有跟你吐槽了……”

    余若若扫了扫他落寞的面孔,突然有些心虚起来。艺人不过是黄连做的棒槌外面光鲜里面苦,在电视上靓丽如风景,背地里苦不为人道。

    “我跟于任晶,也就是Add是在三年前的一个颁奖晚会上认识的,那一年我当选为港台地区最受欢迎新人,而她,还只是一个小经纪助理,同时为几个不怎么红的小明星打点。那时候她穿着牛仔t恤,身上背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包包,还拎着一袋子纯净水,在后台跌跌撞撞。”

    哦,原来于任晶是这样出道的啊。

    “我看这个小姑娘特别可怜,就上去帮了她一把。她朝我甜甜的笑了,那时候我觉得她就像是一朵小小的太阳花,你知道那种花吗?就撒一把种子在哪里都能发芽开花的那种顽强的花朵。称不上艳丽,但是蓬勃,生命力特别顽强。”

    这就是宁静嘴里那种史上最不靠谱的一见钟情式了。

    “我们成了好朋友,偷偷出去吃烧烤喝啤酒,一起去游乐园给她庆生。我一直以为,她至少对我不讨厌吧……那天我正瞒着经纪人准备了一束花去表白的时候看到她上了一个人的车子,从那之后她就变了,从太阳花变成了玫瑰,变成我不认识的人了……”谷星河越说越郁闷,仰起脖子就把杯子里的伏加特一饮而尽。

    余若若劝酒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喉结耸动,眉心打结。

    “然后你现在郁闷是因为什么?因为她另攀高枝还是因为你没得到过的都是白玫瑰?”余若若看别人故事做旁观者倒是眼明心亮。

    “都有吧,我现在觉得十分孤独,每天就周旋在酒会典礼和片场,完全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问题……那天你在餐厅遇到我,是我准备去最后找她摊牌,可是最后连面都没见着就被赶出来了。”

    ……

    “她婚礼那天我让经纪人送了一分红包,那时候我心里都是荒凉的,我们俩,曾经一起勾肩搭背并排在天台看星星的,可是现在形同陌路,遇见也要假装微笑着,互相寒暄着。真正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了。”谷星河定位的荧屏形象其实是偏理性而稳重阳光一些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这么单纯。

    余若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弟弟,别难过了,有位伟人不是说过吗,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外的无数扇门的。你看你的粉丝,成千上万跟海水一样,里面的太阳花肯定不是一朵朵的而是一丛丛的,环肥燕瘦随君挑啊……”

    “她们爱我,不过是爱那个虚与委蛇的我,爱那个灯光下意气风发的我,而不是私底下优缺点并存的我……”虚无的灯光下是一张颓靡的脸庞。

    “这是你们作为公众人物必须面对和承受的啊,如果你觉得腻味了,可以申明离开这浮华绚烂人心迷失的圈子啊。当然,我就随口说说,这话让你的谷子们听到了会围攻暗杀我的。”她吐了吐舌头。

    “我知道,不过是跟你吐吐苦水,明天开始,我又是人见人爱的谷星河了。”他举了杯子,又准备灌下去了。余若若忙拉住他,不满道:“待会儿还指望我送你回去啊?少喝点!”

    “对了,余若若,你多大了啊?”他使出杀手锏,甜死人不偿命的万人迷笑容。

    “女人的年龄不方便透露,还有不要对已婚妇女亮出你的桃花笑。”余若若摸了摸他已经被各种发胶折腾得坚硬的头发,就像摸家里的靠靠……

 

 第二十二章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塞上耳机,反复地听了手机里的录音。酒吧里虽然不够安静,但是他们里喧闹中心有点距离,加上两人隔得近,录音里是著名的三栖明星谷星河的声音一听便知。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低低诉说着,这些年跟于任晶的分分合合。

    他教会她成长,她亦教会他怎么去爱。

    蔡康永曾经说过,恋爱的纪念物,从来就不是那些你送的手表和项链,甚至不是那些甜蜜的短信和合影……恋爱最珍贵的纪念物,是你留在我身上,如同如同山川留给地形的,那些你对我的改变。

    每个人都有伤痕,揭得开的这一页就算过去了,揭不开的,就持续痛着。

    她纠结着眉头,还是做了个决断。

    总有些东西,是需要保留的。

    掏钥匙的时候才发现又给丢了,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她坐在门口的楼梯上,脑袋顶在膝盖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楼道的灯暗了就震天响地跺一脚,忽明忽灭。

    直到一双军官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顺着往上看,颜培月真是高得没天理了,站得比她低了两个台阶还能挡住光线,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忘带钥匙了……”她的眼神扑朔迷离。

    “哪怕有一天你上班的时候告诉我你脑子忘在家里了我都相信!”颜培月本来就心中有气,此刻更加没好气道。

    余若若此刻的心情算得上是豁然开朗春暖花开,自然听得出他话里带刺,辩了回去:“不带这么人森公鸡的啊!我不过丢了钥匙,可是我认识到更重要的东西了。”

    她大摇大摆地倒在沙发上舒展四肢,抻了抻腰杆子:“颜培月,你的梦想就是当个训孙子的军官吗?还是,被架上去的?”

