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篇 (上篇)
第一章 初涉江湖(一)
春风拂面,柳枝吐翠,阳光暖暖地照着大地,河中戏耍的水禽展示着春天的来临。
陆风澜骑在马上叫苦不迭,在凤都出行大都是骑马,骑不长时间,不仅没觉得累,反而感到比坐马车便利舒适。现在整天以马代步,浑身就象要散了架,下了马两腿站都站不稳,只得放弃骑马改坐马车。可马车也不是那么好坐的,古时可没有什么橡胶轮胎,全是木制,加上土路坑洼不平,可以想象坐在车上是什么感觉。陆风澜自问并不是风一吹便会倒的人物,想当年她跟随医疗队去边远穷困地区时也不是没吃过苦,可那时再苦也不是这么个苦法,最起码不用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从未晕过车的她现在晕了,吐得昏天黑地,无法只得停了下来。
躺在客栈的床上,陆风澜苦着脸,自己一心只想着离开,却把这最现实的一点忘记了,这里的交通工具只有马和马车,或者驴车,离了这就只有地走喽!
张青云担心地看着她,小心地见意是不是还回去?她们几个是为了保护郡主而跟来的,如果郡主有个三长二短的她们可没什么好结果,所以一见郡主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便有此提议,希望郡主能以此为台阶就此打道回府。
陆风澜连连摇头,开什么国际玩笑,自己为了离开弄出这么大动静,还惹得皇上与皇太女都派了侍卫,总不能刚离家四、五天就灰头土脸地回去?回去怎么说?说我骑马累?坐车晕?饶了我吧,不就是苦一点吗?坚持几天习惯了就行,她们也不是生下来就能吃苦的,还不是习惯成自然?不过能有个不颠这么厉害的车就好了,可怎样才能使马车不这么颠呢?现代的车子有橡胶轮胎与减震器,古代可没这些,能用什么代替呢?
陆风澜趴在床上苦苦思索,为了自己不受这么大的罪还是多动动脑子吧!猛然想起自行车坐下的弹簧不就是最简单的减震器吗?如果把车下安上弹簧不就可以没那么颠了吗?想到这不禁高兴起来,连忙叫张青云。
张青云不知刚才还愁眉苦脸的郡主此刻为什么如此高兴,陆风澜交待她:“你问一下这里最大的车行是哪家,在什么地方快去问来!”
张青云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们已经有车了,郡主还要打听车行做什么?”
“当然有用啊,不然不会让你去问啊!”陆风澜一脸的你真白痴。
张青云也认为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自嘲地笑了笑便去找人去打听了。
陆风澜也从床上爬起来,叫另一个护卫顾霞找来绢和笔自己设计着大至的形状,可是毛笔软软的笔头让她的作品看起来实在是不忍目睹。看着自己的墨宝陆风澜实在没有勇气拿出手,只得丢掉,只是画来画去总是画不成样,干脆将毛笔倒转用笔杆粘着墨汁,这才画得象个样子。
张青云进到房里正看到她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大作,一边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郡主,一边偷眼看着郡主手中不明所以的涂鸦。
“回禀郡主,属下已经打听清楚,此地的车马行是属于姬姓世家的,她们家生产的车是全皇朝最好的车,郡主乘坐的车便是出自她们家。”
“全皇朝最好的车?”陆风澜不以为然地反问了一句,最好的车还这么颠?不过是制做的豪华罢了。
“知道在什么地方吗?”她问。
“离此不远。不过这里只是姬家的分号,姬家只留有一个管事的在此,郡主如果有事属下便将她找来。”
陆风澜摆摆手,她既然离开了王府,凡事还是低调一些才是。
“不用,我们过去。”想了一下对张青云与顾霞说:“嗯,以后不要再喊郡主了,叫我陆风澜或者喊我陆小姐。”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三人出了门,青衣与玄衣听到动静也走出了房门,看见陆风澜恭敬地行了个礼。
陆风澜笑笑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嗨,我们出去一趟办点事。”
二人齐声道:“我们与郡主一起去!”
陆风澜看她们紧张的模样不由感到好笑,“我们只是去一趟姬家车行,又不远没什么的!”
说话间女皇派来的护卫展飞霜与姚玉梨也出了房门,陆风澜心想:“得,陈太医再一来就全了!”刚想到这还没开口说话,只听“吱呀”一声门响,然后陈太医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郡主身子好些了吗?”
陆风澜真想仰天长叹了,这哪里是出来游历来的,简直就是带了一个保姆团队,女皇不仅派了二个护卫,还将陈太医也派了来,加上皇太女送来的青衣与玄衣,还有安靖王妃让她带的张青云与顾霞,七个人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想想临走那天看到王夫给她准备的车队与人马,那叫一个壮观,光衣服就装了五辆车,还有一些小侍、伙妇等人,足足排了半条街,直把她看得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就这王夫还一个劲地说委曲了她,出门在外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贴身照顾。陆风澜忍着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好说歹说地才在安靖王的首肯下都丢了下来,王夫哭肿了眼,拉着她的手一直不放,直到陆风澜一狠心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敢回地打马而去,跑出好远耳边好象仍能听到王夫伤心的哭泣声。
第二章 初涉江湖(二)
陆风澜无力地点点头:“好吧,既然都出来了就都一起走吧,不过不要再喊什么郡主了,我以后叫陆风澜,大家记住这一点,我出来只是为了游历不是为了鄣显身份的。”
众人恭敬地回答“是!”
陆风澜翻了翻白眼:“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拘束?这不明摆地告诉人家我们的身份不一般吗?要随便些,气氛活跃点,来笑一笑我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在陆风澜不住地催促下纷纷露出一个僵硬无比的假笑。陆风澜虽不满意,也无法勉强她们,她们身在皇室任职,一向就以严肃律己,突然叫她们放开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能慢慢来。
众人簇拥着陆风澜离开独居的小院向外走去。
这家客栈是镇上最大的一家,往来的客商很多,客栈老板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陆风澜等人住进时她已经猜到这一行人不是平凡之辈,所以极尽心力,生怕得罪了她们,将她们单独安置在一处安静的小院。此时见她们一行人出来,忙迎上前微笑道:“几位姑娘出去啊!”
张青云道:“是啊,老板,我们去一下姬家车行。”
老板忙道:“众位有什么事我可以让小二跑一趟,不用劳动几位姑娘亲自去的。”
张青云道:“多谢老板的好意,不过我们也想出去走一走,就不麻烦了。”
等她们一行走后,店中的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带人出来办事,光看这一群人气度不凡就知道来头不小。尤其中间的一位,年龄虽小却美若天仙的小姐,竟比男子还要柔美,看去是她们中的领头之人。话虽不多气度却沉稳平和,让人敬畏之余却也有亲近之感。
走在街上,陆风澜看着满街往来的行人与街边林立的店辅,处处显示着城镇的热闹与繁荣。此时已快近午,沿途不断听到不绝于耳的丝竹之声,茶香、酒香随处飘散。
陆风澜饶有兴味地东张西望,对那此寻常之物也看得十分高兴,这些东西在她看来每一件可都是文物啊,可惜的是在这里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象。
跟在身后的众人皆摸不着头脑,想着郡主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怎么会对这些粗鄙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不过见她看得高兴也只有慢慢跟在身后忍着。
忽然一声轻微的“咕噜”声传到了陆风澜的耳中,这才注意到天色已不早,也不回头只说了一声:“走吧!”便径直向一家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酒楼走去。
陈太医红了面皮,干咳了一声与张青云等人紧跟着向酒楼进发。
立在门外迎宾的店伙计老远便看到这一群气宇不凡的人向本家酒楼走来,不禁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嘴里不停地说着热情的话语:“诸众姑娘小姐快快请进,本店今天刚巧换了新菜式,又请了名震凤都的沈若水公子来此献艺,今天才是第一天,众位可赶巧了!”
陆风澜不知道这沈若水是干什么的,其他人可都知道,均露出了意外之喜。这沈若水乃是凤都有名的天香楼第一名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转易不露面的,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而且还能看到他的表演,当真是想不到的好事。看来这不是一家普通的酒楼,能请动沈若水的定是大有来头之人。
张青云问道:“给我们一个雅间。”
引领的伙计陪笑道:“真对不起了,雅间早都被预定出去,只有大厅还有几张桌子,委曲几位了!”
张青云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楼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认识的人相互间打着招呼,大厅内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青衣皱着眉头道:“这里太乱了,小姐,不如我们换一家吧。”
陆风澜笑道:“算了,将就一下吧。伙计带路。”便跟在伙计的后边向里走去。张青云等人只得跟了过去。
伙计将她们带到一个比较偏的角落,陆风澜坐下后示意众人坐下,张青云等人也都跟着坐下了。
陆风澜道:“把你们拿手的菜只管上来,看看有什么特色。”
“哎,好来,保您满意!”伙计的脸笑开了花,转身去传菜去了。
陈太医叹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沈公子的表演,真不虚此行了!”
陆风澜微微一笑,心说:“想不到这追星一族什么时候都有啊!”
展飞霜笑道:“看来陈太医也对沈公子极为推崇啊,想来是旧识吧!”
众人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陈太医红了老脸:“展护卫取笑了,想那沈若水正青春年少,如何会看上我这等老妇,象展护卫这等少年英姿才是美人佳配!”
展飞霜笑道:“我等是什么样之人,怎会入了美人青眼,只有陈太医这等老持成重之人才会怜香惜玉,我等卤莽之辈怎比得上大人的温柔情怀。”
陆风澜心中暗自称奇,一路上这几人都板着个脸,话也不多,怎么到了这里竟开起玩笑来了?想来她们一向也是如此,只是跟着自己不敢过于放肆,这金夙蓝的名头还真威风啊!不过这个沈若水的魅力也不同一般,竟让她们丢开拘束,敞开了心扉,不错,还是这样好,否则她们憋得辛苦,自己天天看着也闷。
姚玉梨轻轻咳了一声,对着展飞霜使了个眼色。展飞霜忙偷眼看了陆风澜一眼,见她并无不悦,这才放下心来。一时气氛有些沉闷,幸好伙计已将酒菜端了上来。伙计边将菜放到桌上边介绍着每道菜式:“这是糟鹅掌鸭信,酒酿清蒸鸭子,这是胭脂鹅脯,香酥鹌鹑,鸡髓笋,还有……”
陆风澜笑道:“好了,你下去吧!”示意张青云打赏伙计,张青云掏出碎银,伙计千恩万谢地走了。
陆风澜率先拿起竹筷道:“大家开动吧!”众人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第三章 初涉江湖(三)
忽听一阵喧哗:“沈公子出来了!”一阵躁动,所有人都扭着头往一个方向看。张青云等人也都停止了用饭向众人所看的方向望去。
陆风澜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这些人如此期待。
先是四个红衣小童,一抱琴一持箫一持剑一捧香走上前堂高阶处,将琴与香放在案上,然后分立两边,众人皆窃窃私语:“怎么还不出来!”
一个似酒楼主人的中年妇人走上前台示意大家静一下,待嘈杂声小了之后才高声道:“感谢诸位光临醉仙楼,今天请得沈公子来此表演,是醉仙楼的荣幸,也是为了感谢诸位一直以来对醉仙楼的捧场,因此今天诸位的酒水一律免费供应……”
一个大嗓门喊道:“吴掌柜少说两句,还是快请沈公子出来吧,大家伙可都是冲他来的,其他的都别说了。”
顿时有几个人赞同道:“是啊,我们也不差那些个酒钱,快请沈公子出来吧!”
吴掌柜笑道:“还是张小姐性急,好好好,我就不多说了,请沈公子出场吧!”
顿时乱嘈嘈的人声静了下去,只见一个素颜男子长衣飘飘施施然走到了前台,对着吴掌柜微一点头。众人的双眼都紧盯着那男子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双眸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便坐在了案前。所有人都有一种想法:沈公子明亮的眼睛看到我了。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满堂宾客竟无一人发出声来,刚才大嗓门的张小姐也呆呆地望着他不再言语。
沈若水只扫了厅堂一眼便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面前的琴上,伸出纤长的手指放在弦上,稍时,一曲喜迎宾如行云流水般自他的指下传出,欢快的节奏表达着主人喜悦的心情,似看到情投意和的知己远道来访,差人沽酒与知心友人月下对酌的快乐。一时间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与友畅饮开怀的情形浮上心头。就在众人愉悦的笑容中,琴声戛然而止。
陆风澜看到张青云等人如痴如醉,还有陈太医微闭双目摇头晃脑的模样,心下暗笑,这沈若水弹得不错,可相较于她曾听到的任芳菲的琴艺还是相去较远,一个如桃红柳绿般在红尘中周旋,一个是远循世外如傲雪的寒梅,其意境的高下即刻显示了出来。
沈若水一曲弹罢,潮水般的掌声响了起来,赞美之词轰然四起。沈若水眼睛也不抬,待声音稍稍平静下来,一曲又起。
陆风澜不知曲名,只是与上一曲大同小异,不过是喜庆的意味。她突然有种感觉,这沈若水好象在敷衍差事,否则以众人对他的推崇来看,断不会只有这样浮华的才气与媚俗。只是四顾一下,却无人能明了这一切,所有人只全神惯注地注视着台上漫不经心表演之人,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欲望与贪念。心中有了明悟,这些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为了人,哪怕沈若水胡乱弹一曲也无人说他弹的不好。想到这一切,突然感到厌烦,也没了胃口,见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我们走吧!”
青衣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陆风澜情绪的变化她也看在了眼里,虽不明所以,却也想早点离开,皇太女的嘱托她可一点也不敢疏忽。一听此话,便赶忙催促众人离开。张青云忙招呼伙计付账,而陆风润已起身向外走去,青衣与玄衣紧紧跟在了后面。
此刻满厅人都全神惯注地盯着台上的沈若水,所以陆风澜等人的行迹非常醒目,正在弹凑的沈若水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浑身大震,手一抖竟出现了杂音,忙凝起心神继续弹凑,只是原本平静的心却再也不能平静了。
沈若水的异样除了二楼包间里的一人查觉到了,其他人只沉浸在美色当中,竟无人看出。那是一个美如春花般的男子,柳眉星目,肤如凝脂,唇似丹染。此刻他那漂亮的柳眉轻轻皱起,手指若有所思地轻扣桌子。他站起身来,掀起帘子向下看去,正看到陆风澜一行离去的背影。而台上的沈若水也时时有意无意地瞟着她们的身影,直至目送她们出了醉仙楼。
放下帘子,那男子迷起了眼,陷入沉思:“这一行人是谁?看似不象本地人,那些人中竟有沈若水心动之人?却不知是哪个?此地离凤都不远,能是哪大户人家在此地停住?那群人中竟大都是好手,却又护着两个没有武功之人,尤其那个年幼的,可惜没看到相貌,不知是谁。”
正自思索,忽听外面人声轰响起来,更有人大声嚷道:“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早多天就预定了位子来看沈公子的表演,怎么只弹了两首曲子便完了?”话音刚落许多人附和道:“是啊,这不是耍我们吗?老板呢?叫老板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男子皱起了眉头,只听吴掌柜的声音在嘈杂声中解释着:“诸位,真不好意思,沈公子突感不适,还请大家谅解一下……”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便出问题了?是不是想女人了?要不要本姑娘去给他安慰安慰?”一个轻挑的声音打断吴掌柜的话调笑道。
众人轰笑着附和道:“是啊,本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
男子的脸沉了下来,正要唤人,一个伙计已经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见了他也顾不得行礼,结巴道:“公子不好了,底下的客人都不满意沈公子,要闹事。”
“到底怎么回事?沈公子出了什么事?”
“沈公子说他身子不舒服,不能继续表演,现在正要走。”
男子一拂袖,站起身来径自出了包间向外走去。
第四章 姬姓世家(一)
沈若水刚走到门边,不防房门已经被人推开,看清进来之人后只得施礼:“见过姬公子!”
姬公子不动声色道:“沈公子既然身子不舒服,怎么不休息,这是准备到哪里去?”
沈若水淡然道:“心口发闷想出去走走,怎么,姬公子不许?”
姬公子微微一笑,转到他身后轻笑道:“只怕是为了刚才离去之人吧!那人是沈公子的旧识?”
沈若水白了脸:“我不懂姬公子在说什么。”转过身来对着姬公子强忍着心跳平静地说。
姬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是谁?让沈公子动心之人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沈若水垂下眼帘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姬公子您说什么若水真得听不懂。”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否则你不会错了指法,你当真以为没人听得出你是在敷衍?”姬公子冷笑道。
沈若水退后二步,抬眼望着姬公子,姬公子毫无暇疵的脸上此刻带着寒意。他冷冷地看着沈若水,直到沈若水不堪忍受他眼中的冰冷而移开了目光。
“那人究竟是谁?”姬公子继续追问。
沈若水挣扎了半天才低声道:“她是安靖王府的郡主。”
“是她!”姬公子诧异道。“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离开凤都好多天了吗?怎么才到这里?”转念又一想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么多天竟才到了这里。”眼珠一转,又看了看垂首不语的沈若水,“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小魔头吧?”
沈若水的脸更白了,姬公子微微摇头,怜悯道:“你怎么会喜欢她,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无情之辈,你只看死在她手里的人就该知道她不是个可以托付之人,怎么还会轻易动心?再说以你的身份也不可能进得了王府,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沈若水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握住了系在腰间的玉佩。
姬公子眼波一闪,已看清那是一块质地绝佳的美玉。见沈若水的手紧紧握住那玉佩,眼中露出痛苦绝望的光茫,心下已是明了,此玉佩定是与那郡主有关。
“倒看不出这个小魔头竟会与你有旧情?想她那样的性子怎么就轻易让清高的沈公子动了凡心呢?无双还真是好奇。”看了看沈若水,见他白晰的面庞露出一片红霞,清亮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留恋的温柔。
“不会是让她霸王硬上弓了吧?也不可能啊,她可是不会武功的,那就是你心甘情愿的!”姬无双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让沈若水涨红了脸,心砰砰直跳,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出了醉仙楼,陆风澜也不再留连周围的一切,径直让张青云带着众人去了姬家车行。
姬家车行处在离醉仙楼不远的一条街上,转个弯走不久便到了。
看到陆风澜一行人进来,车行里的主事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诸位姑娘夫人快里边坐。”又回头唤人上茶。
陆风澜坐下后便说道:“我听说姬家车行是皇朝最大的车行,想来必是与众不同的,我这有一张车的图样,你看看能不能照图做了出来。”边说边将自己画的图拿了出来。
主事笑道:“不是老妇自夸,我们姬家车行还真没有做不出来的车。”双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狐疑地看了陆风澜一眼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图。半晌才迟疑地问道:“请问姑娘,这一圈一圈的是什么?”
陆风澜道:“是弹簧。”
主事更不明白了:“弹簧是为何物?做什么用的?”
陆风澜说道:“是避震用的,把它装在车下可以减轻车子的震动。”
这一说,主事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她吃惊地看着陆风澜说话也有些结巴:“这、这是当真?”
陆风澜道:“真不真做出来一试不就知道了!”
主事的手有些发抖了,这什么弹簧如果真是可以避震的话,那可是所有车行做梦都想得到的好事。她知道这不是她能解决的事了,忙满脸堆笑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可否赐教?”
陆风澜道:“我姓陆。”
“哦,陆姑娘,此事还需我们姬管事来做决定,请诸位姑娘稍等片刻,老妇去去便来。”
陆风澜点点头:“好吧,你快去快回。”
主事连呼人将陆风澜等人招呼进内堂小心伺候,自己一路小跑去请管事去了。
张青云这才明白自己家的主子画的是什么,原来郡主是怕车子太颠才想到这一个点子的,众人都会心地一笑。
青衣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小姐,这弹簧的做法就这样给了姬家车行?”
陆风澜一怔,青衣的意思她听懂了,车上装弹簧避震在现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在这里,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甚至还不知道弹簧为何物,她的这一改造,可是会使这个世界的车行业有一个飞的发展。
张青云附和道:“是啊,小姐,我们不能平白将这个法子告诉她们的。”
陆风澜笑道:“其实这只是我怕颠才想出这个贪图安逸的法子的,还真没想到其它。”
陈太医咳了一声刚要说话,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便都住了声。
只见主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同样有些气喘的妇人,想来就是主事所说的姬管事。二人一进屋,主事便将陆风澜介绍给姬管事,姬管事一面行礼一面打量着陆风澜等人,见她们一行人个个气宇不凡,心知不是平凡之人,更是尽心招呼。
第五章 姬姓世家(二)
姬管事笑着问道:“陆小姐,这张图是您画的?”
陆风澜点头:“不错,是我画的。”
姬管事接着问:“能问一下陆小姐,这弹簧怎么会减轻车子的震动呢?这小小的东西能有这么大的用处吗?”
陆风澜笑道:“能不能,你做出来便会知道了。你们能做出来吗?”陆风澜反问了一句。
姬管事刚要说“能做出”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话好说,别到时做不出来可就丢了姬家的名声了。况且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而且也不知道这弹簧是用什么来做。想了一下便说道:“请问陆小姐,这弹簧是用什么做的?”
陆风澜道:“用弹簧钢。”
姬管事一怔:“弹簧钢是个什么东西?”
陆风澜哑然失笑,这时候的人谁会知道弹簧钢是什么玩意,自己真是胡涂了。便解释道:“是一种含有锰的钢材。”
姬管事更摸不着头脑了:“是与铁有关的?”
陆风澜点点头:“不错。”
姬管事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不懂,便笑道:“陆小姐,这您就找错地方了,您应该去找铁匠,而不是来姬家车行,您将这东西交给她们来做,做好后我们车行负责把车改装好就可以了。”
陆风澜刚要说话,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姬管事,生意上门怎么还有你这样往外推的?”话未落音门帘挑起,一个白衫男子走了进来。
陆风澜扭头看去,见此人唇红齿白,两只眼睛如弯弯的月牙儿,看上去就象始终在笑一般,一头乌丝竟如墨染,用一只玉簪挽起,额上一条银色抹额更衬得面如白玉。高挑身材,一席长衫将他映衬得如同仙子。心下惊叹:“我的天呐,这是男人吗?竟比女人还漂亮。活了两世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翩翩若仙了!”
姬管事看见此人忙起身施礼:“公子,您怎么来了?”
那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我若不来,你便将客人得罪了。”不再看她转向陆风澜等人,待看清她们一行人不由怔了一怔,随后笑道:“几位姑娘小姐请不要见怪,家人们不懂得待客,让姑娘们看了笑话。在下姬无双这里赔礼了,还请不要将家人的失礼放在心上,”说着深施了一礼。
陆风澜起身道:“姬公子言重了,姬管事也没说错,想来我是找错了地方,这东西原本就该去找铁匠做的。”
姬无双从姬管事手中接过图纸扫了一眼笑道:“陆小姐想是生气了,其实姬家车行不仅车做的好,其它与之有关联的营生也做的不错,就象这铁器也是皇朝有名的,只是多不为人知罢了。”
陆风澜笑道:“如此说来这弹簧姬家可以做?”
姬无双也笑了:“当然还需要陆小姐的指点,毕竟这弹簧是陆小姐带来的,否则到时做出来如不合您的意反而不美。”
陆风澜莞颜一笑,这姬无双可真会说话,不说自己不会只说怕她不满意,反到让她说不出什么来了:“那姬公子什么时候开始做?”
姬无双思忖片刻才道:“请陆小姐稍等两天,我要传信到凤都,请家姐将凤都好的匠人请来,这样才不会误了工夫。至于陆小姐等人的费用就由姬家来承担。”
陆风澜摇头道:“这到不用,再说是我们来找你们订做车子,自然由我们自己出钱,怎么能让姬家破费。”
姬无双笑容满面:“陆小姐不用推辞,只因无双还有一个请求,还望陆小姐能答应。”
陆风澜奇道:“哦?姬公子有什么请求?”
姬无双笑得更温柔了:“无双请求陆小姐将这弹簧以及改装到车上的制法独家卖断给姬家,不知陆小姐可能答应?”那双如弯月的眸子紧紧盯着陆风澜。
陆风澜沉吟道:“这……”
她身后的青衣心下着急,当陆风澜说出这弹簧与铁器有关时,她机敏的头脑便知道这弹簧不是个简单之物,只是当着外人不便说出来,此时见陆风澜意有所动,忙低声唤道:“小姐,还是与主母商议之后再决定吧!”
陆风澜一怔,不由看了青衣一眼,见她面有忧色心知有事,便对姬无双道:“这样吧,待我问过家母之后再做决定。”
姬无双忙道:“其实陆小姐也可以此法参入到姬家车行业中来,至于分成到时再做商量。”
陆风澜已经打定了主意,便起身道:“我将此事一并上告家母,待家母做了决定我再来与姬公子商议。”
姬无双无奈道:“如此,无双便等陆小姐的决定了。”
目送陆风澜等人离去,姬无双漂亮的脸蛋阴沉了下来。姬管事真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家高傲的三公子对那一行人如此低声下气,甚至请她们参与到生意中来。想到此她正要问,不想姬无双先发了话:“派人查清她们住在什么地方,然后下贴就说我今晚在醉仙楼请她们一行。一定要注意礼节,不要再失了礼数!”
姬管事答应着,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公子,您为什么对她们那么客气?还要她们加入车行的生意中来?”
姬无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姬家车行今天差点就毁在了你手上。”
姬管事不明白,惶恐道:“三公子,您说什么?”
姬无双冷声道:“你还不明白?你可知道这弹簧若真能使车子减轻震动,会使车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将会改变车行业的格局,谁到它谁就能称霸整个车业,而你竟然将能左右姬家生死存亡的生意往外推?姬管事,看来你真的老糊涂了,应该回家休息了!”尤其此人还是安靖王府的郡主,这话在姬无双的心中没有说出来,他已经知道这一行人正是沈若水口中的金夙蓝一行人。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自家车行里看到她们,还留下一个令人震惊的图纸。
丢下姬管事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在原地发抖,姬无双一边让人传信给凤都的长姐一边深思着金夙蓝此人。金夙蓝的为人他听了很多,大都为正派人家所不耻,他也曾得到警告,对金夙蓝所到之处要退避三舍,虽说他有武功,但有时候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尤其金夙蓝身后有王府与皇上在支撑着。因此虽然好奇着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却也理智地不去探寻。如今竟不期而遇,虽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却引起了他更大的好奇,这个金夙蓝竟没有被他所引以为傲的容貌所吸引,这真是人家口传的那个无恶不作的小魔头吗?虽然知道她曾受过伤失了记忆,可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但这个金夙蓝在见到他的时候,只是露出了惊叹、欣赏的目光,仅此罢了。这不能不让高傲的他心中有了深深的挫折,也有了一丝想要让她拜倒在脚下的想法。
第六章 姬姓世家(三)
回到客栈,众人跟到了陆风澜的房里,陆风澜问道:“青衣,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听听。”
青衣跪了下来,陆风澜吃惊道:“这是为何?”便上前去掺她起来。
青衣道:“青衣先请郡主饶恕青衣的不敬之罪。”
陆风澜皱眉道:“这从何说起?”
青衣道:“青衣有几句话想要请教郡主。”
陆风澜道:“你起来再说吧!”
青衣叩了头这才站起身来,道:“请教郡主,这弹簧是用何种铁器制造?”
陆风澜回答道:“是用一种含有锰和硅的钢材制成的。”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的问答,对于陆风澜所说的什么锰和硅的钢材更是摸不着头脑。青衣虽然也不明白,但她总有种感觉,这不是平常人们所认知的新东西,很可能将改变着什么,所以她仍然不顾一切地追问:“郡主,这锰和硅是什么东西?”
陆风澜耐心道:“这是两种矿物质,加在铁中可以制成一种具有很大弹性的钢材,它所制成的弹簧加在车上,可以将车子的震动减低。我看这所有的车都是木质的车轮,坐在上面很是颠簸所以就想到将弹簧加在车上,怎么这有什么问题?”
她的一句“加在铁中可以制成一种具有很大弹性的钢材”让除了陈太医外的几人都失了颜色。能让铁器具有更大的弹性该是怎样震动世人的消息,却从郡主的口中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怎能不使这几人吃惊。
陆风澜可没想到,在古代,武器的制作成份大都是青铜器,青铜器制作的武器虽然锋利却失于柔韧容易折断,所以随着历史的发展,时代的需要,在西汉末年时,钢铁兵器几乎已完全取代了青铜兵器,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而在这个没有记载的金凤皇朝,还处于青铜器时代,所以陆风澜所说的话就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众人都吃惊地叫道:“郡主,您……”
还是青衣急切地问:“郡主您是怎么知道制作这种钢铁的?”
陆风澜看她们如此激动便知道事情麻烦了,该怎么解释这在中学课本中学到的知识?低头想了片刻摇摇头:“好象在什么书上看到过,记不得了。”
众人大失所望,青衣还不死心:“郡主您再仔细想想,这可是个大事,如果书上真有记载可为什么所有国家都不知道?如果让其它国家知道此种冶铁之法,那我们皇朝以后便不会有安宁的日子,战争便会指日可待,而我们的将士将会在武器上输于别国,战场上没有兵器就等于没了性命,只能任人宰割,郡主请您再想一想,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陆风澜真是无语了,她可真没料到自己为了贪得一时的舒适想出来的点子竟会引发出这么可怕的后果来。如果女皇派人来问,她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每次都用不记得来搪塞,时间长了总会起疑心的,还是得想个应对之策。可这现代的玩意儿能以什么借口遮掩呢?真是头痛。忽想起那个著名的《天方夜谈》,对,把它改个字叫做《天方奇谈》,就说是在这本书里看到的,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奇谈怪论的杂书,不引人注意也是有的,以金夙蓝的个性看些杂书也很有可能。
众人都屏住呼吸静待她回答,半晌才见郡主一脸苦恼地说:“好象叫什么‘天方奇谈’,不过那书我让身边的小侍烧掉了,既然现在仍是太平岁月,想来没人知道有这么回事。幸好我还记得这些,你们就将这个制法汇报给皇上和皇太女殿下也为时不晚。”
青衣此刻真是恨极了王云诗,如果不是她将郡主打伤,郡主怎么会失了记忆?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书烧掉?
众人商议了一番,这可不是小事,决定让姚玉梨将消息带回凤都。其实青衣的想法是郡主最好也回去,陆风澜立即摇头,说:“我也只是知道用什么矿物却不会锻造,回去也是无用,还是你们派个人回去传信,我们继续上路。”
当下姚玉梨便动身回凤都了,陆风澜知道自己不用再想什么弹簧车了,还是老老实实地骑马锻练身体吧。
这时店伙计引着一人进了院内,张青云看时,却是姬管事,便问:“姬管事来此何事?”
姬管事满面堆笑道:“姑娘,我们公子派我来给众人小姐姑娘下贴子,今晚在醉仙楼宴请诸位,还请众位姑娘小姐大驾光临不胜荣幸!”说着将手中的请柬递了过来。
张青云接过道:“姬管事请稍等,待我回禀一声。”
进得房来将请柬交给陆风澜,陆风澜看了看皱眉道:“回掉吧,既然不能与他们合作还是不要多牵扯。”将请柬又交与张青云。
张青去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门,对姬管事道:“我们小姐说了还是不麻烦你们家公子了,请姬管事将贴子带回去吧。”
姬管事这下急了,”好姑娘,求求你再去回一声,我们公子要我一定要请到诸位姑娘们,如果我就这样回去,我们公子会怪我办事不力,我知道是我得罪了众位,还请姑娘们大人大量不与我这老妇一般见识,好姑娘再去替老妇回一声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就要往张青云怀里塞。
张青云变了脸色,将她的手推开:“姬管事,你好不省事,我们小姐已经说了不去,你还在这里纠缠,收起你的银子,还是快回去吧!”说罢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见陆风澜手托下巴在出神,不敢打扰便将房门掩上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陆风澜在发愁,想着以后的日子大概又要不得清静很是苦恼。正自出神,忽听外面有人说话,便起身打开了房门。
外面说话的是姬无双,姬管事回去后将被拒之事一说,姬无双便知合作无望了。虽说姬家还有其它生意,可这车业终究是姬家世代相传的祖业,也是姬家投入最大的生意,姬家车业遍布整个皇朝,在国外也是享有很高的声望的。事关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怎能轻易放弃,便下定了决心,既使用非常手段也要将这个生意做成,所以便亲自来请。
第七章 往日情怀(一)
姬无双正在与张青云说话,听到门响扭头看去,只见陆风澜站在房门口,说道:“姬公子请里面坐。”
姬无双施了一礼,道:“陆小姐,无双有礼了。”
陆风澜回了一礼,道:“姬公子请。”
进了房门坐下后,张青云倒了茶端上来,陆风澜道:“姬公子请喝茶。”
姬无双谢过,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姿态美妙。
陆风澜笑问:“姬公子有事?”
姬无双放下杯子,笑道:“无双在醉仙楼略备薄酒,特地来请陆小姐一行,还请陆小姐赏无双这个脸面。”
陆风澜推辞道:“怎么好让姬公子破费,还是不麻烦了。”
姬无双垂下眼帘无语,片刻黯然道:“陆小姐不给无双这个面子,想是看不起无双在外抛头露面了,既然如此,无双也不便强求,告辞了。”说罢便站起身来,眼中水光一闪,似要落下泪来。
陆风澜愕然地看着他,这是从何说起,不去喝酒倒成了看不起他了。见他低头要走,忙说道:“姬公子你误会了,我决无看不起姬公子之意,只是风澜不善饮酒,所以才拒绝的。”
姬无双惊喜地抬起头,道:“那陆小姐答应了?”那双弯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她,生怕她反悔似的。
陆风澜迟疑道:“这……”
姬无双的眼神重又黯淡下来,看得陆风澜一阵心软,不由答应道:“好吧,我去便是。”
这下姬无双是真得高兴了,双眸焕发出如星子般的光芒,脸上布满了笑容,整个人似一颗钻石般闪闪发光。
陆风澜心中一跳,忙移开了视线,乖乖,男人美成这样,真是没天理了。
姬无双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得意,终归是本性难移,你金夙蓝再失忆,仍难逃脱我的掌握。
送走姬无双,陆风澜不由感慨万千,造物主真是神奇,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人,金夙蓝如此,又出现个姬无双,在她的记忆里,好象还没看到样貌丑陋的人,个个都象上帝精心塑造的一般。也奇怪自己竟无法拒绝姬无双的请求,明知道不可能与之合作,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一口回绝。真不象前世的自己了,难道自己年龄变小,心也跟着变软了不成?
正在胡乱猜测,只听外面又有人在说话,不禁大奇,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热闹。不一会张青云进来道:“小姐,沈若水沈公子求见。”
陆风澜奇道:“沈若水?他为什么要见我?”
张青云道:“属下不知,他将这块玉佩让我交给小姐看,说您看了这玉佩再决定见不见他。”说着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陆风澜。
陆风澜接过玉佩仔细看去,这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犹如一块冻凝的羊脂,握在手中,一丝温润的脂感,上面雕刻着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飞鸟,刀工细腻,线条流畅,飞鸟栩栩如生,甚至可以看清它身上翎毛的细纹。
陆风澜皱眉道:“这是一块好玉,可是有什么特别吗?”看了张青云一眼,道:“请他进来吧!”
张青云答应着出去了。
沈若水心中忐忑,不知道郡主还能不能认出来那块玉,那可是她们有过美好往事的见证。想起在一起的情形,他不禁痴了。
张青云道:“沈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沈若水一阵惊喜,忙快走几步刚要进门,却又在门前停住了脚步,稍稍平静了一下,这才缓缓进得门来。只见那日思夜想的人儿正自端祥着手中的玉佩,弯弯的细眉微微促起,长长的眼睑在轻轻颤动,绝美的脸庞有些消瘦,个头也比以前高了一些;一头青丝只简单地辫成一个麻花辫子垂在胸前。身上穿着月白色的骑马装,脚上是一双小巧的鹿皮靴子,显得整个人利索精神。看着看着,沈若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他不动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站在门边痴痴地看着眼前之人,心口满满的充诉着喜悦与酸痛。
陆风澜等了半天不见人,不禁道:“人呢?怎么还没进来?”说话间一扭头吓了一跳,只见沈若水站在门边怔怔地望着自己,神情似悲似喜的。心下奇怪开口道:“沈公子,怎么站在门口?请进!”
听到陆风澜以生疏地语气唤自己沈公子,沈若水的脸白了,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艰难地上前两步,颤声道:“郡主,您不记得若水了吗?”
陆风澜吃了一惊:“什么?”
沈若水的脸色更是凄苦,他指着陆风澜手中的玉佩呜咽道:“郡主不记得若水难道不记得这块玉吗?”
陆风澜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口吃道:“这……这玉佩……有什么特别吗?”
沈若水强忍着泪水道:“这玉佩是郡主您送给若水的,上面还有您的名讳,您曾说这玉佩是您出生时凤后赐给您的,我带在身边就象与您时刻呆在一起,这些事您都不记得了吗?”
陆风澜浑身一震,她刚才细看时是看到过刻有一个字,不过那笔划复杂的字她不认得。本待不信,可这沈若水一见她便喊出了她现在的身份,而且神情不似作假;如果是真的,能将凤后赐给她的庆生玉佩送给沈若水,想来这金夙蓝与沈若水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份。可现在问题是,自己不是金夙蓝哪,金夙蓝已经死了,如今人家找上门来自己可怎么办呢?忽想起自己生病时曾有一个人在夜间偷偷地来看自己,难道那人就是他?细想想也不对,那人的声音自己似曾相识,而这沈若水却是从未见过的。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埋怨金夙蓝,小小年纪就朝三慕四、牵一个扯一个的,如今自己该如何处理他呢?
沈若水看着心爱之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又想到长久以来她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连面儿也不露,以为她已经在嫌怨自己,不由自哀自怜起来,低声泣道:“是若水不好,不该前来打扰郡主,若水不为难郡主,我这就走。”说罢转身踉跄着向外走去。
陆风澜忙唤道:“沈公子请等一等。”
沈若水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哑然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陆风澜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怔了一下,才走上前将玉佩递给他道:“沈公子,这块玉佩还你。”
沈若水凄然摇头:“这玉佩本来就是郡主您的,如今物归原主,再说若水卑贱,受不起如此贵重之物。”说罢越过陆风澜向门外走去。
陆风澜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该喊住他还是任他就此离去。
沈若水一脚蹋出门外另一脚不及跟出,只觉喉中一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八章 往日情怀(二)
沈若水只觉天玄地转,浑身发软,扶着门框缓缓倒下。
陆风澜大惊,跑上前去扶他,却无力扶起,眼看着沈若水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吓得连连呼喊:“陈太医……陈太医快来……”
这一喊惊动了所有人,纷纷跑出来,见此情形,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耽搁,陆风澜道:“快将他抱到床上去,让陈太医给他瞧瞧。”
玄衣将沈若水抱起放到了床上,陈太医拿起他的手腕把起脉来。
陆风澜看着沈若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可是泪水却如决堤般滚滚流出。心下懊悔刚才没对他说清楚,如果好言相劝,想来不会如此。可是处在自己的情形又该对他说什么呢?总不能说:“对不起,我不是金夙蓝,那个金夙蓝已经死了。”只怕情况比这更糟!可是难不成自己就以金夙蓝的名义将他留下来?这也不成啊,首先自己就难以忍受。再说人家喜欢的是正宗的金夙蓝,自己这一冒牌货,怎么跟人家相处?
陈太医放下沈若水的手,道:“沈公子只是忧郁过度,受了刺激才会急火攻心,待我开个方子静养一番就没事了。”
陆风澜忙道:“那赶紧开方子吧。”
陈太医起身回屋写方子去了。
陆风澜吩咐道:“去端盆热水来。”
顾霞忙去端了热水来,陆风澜拿起面巾要给沈若水擦拭血迹,张青云忙道:“小姐,还是属下来吧。”
陆风澜看到沈若水的脸色更加苍白,叹口气道:“还是我来吧,你们都出去吧,有事我喊你们!”
众人怀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房间。陆风澜将面巾湿了水拧了拧,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地给沈若水擦拭嘴角的血迹。
沈若水睁开眼痛苦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般绝情?既然绝情为何又对我这般温柔?为什么不让我就此死心?为什么?为什么?”一激动,口中又吐出血来。
陆风澜忙道:“你别激动,不要说话,听我说,听我说。”
沈若水不再说话,只是瞪大了双眼悲伤地望着她。
陆风澜一面给他擦洗,一面斟酌着字眼轻声说道:“不是夙蓝绝情,而是夙蓝受过伤,以往的记忆都已消失,除了母亲父亲家人外,一切的一切都已不记得了。所以听了你说的话我会不知所措,并非是夙蓝有意的。”
沈若水听了此话,又惊又喜,抓住了她正在给自己擦拭血迹的手,陆风澜一怔,想要挣脱却不敢用力,只得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沈若水流泪道:“是若水错怪郡主了,我还以为郡主已经嫌弃了若水,不再喜欢若水。”
陆风澜暗自叫苦,“坏了,这沈若水又误会了。”忙道:“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吧。”慢慢将手抽出,站起身来要走,却被沈若水扯住了衣襟。
沈若水乞求道:“郡主陪陪若水,好吗?”
陆风澜苦笑道:“我去把面巾放下。”
沈若水这才松了手。陆风澜将面巾放到水盆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沈若水看在眼里,心下黯然,郡主终究还是疏远了自己。想到自己身心俱失如今落到被抛弃的地步,不由肝肠寸断,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又滚滚落下。
陆风澜惊讶道:“你怎么又哭了?”这沈若水真是人如其名,就象水做的一样,眼泪这么多。忙起身将面巾又拿了过来,递给他,沈若水不接,只是流泪。无奈,陆风澜只得为他擦拭。
沈若水扭过脸去,哽咽道:“郡主既然已嫌弃若水,就不要对若水这么好,这样只会让若水更难过。”
陆风澜诧异道:“我没说什么呀!”
沈若水指控道:“那郡主您干吗坐那么远?”
陆风澜不禁啼笑皆非,这沈若水还真是难缠。只得在床边坐下,道:“我是怕妨碍你休息,所以才坐在椅子上的。”
沈若水含泪道:“真的?”
陆风澜忙不迭点头:“千真万确!”
沈若水这才展颜一笑,陆风澜微一闪神,心道:“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果然是个美人,这般如梨花带雨的模样,任你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也会软了下来。金夙蓝这小色魔眼光不错嘛!就不知那一个是什么样人,恐怕也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可是你一甩手闪人了,我可怎么办呢?”陆风澜陷入了两难境地。
张青云端了煎好的药轻轻敲了敲门,陆风澜道:“进来。”顺势便站了起来。张青云进了门将药递到她手上,陆风澜接过小心吹了吹,问沈若水:“能不能起来?”
当着张青云的面沈若水不好意思让她喂自己吃药,便撑起身来道:“多谢郡主,若水自己来。”
陆风澜将药碗递过去叮嘱道:“当心点。”
沈若水一口气把药喝完,陆风澜已倒了杯水递过去,并将药碗接了过来。
张青云接过碗道:“陈太医说喝了药多休息,不要劳神,静养几天便没事了。”
沈若水低声道:“劳烦几位姑娘了。”
陆风澜道:“那沈公子休息吧!”
说罢与张青云一同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陆风澜一愁莫展,看这沈若水的模样,自己如果处理不好,只怕会伤了他,可是自己又不能将他留在身边,真是该怎么办呢?漫无目地的在院内溜达,无意中经过陈太医门前时,只听到里面在说话,好象有提到自己,便留了意,停步不走了。
跟在身后的张青云干著急没办法,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出声提醒,只有跟着听的份。
只听展飞霜发愁道:“早知道沈公子与郡主相好,怎么也不会出言调笑,这下可好,还当着郡主的面,我说当时郡主为什么不是太高兴。”
陈太医也连连唉叹:“若不是你们调笑老妇,老妇怎么会在郡主面前失礼,这让老妇以后还怎么面对郡主?唉,老妇真是被你们害死喽!”
展飞霜埋怨顾霞道:“我们现在是在一起当差,你与青云也不提醒一下,我们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啊!”
顾霞大喊冤枉:“你这可冤枉小妹了,我们以前是跟王妃的,对郡主的事也是不清楚,郡主身边的人不是被王妃杖杀就是被发配,我们哪里知道郡主会跟沈公子相好?”
玄衣劝道:“大家伙还是别相互埋怨了,想想该怎样对郡主解释清楚才是。”又对青衣说道:“青衣,你的点子多,你说说该怎么办?”
青衣看了看她们几个,微微摇头:“你们瞎担什么心?郡主受伤失忆后,除了自家人对任何人都已经没有了记忆,你们还怕什么?再说,你们只是说了两句笑话,又没涉及到其它,郡主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去找你们麻烦?还是别在这胡乱操心了,想想该怎样劝郡主回凤都才是正理儿。如果郡主所说的那种法子传了出去,只怕以后的路会很危险的!”
第九章 往日情怀(三)
青衣的一席话让众人想到了目前面临的决择,不错,如果那种冶铁法子果真提高了钢铁的韧度,那各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取得这种方子,这样一来,郡主的安危可就成了眼前最急迫的事情了。可郡主又不愿回去,怎么想法子让她回去呢?最好皇上能下道圣旨,这样郡主就会无怨言地转回去,她们也免得担惊受怕了!
陆风澜无言地听着众人的议论与担忧,心中更添烦恼。本想着离开凤都,远离纷扰的一切,自己会轻松,想不到一个简单的弹簧便又将自己打入了混乱之中,自己真不是普通的有狗屎运。她无心再听,转身离开。如果能一个人清清净净地呆着,没有动步就跟着一大群人该多好!她从来也没想到,一个普通人最最普通平凡的愿望,现在竟成了奢望。
转了一圈,竟无处可去,自己房里沈若水在睡着,其她人房里,她又不能去,去了不仅她们不自在,自己也觉得别扭。转来转去,竟无所适从了!
张青云进了屋埋怨道:“你们说话也不当心,声音这么大全被郡主听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变了脸色,这倒好,一样没解决又多了背后议论主子一条。
展飞霜跳了起来:“你现在才说有什么用?刚才为什么不出言提醒?”
张青云白了她一眼:“郡主就在我身边怎么提醒?”
顾霞问:“郡主不是陪着沈公子吗?”
张青云道:“沈公子喝了药,郡主让他休息便与我一同离开了。谁承想郡主会向这边来,正好听个一字不落!”
陈太医连连顿足:“这下可好老脸全丢光了!”
青衣问:“那郡主是什么反应?”
“郡主什么也没说,也没见她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离开了。”
“那郡主现在……”
“别瞎猜了,我就在这儿!”门“呀”的一声响,陆风澜推门走了进来。
众人一惊,忙起身施礼“郡主!”
陆风澜一摆手:“不用多礼!”
“郡主,我们……我们刚才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陈太医红着脸期期艾艾地说着。
“算了,不用说了。”陆风澜阻止道,她已经想过了,不管怎么样她仍然还要继续前进。如果回到凤都重又被圈在高墙大院,她怕自己会发疯。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好明天就上路。
青衣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都沉了下来。青衣问:“郡主,那沈公子怎么办?”
陆风澜苦恼地皱着眉,就是这沈若水不好处理,不可能带他一同上路的,可是看他那情形,如果明说只怕他会想不开,怎么跟他说呢?
当下众人都不说话了,屋内陷入了沉寂之中。半晌陆风澜才开口问道:“我好象听你们说他是什么楼的第一名伎是这样吗?”
陈太医等人红了脸,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展飞霜扭捏道:“听说这沈公子只卖艺不卖身的,所以我们从不曾想到郡主会与沈公子有关联,还请郡主不要见怪我等。”
陆风澜摆摆手,道:“以前的事不提了,他现在还不是自由身?”
展飞霜道:“好象还不是吧。”
陆风澜低头想了一下,对顾霞道:“这样吧,你回凤都一趟,将此事回禀王妃,请王妃先将沈公子安置一下,待我以后回了凤都再作打算。或者沈公子愿意去其他地方也自随他意,不可留难。”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不管怎样,这沈若水也曾是金夙蓝的情人,看这沈若水对金夙蓝也是深情一片,只因自己当时的反应过于冷淡便吐了血,如不妥善安置好他也对不起金夙蓝,毕竟自己现在占用着她的身体。
又道:“再安排一个房间,我想休息一下。”
张青云答应着自去安排房间,其她人相互看了一眼,虽心有疑虑,却也不便说出来。
躺在床上,陆风澜虽有些困倦,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想着金夙蓝究竟与沈若水是怎样的情形,一时又着那个深夜探病的神秘之人,她至今仍能感受到当时金夙蓝身体真实的反映,那种眷恋与绝望曾让她午夜梦回时流下伤心的泪水,也让她羡慕不已,金夙蓝虽死,可她还是得到了一份真挚的感情,也不枉来世间走了一遭,相比之下自己竟是一个可怜虫,一个胆小懦弱不敢面对现实之人。
可是既然有了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那她与沈若水又是怎么回事呢?能以凤后赐下的生辰玉佩相赠,肯定不是一般的感情,真是撕不开扯不清的一团糟,小小年纪玩得倒挺转。迷迷糊糊中似睡似醒间,恍忽一个人影来到身边,那人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她的睡容,将手中之物放在她枕边轻轻吻了她一下便起身离开了。
陆风澜猛地睁开双眼,屋内空无一人,外面天色已暗,原来自己竟睡着了。她挂念着沈若水便起身要去看一下,目光似被什么吸引,下意识地看向枕边,一块晶莹的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原来当真有人进来过,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拿起玉佩她一眼便认出是金夙蓝送给沈若水的那块生辰玉佩。
跳下床跑出屋子,向原来自己住的房间冲去,只见已是人去屋空。
她忙问闻声跟出来的张青云:“沈公子去了哪里?”
张青云忙道:“沈公子刚才起来说要走,我们拦不住,已经走了。”
陆风澜瞪了她一眼,想来她们也没真心拦人,张青云心虚地低下了头。陆风澜低头想了想,在酒楼时店伙计曾说过沈若水才只是第一天献艺,那他肯定还会回到醉仙楼,正好今天答应了姬无双前去赴宴,到时见了面再说吧!
陆风澜转身回到屋里,沉默片刻对跟进来的青衣等人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作想,可我不希望我已做下的决定被阳奉阴违,最好不要有下次。”锐利的眼神逐一扫过她们每一个人的脸庞,虽然声音不大,语气平和,可众人都是一凛,好象没受伤前那个霸道傲气的金夙蓝又出现在眼前。
第十章 往日情怀(四)
张青云率先跪了下来:“属下该死,不该放走沈公子,属下这就去追他回来。”
顾霞跟着跪下。
青衣与玄衣相互看了一眼,想起临行前皇太女的叮咛,也跪了下来:“请郡主不要生气,是我等该死,违背了郡主的心意。”
展飞霜犹豫了一下也在青衣身边跪下,陈太医想说什么,可看了看陆风澜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便咽了回去。
陆风澜本不想发火,可早在凤都时她就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明知道她们是来监视自己的却又无法推避,今天又这样违背自己,不说沈若水曾是金夙蓝的恋人,单只他还是个病人也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
陆风澜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淡淡地说了句:“都出去!”便背过了身去不肯再看她们一眼。
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好象看到沈若水依恋不舍的目光,放下订情信物时的伤感与悲痛,那倦恋的浅吻好象还留在脸上。陆风蓝摇摇头,好象想把烦恼抛掉,只是烦恼来了抛也抛不掉。
沈若水呆呆地坐在房里,面前是一把剑,就是这把剑陪着他与金夙蓝度过了难忘的日日夜夜。他站起身来,爱惜地抽出剑,慢慢地舞了起来,思绪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他自小被拐卖到伎院,只因性子柔顺学东西快却没受多少苦,伎院老板也因他的乖巧对他大加爱惜,所以长大后也没逼他接客,而是顺着他的意以技艺立足于伎院,不想倒赢得了凤都第一名伎的名头,许多的达官贵人指名点他出场,这倒让老板多了意外的惊喜,对他更是和气爱惜。
每日里周旋在各种人面前,他仍然一惯以微笑面对,将自己的悲伤掩饰得完美无缺。那些贵人虽道貌岸然,衣饰华美,却仍然掩盖不住眼中赤裸裸的欲望,时时的出言动手调戏,为了能守住最后的底线,他也只能半推半就的轻嗔薄怒,加上老板的有意成全,倒也度过了许多危机。只是那一天,老板愁眉苦脸地找到他,说安靖王府的郡主指名要他,当时只觉得如天蹋地陷一般,郡主的恶名是无人不知,如果入了她的眼只怕自己辛苦守了十七年的清白之身再无可能保持下去了。他哀求老板再帮他一次,可是老板摇着头对他说:“我帮不了你,郡主是什么样人你也是知道的,她若看上了眼别说你一个伎子,便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她也照抢不误,王府里抢来的官家公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你若真被郡主看上也算是你的福份,虽进不了王府,却也可以留在郡主身边,总好过每天迎来送往的日子吧。再说郡主也是个极美的人,据说比男人还要美上三分,即便她脾气再坏,以你乖巧的性子,只要再忍耐一下未必讨不了她的欢心。”
老板的一习话让他绝望了,看来他是无法逃脱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他见到了那个令人惧怕的郡主。只看了第一眼他便呆住了,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他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是出色的,所以才引来众多的客人,可是见到了郡主,他竟自惭形秽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象天上的神女落入了凡尘,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他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行礼,忘记了惧怕,直到郡主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上前行了礼,郡主摆摆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坐在郡主身边,不敢再直视她,只以余光偷偷窥视。郡主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他的心砰砰直跳,平日里应付自如的他,此刻竟一动也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半晌才听到郡主问道:“听说你的剑舞得不错,让本郡主见识一下吧!”