    颜培月换下了军服坐下,瞟了她一眼,眼神极具深意,仿佛在表达,余若若,跟你谈梦想那是弱智才干得出的事儿……

    余若若心里那个火烧火燎啊,注意到他下嘴唇的伤痕,暗地里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不自然地咳了声,随意问道:“要喝茶吗?”

    “岩茶。”他理所当然的答道。

    靠,大晚上喝得这么讲究干嘛?!

    她一边在厨房里烫杯子一边埋怨:“喝奶茶多简易啊,偏要喝什么乌龙茶,泡起来麻烦死了……”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像模像样地送了辛锐清纯文香四溢的茶汤过去,想要扮高雅礼貌,学着微微屈了腿弯了腰:“请慢用……”

    结果紫砂杯还没被接过去她就因为左右脚前后交叠互绊而掌握不住重心,整个人往前一扑,整杯滚烫的汤水泼到他的大腿上了,同样泼上去的还有她的身子……

    因为泡乌龙茶讲究温度,所以泡之前先要预热茶杯,所以即便是从紫砂壶里倒出来了,还是有很高的温度。颜培月咬牙切齿地握紧双拳,向当初大火烧身时一动不动的邱少云同志学习……

    因为姿势的问题,她趴在他腿上,像是小时候等着被打屁股的调皮小子。衣服微微被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腰际,上面有条浅浅的青紫色的於痕……

    余若若腾地一声弹起来,自是知道茶汤太烫,忙着抽桌上的纸巾给他擦拭。

    颜培月此刻的感觉重心已经不在腿上的疼痛处了,只是淡淡问道:“腰上,需不需要擦点药酒?”

    他承认昨晚上,是有点冲动了,而且似乎不知轻重的兽性大发了……

    “哦,不用不用。”她意识到他的所指,红着脸答道。

    “那什么,你去用冷水冲一下吧,看看有没有伤到……”

    掀开紫砂壶盖,依旧热气袅袅,余若若吐了吐舌头,这么烫的温度,他竟然如此淡定,不愧是党和组织训练出来的优秀人才……

    第二天还没起床就被密集的手机铃声吵醒,樊小茶的声音急切而兴奋:“陈洋还在香港,只剩下你了,叫上戚晋,去谷星河家门口守着,不管用什么方法,记得要拍点有价值的东西。”

    “怎么了?”她一惊,问道。

    “我收到线报,他一直苦恋于任晶未果,昨天后半夜的时候被于任晶的富豪老公叫人打了。”

    ……怎么会这样子?明明她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保证直接回家的……

    余若若打了无数次电话,他一直都在关机状态。

    她只有套了衣服,扛着相机就去守株待兔了。

    其实都知道,娱乐圈里,哪里都有眼线,哪里有密不透风的墙。像是她,昨晚上心理上进行了一系列的反抗挣扎,最终良心战胜了。可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想法都如出一辙,波云诡谲,处处有埋伏。

    她突然有些动摇了,她当初拼了命的要当娱记,视若梦想,现在看来,是不是要典当自己的良心,出卖别人的信任为代价?

    两人最后无功而返,其实她早有预料,出了这样的事,没谁会坐以待毙等着你来抓的,或者谷星河现在独自坐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轻轻舔着自己的伤口呢。

    被樊小茶骂得狗血淋头,她吐了吐舌头:“戚哥,咱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戚晋被她逗乐了:“小余啊,只要有你在,哪里还有郁闷啊?走,肚子早饿了,咱吃饭去。”

    她难得按时下班,就顺道继续去选礼物了。手表店里的经理正好在,就亲自接待的,估计看她也是个舍得花钱的主儿,笑得很殷勤,指着她看的那款一顿猛吹嘘:“余小姐真有眼光,这款限量手表可真是涿工沁色的上等货色,昨天刚从法国运过来。”

    确实好看,黑色表面上是极具中国风的龙腾纹,时间刻度精细又不繁琐,表带简单而大方,微微凛冽的霸气和温雅融合为一,实在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他的了。

    余若若数了数后面的零的个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基本上等于她一年半的工资加上奖金……

    她遗憾而委婉地摇了摇头:“谢谢你,我想再看看。”

    正巧宁静打来电话,她靠在商场的柱子边上,一脸踌躇:“诶,你说我犯得着花上两年的工资去买一块表为颜培月庆祝生日吗?”