他小声道:“郡主面前不敢放肆。”在王爵贵戚面前显露利器是要做牢的,尤其面前坐着的是以喜怒无常出了名的安靖王府的郡主。
郡主道:“恕你无罪。”
低声告了罪让人取来剑,稳了稳心神,便舞起了他拿手的剑舞。郡主开始只漫不经心地看着,但渐渐地她的眼神柔和了,露出温柔的笑意。舞罢收式他看到郡主仍面含微笑,似在回想着什么,他不敢打扰,只是把剑交给下人带了出去。
“你舞得不错,只是太柔了些,如果稍改一下带些刚硬便更好了。”他听到郡主说道。看着郡主轻言浅笑对自己说话,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低声应道:“郡主教导的是,若水以后改过。”
以后的时间,两人只是沉默以对,郡主不知在想些什么,独自出神,他也不敢出声,只是不由自主地时时偷看着郡主。最后被郡主发觉了,她笑道:“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他脱口而道:“郡主比花还美!”话一出口,他便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生怕郡主生气。不料郡主只是怔了一下便笑了起来,这一笑竟让灯火也为之暗淡,让他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
郡主托起他的下颏,那温热的手指触摸着他细腻的皮肤使他战栗了起来。郡主笑道:“你怕我!”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长长的眼睑垂下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只是那颤动的睫毛与战栗的身子出卖了他,表露着他内心真实的情感。
郡主缓缓垂下头,他知道她要做什么,想躲开,却如被施了定身法动不了,郡主的气息拂到了他的脸上,甜甜地温热地撩拔着,他的心砰砰乱跳,任命地不作抵抗,不料半晌也没见预期的红唇落下来。他疑惑地张开了眼,郡主的脸与他的脸快贴到一起了,只是她象有意捉弄他似的面带微笑悬停在他脸的上方,不离开也不低下来,让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见他张开眼便飞快地将红唇印上他的唇。他的脸迅速布满了红晕,心都快要跳出了胸口。只听郡主咯咯笑着,象个孩童得到一件欢喜的礼物一般,他痴迷了,这就是那个人人惧怕的郡主吗?此刻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任性,他突然觉得,如果能让她永远这么开心快乐他愿意做任何事。
第十一章 往日情怀(五)
收起笑容,郡主拉着他的手问道:“你多大了?”
感受着郡主柔嫩的手在他手上无意识地划着圈,他回答道:“回郡主的话,若水今年十七了。”
郡主笑道:“比我大了两岁,看起来不像嘛。”
他垂头不语,以后的时间他给郡主弹琴唱曲,郡主只是闭目听着也不再逗他。
自那以后郡主时常来找他,每次都让他舞剑,他也尽心伺候,郡主也时常带他到郊外骑马,两人同乘一骑,搂着郡主娇美的身子,听着她清脆的笑声,他感到自己的心也飞上了天。
那天郡主把他接到一处别院,郡主坐在花丛边欣赏着他舞剑,看得兴起便叫他教她。握着郡主柔嫩的小手,两人翩翩起舞,时时相视而笑,郡主脚步不稳踉跄着,他忙去扶她,不想郡主顺势将他扑倒,两人以暧昧的姿势躺倒在地上,郡主趴在他胸前美目闪动着一簇火焰,他心跳加速,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事,却浑身无力,不想也不愿去阻止,甚至在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郡主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唇,轻咬慢舔,那温柔的动作像是怕弄伤了他,渐渐地她的吻热烈起来,象要把他吸进自己的体内。
他感到自己体内升起一团火,那是一把陌生、让人沸腾的情欲之火,让他为之战栗、为之颤抖,他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娇躯,身上的某个部位在发生着变化,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想要得到释放,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被情欲困扰的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郡主明亮的眼睛此刻象晨星一般射出醉人的光芒,她明了他的痛楚,灿然一笑,然后便熟练地引导着他,当他如饥渴的人终于到达甘泉时,便一触即溃了。看到郡主懊恼的脸色,他羞愧地哭了。
郡主给他擦去泪,问他:“你是第一次?”
他胀红了脸,不敢说话,只是将衣袖拉起,手臂上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映入眼帘,郡主用手轻轻一擦便消失无踪了,那是他清白之身的证明。
皇朝的男子自小便被在身上点上以示清白的朱砂痣,这种痣是用朱砂参上物殊的药物制成的,除非与女子交合才会消失,如果在成亲时被发现没有朱砂痣,便被视为不洁,妻家有权将不洁男子退回娘家或是直接打死。而娘家大都不肯再认这个儿子,更有的人家还直接奉上嫁妆要求妻家不要声张,暗地里处死不洁的儿子。所以这朱砂痣对未婚的男子尤其重要。
郡主不说话,只是用手在他那消失的朱砂痣处轻轻抚摸着,他不知郡主是何意,更不敢开口问,只是心中惶恐,他把自己交给了郡主,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仍如扑火的飞蛾向着那光明而去,哪怕是尸骨无存,也无怨无悔。
半晌郡主才低语着:“难为你在那种地方还保留着清白之身。”她抬起眼,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笑意问:“你不怕我始乱终弃?”
他低声道:“是若水心甘情愿的,即便以后郡主嫌弃了若水,若水也不会怨怪郡主,只怪若水命苦,得不到郡主的垂爱。”
郡主笑了起来:“你如此乖巧,本郡主怎么会嫌弃你,你放心吧,只要我活一天,我便会疼爱你一天。”
他听着郡主的话,惊恐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笑得恣意笑得张扬的女子,她虽然笑着,可她说话的语气却让他有不详之感。
他下意识地拉着郡主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低声道:“若水宁愿自己死也不愿郡主不开心。”
郡主笑道:“我怎么会不开心?我身边有许多美人,现在又有你这样一个可人儿,我怎么会不开心呢?我很开心,我很开心……”
郡主笑着说着,她折下身边的花将花辨扯下自他头上撒下,透过纷落的花辨他看到郡主的眼中晶亮如水,虽然笑着,却更象在哭。那一刻,他真得好想大声地对她说:“不要笑了,想哭便哭罢。”可他说不出来,嗓中似被堵了块东西,发不出声来,眼中模糊了,泪水顺着面颊流到了嘴里,泪水是那样苦涩,那样令人心碎。
郡主不笑了,她放下手中的花辨,双手捧起他的脸,问他:“为什么哭呢?你不喜欢吗?”
他哽咽道:“若水喜欢郡主。”
郡主道:“我也喜欢着你呢,既然喜欢为什么还哭呢?”
他把手放在郡主的手上,道:“若水看郡主笑不知怎么就想哭了。”
郡主的双眸在他脸上寻视了半晌,才轻声道:“你真是个傻瓜,我们是一对傻瓜。”她低下头把他脸上的泪水轻轻吻去,然后来到他的唇边,混着泪水的吻让他的心陷得更深了。
看着睡着了的郡主,那精致的五官,细腻的皮肤,还有那微促的秀眉,红润的嘴唇,他在心底想着:“为什么这样一个美丽的天之娇女会不开心呢?为什么她不象外人传说的那样让人恐惧?她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烦恼?如今这天仙似的人儿就躺在我身边,她说她也喜欢我,能得到她这般尊贵人儿的欢喜,既便明日被抛弃也无怨无悔了。”
忽见郡主眉头深锁,满脸痛苦,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嘴里喊着:“……不要走,不要走……我喜欢你……”
他的手被抓得好痛,忙喊:“郡主,醒醒,郡主快醒醒……”
郡主忽地坐了起来,原本明亮如星的眸子在看到他的瞬间布满了冰霜,他吓住了,不知为何有一种被刺伤的感觉。郡主的脸色铁青,冷冷地道:“你听到了什么?”
他喃喃道:“听到郡主说不要走……”心底在发凉,此时的郡主便象外间传说的恶魔般,让人心寒,使人胆颤。
“还有呢?”
“没,没有了。”他口吃了。
郡主的脸上此刻没有表情,可他更害怕这沉闷无声的气氛。半晌才听到郡主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身边的小侍为什么上吊吗?”
他不敢答话,心下却明白了。
“因为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所以才上了吊。”郡主紧紧盯着他,象看一个毫无关联的人一般,他明白郡主说这话的意思,脸色倏然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还与自己缠绵的郡主,郡主阴冷的面容击倒了他,他颤抖着起身下了床,拿起那把每次见郡主都要带着的剑,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捧着剑,他跪了下来,哽咽道:“郡主,若水去了。”说着便将剑架到了颈下。却见郡主盯着那剑,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叹口气,挥了挥手,道:“罢了。”
那一刻他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剑掉在了地上,人也瘫软在地。
郡主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地,将他扶了起来,脸上不再是令人恐惧的阴冷,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眼中露出一丝怜惜,无声地把他搂在怀里,他也紧紧搂着郡主将自己的害怕与委屈化作哭声释放了出来。
好半天他才止住哭声,郡主为他拭去泪痕叮嘱道:“以后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接近我,记住了?”
他点点头:“是,若水记下了。”
第十二章 往日情怀(六)
从那以后,他牢牢记住了郡主的话,郡主睡着后他便离开,再不敢留在她身边。他心底也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郡主心里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哪怕是一丁半点,所以郡主身边的小侍会上吊,所以才听闻郡主亲手打死了二皇女送给她的小侍。他一阵后怕,那天他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却不知为何最后郡主会饶了他。所以他将自己听到的那句话深埋在心底,不敢向任何人说。却也理解了郡主不为人知的痛苦,那个郡主深爱的人是谁呢?
自那件事后,郡主对他不一样了,时常与他说笑,与他一同舞剑,每当两人共舞时,郡主便情意绵绵地望着他,眼中赤热的情意常常让他面红耳赤。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几乎每天郡主都将他接到别院,两个人如同孩子一般,一同玩耍,郡主爱逗弄他,总是将他逗得快哭了又哄着他笑。
郡主笑他说:“你真是人如其名,象水做的一般,那么爱哭,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还不知哭成什么样子呢?”
他惶恐地捂着郡主的嘴,情急道:“郡主不会的,不要这样说。”
郡主拉下他的手在他的手掌上轻吻了一下,不在意地说:“什么不会的,人总会有死的那一天,我又不是神仙,早晚会死的。”
他抓住郡主的手,认真地说道:“如果有那一天,若水也会跟着郡主,若水不会让郡主孤单一人的。”
郡主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快得他都没看清楚,好一会才轻声道:“你真是个傻瓜,傻得我都有些心痛了。”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感伤。
郡主受伤前的那些日子,他感觉到了郡主的不同寻常,每次都是疯狂地索取,那火热的激情吓住了他,他问郡主怎么了。郡主笑道:“每天都想着你,见到你便想要你,怎么也要不够。”
他红了脸,背过身去不敢看郡主。半晌才听到郡主叹口气,象对他说又象在自语:“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慌慌的让我害怕。”
他转回身来,看到郡主的眼中流淌着迷茫的光,夕阳透过窗棂照在郡主的身上,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他一阵恍忽,好象郡主就要消失在金光里一般。心中一阵悸动,将郡主紧紧搂在怀中,好象这样搂着她,她便不会消失一般。
郡主象似感觉到他的恐惧,无言地躺在他怀里,两人都不说话了。
好久郡主才轻声说道:“明天,我把就你赎出来,我在外面置办个院子以后我们便住在一起不再分开。”
他轻声说道:“只要郡主高兴,若水怎样都行。”
郡主轻笑道:“那我把你送人好不好?”
浑身一颤,低声道:“若水会死的。”
“小傻瓜!”郡主直起身吻了他一下,道:“你这么可人疼,我怎么舍得把你送人呢?”看着他眼中流露着水光,低声道:“你为什么象我一样傻呢?”
他不明白,为什么郡主会说他象她一样傻。每当郡主说这话时便会露出伤感的神色,让他也跟着伤心起来。
好久,郡主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我出生时凤后赠给我的,你带在身边,如果我不在了,它便陪在你身边就当我在你身边一样。”
接过玉佩他又惊又喜,郡主把自己的生辰玉佩送给他,自然是将他放在了心上,他主动吻了郡主。
郡主笑道:“早知道这样早就送给你了。”
听得他大窘,心里却甜丝丝的。
想不到第二天郡主便出了事,自那以后郡主再也没有露面,每日里对着那玉佩暗自垂泪,虽然心中相思难挡却不敢去王府,听说安靖王妃将郡主身边的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全换了王妃亲自挑选的人。他更不敢找上门去了。伎院老板也隐约猜到一些,只能暗中叹息,劝他想开点。
半年多来听闻着郡主的风言风语,知道她将王府里的夫侍全都遣散,也不再飞扬跋扈,风月场所也绝了踪迹,连府门也很少出,郡主失忆的传闻他也听说了,却不敢想,也不愿想郡主早已忘掉了他,就如同那些被遣送出去的夫侍一样不要他了,每每想到这种可能他便心如刀绞,对着玉佩垂泪,想着分别时郡主的话别,难道那时郡主便预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叮”地一声,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沈若水满脸泪水,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郡主,可是郡主果真是忘掉了他,她看陌生人似的望着他,称呼他沈公子,虽然有礼却疏淡冷漠,这比被郡主抛弃还令他绝望,被抛弃最起码还记得他,可是郡主却完完全全淡忘了他,在她的记忆里不再有沈若水这个人。郡主变了,她已经不是那个称他小傻瓜的郡主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沉静冷淡的人,虽然郡主留下了他,可他知道,郡主只是怜悯他。听着郡主身边的人谈论着要将他送回凤都,他的心死了,他知道郡主不会再是那个要接他出去的郡主,虽然她仍然要为他赎身,可是她不要他了。这个认知让他心痛得发抖,他不要郡主为难,他要自己离开。他违背了当初答应郡主的诺言,在她熟睡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贪婪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象要将她的面容印刻在心上。看着郡主睡梦中仍然紧锁眉头,她还是那样不开心,将郡主送给他的玉佩放在她的枕边,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恋恋不舍地离去。
沈若水跪倒在地,捡起那把剑,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剑身,郡主再也不会看他舞剑了,也不会与他一同翩翩起舞了,她那含情的目光从此离他而去,不会在他身上留连。任由口中的鲜血一点点滴落不去擦拭,他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想再看到郡主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
第十三章 倾城剑舞
陆风澜等人来到醉仙楼,远远看到她们一行,早候在门口的姬管事忙让人通禀姬无双。精心妆扮一番的姬无双迎出门外,客套几句一同上到二楼备好的雅间。
宾主坐下后,姬无双笑颜如花,谢过陆风澜的赏脸,陆风澜也不废话,开门见地说道:“姬公子不瞒你说,合作的事不成了,因为明天我们就要上路,所以今天这客还是我们来请,算作给姬公子赔罪了。”
姬无双不动声色,笑道:“陆小姐真是爽直,合作的事以后再说,今天是无双为陆小姐设宴洗尘,是把陆小姐当作朋友,陆小姐不会嫌弃无双吧!”
陆风澜心道:“这个姬无双可真不简单,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却若无其事地说将自己当朋友,刚见过两面的人又无深交如果不是有所图哪会这样热情。”心下已是不大喜欢。却也不再推辞,淡淡说道:“如此谢谢姬公子盛情了。”
姬无双看着陆风澜淡淡的,心中有些恼火,想他一个高傲的世家公子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里奉承惯了的,何曾受过这般慢待,尤其还是被素有色魔之称的安靖王府的郡主所轻慢?想那沈若水也不过如此却与郡主有过情意,他强过沈若水何止百倍,为何就没能引起郡主的注意呢?
心中虽如是算计着,脸上却一点也没显露出来,只是轻言浅笑着与陆风澜叙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陆小姐这是到哪里去?”
“只是游山玩水没有定数,走到哪里是哪里。”
“唉,能象陆小姐这样自由自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真让无双好羡慕!只恨无双身为男儿之身,不能畅所欲为。”
“男儿也有男儿的好处,不用为一些俗务缠身。”嘴里说着这此无意义的话,心里却想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
听到外面一阵喧闹,见陆风澜有些疑惑,姬无双笑道:“是沈若水公子开始表演了,陆小姐要不要欣赏一下沈公子最拿手的剑舞?”边说边观察着陆风澜的表情。
陆风澜皱起了眉头,沈若水刚吐过血,还可以表演吗? 她看向陈太医,陈太医微微摇摇头。心下烦恼,这沈若水是不想要命了这样糟蹋自己。她向张青去吩咐道:“你去请店老板来一趟。”
张青去应着起身要走,姬无双笑道:“陆小姐找店老板有事?”
陆风澜道:“有一些小事。”
“可以对无双说吗?”姬无双微笑道。
陆风澜看了他一眼,见他含笑盯着自己,便道:“也没什么,只是这沈公子刚吐了血,不宜劳神,我想请店主取消沈公子的表演。”
姬无双吃了一惊:“什么?吐血?”不由站了起来。
陆风澜奇怪他怎么会对沈若水这般关心,便道:“姬公子认识沈公子?”
“啊……”犹豫片刻道:“沈公子是无双请来的。”
陆风澜一转念恍然道:“原来姬公子便是这醉仙楼的老板!”
姬无双点头:“醉仙楼也是姬家产业之一。”唤来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二句,伙计点头下去了。沉默片刻,姬无双笑道:“陆小姐也认识沈公子?”
陆风澜迟疑片刻:“有过接触。”
姬无双晶亮的眸子闪了一闪,陆风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扭过头装作没看到他嘴角微露的浅笑。姬无双五味杂陈,端起酒杯道:“陆小姐请。”
陆风澜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这酒倒不厉害,绵软爽口,只是有过醉酒经验的陆风澜可不敢掉以轻心,只喝了一小口。
姬无双看在眼里笑道:“这种味道平和的酒怕是陆小姐不喜,我要她们换过。”
陆风澜摇摇手:“挺好的,不用换了。”
这时楼酒管事急匆匆跑上楼,掀起帘子进来对姬无双行过礼道:“公子,沈公子执意要表演,说过了今晚他便离开,请公子原谅他违约。”
“哦?”姬无双的眼角瞟了陆风澜一眼,陆风澜听此话倒也是一怔,这沈若水是什么意思呢?
见陆风澜没什么表示,姬无双便道:“既然如此,就让沈公子上台吧!”
酒楼管事答应着下去了。
姬无双浅浅一笑,道:“这沈若水倒是个任性之人呢!”
陆风澜无意识地应道:“是啊,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终是担心沈若水的病情,示意张青云将帘子挑开,从二楼望去,下面的情形一目了然。她看到一身白衣的沈若水从容走上台,接过侍童递过来的剑,怜惜地抚摸着剑身,待琴曲响起后便如凌波仙子一般翩翩起舞。
和着乐声,沈若水轻盈地舞动着手中的剑,就好象与郡主在一起时那样,一回首一转身两人相互对望,眼中的情义如清泉一般在流淌。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明明是一个人在舞,偏偏就象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看到一对碧人情义相通,脉脉含情,时时交流着会心的一笑,看她们双双起舞,看她们如穿花拂柳的蝴蝶,看她们在花前月下情深意浓,看她们似惊鸿照影,看她们似游龙出水,看她们似波涛汹涌的大海,看她们似婉蜓潺潺的流水。
那是怎样的一支舞啊,象似倾尽了生命全化作了这一曲剑舞。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沉迷在舞中的人儿,看着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人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是沈若水的最后一只舞,他是在告别,用生命之舞在决别。
鲜血顺着沈若水的嘴角往下淌,弹琴的童儿吓呆了,怔怔地看着他,忘记了弹奏。
看着台上的沈若水,陆风澜只觉得心乱如麻,她这才知道自己把沈若水伤得有多深,那是个多愁善感柔弱的男子,他把他的情他的爱甚至他的生命都给了金夙蓝,只是因为自己的无意重伤了他,如果沈若水有什么好歹,只怕自己今生都不会好过了。她猛地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青衣等人不敢待慢也匆忙跟了下去。
看着变色的陆风澜,姬无双无言地起身,走到楼梯边上,看到陆风澜冲着台子跑去。台上的沈若水看到了她,凄然一笑,手中的剑掉在了台上,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十四章 情深难拒
陆风澜无声地叹了口气,陈太医告诉她,由于大量的吐血,加上心力交瘁沈若水已经伤了心脉,如果不解开心结好好治疗,只怕凶多吉少。开了药自去交给张青云等人,屋里只剩下陆风澜陪着沈若水。
看着面白如纸的沈若水无意识地躺在床上,对这个敏感又柔弱的男子陆风澜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自己当真做个接收大员将金夙蓝留下的烂摊子全盘接收?只是对这个沈若水她只有怜悯没有爱情,对着一个不爱的人,她还没那个胸怀去接受。况且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五岁,可是心理年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成年女人,对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能不说没有心理障碍,那让她有一种犯罪感。
沈若水睁开双眸,看到郡主坐在床边呆呆发愣,想起自己昏倒前看到郡主跑向自己,心下酸酸楚楚的,郡主终究对自己还有情意。他伸出手握住了郡主的手。
陆风澜扭过头去,看到沈若水双眸闪着喜悦的光含情脉脉地看望着自己,想到他不爱惜自己,病中执意表演,以致于现在病情加重,便心中有气,她责怪道:“为什么不听话又跑去表演,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沈若水眼圈一红,收回了手,半晌才哽咽道:“若水知道郡主不喜欢若水了,若水不想让郡主为难所以才走的。”
陆风澜脱口道:“我没说不喜欢你啊!”
沈若水惊喜道:“郡主仍然喜欢若水?”
陆风澜一滞心道:“坏了,让这孩子给绕进去了!”
见她不说话,沈若水的神情黯淡下来:“郡主骗若水,郡主的心里已经没有若水了,若水再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请郡主放若水走吧!”说着起身就要下床。
陆风澜拦住他,无奈道:“在我心里你现在就如同一个刚认识的人一样,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如果我说喜欢你,那才是真正的骗你。”
沈若水睁着那双如小鹿一般柔顺的眼睛看着认真对自己说话的郡主:“那郡主以后还会不会喜欢若水?”
陆风澜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很难忍心拒绝他,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沈若水拉着陆风澜的手认真道:“不管郡主以后喜不喜欢若水,若水只问郡主一句话。”
陆风澜奇道:“什么话?”
沈若水盯着她的眼睛道:“郡主现在讨厌若水吗?”
陆风澜摇摇头,刚想说话,却被沈若水拦住。
“那郡主是否看不起若水是个伎子?”
陆风澜道:“怎么会呢?”
沈若水心中高兴,将头轻轻枕在陆风澜肩上,说道:“只要郡主不嫌弃若水,若水有信心会让郡主依然喜欢若水的。”双手圈在陆风澜的腰上。
陆风澜想要挣开,却又怕他胡思乱想,只得任他偎在自己身上。
半晌沈若水幽幽地说道:“自从若水成为郡主的人,若水便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了郡主。以前郡主与若水开玩笑,说要把若水送人,那时若水便说若水会死的,如果郡主不要若水了,若水也只有死路一条。”
陆风澜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臂,这个少年竟是如此深爱着金夙蓝。
沈若水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心中一喜,更加将身体紧紧贴着她继续说道:“自从那天郡主离开后,若水再也想不到郡主会出事,只是若水身份低贱不敢到王府探望,只能偷偷地向上天祈祷,盼望郡主早日康复。”说到这里声音哽住了。
陆风澜无声地叹了口气,就是那一天金夙蓝魂断而自己复生。
沈若水接着道:“若水听众人说郡主失忆了,真担心郡主将若水也忘了。可是从那以后郡主就再也没来看过若水,若水不得不怀疑,郡主是真的忘了若水。若水只能天天对着郡主送给若水的玉佩流泪,郡主说过,您不在的时候这玉佩就代郡主陪着若水。”
陆风澜取出那块玉佩交到沈若水手中,说:“这回收好了,不要再随意丢弃。”
沈若水抽泣道:“若水不是故意丢弃郡主送若水的玉佩,只是当时若水以为郡主不要若水了,若水再留着这玉佩只会更加伤心,所以才还回来的。”
陆风澜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怎么又哭了?唉,你呀真不愧叫若水,眼泪真多。”
沈若水惊喜地抬起头:“郡主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风澜奇道:“想起什么?”
沈若水道:“以前郡主也爱这样取笑若水,说若水是水做的人,爱哭。”
陆风澜暗想:“原来金夙蓝也曾这样说过。”便道:“还是没想起来,只是见你爱掉泪才这么说的。”
沈若水喜悦的神情暗淡了下来:“其实若水只有在郡主面前才会掉眼泪,因为郡主爱逗弄若水,每次都将若水弄哭了再来哄若水。”
陆风澜无声地笑了笑:“这个金夙蓝还是孩子心性,她与沈若水年龄相近,沈若水又对她倾心相爱所以才会这样。如果金夙蓝没死的话,想来她们两个一定会很开心地生活在一起。只是造化弄人,那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子就这样没了。”
沈若水接着说道:“若水听到郡主的手下议论著要送我回凤都,若水便知道郡主不要若水了,若水很伤心,难过得心都碎了,既然郡主不要若水,若水也不会死缠着郡主不放,若水打算演过今晚这场便自己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了百了。可是若水没想到郡主会来,没想到郡主还会记挂着若水,虽然郡主说失忆了不记得若水,可是若水能感觉到郡主还是关心若水的,若水看到郡主跑过来时便知道了。”
陆风澜叹道:“你现在是个病人,陈太医一再叮嘱要你休息静养,你不听,现在病情又加重了,除了让你回凤都静养还能怎么办呢?”
听到这话,沈若水急得脸都白了,他紧紧搂着陆风澜急切地说道:“郡主,不要赶若水走,若水再也不敢不听郡主的话了,若水要跟在郡主身边,若水不愿再跟郡主分开了。”
陆风澜感到他的身子在发抖,因为着急又咳了起来,忙说:“不要急,慢慢说。”
咳了一会,才慢慢平息了下来,沈若水的嘴角又隐隐有了血迹。陆风澜不禁皱眉,沈若水垂着头不敢看她,陆风澜拿手帕给他擦拭。沈若水痴痴地望着她,眼泪禁不住又落了下来。
陆风澜真是败给他了。
第十五章 淡淡情愫(上)
见沈若水睡着了,陆风澜小心弈弈地将手抽了出来,给他盖好被子,出了会神,这才轻轻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门,只见皎洁的明月高高挂在深邃的夜空,数点繁星点缀其上,四周寂静无声。陆风澜在栏杆旁坐了下来,如水的清辉倾撒在她的身上,似披上了一身银色的光芒,抬头望着圆圆的月亮她不禁痴了。
暗中候着的青衣与张青云看着月下的郡主都呆住了,那个曾经神彩飞扬、意气风发的郡主此刻宛若月下的仙子,脸上的神情似悲似愁,让人的心也跟着忧伤起来。见她半天不动,有些担心,虽说现在已是春天,可是夜里仍然寒气袭人。
二人走上前去,张青云道:“郡主,夜深了还是回屋休息吧!”
陆风澜微微摇头:“我想坐一会,你们不用管我。”
张青云还要劝,青衣拦住了她,示意不要再劝。张青云迟疑着,青衣已经转身进屋,片刻拿了一件披风出来,将披风给陆风澜披上。陆风澜知道她们担心,可是现在她心中一片混乱,即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看星星赏月亮。
想着这半年多的经历,自己好不容易从情伤中拔了出来,不想现在冒出来一个前身的旧情,那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年,对金夙蓝深情一片,他认定了自己也跟定了自己,自己该如何对他呢?自己不是金夙蓝,如果将错就错取而代之接受他,明知道他爱的是前身,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开心?可是如果不接受,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枯萎看着他凋谢!自己的为难之处还无法对人说,说出来恐怕会被认作胡言乱语,搞不好还会被当作妖孽烧死也不一定。
反正现在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将沈若水丢下不管,为了沈若水也为了已死去的金夙蓝,她都要好好照看好沈若水,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打定了主意便不再为难,这时才感觉到身上有些冷,幸好青衣给她披上了披风,不然又要受凉。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青衣与张青云,自己不睡闹得她们也不得安生,说了句:“都休息吧!”便起身回屋了。
陆风澜睁开眼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听到响动,候在门外的顾霞进来伺候她梳洗。陆风澜问她:“沈公子好些了没有?”
顾霞道:“回郡主,沈公子已经起来,得知郡主还在休息便说去给郡主准备一些点心,等郡主醒来好食用。”
陆风澜皱眉:“陈太医怎么说?”
顾霞道:“陈太医说,稍微活动一下没什么大碍。”
陆风澜漱了口洗了脸,换好衣服,便听到沈若水在外面问:“郡主醒了?”
玄衣的声音回道:“郡主正在洗漱,沈公子等一下吧。”
顾霞退出去,沈若水端着一个托盘进到屋里,微笑着对陆风澜说道:“郡主,若水做了一些家常饭菜您尝尝。”
陆风澜责怪道:“身体不好干吗不好好休息?”
沈若水心里甜丝丝的,将托盘放在桌上,笑道:“只不过做了一些点心,还累不着若水。”说着将陆风澜拉到桌边二人相对坐下。陆风澜看去,只见一小碗粥,一盘薄薄的小煎饼,一盘鸡丝小炒,一盘炒鸡蛋,一盘清炒春笋,一盘青菜香菇。
陆风澜惊奇地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么家常的饭菜。”闻着饭菜的香味不由胃口大开。
沈若水脸色暗淡了一下,低声道:“这都是若水小时候父亲教若水的,这么多年没做,不知还有没有那种味道。”
陆风澜歉意地说:“对不住,让你伤心了。”
沈若水摇摇头:“若水已经不伤心了,如果若水没有被卖,也不会认识郡主了,若水很高兴郡主喜欢若水。”
陆风澜无奈地笑笑,问:“还记得你的家是在哪里吗?”
沈若水道:“郡主先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陆风澜笑道:“啊,我忘了,你有没有吃?”
沈若水笑道:“等郡主吃过了若水再吃。”
陆风澜怪道:“那怎么行,我们一起吃。”说着便要喊人给沈若水也添上碗筷。
沈若水忙拦着她,开心地笑道:“郡主不要喊人,若水自己来就行了。”说着已经起身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房门。
陆风澜苦笑,只为了要与自己同桌吃饭便高兴成那样,这沈若水也痴情得可怜,只是这样一来,自己更是难以将他丢弃了。
不一会,沈若水便又端来一副碗筷,坐在陆风澜对面,陆风澜笑道:“开始吧。”
沈若水清脆地答应一声:“郡主也吃吧。”二人相视一笑便一起动手。
陆风澜自从到了这陌生的金凤皇朝后,虽然在王府里不缺吃少喝的,可象这样家常的饭菜却再也没吃过,那种精美的宴席美则美矣,却少了那种亲切与平常,没想到现在她又尝到了那种家的味道。看着沈若水带着满足与欣喜的脸,不由发自内心地说了声:“谢谢!”
沈若水看着陆风澜注视着自己,他看得出郡主是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心里甜丝丝的:“郡主干吗要谢若水呢?给郡主做些吃的是若水的一点心意,若水还怕郡主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呢。”
陆风澜笑道:“怎么会,这些很好吃。”
沈若水高兴道:“郡主喜欢,若水天天做给郡主吃。”
陆风澜道:“那怎么行,你现在还病着,”
沈若水不依道:“做这些又不累,郡主您就答应若水吧!”
陆风澜依旧摇头:“不行,等你好了再说。”
沈若水的脸色暗了下来,不一会又高兴道:“是,若水听郡主的。”
陆风澜点点头:“这才对,安心把病治好才是。”说着夹起一张煎饼放到他的面前。
沈若水笑得眯起了眼,他也夹起一筷鸡丝小炒送到陆风澜嘴边笑道:“郡主也吃。”
看着沈若水期待的目光,陆风澜笑着张开了嘴。
一股朦胧的情愫淡淡地弥漫在屋内,一顿普通的早餐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接近了许多。
第十六章淡淡情愫(下)
吃过饭,陆风澜犹豫着要不要上路,怕沈若水受不了加重病情,陈太医建议等两天再走。沈若水却道他不防事,可以撑得住。陆风澜权衡一下还是接受了陈太医的建议,再休息两天。沈若水看着郡主,心口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陆风澜想了想,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将沈若水带走,还是要告诉姬无双一声,毕竟沈若水是他请来的,不告而别说不过去。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若水,沈若水低着头,一脸的不情愿。
陆风澜奇道:“你怎么了?不愿意向姬公子告别?”
沈若水抬起头:“郡主可不可以不要亲自去?”
陆风澜道:“为什么?”
沈若水扭捏半晌才低声说道:“姬公子貌美无双,家世又好,若水怕郡主……”说到这里声音低得象蚊子哼。
陆风澜哑然失笑,沈若水见她笑更是羞红了脸,背转身去一跺脚:“郡主取笑人家。”
陆风澜忍住笑,说道:“你当我是什么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
半晌沈若水才黯然道:“郡主若不是如此怎能会受伤?怎能会忘了若水?”
陆风澜说不出话来,她倒忘了金夙蓝是什么习性了。见她不说话,沈若水以为她生气了,忙转过身来忍住委屈道:“郡主不要生气,若水错了,不该使小性让郡主为难。”
陆风澜看到他强忍住泪水还不住地道歉,心中很是难过,想到自己前生为了李震亭所受的煎熬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不禁拉着他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姬无双再美也不是我想要的,你好好在房里休息,我安排一下,这样走了才安心。”
沈若水抬起头,看着郡主认真的脸,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承诺吗?他应该欢喜的,为什么他只想流泪呢?
陆风澜看着沈若水泪流满面,刚要说他,不想沈若水紧紧地搂住了她,伏在她肩上痛哭起来。
听着沈若水的哭声,陆风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是喜悦的泪水,那是得尝所愿高兴的哭声,所谓喜极而泣便是如此吧。虽然她现在还不能接受他的爱,可是对他的怜惜却已经让沈若水受宠若惊了。
待沈若水哭了一会,陆风澜才笑着说:“别哭了,再哭我就要喊救命了。”
沈若水这才止住了哭声,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低声说道:“郡主又在取笑若水了。”
陆风澜笑道:“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哭湿了,可不是要喊救命了?”
沈若水闻言扭过头看时,果然郡主的肩上湿了一大片,更不好意思了,忙道:“若水帮郡主换下来。”
陆风澜止住他道:“还是我自己来吧。”唤来张青云找出干净的衣服,沈若水不好意思呆在屋里便转身出去了。
陆风澜对张青云道:“等会儿去拜访一下姬公子,将沈公子的事向他交待一声,另外将此事传信给王妃,说我决定将沈公子带在身边,请王妃向那个什么楼——”说着询问地看了看张青云,张青云忙道:“回郡主,是天香楼。”
陆风澜点点头:“哦,天香楼!请王妃向天香楼交涉一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想着自己离开了王府还要给王妃找麻烦心里很过意不去,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
张青云一一应下。
沈若水看着陆风澜欲言又止,陆风澜问他:“你想说什么?”
踌躇再三,沈若水还是说了:“若水无意中曾听义父提到过,天香楼背后的靠山其实是姬姓世家,姬家与锦王好象有来往,传闻锦王与安靖王不和,郡主还要小心才是。”
陆风澜奇道:“哦?这锦王是什么样人?”
沈若水知道她失忆也不奇怪,便说道:“锦王也是先帝的女儿,当今圣上即位后便离开凤都回到封地去了,至于为什么与安靖王不和若水也不知道,郡主可以问一下身边的人。不管怎样,姬家与锦王有来往还是小心的好。”
陆风澜道:“放心吧,我只是将你要与我一起走的事告诉姬公子一声,以后不再与他们来往便是,再说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可是……”沈若水懊悔地顿足道:“可是姬公子已经知道郡主的身份了,都怪若水,不该将郡主的身份告诉他,可是当时若水心乱如麻,一时不慎说出了郡主的身份。”
看他眼圈又发红,陆风澜忙道:“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他还能明目张胆地为难我?”
沈若水拉着她担心地说:“若真是光明正大找麻烦也不怕,怕的是暗中捣鬼。”
陆风澜拍拍他,安慰道:“放心吧,我身边的护卫都是皇上与皇太女还有母亲精心选派的,不用怕他。”
想了想又问:“你义父是谁呀?”
沈若水道:“义父便是天香楼名义上的老板,义父待我很好,从不逼若水做那些羞耻之事,若非有义父担待,若水不知会被遭踏成什么样子了。”
陆风澜问道:“你就这样跟我走,他会不会怪你?”
沈若水摇摇头:“义父不会怪我的,他会替若水高兴有了一个好归宿。”
陆风澜苦笑,看来这沈若水是死心踏地跟着自己了,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转念又一想,既然天香楼的幕后老板是姬家,那姬无双会不会趁机用沈若水来交换弹簧的制作方法呢?如果他当真不放沈若水,难道还与他翻脸不成?心下踌躇,脸上便带了出来。
沈若水不明所以,问:“郡主在为难么?”
陆风澜顿足:“唉,真不该为了贪图享受去做什么弹簧,如今只怕会有波折。”
沈若水不明白:“弹簧是何物?”
陆风澜解释了一番,又将青衣等人的想法说了,沈若水变了脸色,他紧紧抓住了陆风澜的胳膊,急切道:“哎呀郡主呀,这可是事关重大,万不可让外人知道。”
陆风澜道:“这倒不怕,我只说了弹簧的功用,没说其它。”
沈若水看着陆风澜,陆风澜奇怪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沈若水红了脸,低声道说:“郡主受伤后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陆风澜感兴趣地问:“哦?那你说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沈若水腼腆地说:“若水说错了郡主可不要生气。”
陆风澜道:“你说吧,我不会生气。”
想了想,沈若水才说道:“若水觉得郡主不象以前那样有魄力,处事果决,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让人害怕了。”
陆风澜心中一跳,微笑着问:“难道你以前怕我?”
沈若水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若水很怕郡主,跟了郡主后虽然不那么害怕,可还是有些担心。”
陆风澜问:“那现在呢?”
沈若水脸又红了:“现在若水一点也不怕郡主了,反而觉得郡主变得和谒了许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亲近。”
陆风澜沉默片刻,才又说道:“把以前的事说一说,让我听听。”从沈若水口中肯定能得出一个比较真实的金夙蓝的。
在沈若水柔柔的话语里,一个不同于其她人描述的金夙蓝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
第十七章 闲话红楼
陆风澜一行人来到姬家,早有人进去通报了姬无双,姬无双迎了出来,将陆风澜等人让进客厅,宾主落坐后,陆风澜将来意说了一遍,姬无双有些意外,笑道:“既然沈公子愿意跟陆小姐走,无双也无权拦着,只是沈公子是无双请来的,如果沈公子就这样走了,只怕无双不好跟天香楼交待。”
陆风澜知道他是有意为难,也不说破,便道:“这事也不难为姬公子,只因为若水是姬公子请来的,所以风澜才特来知会一声,至于其它的事,自有风澜与天香楼交涉。”
姬无双微笑道:“既然如此,无双也无话可说了。”端起茶杯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他想不到这位臭名远扬的郡主竟会对沈若水这一风尘男子如此上心,又是气恼又是不甘。自己比起沈若水不知强了多少倍,为什么就是引不起她的注意呢?
陆风澜站了起来准备告辞:“风澜多谢姬公子对若水的照顾,余情容当后报,风澜要告辞了。”
姬无双挽留道:“陆小姐真是性急,这样吧,昨天陆小姐也没喝好,今天无双再设宴请陆小姐与沈公子,一来为沈公子庆贺,二来也为二位送行,还望陆小姐不要推辞。”
陆风澜道:“这怎么行,昨天已经叨扰,要请也是风澜请,谢谢姬公子对若水的照顾。”
姬无双正中下怀便顺水推舟道:“既然陆小姐说了,无双也不推辞,今晚无双就在醉仙楼静候陆小姐与沈公子的大驾。”
陆风澜想不到他会如此不客气,只是话已出口也没有收回的,便道:“既然如此,我们晚上醉仙楼再见。”
回到客栈,沈若水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风澜,陆风澜问道:“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我?”
沈若水垂下眼帘,手指在桌上胡乱画着不肯说话。
陆风澜更是奇怪,追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若水抬起头幽怨地看着陆风澜:“郡主是否认为若水是个爱吃醋的小气之人?”
陆风澜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这样问?”
沈若水叹了口气:“郡主当真对姬公子没有半点心动么?”
陆风澜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我有对他做了让人误会的事了吗?”
沈若水摇摇头:“郡主难道看不出来姬公子对您不同一般吗?”
陆风澜不以为然道:“他只不过是想得到我所提到的弹簧罢了,而我已明确告诉他不行,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沈若水将头靠在陆风澜肩上,好一会才又说道:“可是若水却感觉到姬公子对郡主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呢!”
陆风澜好笑道:“那怎么会?想我的名声并不好,他一个名门大家的公子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对我有兴趣?你多心了!”
沈若水低声道:“姬公子一向心高气傲,对人不假词色,怎么会对郡主的再三推辞而放低身段多加挽留?再说,若水只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伎子,虽然跟着郡主,却也是无名无份的,他怎么肯为了若水来设宴庆贺?若说他对郡主没有想法若水怎么都不会相信!”
陆风澜这才明白,原来是沈若水的自卑心理在做怪,不禁笑着安慰他:“什么低贱不低贱的?若说低贱只有那些不自重自甘随落的人才是低贱,虽然你身在烟花之地,却不肯随波逐流,仍然保持着一颗纯真的心,这比那些满口仁仪道德却行苟且之事的伪君子高贵得多。不说他姬无双有没有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只知道他并不是我所喜欢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无论他怎么样,我也不会动心的。”
这一番话只说得沈若水泪流满面,他从不知道郡主的心里是这样看他的,以前对郡主的迷恋他以为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知道郡主心里爱的另有其人,他不敢问也不敢想,他只求郡主能让他留在身边爱她看着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听到郡主如此评价自己,他知道自己没有所托非人,郡主是值得他以性命来爱的人。尽管郡主的心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再害怕不再自卑了!
陆风澜半天没听到沈若水说话,低下头看时,只见他闭着眼已哭成个泪人了。心中大叹:“我的妈呀,他怎么又哭了!”
陆风澜拍了拍他:“怎么又哭了?”
沈若水擦去泪水道:“若水是高兴的,若水从来不知道在郡主的心里是如此高看若水,一高兴便哭了。”
陆风澜道:“你啊,眼泪真多,以后还是不要动不动就哭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沈若水不好意思道:“是,若水记下了,以后再也不会动不动就流泪了!”
陆风澜笑着说:“我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是天上的一株仙草快要枯死了,被一个神使用神水浇灌后救活下来,仙草化成了一个仙女,她对神使说‘我没有神水报答你,便用我一生的眼泪还给你吧’仙女下到了凡间成了一个孤女,神使也到了人间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是孤女的表哥,孤女被接到表哥家来,二个人相爱了,可是孤女最爱哭了,只要两人在一起,不管怎样总会流眼泪,最后表哥与其他人成了亲,孤女在他们成亲的夜晚哭干了眼泪就死去了。”陆风澜想着《红楼梦》中降珠仙草以泪还情的情节便当作笑话说给沈若水听,笑他就象林黛玉一样好哭。
沈若水听得如痴如醉,追问道:“那为什么他们没有成亲呢?”
陆风澜道:“因为那公子的家人不同意。”
沈若水又问:“为什么不同意呢?”
陆风澜笑道:“因为她好哭啊!”
沈若水不说话了,半晌才轻声说道:“真可怜,她好哭大概也是因为担心不能得到心爱之人吧!”
陆风澜想了想点点头:“是啊,就是因为担心,所以才不停地吵闹,一吵便要流眼泪了。”
沈若水叹息一声:“她终归还是失去了心爱之人,原来她心中早已知道结局所以才不停地哭,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当真还不如死了的好!”
陆风澜听他又伤感起来,忙道:“这只是一个故事,不是真的,可别往心里去。”
沈若水道:“若水知道,只是替她难过。”
陆风澜笑道:“当真应了那句话‘听书流泪替古人担忧’了!”
沈若水红了脸:“郡主又在取笑若水呢!”
陆风澜笑道说:“谁让你又触景生情!”
沈若水道:“若水比那仙草幸运,因为若水跟了郡主已经达成所愿,所以若水不会哭死的,若水以后要笑,天天笑,若水也让郡主天天高兴。”
陆风澜心下感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金夙蓝了,但他的深情依然让自己感动!
第十八章 凤都风云(上)
连夜赶路的姚玉梨回到了凤都,来不及休息便直闯进宫将所知道的一字不落地禀报给了女皇。一向镇定沉稳的女皇听后猛地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奏章都带落了一地。她喊道:“内侍,宣安相、大将军与兵部、工部二位尚书进宫议事!”
摸不着头脑的王大将军与安适之还有兵部、工部二位尚书随着内侍进了宫,进到御书房,只见女皇脸色凝重,看到她们也不等她们行礼便道:“几位卿家可知道有什么法子增强铁器的韧度与弹性?”
工部尚书以为女皇是在责怪她们工部做事不力,登时红了面皮,期期艾艾地说道:“皇上恕罪,臣等日夜研制尚未取得有效方法。”说着便要跪下请罪。
女皇一摆手:“今天不是找你来要你请罪的。”
安适之是个老狐狸,一听女皇话里有话,便道:“难道皇上已经找到了方法?”
众人一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女皇,女皇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霾:“不错,孤已经知道谁可以制成这样的铁器了。”
四人心中一喜,却又感觉不对,这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女皇不仅不高兴反而面带不悦?女皇将姚玉梨带回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大家面面相觑,事关皇家秘闻谁也不敢轻易说些什么。
女皇叹口气:“朕的这个妹妹乃是人中之凤,如果没有她的顶力支持朕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之上,朕对她也是宠信有加,只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她没有告诉朕,反而是夙蓝这孩子无意中说了出来?你们说安靖王这是什么心态?”
说起当年的夺位之战,几人更是不敢妄加评论,只是听女皇的口气,却似在怀疑安靖王的居心,这事如果是真的只怕皇朝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王大将军因女儿之事一直对安靖王心存感激,也不想看到安静平和的皇朝再次掀起涛天巨浪,因此大胆道:“臣以为安靖王不可能有不敬之心,殿下与皇上情份不比常人,况且皇上待安靖王不薄,此次安靖王世女主动离开凤都,也是间接表明了不想参于到朝政之中,既然现在出了问题,皇上何不召安靖王问个明白?”
女皇沉吟片刻,长叹道:“如果她真的有其它想法也怪不得朕了!”
几人听得一阵冷汗!
安靖王进得御书房,见女皇在大大的书桌后坐着,看着自己满脸笑意,问道:“皇妹可有蓝儿的消息?”
安靖王行过君臣之礼后才回答道:“回皇上,也有传回来一点消息,这孩子真是娇生惯养,走了这么些天还只行到梧州,真是让人笑话了。”
女皇呵呵笑道:“也难为她了,从未出过家门,一路上吃了许多苦,这不她打发姚侍卫回来传信,还带给朕一个惊喜!”
安靖王摸不着头脑,听说姚侍卫回来心中便是一怔,如果不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她断不会轻易回来的,难道是蓝儿出了什么事?这么一想便惊出一身冷汗:“蓝儿出事了?”
女皇见她变了脸色,知道她想歪了便笑道:“皇妹不要担心,蓝儿好好的没事,就是吃了点苦头,想出法子要在车上安装什么弹簧,好减轻车子的颠簸。”说着紧盯着安靖王的脸。
安靖王听说女儿没事放下心来,又皱着眉头问:“弹簧?这是何物?”
女皇问:“难道皇妹不知道?”
安靖王摇摇头:“这孩子又想出什么希奇古怪的点子来?真能减轻车子的颠簸倒也是一件好事!”
女皇看着她好一会没说话,安靖王有些纳闷,平白的女皇召她来只是为了谈论这些?半晌女皇才又接着说道:“前几日工部报上来的兵器皇妹也看到了,唉,还是那样毫无进展,如果仍然这样,朕便要想法子再招些能人巧匠来,这件事便交给皇妹来办吧!”
安靖王躬身应道:“是,臣一定竭力办好此事。”
女皇状似无意地问道:“皇妹可有看到一本叫‘天方奇谈’的书?”
安靖王皱眉道:“‘天方奇谈’?听名字象似一本奇谈怪论的杂书,臣没有看过!”
女皇叹道:“蓝儿让姚侍卫传来话说,那本书里记载着可以提高铁器韧度与弹性的方法,可惜那书被她烧掉了!”
安靖王大吃一惊,这才明白皇上绕了这么个圈子原来是怀疑自己有不臣之心,急忙跪了下来:“皇上,臣确实不知蓝儿有这样一本书,如果知道断不会让她烧掉早就上呈给皇上,况且蓝儿不喜读书,所以臣从未想到她竟然收藏有这等奇书,还望皇上明查。”
女皇看了她一眼,道:“皇妹起来吧,如果怀疑皇妹朕也就不会直接问起了。”
安靖王谢过皇恩站了起来,只觉背后发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女皇接着道:“蓝儿说她让身边的小侍把书烧掉的,皇妹可知是哪位小侍?”
安靖王想了想:“蓝儿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小侍,叫玉奴,大概是他烧的吧!”
女皇道:“把这玉奴传进宫来问一问,这是本什么样的书,知道一个大概也好让人搜寻一下。”
安靖王道:“皇上说的是!”
女皇命人到安靖王府传旨,宣玉奴进宫问话。
皇太女急匆匆地赶进宫来,找到姚玉梨让她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重说了一遍,不禁担忧起来:“蓝妹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本奇书了?为什么烧掉呢?她不知道事关重大吗?既然烧掉又怎么会透露出来给人知道?她不知道这会给自己与王府带来灾祸吗?”听说安靖王正在御书房与母皇密谈心中忐忑,替安靖王妃担心。徘徊了一会儿,实在忧心便不顾白衣的劝告让内侍通报觐见。
进得御书房,行过礼看到安靖王的脸色十分难看,而母皇却气定神闲,问她:“凤鸣也听说此事了!”
金凤鸣应道:“是,母皇!”
女皇问:“你看得书多,可有听说过‘天方奇谈’这本书?”
金凤鸣摇摇头:“回母皇,儿臣没有看过,只不过听这名字象似奇谈怪论的杂书,以蓝妹贪玩好奇的性子来说倒像是她爱看的书。”
女皇看了女儿一眼,金凤鸣垂下眼帘,女皇暗叹口气,挥挥手,金凤鸣站到了一边。
片刻玉奴被带进了御书房,一路上玉奴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为什么皇上要召见他,一想到要见皇上这个少年便浑身发抖。进得书房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十九章 凤都风云(下)
玉奴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不敢抬头,连话也说不出来。
女皇温言道:“你就是玉奴?不要害怕,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玉奴不停地叩头:“是是是,奴才……奴才……一定好好……回答。”
女皇问道:“郡主是不是让烧掉过一些书册?”
玉奴想起郡主曾让他烧掉的那些东西,是有一些书册,只不过他没敢看不知道是什么书。便道:“回皇上……郡主是曾……让奴才烧掉过一些东西……有书,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
女皇问:“什么时候烧的?你可知郡主让你烧的是什么东西?”
玉奴见女皇一付亲和模样,也渐渐大起了胆子不再发抖,言语也流畅起来,道:“回皇上,就是在郡主伤好以后。郡主有一间药房,里面存放着一些不让人知道的东西。那天郡主气闷走到那里让人把门砸开进到里面,出来后便交待奴才把里面的东西都烧掉,还嘱咐奴才不要让人看到。奴才也不敢看就照郡主的吩咐把那些东西都烧了!”
女皇一听大失所望,安靖王暗中松了口气,金凤鸣也放下了心。女皇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你可记得都是些什么书?”
玉奴摇摇头:“奴才不知道。”
玉奴退下后御书房中一片沉静,好一会女皇才自语般地说道:“这个蓝儿呀,不知道轻重,怎么能将那样一本奇书给当成无用的东西给毁了呢?”
安靖王躬身道:“都是臣教女无方。”
女皇看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明白皇妹也是有心提防才会放纵女儿不学无术,不想让女儿参搅到朝政里面,自己也默许了她的做法,甚至还加以纵容,不想竟造成了今天这个悔不当初的局面。
女皇叹口气,道:“让蓝儿回来吧,这个消息如果传了出去,只怕蓝儿会凶多吉少!”
安靖王点头道:“皇上说的是,臣这就派人追她回来。”
金凤鸣道:“母皇,还是让儿臣去这一趟吧,蓝妹的性子只怕不听其她人劝,相比之下儿臣的话她还听一些,也免有人闻风而动。”
女皇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蓝儿自幼与你亲厚,你的话她还是会听的。多带些人马,务必将蓝儿安全带回来。”
金凤鸣点头道:“是,儿臣定不负母皇所托。”
安靖王施礼道:“如此有劳殿下了。”
金凤鸣连忙还礼:“这是凤鸣应该的。”
出了皇宫,金凤鸣连夜带着大队人马出了凤都,一路向梧州疾奔。
安靖王回到王府将玉奴带到书房又细细盘问了一番,玉奴将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安靖王妃找不出什么头绪,女儿身边的侍卫也都让自己打死的打死,发配的发配,如今竟谁也不知道女儿是从哪里弄来的那本书了。
挥手让玉奴退下,安靖王倒在椅子上只觉得一阵后怕,也有一些寒心,她想不到自己的亲姐姐竟会如此防备自己,想当初为了助她登上大位与锦王等人的皇位之争,自己的长女也是在那一次争斗中夭折,没想到自己的忠心耿耿竟换来如此对待,当真让蓝儿说着了,自古天家无亲情,果真是一点亲情也没有,有的只是利益与权谋。想不到自己一生精明,竟还不如女儿看得远看得开,看来是该离开朝堂了。
心生退意的安靖王提起笔来就要拟写奏章,想了半天却又长叹一声丢开了手,如此一来倒象与皇上怄气了。心情烦闷便起身离开了书房,本想上王夫那里去,走了两步却又拐了方向往后花园走去。
刚进后花园,便听到一阵欢笑声传来,闻声寻去,只见王夫带着一干家人在观月亭中吃酒赏月。众人为了排解王夫思女之痛一个劲地说着笑话哄他开心,金素雅也将他绣的双面异绣送给王夫,众人看时都被这精美绝伦的绣品惊住了,问金素雅是怎么绣的,金素雅得意地说是三姐姐教他的。
王夫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绣品,惊奇地问:“蓝儿怎么会绣这种东西?”