    “……就算你买了,估计他也不会带。”

    “为什么?”

    “你想想啊,现在到处都在惩治作风不良的官员,他带着几十万的手表,没准儿第二天就被纪委请去喝茶了。”

    “可是又没花别人的钱。”

    “无论是军官还是什么,只要是官,就是人民公仆,你见过这么奢侈的公仆吗?!”

    “……言之有理。”她算了算颜培月的工资,果然只是公仆级别的……

    最后她只要看中一个稍微贵一点的礼物就立刻面壁反省自己,不能把人民公仆带腐败了,不能让他们贪恋俗物,要多缴税少挥霍……

    摔!她觉得嫁了颜培月之后革命境界群众觉悟性都提高了不少啊……

    一直到颜培月生日的前一天,她打谷星河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过。她终于有些丧气了,没准儿他已经把她划到黑名单拒绝来访的群里了。这样也好,免了她以后的左右纠结,良心和职业道德做拉锯战了。

    她向来乐观向上,什么事都能分析点积极的结论出来。

    颜培月生日那天早晨,她装作毫不知情,一如往常地享受早餐,告别上班。心里却隐隐在兴奋着,期待着,不知道他见了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会是神马表情呢。

    这种心情就像是等着考试揭榜的日子,心里忐忑,捂不住跳跃的眼神。

 

 第二十三章

    其实也没有那么值得藏着掖着的,礼物是一把双手剑。是她前几天花了几个小时在自己经常灌水的网站里搜索到的,卖家是个平时相交不错的网友,因为手头最近缺钱想要忍痛割爱。

    结婚的时候在他以前住的房间里去过,墙壁上全是各种刀光剑影,桌子上也搁着瑞士军刀和日本武士刀。

    她猜想,他应该是个发烧友的。

    而且她昨天看过那把双手剑的照片。

    特殊自炼钢折叠锻造,刃口局部覆土烧刃加硬,纯手工精研,脊线劲挺笔直,均一研磨,未作化妆,剑面细腻,极像婴儿的皮肤,看得到金属质感的光泽,热处理过的特征得到表露无遗。标志性的剑脊蛇腹锻纹,刃口致密的流水纹,飘渺的烧刃,沸点和金筋均匀的撒在烧刃线两边,半透明的刃口会越养越晶亮,剑气浩荡。剑鞘精致却不中庸,是霸气外露中恰到好处的简敛。

    总之,余若若觉得这把剑哪儿哪儿都好,极其适合颜培月。虽然价钱有些贵,但是她询问了些内行,还不算被坑。昨天约了买家下午六点钟在某咖啡馆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她刚到点就急冲冲的下班了。

    哪知点了咖啡刚按捺下激动澎湃的心情就接到卖家的电话,人家反悔了,不准备将这心头好拱手让人了。

    “韩先生,是这样的,我朋友十分喜欢收集这个,如果是价钱的问题,我们见了面好商量的。”余若若性子里有点小倔强,此刻硬是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余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反悔食言的,也不是在乎这个价格的问题,我相信我即便再标高一些,还是有人愿意要的。而是我最近思前想后,经济困难只是一时的,我总是能够渡过难关的,但是如果我和最心爱的东西就此失之交臂,那才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呢。”

    这个借口十分充足,人家比你更执着呢,那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用抢靠偷的。

    她只有沮丧地放弃了,心里叹了口气。其实知道对方大概是撒谎的,但是台面上戳穿了就只能让两人下不来台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以后还会在论坛上遇到的,何必撕破脸相见两厌?