金素雅道:“三姐姐说是她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她虽然不会绣,可是她将这种绣法告诉了孩儿,孩儿琢磨了许久才绣了出来。”
众人啧啧称奇,只顾围着王夫看那绣品,谁也没注意到安靖王已经走了过来。安靖王听到儿子说到是蓝儿从书上看的,便想到能是“天方奇谈”吗?于是出声说道:“拿来我瞧瞧!”
众人一听到是安靖王的声音急忙转身行礼,安靖王摆摆手,接过王夫手中的绣品仔细看去,一面是一只雪白的猫儿在捉蝴蝶,另一面却是几条鱼儿在水草间悠哉游哉,果真是奇妙无比,两面竟是不同的图案,而且还看不出一丝破碇,就象原本就是一块两面都有图案的绣帕。
安靖王问儿子:“你有没有听蓝儿说是在什么书上看到的?”
金素雅摇摇头:“回母亲的话,三姐姐没说是什么书。”
见问不出什么,安靖王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将那绣品收了起来,叮嘱众人不要声张,自家人知道就行了。王夫看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安靖王不欲他们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蓝儿竟会这等男儿家的技艺罢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又重新夸起金素雅手巧。金素雅兴奋得小脸通红,羞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安靖王点点头:“不错,只是听你姐姐说个大概便能绣出如此美妙的绣品,我们家素雅果然灵巧!”
金素雅与陈夫侍大喜,慌忙谢过殿下的夸奖,又向王夫道谢。
众人一直欢饮到二更天这才收拾回房。
第二天,安靖王退朝后求见女皇,女皇在御书房接见她。安靖王将儿子绣的绣品呈献给女皇看,女皇看后大为惊奇:“这是何人所绣?竟能将两种不同的图案绣在同一幅绢帕之上,正反两面皆自成一体,还看不出来破碇,如此精湛的技艺为何竟没有听说过?”
安靖王道:“此乃小儿素雅所绣,他言说是蓝儿从一本书中看到的绣法并将此绣法告诉了他,小儿便按此法绣得此帕。臣想难道就是在那本‘天方奇谈’中看到的方法?因此便将此物带了来呈给皇上,请皇上鉴别一下。”
女皇越看越是惊叹:“果真是好绣品、好技法!”却又连连摇头叹息,“这‘天方奇谈’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书?它里面还有多少这样的奇思妙法?唉!蓝儿啊蓝儿,你可知你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竟将这人间奇书一把火化为了灰烬!”
第二十章 意乱情迷(上)
醉仙楼上的一个雅间,虽然美酒佳肴摆了一桌子,却气氛不佳,姬无双一心想要引起陆风澜的注意因此美目流盼、谈笑风声,陆风澜虽然不喜他的性情,却也有礼貌地附和着他。相比姬无双的神彩飞扬,沈若水因有病在身加上心情不悦,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脸上不免淡淡的。其她等人虽然心如明镜却一言不发,只闷声喝酒吃菜。
姬无双笑道:“陆小姐既然是出去游历,不如先去栖州去看看,栖州是皇朝有名的风景胜地,那里人文荟萃,每年的三月三还举行一年一度的赛诗会,得到赛诗头名的小姐会被冠以诗仙的名号,还可以与其她二三名的小姐被保举进翰林院。”
陆风澜对赛诗可没什么兴趣,不过听到是风景名胜却有些心动:“风澜乃俗人一个,不会吟诗作对,也没那个雅兴,不过既然是有名的胜地倒是可以去看看。”
姬无双开始听她自承俗人不会吟诗倒是一怔,有些失望,不过听她有意去看风景便又是一阵欣喜:“陆小姐自谦了,既然不图那虚名看风景倒也是不错的选择,陆小姐去了担保不会失望的!”
“哦?”陆风澜问道:“姬公子既然这么说,看样子是去过的!”
姬无双笑道:“无双曾随家姐去过一次,只可惜来去匆匆没能好好游玩过。”
陆风澜“哦”了一声便没往下接。
沈若水低着头,听着郡主与姬无双言来语往的,心中有些吃味,却又不敢有所表示,只两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襟不说话。
姬无双看了沈若水一眼笑道:“沈公子如今跟随陆小姐远行,倒是可喜可贺呢!无双敬两位一杯,祝两位一路顺风,美满幸福!”
陆风澜看了沈若水一眼,见他小脸黄黄的,精神不振,便道:“姬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若水身子有病,风澜又不善饮酒,还是随意吧。”
姬无双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便露出来,只笑道:“陆小姐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呢!沈公子好有福气。”
沈若水听此话心中高兴,含情脉脉地看了郡主一眼,抿嘴一笑,倒让病容退去了许多。
陆风澜象征性地喝了一点,饶是如此,一点点加起来也觉得有些过了,四肢有些发软,耳根子发烫,面上泛起了桃红,只是自己是做东的,不可能客人还没走自己便要退席的,因此强撑着与姬无双闲话。只是她那妩媚神态早让有心人看得心乱如麻了。
姬无双只觉得心怦怦乱跳,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似被吸住了一般盯在陆风澜身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就连秀眉微促也是那样的美。陈太医等人也是如此,她们还从未见过郡主醉酒的模样,如今一看竟比那姬无双还胜上一筹。
沈若水却看了出来,心中担忧,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小姐,您不舒服?”
陆风澜握住沈若水有点冰凉的手感觉很舒服便握紧了他,道:“好象喝得有点多了。”
姬无双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掩饰地笑道:“啊呀,真对不住了,我这个客人有些讨嫌了,让陆小姐喝醉了酒,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陆风澜还未说话,沈若水先说话了:“多谢姬公子美意,还是不麻烦了。”
姬无双脸色微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沈若水却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陆风澜也道:“是啊,还是不打扰姬公子了,况且我们住得离这也不远,就不麻烦了。”
姬无双也不好再多说,将她们一行人送出醉仙楼,眼看着陆风澜被众人护着坐上车渐行渐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象随着她而去了。
陆风澜只觉浑身燥热,很不舒服,呆在车里很是气闷,便喊了一声:“停车!”
顾霞停住了车,青衣来到车边问:“郡主有何吩咐?”
陆风澜打开车门从里面跳了出来,道:“我想下来走走,里面太闷了。”
沈若水也要跟着下来,陆风澜道:“你不舒服还是别下来了,免得又着了凉。”
沈若水道:“不防事,难得有这么好的月亮,不看可惜了!”说着也下了车。
陆风澜道:“那就将这披风披上吧!”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要给他披上。
沈若水笑颜如花,却还是推辞道:“还是郡主披上吧,若水不冷!”
陆风澜道:“我喝得有些多,身上正冒火,还是你披上吧!”不由分说便给他披在了身上。
青衣等人扭过了头去装作没看到。沈若水心中很是感动,拉住了郡主的手不再言语。
陆风澜笑笑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慢慢地行走。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沈若水看着月光下的郡主美得是那么令人心醉,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对自己亲热却也是温柔怜惜,这样的郡主更让人心醉神迷。
陆风澜抬着望着月亮,想起嫦娥奔月的故事,便笑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听吧!”
沈若水笑道:“郡主还会讲故事吗?”
陆风澜道:“当然喽,你听着!话说在天上有一个天神叫后羿,是个有名的神射手,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叫嫦娥,他们在天上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是有一天,天帝的十个儿子驾着十辆金乌车出来游玩,他们玩得高兴了,可是地上的人们遭了秧,一辆金乌车便是一个太阳,十个太阳出现在天空中,大地都快被烤焦了。人们便供起了祭品,请求天帝召回他的儿子们。可是天帝的儿子们很任性,不听话,天帝便让后羿带着神箭去吓唬他们。于是后羿便与嫦娥下到凡间,他好言劝着天帝的儿子们,让他们回去,可是他们不听还更加大了金乌车的热量,眼看着地上的人们都要被烧死了,可是他们还哈哈大笑,叫着好玩。后羿生气了,他拿出神箭对准了他们,可他们仍然不思悔改,以为后羿是在吓唬他们,可是后羿果真将箭射了出去,后羿的箭可是神箭,即使神也能射死的,天帝的大儿子被射了下来,其他的九个吓傻了,后羿连着射死了九个,只留下了一个,告诉他每天只能出来一次,不能再危害人类。那个最小的儿子吓得答应了。大地上的人们十分爱戴帮助他们的后羿,可是天帝却生气了,他只是让后羿去吓唬吓唬几个儿子,不想却真被后羿给杀了,便将后羿与嫦娥打入凡间不许他们再回到天庭。”
第二十一章 意乱情迷(下)
说到这里,听得入了神的沈若水问道:“那他们在人间怎么样了呢?”
陆风澜接着说道:“后羿倒没什么,可是嫦娥不干了,做人有什么好,会变老变丑还会死,她可不想又老又丑地去死,后羿没办法只好去求西天王母,她那里有长生不老药,吃了便会长生不老永远不会死。后羿费了千辛万苦求来了两颗不老药交给了嫦娥,告诉她吃一粒便能长生不老,吃两粒就可以重新飞回天庭做神仙。嫦娥听了便起了私心,她还是想做神仙,在人间又乱又脏的哪有天庭好啊。于是就趁后羿不注意将两粒药丸都吞了下去,后羿眼看着嫦娥飞上了天很伤心,而嫦娥飞上天后可是天帝不原谅她,罚她住在月宫里面不许出来,只有在晚上才可以出来散散心。你看!”说着用手指着月亮对沈若水道:“那里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沈若水抬头望去,青衣等人也都听得入了迷,听这么一说全都抬头向空中望去,果然月亮里面有着淡淡的暗影。
陆风澜道:“那个高一些的影子是月宫里的桂花树,矮一些的就是嫦娥,她脚下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月宫里只有它陪着嫦娥。”
看着沈若水等人出神地望着天空陆风澜心中暗笑,想起小时候听妈妈讲这个故事时,自己也是那样认真地看着天空,以为里面真的有一个仙女。直到上了学才知道那只是一个神话故事。想起妈妈陆风澜的心里有些刺痛,自己不就象那后悔偷了灵药的嫦娥一样碧海青天夜夜心吗?
沈若水叹了一声,低声道:“嫦娥为什么不和后羿一起留在人间呢?天庭虽好却没有爱人,独自一个人多寂寞啊,她难道不后悔吗?”
陆风澜应道:“她当然后悔啊,所以才有首诗说她‘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呢!”
众人惊奇地看着她,沈若水叫道:“郡主的诗作的很好啊,怎么说不会做诗呢?”
陆风澜笑道:“这哪里是我作的,是我在一本书上看的,哦,就是跟你们说的那什么‘天方奇谈’里的故事。”扭过头向着青衣等人说了一句。
看她们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却听沈若水问:“郡主,什么‘天方奇谈’啊?”
陆风澜道:“哦,就是一本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的杂书,我也忘了是从哪里搜寻来的,只是让我给烧了。”
沈若水惋惜道:“郡主为什么把它烧了呢?这个故事很好听啊?”
陆风澜道:“里面都是一些乱七八遭的东西,让人看见了不好便给烧了。”
沈若水本想问是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却见郡主一脸的古怪便不好再问。忽然想起郡主曾让自己看的一些羞人的春宫图册时,脸上也是那种古怪的表情,猛然明白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看郡主一眼。
岂不知陆风澜也正是在想着当初看到那些春宫图册时的情形,想到那些春宫图册被自己编作‘天方奇谈’就是好笑。
回到客栈,陆风澜歪倒在床上,虽然一路行来冷风吹散了酒意,可身上仍然软绵绵的。沈若水忙着给她端茶倒水,陆风澜道:“你是个病人怎么还来照顾我?快去休息吧,让青云她们来就行了。”
沈若水不依:“若水没事的,等郡主好一些若水再去休息。”
青衣等人只得退下由他来回忙着。
沈若水拧了个热毛巾拿到床边,要给郡主擦脸,陆风澜要接过来,却让他给躲过,然后细心地给她擦拭。陆风澜笑笑也任由他了。
沈若水将毛巾放下,倒了杯热茶,端给陆风澜,陆风澜起身接过道:“谢谢!”
沈若水轻笑道:“郡主为什么要谢若水呢?这是若水应该做的。”
陆风澜笑道:“好,我说错了。”将杯子递给他。
沈若水问:“还要吗?”
陆风澜摇摇头:“不要了。”又躺了下来,闭上了眼。感觉沈若水坐到了床边,便说道:“天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半晌没听到沈若水说话,便睁开了双眼,只见沈若水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含着情意脉脉地看着自己,脸上早已是红霞满布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逐渐在屋内弥漫开来,沈若水缓缓低下头来,将他那带着一丝紧张一丝凉意的薄唇印到了陆风澜的唇上。
陆风澜没动,她听到一阵心跳声,是沈若水的心跳,她能查觉到他的紧张,含着羞又带着坚决,沈若水握住了她的手,用舌尖轻轻在她唇上划着。郡主的嘴里带着酒味仍然象以前那样甜美,他忍着羞主动去挑逗郡主,就象以前郡主那样待他一样,将她的齿挑开,与她的舌纠缠。他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他听到郡主的呼吸开始有些紊乱,手也有些发抖。虽然郡主闭着眼睛,可是他能感觉到郡主的心开始动摇了。
忽然陆风澜睁开双眸,缓缓却不失坚决地将他推开。沈若水愕然地看着她,脸色渐渐发白,浑身开始发抖,慢慢滑落跪倒在床边。
陆风澜平静了下呼吸坐起身来,将他拉起来,皱眉道:“跪下做什么?”
沈若水强忍着羞耻的泪不让它们落下来,因为郡主说过不喜欢他哭,所以他硬是忍着不让自己哭,颤抖着说道:“若水不该冒犯郡主,若水该死。”
陆风澜暗叹一声,解释道:“什么该死该活的,你现在身子弱,不能如此,会让你病情加重的,等你身子好了以后再说吧!”
若水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赶紧转过头去用衣袖把眼泪擦干。陆风澜拉他坐下来,看着这个痴情的少年,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一刻说不动心是假的,她无法欺骗自己,可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自己是一个尝过情爱的女人,因为情伤这半年来一直没有想到过这些,可是做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在她这个年纪正是热情如火的时候,虽然她此时所占据的身体还不到十六岁,却也早就尝过情欲的味道,因此对于沈若水的主动,她有些期待有些渴望,不过那只是身体上的渴求,就象一个口渴之人对水的渴望一样,却无关爱情。她知道自己不爱沈若水,起码现在不爱,可是既然不爱就不能欺骗他,不能将错就错,如果以后她爱上了他再接受他也不迟。想到这她柔声对沈若水说道:“你现在气血两亏,再做这些只怕身子损坏得更厉害,你不想长久跟着我吗?”
沈若水点头道:“若水愿意一直跟着郡主。”
陆风澜道:“既然想一直跟着我,就要把身体养好,这样才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沈若水道:“是,若水知道了,若水一定把身体养好,等若水好了再伺候郡主。”
陆风澜苦笑道:“既然如此,快回去休息吧!”
沈若水低声道:“是,郡主,若水告退。”说着头也不敢抬地跑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深情守护
看着逃也似离开的沈若水,陆风澜颓然倒下,虽然刚才她坚决地将沈若水推开,可是那被引出来的情欲之火却怎么也消不下去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下了床,打开窗子,让那皎洁的月光倾洒进来。
望着那如洗的苍穹,想着自己以后的人生,她已经接受了现在这个身份,不再排诉与抗拒,要想接替金夙蓝代她在安靖王妃夫妇身边尽孝,让她们的晚年快乐安康,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要帮安靖王妃平稳地脱离朝堂,渐渐与皇家拉远距离,最好让安靖王妃成为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闲散宗亲,虽然操作起来很难,不过她有信心让自己不会成为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虽然由于不当心说出了弹簧之事,却也在无时无刻小心弥补着这个漏洞。今天给她们说“嫦娥奔月”的故事便是有心为之,让她们以为所谓的“天方奇谈”只是说一些稀奇古怪故事的杂书,这样才能消除她们的疑心。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便要处处留心找时间时不时给她们讲上几个神鬼的故事了。一想到这便更是心生倦意,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样的日子呢?此时她真羡慕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自己如果能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象他们那样会飞檐走壁该有多好,那样她便一声不响地飞离这一切,独自一人逍遥快活去了。
直到明月移到了天边,陆风澜这才意识到很晚了,关上窗户,紊乱的心已经归于平静,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看着月光下那精莹剔透如梦似幻的身影,任芳菲如雕像一般伫立不动,任由心中那爱恋的火焰熊熊燃烧。她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却又遥远的如天边的浮云令人琢磨不透,她的所作所为都不象他所了解的金夙蓝,他知道她失了忆,知道她忘了一切,可他仍有一种感觉,眼前的金夙蓝已经完完全全不是以前的那个金夙蓝。以前的金夙蓝飞扬跋扈任性胡为个性张扬,如今这个金夙蓝行事低调委曲求全性情平和。他真的不明白,失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所有性情吗?直至完全成为另一个人?
看到她身边出现的那个名优,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妒忌,难道她又回复了以前的本性?看到她温柔地对待沈若水他真想跳出去一剑把沈若水给杀了,可是他不能露面,他不能让任倾城找到他的行踪,他知道如果被任倾城找到自己,他便再无可能与金夙蓝有所交集。所以他在等,等待一个有利时机,他预感到金夙蓝的此行充满了重重危机,其他不说,单是君上的吩咐任倾城就不会善罢干休,因此他任由心中的忌妒与爱恋交措折磨也不露面,只是躲在一边暗中等待那个时机的出现。
可是今晚沈若水主动求欢的行为却让他自持的冷静差点化为冲动跳了出去,却又强自忍耐,乞求上苍让她们停下来。他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却可以听到,他听到沈若水颤抖的声音,他听到金夙蓝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只记住了一点,那就是她拒绝了沈若水。那一刻他的心如轻盈的飞鸟飞上了云霄,喜悦充满了整个心房,他感谢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感谢金夙蓝没有让他的痴心空付。他听到沈若水离开了房间,他也听到金夙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听到她下了床,他知道她在受着情欲的折磨,他知道他明了,因为他也同样承受着这种煎熬。听到她打开了窗子,看到她出现在窗前,看到她月光下的绝世容颜,看到她仰望苍穹,看到她落莫的神情,看到她凝眸深思的模样,他只觉胸口发热,以强大的抑制力让自己不要冲过去,他伸出手虚摸着她的脸让自己的手去抚平她眉梢眼角的轻愁。他陪着她一同呆着,直到她惊觉夜已深才关上了窗子。他闭上眼,瞑想着她躺回床上,他知道她的心已经归于平静,因为不一会他便听到她熟睡的轻酣。
任芳菲跪倒在地双手抱胸,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好象搂着郡主一样,他痛苦地呻吟着,嘴里发出破碎的呢喃:“夙蓝……我的爱……我心爱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爱……你知道吗……每个日日夜夜……守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独自承受着思念的煎熬……这些你可都明了……心爱的人……请耐心等待……我要把你心上的愁怨全都抹去……让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这是我对你的爱恋……这是我全部的柔情……心爱的人……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情……不要再回到以前那样……那样我会伤心……我会难过……我会忍不住妒忌的火焰……我会让自己化身为魔鬼……我会变成一个令人讨厌的妒夫……我会……心爱的人……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想与你比翼同飞……我想与你共同欢笑……我想和你五湖四海任意遨游……我想和你踏遍青山……想和你放声高歌……心爱的人啊……你明白我的心……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你不明白……你甚至都已经忘了我……在你的记忆中,我只是一个惹你不高兴的一个过客……你从来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我对你的爱……因此你对那个优伶温柔体贴……处处为他着想……为了他你甘愿自己承受情欲的折磨……虽然我很高兴你拒绝了他……可我更妒忌你为他着想的心……那一颗温柔高贵的心应该只为一个人而动……我想成为那个人……成为那个郡主心中的唯一……”
任芳菲仰天躺在地上,让初春的寒气逐渐冷却火热的身躯。
自从离开凤都,他化身无数隐藏在暗处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到郡主一路行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每天行那么一点路,可是看到她从马背上下来路都走不稳又感到心疼;看到她在车上吐得昏天黑地只能替她担忧。他知道她与沈若水的过往,只不过那时他认为那只是郡主荒唐时依仗权势欺压弱小,如今却又担心她与沈若水旧情复燃,可是看到她对沈若水无动于衷却又为沈若水感到可怜,看到她为沈若水动心却又气又恼,真是复杂得可以。不希望她冷酷无情却又希望她能将一腔爱恋留给自己,如此矛盾的心情折磨着他,忌妒的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让他二十年来头一次为情而动的心倍受煎熬。
第二十三章 代笔家书
当陆风澜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了。洗漱完后吃了一些早点,觉得有些不对劲,好一会才想起怎么没看到沈若水。便问张青云:“沈公子起来了吗?”
张青云道:“回郡主,沈公子还没起来。”
陆风澜有些诧异:“没起来?”心中担忧,不会病情加重了吧。想到这便坐不住了,起身向沈若水房间方向走去,边走边吩咐张青云把沈若水的药煎好后送来。
张青云道:“回郡主,沈公子的药已经吩咐店家着人在煎了。”
陆风澜点点头,到得沈若水房前轻轻敲了敲门,问:“若水,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舒服?”
听得里面有些声音,等了一会,才听到沈若水回答:“郡主,若水没事。”
陆风澜还是不放心:“你把门打开,我看一下。”
又等了一会,沈若水才把门打开,门开后沈若水低着头把陆风澜让进房内,陆风澜见他始终低着头,便问:“你怎么了?”
沈若水扭过头去,低声说道:“没怎么,郡主请坐。”
陆风澜在桌边坐下,打量着他,也看不出什么,便道:“你也坐下吧。”
沈若水垂首在一边坐下,感觉陆风澜在打量自己,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又羞又愧,更是不敢抬头看郡主。
陆风澜看他脸上渐渐布满红云,联想昨晚上的事也明白了,便不再追问,只说道:“没事就好,要按时喝药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否则年轻轻的落下病根可不得了。”
沈若水轻声应道:“郡主责怪的是,若水知错了。”
陆风澜想了想,问:“我见你表演时身边跟着几个小童,要不要把他们喊来供你使唤?这里都是女人不方便出来进去的。”
沈若水轻轻摇摇头,道:“还是不用了,那些小童是天香楼的,若水怕他们不懂规矩让郡主为难,若水可以照顾自己,郡主不用为这些小事操心。”
陆风澜也想到,加上一个沈若水自己这一行人除去离开的姚玉梨也有八人之多,如果再加上四个小童只怕让青衣等人为难,因此也不再坚持。又问:“要不要给你义父捎个信儿,告诉他你的决定?”
沈若水点头:“郡主说的是,若水写封信让童儿带回去,也好让义父放心。”
陆风澜道:“先喝了药吃过东西再写也不迟。”
说话间张青云已将煎好的药端了来,还顺带把早饭也端了来。
沈若水忙站起来道谢,张青云连说“不敢”下去了。
沈若水问:“郡主吃了吗?”
陆风澜笑道:“我吃过了,先把药喝了吧。”
看着沈若水将药一饮而尽,笑问:“苦不苦?”
沈若水道:“药自然是苦的。”
陆风澜叹道:“想我受伤那会儿天天喝这苦汤,害得我一看见黑乎乎的东西便满嘴的苦味。”
沈若水脸一白,抓住了她的手:“郡主受苦了。”
陆风澜苦笑道:“没什么,这不好了吗?”
沈若水低声道:“郡主以后可要……”面色凄然却说不下去了。
陆风澜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的手道:“放心吧。”她可不是正牌的金夙蓝,自然不会象她那样惹事生非。看了桌上的饭菜笑道:“快吃吧,不然要凉了。”
沈若水应了声,便拿起碗筷慢慢吃了起来。
回到自己房里,陆风澜想着该怎样给安靖王妃写信说沈若水的事。却又想到一事,自己不会写这里的字。虽然可以看懂一些,却是写不出来,自己只会写简化汉字,即使写了也不会有人认识,再说自己也用不好毛笔。想到这里有些为难,便将张青云喊了来,问她会不会写字。
张青云一头雾水,点头道:“回郡主,小人认得几个字。”
陆风澜喜道:“那便好,我要给王妃写封信,我说你来写。”
张青云这才明白,忙出去找来笔墨绢帛。陆风澜将沈若水之事大至说了一遍,张青云犹豫片刻,陆风澜问:“怎么,有什么疑问?”
张青云道:“郡主请恕青云多嘴。”
陆风澜道:“你说吧。”
张青云道:“回郡主,我朝法令,以沈公子的身份是不能进王府的。郡主这样安排只怕会让王妃动怒。”
陆风澜倒不知道这一点,张青云便解释道:“皇朝法令,‘贱籍’不得入室,只能置办在外,因此沈公子之事怕是不妥。”
陆风澜皱眉,这是什么狗屁法令?
见郡主不解,张青云解释道:“所谓‘贱籍’也就是‘贱民’,象奴婢、佃仆、乐户、丐户、惰民、世仆、伴当等等。她们不能与‘良民’通婚,她们的子女也为‘贱民’。 她们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连穿戴都不能与‘良民’一致,要穿有‘贱民’标志的衣服、鞋子。”
看郡主的面色越来越不愉,张青云住了口。
陆风澜还真没想到这一些,自来到这个闻所未闻的金凤皇朝后,她还从未留意过身边的一切,只是一味的逃避与漠视。如今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封建王朝的冷酷与残忍,将人死死地困在一个所谓的身份之中,那些吃苦受罪的人竟然世世代代都要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受尽欺压与剥削。难怪那玉奴竟将自己的性命如此看轻,那是对人世再无留恋的绝望、与抗争吧!只是不管怎样自己都无法放任沈若水再回到天香楼,只为了那可怜的痴情少年对金夙蓝的一片痴心她也不能丢下他。反正金夙蓝的名声已是那样响亮,也不在乎再多上“纳伎”这一条。
因此便道:“我又没说将沈公子接回王府,只是请王妃与天香楼交涉将沈公子的卖身契取回,至于其它的,等以后再说。”
张青云心中苦笑,暗想这回凤都的御使们又有事情做了。不再多说,片刻便将信写好。陆风澜大致看了看,果然自己若写肯定写不出来。点点头让她把信寄回凤都,又吩咐备好行装明日便上路。
张青云答应着自去办事。
第二十四章 无双心事
姬无双斜依榻上,面前摊着一卷书。一旁服伺的小童见他半天也没翻动,不禁好奇,这页书册上有什么好句让他们家公子看了好长时间也不翻动一下?偷眼望去,才发现他们家公子在发呆,长长的眼睑半掩着那双总含笑意的美目,不知在想什么。
姬无双的心里正在想着那个让他第一次有了挫败感的金夙蓝郡主,那样一个曾经任意妄为好色无行的郡主如今怎么会变成美色当前却视而不见的一个人。难道自己不美吗?也不是,他在她的眼中看到过惊艳与赞叹,也看到她片刻的失神,因此自己在她眼中仍是美的,可为什么没有那种为美色所惑的贪念?他知道自己的美是无人可比的,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贪婪与欲念,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背景才让那些人不敢有所妄动。
早在他十三岁时便有无数人家前来提亲,因着受祖母的宠爱与自己的不愿,所以才至今未有定亲。他看不上那些个好色之徒,满口仁义道德却一肚子鸡鸣狗盗,表面上盗貌岸然,私底下却荒淫无度。那些所谓的贤达墨客见了他看似彬彬有礼,可哪一个暗地里不是神魂颠倒恨不得扒掉他的衣服任意胡为?那眼中赤裸裸的欲望让他恶心让他厌恶让他鄙视,看得多了心也就凉了,难道他的绝世姿容便要葬送在这些所谓的世间英才身上?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小小年纪的他便已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邀宠,学会了撒娇,学会了利用一切有利形势为我所用。所以他乖巧地让一家之主的祖母答应让他自己选择妻主,也让他聪明的头脑参与到家族的生意中来。
他出色的表现让祖母大为满意,他也小心周旋在虎视眈眈的族人之间,不让她们小看他轻视他,他也利用这一切的便利好好地选一个可以与他共赴人生的良人。
几年下来虽然生意上他有了进展,可是那个良人却从未出现。眼看一年大是一年,他已经过了十八岁,答应他自己选妻的祖母发下话来,二年内他再选不出人来便由家里给他作主选一个。
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阵烦闷,只因祖母放出了话,所以上门提亲的又多了起来。这次为了躲避一个家族不想得罪的人他跑了出来,顺便视察一下外面的生意,不想却意外地遇见了恶名在外的安靖王府的郡主。
刚见面惊叹着世间竟有不逊于他的绝色容颜,而后却又对这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产生了轻视之意,以为不过如此。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据傲的心大受挫折,素有恶魔之称的郡主并未被他的美色所惑,除开刚见面时的惊艳之外,她并未对他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他能看出来她眼中的赞赏,却也仅止于此。那不是作伪,而是真真切切的只是欣赏,并无令人厌恶的欲念。他怀疑这真的是那个放荡形骸任意胡为的金夙蓝吗?为什么她的作为与她的名声不符?看着她为沈若水忧心仲仲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意,竟有些羡慕沈若水了,却又让他有了不服之心,为什么沈若水一个下贱的伎子却让她怜惜有加,而他这样一个身世容颜堪称一流的世家公子却遭到她的轻视?他真的弄不明白,是世人对金夙蓝的误传还是怎么了,这样的金夙蓝就象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不甘的人,一个让他不知不觉受吸引的人,一个让他无意中动了心的人……
恼怒地将书册扔到一边,小童吓了一跳,不知自家公子怎么突然间生了气。只见他们公子绝美的容颜有些阴沉,那时刻带笑的眼中闪出一丝恨意,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握着,似要抓着什么不愿丢开一般。姬无双一抬头,小童吓得低下头不敢再看。姬无双冷冷地看了小童一眼,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刚走到房外,便看到酒楼管事向这边走来,因此便停住了脚步。酒楼管事远远看到他站在门前,忙紧走几步,到了跟前行过礼,姬无双道:“有事?”
酒楼管事道:“回公子,沈若水公子差人给他身边的小童带来一封信,说让他们回凤都去,自己跟陆小姐一起远行。那几个小童吓哭了不知该怎么办,公子您看该怎样处置?”
姬无双一时无语,天香楼虽然暗中有姬家支撑,却不属他管,是他长姐在暗中操作。他隐隐知道天香楼不是那么简单却因是男儿之身不好打听插手。沈若水跟他一同前来还是他长姐的见意,想起当时长姐嘱托时的吞吞吐吐,便是冷笑,他有听说长姐迷上了沈若水,被酸意大发的姐夫闻知便要找沈若水的麻烦。长姐不敢惹姐夫,又怕他打上门去,正好自己要出门,长姐便托他将沈若水带了出来,名义上是表演,实际上是保护。
只是想不到沈若水会与金夙蓝有瓜葛,而且还在这里遇到,当他看到金夙蓝抱住倒地的沈若水时,他便知道长姐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私底下有些幸灾乐祸,这个长姐一向与自己不对盘,她仗着娶了锦王王夫的弟弟,有锦王撑腰一向不将其她姐妹兄弟放在眼里,一度还想打自己的主意,要把他献给皇太女,只是因为皇太女一向对男色不热心加之自己当初还小也就作罢了。等自己稍长些又想把自己献给二皇女,一想到那个贪淫好色的二皇女,他浑身都不舒服。幸好他求得了祖母的同意自己选妻,不然他早就被送进了火坑。只是自己现在终身无定,祖母又发了话,他这个长姐又开始打他的主意。若非她自己也不会躲出家门,只是不出来也就遇不到金夙蓝。想到金夙蓝心中又是一烦燥。
姬无双问:“信在哪里?”
管事忙将沈若水写的信取了出来,姬无双打开看时,果然是说他要与郡主一起远行请义父放心。姬无双冷笑,原来那天香楼名义上的楼主是知道沈若水与金夙蓝之间的事情的,只怕还帮着瞒骗自己的长姐,看来长姐那里出了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了。
将信交还给管事,说道:“先让他们呆着哪里都不许去,我想长姐也该到了。”他还真期待早一些看到长姐那趾高气扬的脸吃憋的模样。
第二十五章 风雨前夕(一)
青衣看罢手中的字条后将字条团在手中,片刻字条便化作了青烟,将灰烬吹散后她对一旁的玄衣道:“皇太女殿下有谕旨,让我们尽量拖住郡主不要再前进,如拦不住也要留下线索,殿下不日即到。”
玄衣惊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殿下亲自前来?”
青衣叹道:“定是皇上旨意让殿下将郡主带回,想是怕郡主有不测。”
玄衣道:“那也用不着殿下亲自跑一趟,如果殿下有什么我们死十次都弥补不了的!”
青衣摇头,心想:“只怕殿下是自请圣旨,她对郡主的心意从未停止过,如今得知郡主有危险自然比谁都着急。”
玄衣忽然道:“如果殿下看到沈公子该怎么办?”
青衣想了想道:“让殿下知道也好。”最好就此断了念想。
玄衣也如是想,二人对看一眼皆有志一同地点点头。
忽听展飞霜在外叫道:“你们俩在里面嘀咕什么呢?”说着推门走了进来。
青衣也不瞒她,只说凤都有信最好拦着郡主不要再向前。展飞霜道:“定是圣上有了旨意,不知是谁来下旨。”
青衣小声道:“是皇太女殿下亲自前来!”
展飞霜吃了一惊:“皇太女殿下亲自前来下旨?”
玄衣“吁”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
殿飞霜小声道:“皇太女殿下怎能亲自前来,如果出了什么差子谁能担待得起?”
青衣道:“殿下已经上路了,想来皇上对郡主所说之事很是重视,也怕郡主出事因此便让皇太女殿下带着亲卫前来。”
展飞霜听说带着亲卫前来更是一惊,这亲卫可是专门负责圣上安全的,从不离开皇上身边,也没人知道她们都是些什么人,如今竟然为了郡主而派了出来,虽说皇太女亲来是一个原因,但对郡主的重视也可见一般了。
玄衣道:“可是郡主并未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要往前行,真担心出事。”
展飞霜道:“要不,我们跟郡主明说皇上就快有旨意下来,请郡主在此等候,郡主再不乐意也不会抗旨的。”
青衣摇头:“郡主对我们早有隔阂,如此一来只怕更让她气恼。郡主以前是什么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虽说现在失忆改变许多,但骨子里仍不喜被人牵制,搞僵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再说皇太女殿下也交待不要让郡主烦恼,反正郡主每日行进也不远,只要留下线索殿下会很快赶上来的。”
玄衣道:“这事还是要与青云两人说开,我想她们也不想郡主发生什么事情,真有事她们也不好向安靖王妃交待。”
展飞霜连连点头:“对,只要我们之间没争议,郡主也无法子反对。”
青衣也同意,玄衣便出去喊了张青云与顾霞来。待两人来后将事情一说,她们自然没意见。几人商量了半天便决定照旧跟随郡主上路,只是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夜晚也安排好防范的工作。
张青云敲了敲门,陆风澜道:“进来!”
进了屋,行过礼,张青云道:“郡主,殿下有信传来。”
陆风澜一怔:“什么事?”预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听张青云道:“殿下传信让郡主即刻回程。”
听了此话,陆风澜只觉浑身发凉,看来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还以为能逃开这一切,躲得远远的,不想自己的一时大意竟将一切努力付之流水。这肯定是女皇向安靖王施加压力,让她传信将自己唤回,否则她与安靖王都已经说透了,安靖王怎么会出尔反尔让自己回去?跌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恼火,一腔怨气无处可发,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杯子摔到地上立刻粉身碎骨,茶水与碎片四处飞溅,张青云也不敢躲闪,衣上被溅湿了一片。
听到屋内的响动,青衣等人忙进得屋来,只见郡主坐在桌边铁青着脸,地上是粉碎了的杯子,张青云垂首而立不敢言语。看到她们几人,郡主原本妩媚的眼眸此时闪着熊熊怒火恨恨地看向她们,半晌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好,你们很好!”忽地站了起来,以手指着她们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听到异动的沈若水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也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喊了声:“郡主,您怎么了?”
陆风澜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她们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她们不将自己的言行举止都汇报给女皇,自己怎么会刚离开没几天便又要被迫再回到那个囚笼?这次回去怕再也没机会出来了,自己肯定会被卷入到风尖浪头之上,以自己单纯的头脑与生来就处在权力中心的她们周旋怕不死无葬身之地?自己死不要紧,反正也是捡来的命,只怕会将安靖王府数百口人都牵连在内。一想到这她恨死了自己,为什么去做那什么弹簧,颠就颠吧,又不会死人,这下可好,一个不当心可真要了命。可是却又知道她们也是奉命行事,她们自小接受的便是忠君爱国的教育,天,地,君,亲,师,君还排在亲之前,为皇家效命是她们的人生目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不过一个亲王的世女,而且还是受到猜忌的亲王,她们自是将自己的职责进行到底。想来想去一腔怒火竟无法向她们发作,恼怒之下将桌子掀翻在地,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虽然知道郡主会生气,却没想到会发这么大火,看着郡主满腔怒火前面疾走,青衣等人也不敢紧追,只缓缓跟在后面。本想等皇太女亲来传旨的,不想张青云接到安靖王妃传来的消息,她们以为既然是安靖王妃亲传的消息,想来郡主也不会违背,因此张青云便径直说了。没想到郡主的怒火如此之大,张青云也吓了一跳。自打郡主伤好以后还没见她发过火,让她们以为郡主自此转性了,如今看来郡主还是那个任性的郡主,只是没惹到她,惹到她后同样会让她们害怕。想到郡主怒火中烧的样子,再想到她以前的作为,心中不禁一阵乱跳。
第二十六章 风雨前夕(二)
满腔怒火的陆风澜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无拘无束的人众,心中无比羡慕她们的自在逍遥。前世自己虽然感情上受了伤害,可是却不象现在这样动步身后便跟着大把的人,名义上是保护自己,实际却是监视,那种被捆得死死的感觉让她感到窒息,让她觉得可悲,看似风光无限,却连想去哪里都做不到。
走着走着她站住了,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家三口,爽利的母亲抱着女儿,温婉的父亲跟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提蓝,里面放着一些蔬菜,那母亲时不时回过头来与父亲说笑。打身边走过时,看到一个天人般的女子站在一旁盯着她们看,那父亲羞怯地低下了头,那母亲充满敌意地看着她,却发现那女子一脸伤感地望着她们,心中奇怪,不知这个衣着华美的丽人为什么盯着她们看。她们紧走几步越过陆风澜快步离去。
看着那一家三口离开,陆风澜突然感到一阵悲伤,这样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她们虽不能锦衣玉食,不能高头大马,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可她们却过得那样舒心那样快乐,不用为权利之争而苦恼,也不用提防什么,说话也不需三思后想,那样平淡的日子为什么自己以前没觉得可贵,而现在想要却成了一种奢望。
沈若水跟了上来,他担心地望着郡主,看着郡主一脸哀伤,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拉着郡主的衣袖轻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陆风澜不说话,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意,摇摇头只是拉着他慢慢向前走。沈若水知她心中难过便不再说话,只任她拉着自己漫无目地的走着。
茫然地走在大街之上,没看到往来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她们手拉手,窃窃私语着她们那样大胆,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亲密的行走在人群之中。
沈若水羞红了脸心如鹿撞却依然握住郡主的手紧紧跟在她的身边。而陆风澜却满怀心事没注意到这些,直到一个人挡在面前大叫着“伤风败俗”才让她站住。
看着一脸激愤的妇人指着她与沈若水口中叫嚷着:“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伤风败俗,不顾廉耻,手拉着手,是哪位高人教出来的高足,你是谁的门下,快快报上名来。”
陆风澜愕然地望着她,听她一迭声地叫自己报上名来,不禁奇怪,问:“这位大婶,为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你有事吗?”
那妇人听她喊自己大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大……大……大婶?你喊我学监大人大婶?”
陆风澜不明白学监是干什么的,问:“学监是做什么的?”
那学监瞠目结舌地望着她:“什……什……什么……”
沈若水赶紧拉了拉陆风澜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地解释了几句。陆风澜这才明白,所谓的学监就象稽查队一样纠察师生过失的官员,官为正七品。她更不明白了,自己又不是为人师表的,她干吗拦住自己的路。沈若水却知道所为何来,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后退了两步。
青衣等人原不敢紧跟其后,这才让那学监将陆风澜的去路挡住,这时已经赶了过来将陆风澜紧紧围在了中问。周围本来围了好多人在看热闹,如今看到几个气宇不凡的女子围在那两人身边,这才感觉异样不敢再围在旁边,哄得一声四散开来,只剩下跟随学监的人还随在其后。那学监看得目瞪口呆,见青衣等人怒视着自己,虽有些害怕,却又涌起了怒火:“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威吓朝庭命官?”跟在她身边的从人也叫嚷着:“大胆,还不退下!”
展飞霜笑道:“学监大人,还是算了,我们家小姐今天心情不好,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再追究了。”
那学监听展飞霜如此说,更是气恼:“心情不好就可以随意胡来?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又目无尊长不听管教,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革去她的功名重打三十大板,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师道尊严什么是礼义廉耻!”
陆风澜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拦住自己的去路,原来是因为自己拉着沈若水的手,不禁啼笑皆非。
陆风澜当然不知道,在金凤朝男女是不可以在大厅广众之下有所牵扯,被所谓的卫道士看到是要吃官司的。如果是学生的话还会被革去功名,永远不能再参加晋考,而男子更会被世人唾弃,严重的甚至浸猪笼。
见她叫嚷着要抓自己,本就一肚子怨气无处可发,见她撞到炮口之上便毫不客气地发作道:“哦,你老人家看我们拉手就气成这个样子,那我这样你又待如何?”说着一把拉过沈若水搂住了他的纤腰。
那学监吓得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再也合不拢。青衣等人虽也吓了一跳却还没怎么样,郡主以前当街强抢官家之子也无人敢过问,如今她正在气头上,那个不识相的学监撞了过来正好让郡主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再说郡主只不过搂了自己身边的人,虽然不雅却好过郡主的怒气冲着自己发。
沈若水胀红了脸,只觉浑身酥软半分力气也施展不开,任由着郡主搂着自己。那学监气白了脸,颤抖着手指着陆风澜叫着:“不……不象话……反了……反了,胆大妄为、不顾廉耻……快来人把她抓起来送到衙门里去……”
见学监如此,青衣怕事情闹大,对展飞霜使了个眼色。展飞霜点点头由怀中掏出一物在学监眼前一晃,学监虽老眼却尖,已看清那是什么对象,不由大惊失色,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腿一软差点跪下。
展飞霜道:“你老可站稳喽!”
那学监一机灵,听出她话里警告的意味,立刻站得直直的。
陆风澜虽没看到是什么,却知道定是女皇给展飞霜证明身份的东西,刚才的气恼如今全化为了无奈,她们也是听命于人,自己跟她们生什么气,如此迁怒于人太不象自己了。松开沈若水,不再看她们自顾离去,沈若水紧跟其后。青衣等人也不再理会那学监追了上去,这回却不敢离那么远了。
看着她们一行人远去,留在原地的学监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吓得随从惊呼一片。
第二十七章 风雨前夕(三)
陆风澜一行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周围的人才纷纷议论着那些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连学监也敢捉弄,还把学监吓得晕了过去,猜测着她们是什么来头。人群中一个衣着朴素其貌不扬的女子却紧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双手紧握,从她身边走过的人可以发现她在微微发抖。
任芳菲从未觉得自己象今天这样难过,看着金夙蓝面色不愉地冲出来,他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很难过,虽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却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她很愤怒、伤心、难过与不甘。看到沈若水追出来两人手拉手一同走,他差点就冲了过去。在看到青衣等人后他冷静下来,依然遥遥跟在后面。看到金夙蓝搂住沈若水气那个学监,他象被雷击了一样眼冒金星,浑身发颤,躲在人群中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心痛难耐。为什么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为什么又成了那个任性胡为的女子,她已经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吗?又成了那个嚣张跋扈的金夙蓝?自己以后该怎么做?是继续暗中跟着她找机会把她带走?还是就此放开手远离她?可是那已丢失的心他还能找回来吗?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躲到一边。那是跟在任倾城身边曾围堵过他的一个人,那人身边还有一人,两人向着金夙蓝等人去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在监视她们一行。他暗中留意了一下周围,没看到任倾城的身影,不知道她藏在什么地方。心下忐忑,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有没有被人发觉。
心情郁闷的陆风澜走进一家茶馆,此时时间还早空位很多,随意找张桌子坐了下来。早有店伙计满面笑容走过来问候要什么茶。
陆风澜懒懒地道:“随便吧。”
伙计看她们一行衣着光鲜仪表不凡便知是大有来头,自是将好茶端了上来,并上了几盘干鲜果品。
陆风澜满怀心事地喝着茶水,沈若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默无一声地坐在一边不敢打扰她。青衣等人亦是如此,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相互间用眼神交流着却不说话。
此时茶馆里涌进来一群人,边走边议论著什么。伙计们迎上前将众人领到座位之上,只听她们大声说着:“真是稀奇,不知道那人给学监大人看的是什么,会把学监大人吓晕过去?”
陆风澜一听便知道她们正在议论方才之事,便低下头装作喝茶吃东西。
只听那些人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个女子真得好嚣张,学监大人斥责她,她竟还敢公然地搂抱那位公子,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只怕她大有来头。”
有人接道:“我们金凤朝能如此公然在大街之上行此不轨举动的只有安靖王府的郡主,如今这位不比她差,不知又是哪家的皇亲贵戚也开始学起了她,唉,真是世风日下啊!”
又有一人道:“你们看那女子貌美如花,竟比男子还要妩媚,她身边的男子虽然出众却也比不过她,那样一个出色的人儿竟然是个胆大妄为的狂徒,真是可惜了那身好皮囊!”
沈若水担心地看了看郡主,生怕她发怒,却发现她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水,一点恼怒的神色也没有,不禁又有些奇怪。他真的不明白如今的郡主为何竟比以前还要难以琢磨。
张青云偷眼看了看她,发现郡主一脸淡然,就象人家议论的不是她一样无动于衷。人渐渐多起来,陆风澜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张青云一看也赶紧示意众人放下杯子,同时掏出一碇银子放倒桌上,抬头看时陆风澜已经向门外走去。她们几个同时起身倒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个人惊叫道:“她不就是刚才那……”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吓得她一缩头再也不敢说话。屋内的说话声也顿时停了下来,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去后才又开始议论开来。
那个先认出陆风澜等人的女子长出了一口气:“哎哟我的妈呀,那人的眼光好吓人,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一人担心道:“怎么办,我们刚才议论她们不会有事吧?”
有几个也同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她们连学监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该怎么办?会不会惹祸啊?”
有胆小的已吓得面无人色了,还有的已经开始结账要走。有胆大的说道:“怕什么?不就是议论了两句吗?如果找我们麻烦刚才就发作了,现在人都已经走远了还怕什么?”话是如此但她们还是早早结账离开了。
走出茶馆的陆风澜一阵茫然,难道自己当真要重回凤都,重新过起谨言慎行的日子,或就此沉沦象金夙蓝那样花天酒地任意胡为?她不甘心那样过,也不愿意那样过。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想法子躲开她们偷偷溜走,她不要回去,不要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凤都。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才能躲开青衣等人的视线呢?她们可都是武功高手,自己想跑也得能跑得过她们。再说自己动步就有人跟着,想躲开她们还真是不容易呢!还有一个沈若水,他怎么办?自己跑了他难道还要回天香楼?经过今天的事他定是更加死心踏地跟着自己了,当时只顾着气那个老腐朽,拉了他做戏,却没想过对他的影响。唉!自己当真是气胡涂了,才会不假思索那样做,难道真是年龄变小人也跟着沉不住气来?
摇摇头,不满自己的行为,正自胡思乱想,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身边响起:“呀,真是巧,这不是陆小姐吗?”
陆风澜停住脚抬头看时,一辆精巧的车子停在自己身边,姬无双手执车帘正自车上双眼含笑望着自己。
“是姬公子啊!”陆风澜打着招呼。
一旁的沈若水沉下脸来,不动声色地挨着陆风澜站定。
姬无双自车上下来,笑问:“陆小姐这是上哪里去?”
陆风澜道:“人生地不熟的随便走走!”
姬无双暗喜:“无双自请为陆小姐做个向导可好?”
陆风澜心中一动,便道:“只怕不好劳动姬公子。”
见她没有拒绝,姬无双大为高兴:“无双在此也算半个地主,能为陆小姐效劳是无双的荣幸!”
陆风澜道:“如此便劳烦姬公子大驾。”
第二十八章 风雨前夕(四)
姬无双与沈若水分别走在陆风澜左右,姬无双笑语不断为陆风澜讲述着本地特色,沈若水一言不发只紧挨着陆风澜。
姬无双道:“前面不远有一个园子,里面风景很是不错,陆小姐有没有兴趣游玩一番?”
陆风澜道:“好啊,陆某出来便是为了游玩,既有好的去处自然不会错过,姬公子带路吧!”
姬无双看了沈若水一眼,笑道:“沈公子身体不好,能不能支撑得住啊?”
他这样一说,陆风澜也有些担心,停住脚步问:“若水,你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沈若水白了脸,道:“若水没事,小姐不用担心,若水可以陪着小姐。”
陆风澜道:“如果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
姬无双接道:“是啊,我看沈公子的脸色很不好,大概是累着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沈若水怒视着姬无双,咬牙道:“不劳姬公子挂心,若水知道自己的身子还撑得住!”转向陆风澜低声求道:“小姐,不要丢下若水。”说着泫然若涕。
陆风澜道:“我是怕你累着,如果没什么就一起去吧。不过若是不舒服就说一声,不要为了玩儿反而加重了病情。”
沈若水高兴道:“是小姐,若水知道了。”说着挑衅地看了姬无双一眼。
姬无双若无其事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上路吧!”说着又扭过头对跟着自己的车妇道:“你回去跟大姐说一声,我陪陆小姐前去桂园游玩,回头再与她会面。”
陆风澜有些过意不去,道:“姬公子有事还是不要去了,我们自己随便逛逛就行了!”
姬无双道:“哦,没什么,家姐来此原本是为了陆小姐所说的弹簧一事,不过陆小姐说过不能合作,那也就没什么事了。”
车妇答应着驾车走了。
陆风澜默然无语,就是这该死的弹簧让自己陷入了困境。长叹一声:“唉!”
姬无双奇道:“陆小姐有心事?”
陆风澜苦笑道:“我能吃能喝能玩有什么心事?”
姬无双笑道:“陆小姐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什么心事?”
“是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
姬无双“扑嗤”一声乐了:“哪里就真有字啦!”
陆风澜失笑道:“只不过顺手摸了一下,倒让姬公子取笑了。”
姬无双见她无意说便不再追问,只是说些风土人情文人雅士,说笑间来到一处庭院外,姬无双笑道:“到了!”
陆风澜看去,只见一片占地颇大的一处园林,朱门碧瓦,很是气派,门头挂着一块匾额上面书写着两个字,大概就是姬无双所说的桂园吧。门前停着许多车轿,一些车妇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叙谈着什么。门旁还有几个家人立在那里,看到姬无双等人笑道:“姬公子今天也来桂园赏玩。”
姬无双道:“你们家公子在不在?”
那家人道:“不巧我们公子回去了,姬公子有事我们可以前去回禀一声。”
姬无双摇头道:“无事,今天陪些客人来此游玩一会,不用麻烦你们家公子。”说着领着陆风澜一行进到里面。
迎面一座假山,让人不能一窥全貌,绕过假山,两边回廊蜿蜒曲折,顺着回廊边走姬无双边介绍道:“此处原是宁家的居处,因种了大量的桂花而名为桂园,其实里面不光只是桂花有名,它的建筑构思巧妙,重檐迭楼,曲院回廊,疏密相宜,还有大量的奇峰秀石,引人入胜。整个园子可以分为四大部分,中部以山水见长,池水明洁清幽,峰峦环抱,古木参天;西部环境僻静,富有山林野趣;北部竹篱小屋,颇有乡村田园风味;东部以建筑为主。因着宁家这处园子风景优美,往往引来许多文人墨客留恋驻足,宁家家主索性搬出园子,将这一处改为了供人游玩的去处,东部建筑处还设有酒食,可以供游人休憩饮酒。”
陆风澜听着姬无双的介绍看着眼前的美景,园内亭馆楼榭高低参差,变化无穷的建筑空间,藏露互引,疏密有致,虚实相间,颇有步移景换之妙,旷奥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回廊尽头是迷离掩映的漏窗、洞门,中部景区的湖光山色若隐若现。绕过门窗,眼前景色才一览无余,达到了欲扬先抑的艺术效果。
陆风澜心中惊叹,此处竟不比苏州园林差,畅游其中如不是周围皆是长衣广袖衣着的游人,真让她恍如身在苏州园林的感觉。
坐在窗边的桌前,边享受美食边欣赏窗外的美景,虽然天色已暗,但高高挂起的灯笼将园内照射得光华闪闪更显得富丽堂皇,灯光折射在水上,水中倒映着灯光,远处隐隐传来丝竹之声,浑似身入幻境,不思离去。
陆风澜叹道:“果然是一个美妙之处。”
姬无双笑道:“如在桂花飘香时节来此更是美妙无比呢,还可以吃到新鲜的桂花糕,现在的桂花糕是用去年存下的陈货做的,远不如新鲜的口味好,不过桂花酒倒是挺好喝,陆小姐可以品偿一下。”说着斟上一杯递与陆风澜。
陆风澜接过放在鼻下闻了一下,一股桂花的幽香伴着酒香浸入肺腹,不由赞道:“闻起来味道不错。”
姬无双也给沈若水倒了一杯,沈若水道谢接过放在桌上,姬无双笑笑,举起杯子道:“请!”