    咖啡厅里视野很好,气氛也不错,每个座位都设计成秋千状的,长长的丝绒帷幔绑着藤椅,微微能够晃动着,靠在上面极其惬意。而且还被允许带宠物进来,靠靠此刻在她对面的座位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跟平时的昏昏欲睡正好相反,像是在伺机等待出击扑捉猎物的聚精会神。

    她轻轻抿了一口原磨咖啡,因为颜培月一向不待见这玩意儿,所以家里只有备茶,也没有专门的

    煮咖啡机。她也懒得千辛万苦泡了壶茶又去特地煮咖啡,渐渐的似乎也不像以前一样迷恋这苦中带香的厚重味道了而是习惯了跟着他喝那清香淡雅的绿茶乌龙茶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东西,她眯着眼想着,不过半年的时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晚上跟他一起在沙发上为了看什么电视节目争执,习惯了晚上有噩梦的时候他冲过来揽住她,习惯了逛商场的时候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习惯了每天对他的厨艺挑剔有加又统统吃光……

    习惯得叫她以为,两人似乎已经一起过了几十年的光阴。

    她的位置在玻璃窗边,窗外是一条步行街,来来往往的行人三五成群,走过去的脚步留下一地笑声。有的情侣也手拉着手不愿意放开,遇到那种限车的石球就故意分别从两边绕过,不愿意放开的手是最浪漫的牵绊。

    她突然心里一动,像是悟道了什么,又那样飘渺。

    回到家的时候颜培月还没回,她想着到底应该做点什么就搜了些简单的菜谱,依样画葫芦的开始动火了。

    虽然屡屡被少量盐,适量料酒,酌情加入味精等等一些模棱两可的语法纠结,但也不妨碍她初具规模的一桌子菜的成形。

    可是刚得意洋洋没多久,她就发现,只顾着做菜,忘了给电饭锅插插头了……

    准备完毕的时刻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余若若肚子里已经连番上演空城计了,她翻着电视台从头到尾一遍,又从头到尾再一遍……

    现在才发现,平时里跟他抢着看的节目,都已经寡然无味了。

    原来真的是,最重要的不是看什么,而是跟什么人看……

    门口钥匙转动的时候她的心脏几乎在跟着频率跳动,她站了起来,已经辗转练习了几百遍的台词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颜培月脸庞是少有的疲惫和严肃,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房间了。

    手上的东西闪瞎了她的眼睛,那明明就是她当初看中的那把双手剑了,还有个十分耐听的名字,叫做星光。

    她突然被一种叫做失落的情绪击中,脸上前一刻还生动着的表情也垮了下来。

    颜培月这样闷声不响的进了房间,再也没出来过。

    余若若坐在餐桌前吃着自己亲手做的菜,不是这个盐放少了就是那个太咸,或者是太酸了,似乎没有一道菜是满意的。

    她慢慢吃着,昏黄的灯光下,吞噬人的委屈就慢慢涌了上来,氤氲了眼眶。

    颜培月出来倒水的时候才发现她正在清理厨余,把盘子里红红绿绿的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他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浪费?吃不了就订这么多!”

    余若若本来是那种自己不痛快就要你一群人陪着她不痛快的角色,可现在心情极其糟糕,是一腔热血被浇熄的不得劲儿,没做声。

    回房间她就登上了论坛,找到买家了。

    哪知道对方已经率先给她道歉了:“对不起,其实我是把这把双手剑卖给另一位女士了。”

    “为什么?是因为对方出价比我高?你凭什么就以为我付不起呢?”她义愤填膺质问道。

    “我没有被高价打动,但是我被她的故事打动了。”

    “呃?故事?”余若若也不只是一点点的疑惑,比如是谁送他那把星光的,比如还有谁这么了解他,知道他是发烧友的,还有,为毛收到礼物了他还一副参加吊唁会的表情……

    “对啊,本来这是买家的隐私的,但是本着我们是论坛里的元老战友,我还对你食言了。所以跟你解释一下子。”

    “简而言之,那个买家是我一同学的表姐,是要送给初恋旧情人的生日礼物的。他们当初的感情据说是情比金坚的,因为工作问题家庭原因才被迫分开的,已经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哪知道现在在另一个城市再次邂逅了,但都已经各自成家了。”

    “我同学描述得很是煽情,我当时就被感动了。觉得你朋友如果喜欢还是找得到的,但是他们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共同面对过去的机会。如果真心忘不了的两个人,昔日那些情分还在的话,说不定朝花夕拾还能梅开二度呢。我有初恋情结,当下就决定成全这一对儿的,还希望鱼儿姐别生气。”

    余若若的手指头僵在了鼠标上了,半天才试探着打了个问句过去:“你知道你同学的表姐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叫苏荔来着,现在还是G大的老师呢。你认识吗?”

    “哦,不认识。”她打字的力气变得虚弱了起来。

    苏荔,她知道,认识极了。

    那个婆婆见了闻风而逃,丈夫拼上性命去救的大镁铝……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一条线串了起来,变得完整而清晰。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都是因为苏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