陆风澜回敬:“姬公子请!”浅浅抿了一口,甜甜的伴着桂花香气顺入胸腹。只不过有了一次菊花酒的教训她可不敢小看这甜甜的花酿。
放下杯子,姬无双笑道:“陆小姐怎么只喝了那么一点,这酒不合小姐的口味?”
陆风澜摇头道:“是风澜的酒量浅,喝不得酒,倒不是其它原因。”
姬无双奇道:“这桂花酿味道挺淡的,我们男子经常喝也没什么,怎么陆小姐倒怕得如此?”
陆风澜笑道:“只因我曾喝醉过失礼,所以便尽量不喝或是少喝。”
沈若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只将疑问藏在心中。
第二十九章 风雨前夕(五)
漫步在庭院小路之上,听着身边妙人儿的珠玉之言,陆风澜内心深处五味杂陈。被两个如此出色的男子所包围,不仅没有所谓的轻松愉快,心情反而有些沉重。
前世的自己就不是一个能左右逢源的人,李震亭曾说她:“亏你长了一付花容月貌,却不识风情,没有情趣。”
虽是戏言却也说明了自己没有讨人喜欢的性情,真不知道李震亭当初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挑花了眼才苦苦追求自己这个无趣的女人。如今虽然换了一付皮囊但性情仍是自己,只是自己这样一个不懂情趣的女人现在却被两个出众的男子所追求,真不知道是他们的眼光有问题还是李震亭喜新厌旧的说辞。
沈若水自不必说,能成为凤都第一名伎怎么会是个简单人物?而这个姬无双更是出类拔翠的人中龙凤,家世优良品貌无双,在女子为尊的世界里能以男子之身在家族中独当一面,谁敢说他不是一个厉害角色?他对自己的情意瞎子也看得出来,只是他的心机太过深沉不为自己所喜。本想找机会请他帮忙脱身的,看来此路不通,这样一个精明厉害的男人还是少惹为妙,别到时被他卖了还傻傻地帮他数钱。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前面一阵嘈杂之声传来。姬无双惊讶地看到青衣等人迅速将陆风澜围在中间,如临大敌般谨慎地四处观望。陆风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姬公子莫要奇怪,她们一向如此。”
一会几个宁家下人过来安抚众人道:“大家不用担心,是两个喝醉了酒的浑人发酒疯,已经没事了。”
一个下人眼尖看到姬无双忙过来见礼:“没有惊吓到姬公子吧?”
姬无双摇摇头,问:“是哪家的浑人竟到这里撒酒疯?”
那人回道:“看着面生得紧,想来是路过的客商,已被辇了出去。”
姬无双道:“如此粗鲁之人也来此清雅之地装斯文,真是扫兴。”
那人一迭声地道歉,姬无双摆摆手那人才退去。
青衣道:“小姐,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陆风澜道:“先把姬公子送回去我们再走。”
知道姬无双已经把车子打发回去只得依允。
到了门前,陆风澜让张青云喊辆车要送姬无双,姬无双笑吟吟地道:“难得今天月白风清,无双想走着回去。”
陆风澜有些为难,如果走着回去不可能让他独自一人,如果陪他又怕沈若水吃不消。权衡片刻,对沈若水道:“你先坐车回去,我把姬公子送回府即回。”
沈若水瞟了姬无双一眼,见他嘴角含笑知他故意找机会接触郡主,心生妒意,便道:“小姐若水也想走一走,我们一同陪着姬公子散步如何?”
陆风澜摇摇头:“出来这么长时间,陈管家该着急了,你先回去告诉她一声再把药喝了,我片刻即回。”
沈若水一急:“小姐……”
陆风澜道:“听话!”
沈若水不敢再违逆,只得委屈地答应。临走恨恨地看了姬无双一眼,姬无双笑道:“沈公子保重!”
沈若水咬牙道:“多谢!”坐上张青云喊来的车子不甘地离去。
姬无双笑道:“沈公子真是个可爱的人儿。”
陆风澜笑笑没说话。
姬无双又道:“无双曾听说沈公子虽性情柔弱似水,却玉洁冰清,得到无数豪门贵女的追捧,想不到他原来衷情陆小姐,如今更是不顾一切跟随陆小姐而去,当真令人佩服他的勇气,也让无双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个冰雪聪明之人做出此等大胆之举呢?”
陆风澜暗自叹息,这姬无双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只道自己也定是与寻常人一样会对沈若水心生隔阂,却想不到自己并非是正儿八经的金凤朝人,他明褒暗贬的一番说词不仅无损于自己对沈若水的看法反而让自己对姬无双的这种背后议论人的行为有些反感。因此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若水有他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姬无双暗自一惊,他料不到这个尊贵的郡主竟是如此看重沈若水,不仅没有心生恶念,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让他后悔自己的急燥,不该如此轻率中伤沈若水。因此笑着说:“陆小姐真是出口惊人呢。难道说我们男子也可以主动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吗?”
陆风澜道:“那又有何不可?”见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欲语还休的模样,猛然醒悟这个话题实在是敏感之极,不由尴尬地住了口。
姬无双却心中大为得意,虽说自己的主动之举有违训教,但听到心仪之人如此说法真比天籁之音还要令人陶醉。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陷入沉静之中,只有脚步声伴随左右。
姬无双抬头望着空中的明月轻笑道:“今晚的月儿真是分外明亮呢!”
陆风澜也抬头应和道:“是啊,快到十五了。”
姬无双道:“只可惜过了十五月儿便要残了。”
陆风澜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好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陆小姐说得真好。”姬无双惊艳无比地望着她。
陆风澜哑然,一时的感叹竟盗用了名人的诗句:“哦,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从一本书上看的。”
姬无双问:“哦,是什么书啊?”
陆风澜摇头道:“我忘记了,左不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姬公子是不会去看的。”
姬无双道:“能有此佳句的书怎么可能会是乱七八糟的书呢?想是陆小姐过谦了。”
陆风澜只有苦笑,不再辨驳。
看着近在眼前的府门,姬无双邀请陆风澜进去坐坐,陆风澜推辞天色已晚不去了。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姬府门前急急向这方走过来,边走边问:“是无双吗?”
青衣走上前二步喝道:“什么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怒道:“混账,敢跟奶奶大呼小叫的,不想活了?”
姬无双一听忙喊了声:“长姐是小弟的朋友送小弟回来。”
那女子仍然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半夜三更带着你乱跑,看我不请家法处置于你。”说着走到了近前。
青衣虽然听说是姬无双的姐姐仍然没有让开,那女子见她挡住去路就要发怒,却在看到青衣冰冷的眼神时将口中要骂出的话咽了下去。
姬无双又羞又恼,自己的姐姐当着心上人的面对自己不留情面大加训斥,让一向高傲的他大感没有面子,却又不愿在陆风澜面前失了风度与姐姐争吵,便忍气吞声道:“是,无双知错了。”
陆风澜见他们姐弟纷争不好多说,只道:“既然姬公子平安到家,陆某便告辞了。”
姬无双无奈道:“多谢陆小姐送无双回来,家姐失礼了,无双代家姐向陆小姐赔个不是,望陆小姐不要怪罪于她。”
陆风澜摇摇头,喊了声:“青衣,我们走。”
目送陆风澜等人离开,恼怒的姬无双一摔衣袖也不理一旁喋喋不休追问的长姐自向府门走去!
第三十章 月夜遇袭
看着围在四周的黑衣人,陆风澜有些发晕,不会吧,这些人要杀她?可她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谁啊?即使有也是正牌的金夙蓝不是她,可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自己可怎么办?
对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三十多年的陆风澜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所以她对青衣等人平日里的小心谨慎颇有微词,更对她们处处限制自己的行动大为恼火。现在才知道她们并非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有人想要她的命,确切地说是要金夙蓝的命。
看着青衣等人与那些人在作殊死搏斗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心中只剩下了害怕与惊慌。这可不是在现在代看什么武打片,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死搏斗,稍有不慎小命就没了。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盼着争斗早点结束。听着刀剑砍进身体里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喊叫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像是砍到自己身上一样,虽然她也曾将手中的刀划向各种身体,可她那是在给人治病,不是夺人性命,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可是现在听着刀剑相撞的声音以及时时发出被击中的呻吟声,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忽觉一道寒气逼近,陆风澜不禁寒毛倒竖,青衣等人稍远来不及防范,只吓得众人亡魂皆冒。顾霞离得最近惊呼一声顾不得防范身边的黑衣人飞身扑向郡主,却也心知来不及了,再快也快不过那追魂的一刀,不想又一道寒光后发先至将那夺命的暗器打落。
扑到陆风澜身边,见她无事顾霞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手臂有些疼痛,知道受了伤,也无心去管,只守在陆风澜身边不再参于争斗。
争斗声引来了巡城的官兵,围攻的黑衣人一声呼哨纷纷散开,青衣等人也不追赶,回到陆风澜身边只问着:“郡主有没有事?”
陆风澜连声问着她们:“我没事,你们有没有受伤?”
顾霞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陆风澜一把拉住她道:“在哪里我看看。”
顾霞吓了一跳,郡主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得煞白,想是吓得不轻,忙说:“郡主没事的,只是手臂上被划了一下。”
趁着月光陆风澜看到顾霞的手臂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青衣从身上取出伤药给她包上。
此时官兵们已经围了过来,领头的一个上前喝道:“什么人在此打斗,放下兵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展飞霜上前道:“这位官大姐,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被一帮歹人围攻,听到你们来了便都吓跑了。”
那官差打量了她们几人,看到被她们围在中间的陆风澜便一指,说:“你说,怎么回事?”
陆风澜道:“差大人,你也看到了,我们被一伙人围攻,还伤了我们一个伙伴,现在人跑了就这样。”
那官差见她们几人遇到官差不卑不亢,并不象普通老百姓那样害怕与怯懦,心知有异,便不肯得罪,客客气气地说道:“既然那伙人跑了,就烦请几位同在下去衙门里把情况作个笔录,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青衣等人同向陆风澜看去,陆风澜点头:“这是应当的,不过我们有一个同伴受了伤还请让她先回客栈,我们几个与你同去。”
那官差知道她是为首的便点点头:“好吧,请!”
陆风澜对顾霞道:“你先回客栈告诉陈管家不用担心,把你的伤好好包一个,当心不要感染了,我们去去便回。”
顾霞知道有青衣等人跟着不会有事便点头答应着,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去,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想着刚才郡主担心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暧,郡主真得变得很多啊!
目睹所有人都消失后,任芳菲才从暗中走了出来。自在白天发现任倾城的手下后,他便紧跟着郡主一行,果然看到任倾城的手下故意在桂园闹事想引开青衣等人,不想她们不为所动还加紧了防范,等到她们回程时才又在路上发难。本想上前帮忙的,却没看到任倾城便不肯轻举妄动,偷偷给巡城的官兵报了个信,说这边有人打斗。
任芳菲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任倾城怎么会如此心急开始下手,这样不仅难以得手,还会引起郡主一行人的警觉加紧防范,况且此地离凤都也不远,如有个风吹草动,不怕凤都得知消息召回郡主一行吗?还是她发现了什么让她非得出手不可?难道是凤都有了什么变故要召回郡主一行?想到任倾城与二皇女之间的关系,大概是二皇女探到了什么消息传给了任倾城,这才让任倾城不顾一切开始下手。肯定了这一点便知道郡主一行人不会再向前走了,只怕凤都已经派人来接回郡主,就是不知道会是何人前来,不管谁前来以后只会防范的更紧。想起刚才惊心的一幕不禁感到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自己暗中盯着只怕郡主已遭毒手。想到这里不禁对任倾城与君上更加深了怨恨!
到了衙门,那官差请她们稍等,自去向上级禀报。
刚刚睡下的县令被唤起有些不高兴,问是何事。官差不敢大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县令听了也不敢大意,此地离凤都不远,别真是哪家大人的亲戚被袭,出了事自己可担待不起。急忙穿戴起来,向耳房走去。
进得门来看到陆风澜一行人便轻咳了一声,问:“几位怎么称呼?”
官差忙道:“几位,这是我们本县县令吴大人。”
在等候这位县令时青衣等人已经与陆风澜请示了要公开身份,让县令多派人手加紧防范。经过这次被袭事件陆风澜也不敢再坚持己见,再怎么不想回去,毕竟小命重要,命都没了还要什么自由,便点头同意了。
因此吴县令一来,展飞霜便将手中的圣令递给了她。吴县令接过来一看,吓得一哆嗦:“我的妈呀,这是皇上亲手发下来的圣令,上面有皇家独有的金凤图形,谁也不敢假冒的。”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几位大人降临还请恕罪。”
身后的那位官差见县令都跪下了也不敢待慢跟着跪下,心想:“幸好多个心眼,否则这回死定了,就是不知她们是什么来头。”
展飞霜道:“大人请起,不知不罪。”
吴县令谢过后爬了起来,忙请她们几位到前庭去。
第三十一章 凤凰涅盘
将陆风澜几位请到客厅里后,吴县令大着胆子问:“不知几位大人怎么称呼?”
展飞霜询问地看了看陆风澜,见陆风澜无奈地点点头,便对吴县令道:“这位是安靖王府的郡主,我等乃是护卫郡主的侍卫。”并将与青衣等人的姓名说了一遍。
当听到眼前的那位绝代佳人便是闻名天下的安靖王府的郡主时,这吴县令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不知是郡主驾到吴月平有失远迎,请郡主恕罪!”
陆风澜示意道:“吴县令请起,夙蓝不是朝庭官员,大人不必多礼。”
吴县令爬了起来,不敢落坐,只站在一旁问道:“不知郡主降临有何训教,还请示下。”
陆风澜道:“我们本只是路过,不想却遭到一伙歹人围攻,因惊动了官差便跟着一同回来留下笔录,以便县令大人行文缉拿人犯。”
吴月平又是一阵胆寒,如果郡主今天在她管辖之地出了事她也就完了,因此一听此言便立即着人加紧防范,并让刚才那位差人立即带人连夜追查,要挨家挨户搜查受伤之人,尤其是医家药辅。
吩咐完毕,看郡主神情倦怠忙请她前去客房休息。
等躺在了床上陆风澜才感觉到浑身发软,竟如被抽去了筋骨一样动不了,开始冒冷汗,大脑如过山车一样晕晕忽忽。虽然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可那是自己主动寻死,与今天的情形不同,那种被人追杀的感觉是如此无助。当时的她连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逼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又要死了!”
当死神的匕首就要刺进她的胸膛时,不知从何面来的生的希望把她救了下来。那“叮”的一声撞击如天籁之音冲进她的脑海,把她从死神的手中夺了回来,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是如此美妙,竟比当初复活时还要让她愉快开心,活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好。那一刻她便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有滋有味,活出自我。
她觉得前世的自己是那么的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便轻抛了生命,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含辛茹苦生养自己的父母,更对不起被自己抛弃的儿子。自己给了他生命却又抛弃了他,这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就如当初自己感觉被世界抛弃一般充满了绝望与愤恨。
心中默念着:“儿子对不起,妈妈做错了,你一定要坚强地生活,不要象妈妈那样,要走出妈妈留下的阴影,忘了妈妈,好好活下去,妈妈也要坚强,也要好好在这里活下去,妈妈祝福你,为你祈祷,愿你以后的人生充满阳光……”
在默默的祝福中她沉沉地睡去……
听着长姐一旁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姬无双气得满脸通红,忍无可忍便冷笑道:“姐夫不知道无双带沈公子来此吧?”
姬无辰顿时哑口,半晌才故作镇定道:“他知不知有什么相干?不要扯开话题,现在我是在说你,一个男人家大半夜的跟人出去乱跑,丢人现眼,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姬无双怒道:“我怎么丢人现眼了?不过是陪客人去了趟桂园又不是做了什么丑事,不象姐姐尽做些遮遮掩掩之事,还让小弟为你断后。”
姬无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姬无双看了看她又冷笑道:“要不要小弟告诉姐姐一声你那心上人现在如何了?”
姬无辰这才想起:“对,我正要问你,沈公子去了哪里?”
姬无双道:“姐姐是在问无双这个丢人现眼之人吗?”
姬无辰干笑两声:“呵呵,是姐姐错了,姐姐一时情急口无遮拦,那也是担心你出事着急啊,好弟弟快告诉我沈公子去了哪里?”
姬无双懒懒地道:“告诉你你也追不回来了,人家早有心上人,如今正跟心上人双宿双飞自在逍遥呢!”
姬无辰呆立片刻,怒道:“你胡说,沈若水哪里来的心上人?谁不知道他是个清倌,从不陪客的?”
“嗤”姬无双讥笑地看着她,“你是天香楼真正的老板,还不知道自己的人是不是清倌?真是好笑!”
姬无辰又气又恨又羞又恼:“是谁?那个女人是谁?”气急败坏地盯着姬无双。
姬无双瞟了她一眼,悠闲地坐到桌边倒了杯水,轻轻喝了一口才道:“我的好姐姐,我劝你还是放手罢了,说了是谁又如何?难道你还要跟人家去抢?”冷笑两声,接着道:“人家可是抢人的祖宗,全皇朝就没有她不敢抢的人。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去抢?如果是真的那小弟在此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抢到后告诉小弟一声,小弟为你摆酒庆贺!”说着一举手中的杯子。
姬无辰听得呆呆发怔,跌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得言语。好一会才怀疑地看着姬无双,问:“你是不是骗我的?”
姬无双一挑眉:“骗你做什么?我才刚刚与她们分手,不信你自己去看,她们就住在吉祥客栈。”
姬无辰喃喃自语:“刚刚分手?”好一会才会过意来,大惊失色:“你是说刚才那人就是她?”
姬无双笑吟吟地望着她,反问道:“姐姐你说呢?”
这下姬无辰是真的面无人色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道:“我的娘啊,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姬无双好心提醒道:“你说‘混账,敢跟奶奶大呼小叫的,不想活了?’。”
姬无辰盯着姬无双快哭了:“这是我说的?”
姬无双一笑:“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半夜三更带着你乱跑,看我不请家法处置于你。’”
“不要说了!”姬无辰叫道。
姬无双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径自喝茶不再理会。
好一会姬无辰才反映过来,央求道:“好弟弟,你跟她不是朋友吗?”
姬无双道:“如何?”
姬无辰陪笑道:“既然是朋友就帮姐姐美言几句,那都是无心的话,不知者不罪,好弟弟,姐姐以前错待了你,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帮姐姐一回,姐姐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姬无双笑道:“真的?”
“真的!真的!姐姐说话算话!”姬无辰没口子的答应着。
“那我的终身大事——”
“你自己说了算!宁郡王那里我回了她。”姬无辰痛快地道。
姬无双笑道:“空口无凭,你得给我写个字据!”
姬无辰脸上有些持不住:“你不相信姐姐?”
姬无双灿然一笑:“信,不过有个字据小弟会更加卖力为姐姐美言的!”
姬无辰半晌才气哼哼地道:“准备笔墨。”
姬无双大喜,忙起身找来笔墨绢帛,姬无辰正要下笔,姬无双拦住了她:“我说你来写。”
姬无辰怒道:“你说!”
第三十二章 姐弟过招
姬无双思索片刻,慢慢说道:“我姬无辰因做下不可饶恕之丑事祸及家门,如姬无双为之化解,从今以后再不过问其终身大事,并一力担承说服家人,姬无双终身之事由其自身做主。口说无凭特立此据!姬无辰”
姬无辰不干了:“什么叫不可饶恕之丑事?你的终身之事祖母已经让你自己做主了为什么还要我去说服家人?”
姬无双道:“你辱骂皇族是不是不可饶恕?是不是祸及家门?你对沈若水起了色心是不是丑事?我的终身你一再干涉,不让你写下来你若反悔我又能如何?”
“你——”
姬无辰哑口无言,衡量着该不该写。姬无双也不逼她,只是胸有成竹地喝着茶,他不怕她不写。终于,姬无辰咬牙提笔写下了这张字据。
接过字据姬无双笑颜如花,满意地看了看,赞道:“姐姐的字大有长进啊!小弟自愧不如!”
姬无辰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作,只怒视着姬无双笑得开心无比的脸,恨不得打他两巴掌好出一口恶气,却明白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收起字据姬无双打了个呵欠,对姬无辰道:“好了姐姐,夜已深了,小弟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姬无辰急道:“你答应的事——”
姬无双讥笑道:“姐姐你不是要我现在去见她吧?”
姬无辰语塞,半晌气哼哼地甩袖子走人。
姬无双一扫满肚子的怨气,又把字据拿出来看了一遍,这下好了,长姐有了把柄在自己手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打自己的主意。想到长姐一次次拿自己做文章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什么宁郡王妃年纪一大把,夫侍成群还想他的好事,真是胡涂油蒙了心。
只因他们家与锦王妃的关系,很不得当今圣上待见,虽没有打击却也不会扶持理会,更是处处受制,他隐隐听长辈们说起过,当年锦王妃与当今圣上争夺皇位失败后拿着先皇的遗昭退守封地,无旨不得擅离。这么些年来姬家也是稻光隐晦本本份做人,只有他那个大姐上窜下跳想尽一切办法钻营,在他还小的时候便想在他身上打主意,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一点头脑,只怕现在骨头都不剩了。
仔细将字据收好,便唤人洗漱休息了。
朦胧间听到一些动静便立刻惊醒,唤来下人问是何事。小童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说是官兵奉命在捉拿人犯。
姬无双有些奇怪,除非是谋逆的大罪,一般捉拿人犯是不会惊扰那些豪门大户的,今天怎么回事。心有疑虑,便起身穿好衣服向外走去。
到了前庭便听到姐姐与官差说道:“杨尉门,出了什么事让你们这早晚出来公干?”
杨尉门叹道:“唉,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截杀当朝皇亲,这不县令大人让我们挨家挨户搜查有伤之人,不论男女一律辑拿,因此小妹不得不上门,还请姬大姐不要怪罪小妹的惊扰之罪。”
姬无双大吃一惊,当朝皇亲?这里除了她还有哪位皇亲在此?只听姐姐问道:“哦,不知是哪位皇亲被袭?”
姬无双禀住呼吸心中突突乱跳,只听那杨尉门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郡主啊,唉,真不知道她不在凤都好好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如果出了事我们上下没一个好的!”
姬无双听后松了口气,看样子郡主并未受伤。只是不知是什么人前来行刺,想那郡主以前的所作所为还真不好找寻线索。
只听姐姐也说道:“就是啊,那可是个惹事生非的祖宗,不知得罪过多少人。在凤都还好说,这一出凤都只怕有她好受的。”
杨尉门道:“姬大姐还是莫要议论的好,我们要执行公务,得罪了。”
姬无辰道:“那是,杨尉门请吧。只是我家小弟的房里——”
杨尉门无奈道:“还请姬公子回避一下吧!”
姬无双出声道:“不用了,请杨尉门去查吧。”说着进了大厅。
姬无辰见他出来,便道:“无双,你怎么出来了?”
姬无双道:“小弟听到有事便出来瞧瞧。”
杨尉门行了一礼:“见过姬公子!”
姬无双道:“大人不必多礼。无双刚才冒昧有听到一些,敢问杨尉门,不知那位皇亲现在怎么样了?”
杨尉门道:“所幸只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现正在衙门里吴县令陪着,这会大概已经没事了。”
姬无双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便道:“如此倒也是幸事,杨尉门只管执行公务,无双在这里等着。”
杨尉门拱手道:“如此得罪了。”便带人四下里搜查去了。
姬无辰看了看姬无双,心中有气便道:“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来为民除害,可惜啊——可惜——”
姬无双冷眼看着她:“有胆量当着杨尉门的面说啊,再不然到凤都安靖王府门前说也行,那样才让小弟佩服!”
“你——”姬无辰气得说不出话来。
姬无双冷笑,心计不如自己,又说不过自己还动不动端起长姐的架子教训人,典型的小人。姬家如果真交到她手上,早晚有一天会被她败光的!
姐弟二人都不说话了。
好一会杨都尉带着一干人众回来道声:“得罪!”便告辞了。
送走杨都尉,姬无双便要回房,姬无辰突然来了句:“小弟,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位惹事的主吧!”
姬无双微微一笑:“姐姐想说什么?”
姬无辰热切地道:“如果你真看上了她,也不错啊,姐姐保准会让祖母她们答应你的婚事。”
姬无双瞟着她:“姐姐又在打弟弟的主意?”
姬无辰干笑两声:“当我没说。”
姬无双笑道:“如果小弟真看上了她呢?”
“真的假的?”姬无辰瞪大了两眼。
姬无双脸一板:“蒸的!还煮的呢!”一甩衣袖转身走了。
姬无辰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这个弟弟出了名的难缠,心高眼眶又高,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听着祖母整天夸他可惜着他不是女子,言下之意如果无双是个女子,这个家早让他当了。一想到这就让她恼火,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嫡长女,背后还有锦王妃,虽说锦王妃现在失势了,但她仍是一位手握兵权的亲王,就是当今圣上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是家里人却都对她不怎么看重,人前背后只夸无双能干,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长女?家里人把他宠得太过了,连亲事都让他自己做主,好不容易祖母吐了口,却又让这个臭小子拿住了自己的把柄。恨恨地跺了跺脚,真是一招错全盘输。
第三十三章 珍重生命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沈若水便与张青云等人进到了衙门,他迫不及待地想见郡主,只是青衣告诉他郡主还在休息,急得他在门前转来转去,虽然顾霞告诉他郡主无事,但他还是担心,一想到郡主遇刺心中便是疼痛难忍,好不容易与郡主劫后重逢,以后可以双宿双飞,不料却又发生了这种事。急怒之下又吐了血,却又不敢声张,怕郡主知道又担心他。一想到郡主发生危险时自己不在身边就后悔,不该先行一步,虽然自己武功不高却比郡主一个丝毫也不懂的人强,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心中就是一阵绞痛,强忍着涌上来的呕吐在栏杆边坐了下来,静了静心,将那一阵痛楚平息了下去。
青衣见他脸色苍白便关切地问:“沈公子不舒服还是先休息去吧,等郡主醒来再差人通知沈公子。”
沈若水摇摇头:“我没事,就在这里等吧。”
陆风澜是被饿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天色快过午了。翻身下床,正要喊人,门一响,候在门外的青衣与沈若水一同进来,沈若水一见她便扑了过来拉着她紧张地问道:“郡主您怎么样?”
陆风澜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没事。”
沈若水再也忍不住眼泪,赶紧扭过头去,擦去落下的泪水。
陆风澜见他肩头一抖一抖的却又不敢让自己看到,心有不忍,拉过他道:“我这不好好的吗?不要伤心了。”
沈若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头枕在她的肩上只哭得浑身发抖。
青衣见此情形便退了出去。
陆风澜知道他心中的害怕,她何尝不怕,那生死一线的感觉让她一想起来便浑身冷汗。
沈若水抽抽咽咽地道:“郡主如果有事,若水定要追随郡主而去。”
陆风澜坚决地道:“不要。”
沈若水不解地望着她,陆风澜给他擦去泪痕道:“即使我出了事,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以前我也觉得死活无所谓,可是经过这件事我发觉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又能看到每天的日出日落是多么幸福。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没见过没做过的事在等着我们去看去做,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一定要活下去,世上再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每一个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死神不会因为你是高贵或是贫贱而放你一马,在它面前一律平等,谁也逃不掉。因此我们一定不能轻易放弃生命,不管什么情况下,决不放弃!”
沈若水动容地听着她的一番话,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那种对生命的看重与坚持让他对眼前的郡主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以前他对郡主只是一种迷恋,那是一种盲目的感情,不管她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他就是迷恋她想呆在她的身边,哪怕她并不爱自己。如今他又多了一种情感一种又敬又爱的情感,这种情感更加深了他对她的迷恋,他知道自己今生今世再也离不开她了,虽然郡主让他看重自己的生命,但他仍然在心中发下誓言:郡主,若水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郡主若生若水便生,郡主若亡若水便亡。不是若水违背郡主的意愿,只是若水离不开郡主,没了郡主若水生无可恋,对不起郡主,若水要欺骗您一次了。
沈若水深情地望着她,说道:“郡主,若水记下了,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即使郡主以后不要若水,若水也要好好活着祝福郡主幸福安康。”
陆风澜放下了心:“这样就好。”
门外的青衣心中也翻起了汹涌的波涛,郡主的话让她既感动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郡主对生命的诠释颠覆了她们自幼接受的教育:忠君爱国,为帝王奉献自己的一切直至生命。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死即为不忠;母叫女亡,女不得不亡,不亡即为不孝。从来无人敢质疑也无人反抗,可是今天从一个生在皇家尊贵无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口中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能不让她动容让她恐惧,这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传到皇上那里怕不要掀起轩然大波?轻了革职流放,严重的只怕要抄家灭族。如果人人都认为生命是宝贵无可替代的,那还有谁来为皇家效劳?谁还会一往无前地去前方打仗?谁还来保家为国?
她不得不佩服郡主的胆大妄为,竟敢将此言论毫无顾忌地说出口来,幸好这话只有沈若水与自己听到,如果让展飞霜听了传了回去只怕够安靖王妃头疼的。只是这话一定要让皇太女殿下知道,由殿下来劝戒一下郡主,让她以后要谨言慎行,这些话自己是不能说的,说了只怕会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虽然自己是好心却还是要小心一点。
看到吴县令向这边来便有意大声问了出来:“吴县令来了!”
陆风澜听到青衣的说话声,便轻轻推开沈若水道:“吴县令来了,我们出去吧。”
沈若水点点头,便上前打开门。
吴月平正与青衣答话:“侍卫大人,天色不早前面已经备好了饭菜,下官特来看看郡主有没有起来。”
正说着听到房门一响,便看到郡主与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出来,忙上前行礼。陆风澜摆摆手:“吴大人不必多礼,待我洗漱一下再前去,有劳大人亲自跑一趟夙蓝很是过意不去,差下人前来就可以了。”
吴月平忙道:“不敢不敢,为郡主效劳是下官的荣幸。”赶紧唤人服侍郡主梳洗。
金凤鸣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城墙,心中一阵荡漾:蓝儿,我就要看到你了,你还好吗?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吧!刚离家没几天就要回去你会没会失望?会不会生气?可你即便是失望生气我也要把你带回去,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是多么危险,蓝儿,蓝儿,你千万不能出事啊!
鞭子一挥纵马向前疾驰,大队人马紧跟着前进。
第三十四章 浴室惊魂
陆风澜趴在浴桶边上闭着眼,张青云在给她洗头,本来吴月平送来几个小侍要服侍她被她打发了。开什么玩笑,让几个男人帮她洗澡,她还没开放到那个程度,即使这里是女人的世界,她依然不习惯。当初玉奴帮她洗时吓得她差点尖叫,好在玉奴怕她怕的要死,还以为郡主讨厌他在身边所以才没引起别人的怀疑。就是这一头长发让她苦恼,金夙蓝的头发长及膝下,又黑又亮又柔顺,真让人爱不释手,就是洗的时候太麻烦。王府里有个大浴池,专供金夙蓝使用,因此每次她都要洗好长时间,只为了打理这一头长发。这县衙里可没有那么奢侈,只备有干净的浴桶,陆风澜没办法便喊来张青云给她把头发洗一洗。
张青云道:“郡主,属下再去换盆水来。”
陆风澜“嗯”了一声,听到张青去打开门出去了,她向下躺了躺,只露出头来,可惜无法伸一伸胳膊腿,有一些怀念王府里那个豪华的浴池了,简直可以当一个小游泳池。
听到门又打开,知道张青云进来也没睁眼便说了声:“青云,再加点热水来,水有点凉。”
张青云没说话,只是把热水给她加上,然后便继续给她洗头。陆风澜闭着眼睛感觉张青云的动作比刚才轻柔得多了,也没往心里去,待洗好又用干净的布擦个半干,这才开口:“好了,帮我拿一下浴巾,我洗好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由张青云将浴巾给她轻轻披在身上。回过头来想让她帮着跨出浴桶,待看清身后之人是谁,吓得她“扑通”一声又跌坐到浴桶里,慌乱中还喝了几口洗澡水,呛得她不停地咳嗽。
金凤鸣一行进到梧州,早有人通报了守备与县令,待听说金夙蓝遇险再也忍不住,便径直来到县衙。得知金夙蓝在沐浴无视跪了一地的人便一路寻来,正好看到张青云给金夙蓝拎来净水,在张青云惊讶的目光中接过装满热水的桶子便进了浴室。
看到心心念念之人如出水芙蓉一般浸在水中闭目养神,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轻轻给她打理着那一头秀发。看着心爱之人精莹剔透的身子,她真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恣意爱怜。可是她没动,她怕吓坏了蓝儿,因为她现在已经失去了记忆并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也为了母皇的警告,所以她不能碰她,压抑着内心的渴望只按照她说的为她做着一切。
看到蓝儿惊叫着跌入浴桶,被水呛住,忙一把将她由桶里捞出,用浴巾把她包住,放到一边的榻上轻轻给她拍着后背,连声问着:“蓝儿怎么样,有没有事?”
陆风澜咳个不停,又惊又吓又恶心,虽然是自己的洗澡水,仍让她干呕不止。终于吐出两口清水才缓和过来,她惊异不止地看着皇太女,这个未来的女皇自己刚才竟敢驱使她给自己洗头拿衣服,真是虎口拔牙活得不耐烦了。想要给她行礼,可是身上只有一件浴巾,还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和光着没两样,行礼也没法行。看着皇太女晶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蓝儿惊慌的神情,还有那刚从水中出来如含露待放的花蕾般的面孔,按捺下心中的柔情金凤鸣担心道:“蓝儿有没有事?吓到你了?”
陆风澜摇摇头又点点头:“殿下,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夙蓝刚才失礼了,不知是皇太女殿下,夙蓝真是该死。”
金凤鸣温柔地看着她,拿毛巾给她把脸上的水擦去,才说道:“没什么,是我没让她们通知蓝儿的。”
陆风澜裹了一下浴巾,光着身子被人这样看着还是有些别扭,虽然同是女人,还是不习惯。
金凤鸣道:“听说蓝儿昨天遇到了危险?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风澜回道:“没伤着,只有顾侍卫伤了手臂。”
金凤鸣叹口气:“没伤着就好,母皇就是怕你出事,所以命我前来接你回去。”
陆风澜一惊,这女皇对自己可真够重视的,竟让皇太女亲自前来接她。想来是怕其她人来自己不愿听从,如果是皇太女来就不一样了,谁敢不听从未来女皇的话?这不找死吗!唉,自己的自由之梦就这样结束了。算了,这可不是在现代那个和平年代,尤其金夙蓝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回凤都呆着去吧!
便对皇太女道:“为了夙蓝还劳动殿下亲自跑一趟,夙蓝真是荣幸之至。”
金凤鸣看着她问:“蓝儿为什么跟大皇姐这般客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你便爱跟着我转,如今长大了怎么反而生分了?”
陆风澜道:“小时不懂事,没有分寸,长大了自然要恪守本分规矩。”
金凤鸣叹道:“那我倒宁愿你没有长大,还象小时候那样追着我喊大皇姐!”神情有些黯然。
陆风澜笑笑,她还真有些可怜这个未来的女皇,人人都尊她敬她怕她把她当成未来的国君,可就是没有人把当作一个也需要亲情的一个人,大概只有金夙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才把她当成自家的姐姐相待吧!
想到这里便笑着说:“如果殿下不觉得夙蓝冒犯,那以后无人时夙蓝仍喊殿下大皇姐。”
金凤鸣大喜:“真的,蓝儿?是真的?”
陆风澜笑道:“是真的大皇姐!”看到她那样高兴,自己心中也有些感动,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金凤鸣很开心,这是不是说蓝儿内心深处仍是有着自己,只是她现在还想不起来而已。假以时日,蓝儿一定会记起自己的。想到这里不禁对前途充满了信心,脸上也焕发了一种明亮的颜色。
陆风澜看得有些发呆,这金凤鸣也太俊美了,在现代的说法是那种中性美,俊逸之中带有女人的妩媚,是那种宜男宜女的长相。这样的人在现代准能迷倒一大片,听说电视选秀里选出来一个,她没见过,可这金凤鸣却让她知道,原来中性美也能令人发狂。尤其金凤鸣那种王者的气度就更能让人走火入魔,可惜自己不是男人,如果是个男人只怕会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第三十五章 天方奇谈
陆风澜打了个冷颤,光跟金凤鸣说话了,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金凤鸣有些歉意,忙把她的衣服取过来。
陆风澜不好意思道:“怎么好让大皇姐为夙蓝更衣。”
金凤鸣笑道:“没关系,连头都帮你洗了还差这一件吗?”
陆风澜更不好意思了,这个张青云也是的,怎么敢让皇太女进来给她洗头也不说一声,吓得自己喝了几口洗澡水,喝几口脏水是小事,如果被人知道上告女皇治她个以下犯上可就麻烦了。
正在胡思乱想,金凤鸣已经把衣服给她披到身上,忙接过衣服胡乱穿上。
金凤鸣笑笑,过来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又把她的头发给缕缕顺,这才笑道:“好了!”
陆风澜道:“多谢大皇姐!”
走出浴室,门外除了十二色衣侍卫再无旁人。陆风澜虽不认得却曾听青衣说过十二色衣侍卫,从她们的衣着上便猜到是她们,便放下心来,她们乃是皇太女殿下的亲卫,自是不会乱说的。
见她们二人出来众人躬身施礼:“见过郡主!”
陆风澜谢道:“有劳众位前来迎接夙蓝。”微微点头致谢。
众人齐说:“是臣等荣幸。”
跟着金凤鸣去到前厅,守备与县令一干人等都在,见她们二人进来纷纷行礼。
坐下后,金凤鸣问:“吴县令,刺客一事查得怎么样?”
吴月平忙上前二步躬身道:“回殿下,臣已将全城所有带伤之人都带了回来,正要请几位侍卫大人前去辨认。”
陆风澜不禁皱眉,这不是把整个梧州都搅个天翻地覆吗?
金凤鸣也皱着眉问:“如此一来岂不让百姓们受到惊扰?”
吴月平不敢答腔。
金凤鸣又道:“既然带来了,就让她们辨认一下,如无干系之人一定要好好抚慰,免得人心慌乱。”
吴月平连连称是。
金凤鸣道:“青衣。”
青衣躬身道:“臣在!”
金凤鸣交待她:“你与玄衣等人前去辨认,仔细一些不要冤枉了无辜。”
青衣答应着与玄衣等人跟着吴县令前去牢房辨认。
陆风澜暗自称赞,不愧是未来的国君,知道爱民如子,以后金凤朝在她的治理下肯定会更加繁荣的。
金凤鸣转向陆风澜问:“蓝妹可有什么想法?”
陆风澜道:“我想那些人不会那么傻等在那里让人去抓,大概早跑了。”
金凤鸣点点头:“蓝妹说的是,蓝妹心中可有怀疑的人?”
陆风澜苦笑,她何曾知道金夙蓝都得罪过哪些人,摇摇头:“蓝儿不知!”
青衣等人辨认后回来禀报:“回皇太女殿下,那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昨天的刺客。”
金凤鸣问:“可看仔细了?”
青衣道:“臣仔细查看了一下,她们所受的伤并非是我们的兵器所为,伤处也对不上。”
金凤鸣点头,对吴月平道:“吴县令,这些人等还要你好好安抚,尽快放她们回去吧。”
吴月平连连点头称“是”,告退下去安抚被抓来的无辜。
金凤鸣对一旁的守备道:“守备大人,请你派人密切关注药辅医馆,可有人前去购买疗伤止血的一应药物,都是些什么人,仔细查来!”
守备应道:“是!”便告退着人布置起来。
金凤鸣问青衣:“可有看到刺客的面貌?”
青衣摇头:“刺客皆黑衣黑巾蒙面,不过臣下有一事不明。”
金凤鸣问:“哦?什么事?”
青衣道:“这些刺客开始只是围攻我们并未对郡主下手,看样子好象要把郡主劫走,待看到不成这才开始下毒手,不过却被不明之人把暗器劫下了,当时我们都被刺客缠住,无法分身如果不是那人出手,只怕郡主——”青衣说不下去了。
金凤鸣变了脸色,陆风澜想起当时惊险的一幕,也是一阵心跳,一直以为是青衣她们出手救的自己,原来救她的是另有其人,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不禁有些好奇,这金夙蓝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最起码危险关头还有人来救她。看金凤鸣转向自己询问的眼色,摇摇头:“蓝儿不知,蓝儿一直以为是青衣她们救的我,如今才知道是另有其人!”
金凤鸣见问不出来,只能跟青衣等人苦思,刺客开始只是想劫人,后来才下杀手,看来是不想蓝儿回到凤都,是什么人不想蓝儿回到凤都?还有那人为什么要劫蓝儿?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知道些什么,想要把蓝儿捉去,捉不到便将她杀掉以免后患。想到这里暗自叹息,挥挥手让其她人等退下,只留下青衣,玄衣与张青云三人。
金凤鸣看着陆风澜认真地问:“蓝儿,你所说的‘天方奇谈’倒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风澜心道:终于来了,躲不掉了。便道:“蓝儿也记不得是从哪里得来的,也曾忘记有这一本书,只记得伤好后那天无聊,到了一处,听玉奴说是蓝儿以前所使用的屋子,便让她们把门打开,进去后才又看到那本书,其实里面记得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真是闻所未闻,还有就是一切乱七八糟的图画与药什么的,蓝儿想这些如果传了出去不太好便让玉奴给烧了。”
金凤鸣又问:“里面都记些什么样的稀奇古怪,可还记得?”
陆风澜想了想:“还记得一些,那里面记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是男人当皇帝,而女人就象这里的男人一样被关在家里,还把脚都裹成那种形状。”说着用手比划着三寸金莲的模样。
金凤鸣听说什么男人当皇帝便吃了一惊,青衣等人也是大吃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陆风澜又道:“那里面还记着他们会飞。”
“会飞?”
“是啊,我也曾跟青衣她们说过,就那个什么后羿与嫦娥。”
金凤鸣看着青衣,青衣点头:“是,郡主是曾说过一个后羿与嫦娥的故事。”便把那故事转述了一遍。
金凤鸣又问:“那弹簧是怎么回事?”
陆风澜道:“哦,是蓝儿看到那里面画着一种跟这里差不多同样的车子,不过在车子下面装有那所谓的弹簧可以使车子不那么颠,蓝儿被颠怕了就想试一试是不是真的,结果青衣说这不能外传,所以以后的事便是如此了。”
第三十六章 又说错了?
听了金夙蓝所说的一番匪夷所思的话,尤其那所谓的男人为帝确是大逆不道的言论,蓝儿把它烧掉也是正确的,只是那里面果真只有这些吗?金凤鸣不愿怀疑蓝儿的用心,况且她也不可能编得出来这样奇异的事出来,自己也算是博览群书了,却也想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看来那《天方奇谈》果真是一本奇谈怪论的杂书。这样一来却又好奇,那里面还有些什么样的稀奇古怪。
想到这便问了出来:“蓝儿,那里面还有些什么稀奇古怪,跟大皇姐说一说,让大皇姐也长长见识。”
陆风澜心想,我的天啊,怎么还问啊,只有继续编吧!果然一个谎话是有许多谎话来支撑的。便尽捡那些所知的什么天外来客,星球大战之类的说,把金凤鸣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陆风澜喝了口水,暗叫:我的妈啊,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累得是口干舌燥的,比做一个手术还累人!
金凤鸣缓过神来,与青衣等人相互看了看,摇摇头,这种话没见过的是想都想不出来的,谁能想到还会有红头发绿眼睛的飞人,那不成妖怪了,还有那能上天入地下海的东西。果然还是烧了的好,却还是有些不死心,问:“蓝儿,能不能把它们画下来?”
陆风澜一摊手:“殿下,您也知道蓝儿不学无术,一无所长,就是那弹簧也是蓝儿费了老大劲才画出来的。”
金凤鸣道:“这样吧,你来说,我来画。”
陆风澜没着了,只得说:“好吧,蓝儿说,殿下来画!”
青衣等人准备好笔墨绢帛,陆风澜便口叙金凤鸣作画,不一会便画出一架飞机来。陆风澜不得不佩服这皇太女来,只听自己口说又没见过便将飞机画得如此形象,真了不起。
金凤鸣看着这怪里怪气的东西,问:“这东西可以飞上天?”
陆风澜道:“蓝儿也不知道,只是看它周围满是云彩,想来是在天上飞的。”
放下笔,金凤鸣叹口气:“这是什么人写出来的书啊,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蓝儿——”
陆风澜哭丧着脸:“殿下,蓝儿真的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弄来的那本书!还是殿下不相信蓝儿,认为是蓝儿在骗您?”
一脸的哀怨让金凤鸣心中一软,柔声道:“看蓝儿说哪里话来,大皇姐怎能不相信你,这些东西从未听说见过,蓝儿更是从未离开过凤都,怎么可能欺骗大皇姐。只是这书中所记载的太过离奇,让人不得不——”
陆风澜叹道:“说来说去都怪蓝儿,好好的去做什么弹簧,颠就颠呗,又颠不死人,这下倒好了,不仅被人追杀还被皇上跟殿下怀疑,蓝儿真是该死啊,倒不如当时被刺客一剑杀了痛快!”
金凤鸣脑中一闪,嗔怪道:“别胡说,这些话在大皇姐面前说说就罢了,可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知道吗?”
青衣与玄衣不动声色地对望一眼,心中有些担忧,殿下对郡主一如既往的宠腻,连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也不放在心上!真不知是福是祸?
张青云可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们家郡主可真是胆大包天了,这话也敢说出口来,还当着当朝皇太女殿下的面,暗自摇头。
陆风澜一吐舌:“是,知道了,殿下!”
金凤鸣一笑,又皱眉问:“蓝儿怎能肯定是为了这弹簧而被人追杀?”
陆风澜道:“刚才殿下跟青衣分析的蓝儿也听到了,那些人不想蓝儿回到凤都,要把蓝儿劫走,不成便下毒手,想蓝儿一无是处,若是仇家上来便会下杀手,劫我做什么,肯定是那所谓的弹簧一事让人知道了所以才来劫杀蓝儿的。”
金凤鸣这下更肯定了心中所想,有人把此事透露给外人知道了,所以才会有劫持的行动,劫持不成便要杀掉,否则怎么会如此仓促在梧州城内下手,定是知道了自己前来接蓝儿回凤都的消息,这样一来回程的路怕也不好走了!
想到这里便对青衣道:“你立即着人给母皇传信,请皇上派人前来接应,我想回程的路不会那么平静!”
青衣答应着领命下去了,又对玄衣道:“你去告诉守备大人一声,让她严查进出城的人士,尤其注意那些江湖人等,另让人时刻警戒,做好随时起程的准备。”
玄衣也下去了。张青云犹豫再三还是大胆说了出来:“殿下,我们郡主年少说话不知轻重,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金凤鸣一笑:“怎么,张侍卫认为本殿下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么?”
张青云一惊,忙跪了下来:“殿下恕罪,是青云说错话了。”
陆风澜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们,自己怎么又说错了什么?
金凤鸣道:“念你护主心切不与追究,下去吧!”挥挥手,张青云无奈只得下去。
回过头见蓝儿一脸气闷低头不语,便问:“蓝儿怎么了?不高兴?”
陆风澜闷声道:“不敢!”
金凤鸣更确定她不高兴了:“怎么了,说来大皇姐听听!”
陆风澜道:“蓝儿不敢说话。”
金凤鸣失笑:“有什么话不敢在大皇姐面前说的?”
“我怕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不敢开口。”陆风澜真是郁闷啊,细想一遍自己没说什么呀,怎么人人都认为自己说错了呢?
金凤鸣笑了:“这可不象我的蓝儿,蓝儿可从来不会把别人的看法当回事的,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只凭自己的喜欢,怎么几天不见,蓝儿就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
陆风澜叹道:“不是蓝儿变得小心谨慎了,而是蓝儿大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信口开河任意妄为,以前因为蓝儿小,所以皇上与殿下宠着蓝儿,如今一天大是一天,再象以前那样只怕会祸连家门的。所以蓝儿想离开凤都,远离朝堂,到外面四处走走,不想连这个小小心愿也因蓝儿的口无遮拦而化为了泡影!殿下,蓝儿真得好累啊,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一天又说错了什么。就象刚才,蓝儿怎么也想不出说错了什么青云会那样紧张,殿下能告诉蓝儿到底错在了什么地方,那样蓝儿以后也好注意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她期待地看着金凤鸣,盼她能告诉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第三十七章 坦诚相待
看着心爱的人苦恼地望着自己,金凤鸣心神一阵荡漾,真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忧不要害怕,可是她只能走到心爱人儿的身边,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秀发,怜爱地说道:“没什么蓝儿,是青云大惊小怪,只要有大皇姐在,什么人都不能伤害你,你可是大皇姐最宝贝的妹妹,大皇姐怎么可能让人来伤害你?”
陆风澜心中一片温暖,这皇太女还真是宠金夙蓝,连这种承诺都说了出来,有了未来女皇的承诺那她还怕什么?想到这里不禁开心地笑了:“大皇姐是说真的?”
金凤鸣一笑:“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大皇姐的话?”
陆风澜太高兴了:“信,怎么不信,大皇姐是未来的女皇,说出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自然不会骗蓝儿的,是蓝儿太高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了大皇姐的话那蓝儿以后便不用担心说错话了!”
金凤鸣宠腻地笑道:“是啊,大皇姐还是喜欢看到蓝儿欢喜的模样,那无拘无束的样子好可爱,让大皇姐都忍不住羡慕你呢!”
陆风澜笑问:“大皇姐羡慕蓝儿?”
金凤鸣叹道:“是啊,大皇姐自小便羡慕蓝儿呢,看到安靖王妃那样疼爱于你,看到蓝儿自由自在的跑到这跑到那,看着蓝儿在母皇的身上打滚,你都不知道大皇姐是怎样的羡慕你。”
看着沉浸在回忆当中的皇太女,陆风澜有一丝动容。
“有一阵子大皇姐还很疾妒你,不愿理你。”金凤鸣朝她笑笑,继续说道:“可是你却始终跟在我身后喊着我‘大皇姐,大皇姐,等等我’看我不理你,你便哭了,说‘大皇姐不理我,大皇姐好坏,大皇姐是个坏人!’看到你哭得那样伤心,大皇姐也很难受,可是拉不下脸来面对你,你却不怪我,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问我‘大皇姐,是不是蓝儿做错了,你才不理我的?蓝儿改好吗?大皇姐不要不理蓝儿,蓝儿会很伤心的!’”
金凤鸣蹲下身来,看着蓝儿听得入神的脸庞说:“你知道吗,从那以后大皇姐便发誓以后再不会不理蓝儿,蓝儿的所有要求大皇姐都会答应,因为只有蓝儿才是真心把大皇姐当成亲人对待,而不是一个储君一个未来的君王。所以蓝儿不要害怕会在大皇姐面前说错话,我们是亲人,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你的姐姐,我们姐妹之间没必要有那些虚礼,蓝儿只要在大皇姐面前展现你真实的一面就可以了。”
陆风澜真得好感动,在皇太女的嘴里她又知道了金夙蓝那不为人知的一面,那样一颗善良纯真的心,她对皇太女的孺慕亲情不仅感动了皇太女,也感动了自己。一个生在皇权之家的贵女,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姑娘能有那样一颗善解人意的心实在是难得。而皇太女也让她感动,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君王,能这样看重亲情,热爱亲人在封建王朝真是少见呢,对于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金夙蓝所敬爱的人,她也同样喜欢她,她要象金夙蓝一样热爱她帮助她。
她也蹲下身来看着金凤鸣认真地道:“大皇姐,蓝儿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蓝儿一定一如既往的热爱大皇姐,蓝儿会用蓝儿的方式支持大皇姐,帮助大皇姐,虽然蓝儿不懂什么,可蓝儿会学,蓝儿一定用心学,学好了助大皇姐一臂之力,让大皇姐好好治理这个国家,蓝儿一定要好好学!”
“蓝儿!”
金凤鸣一阵激动,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半道却又改变方向把她垂在额头上的散发给拨到了耳后。
二人相视一笑!
出了房门,看到展飞霜手里拿着一帖子走过来行礼道:“殿下,姬家四公子姬无双前来拜会郡主。”
金凤鸣“哦”了一声看着陆风澜,陆风澜问道:“姬公子有事吗?”
展飞霜道:“一早姬公子便来拜会,只是那时郡主尚未起床便回去了,如今又来,说是得知郡主昨夜受惊特来问安的。”
陆风澜看了看金凤鸣,金凤鸣点点头,便说:“请姬公子进来吧。”
二人重又回到大厅,一会姬无双便跟随展飞霜来到大厅,见到皇太女便撩衣下拜叩头:“清州姬氏无双见过皇太女殿下,祝殿下福体安康,万事如意!”
金凤鸣道:“罢了,请起。”
姬无双仍跪在那里,道:“见过郡主殿下,前几日因郡主未表明身份姬无双有失礼之处还望郡主多多海涵!”
陆风澜道:“没什么,是我不想闹得人人皆知,姬公子请起。”
姬无双一拜:“多谢二位殿下!”这才站起身来。
金凤鸣道:“姬公子请坐!”
姬无双谢道:“谢殿下赐坐!”
坐下后姬无双歉疚地说道:“郡主昨晚受了惊吓皆是无双之过,如果不是郡主送无双回去也不会遇到歹人,倘若郡主有所损伤,无双难辞其究。”
陆风澜不介意道:“不关姬公子之事,姬公子大可不必内疚。如果有人想伤我,即使没有姬公子的缘故她们仍然还是来的。”
姬无双轻叹:“多谢郡主明鉴!”
金凤鸣想了好一会才道:“清州姬家?姬无辰与姬公子是什么关系?”
姬无双道:“回殿下,姬无辰乃是家姐。”
金凤鸣点头:“果然不错,曾听闻姬无辰有个国色无双的弟弟想来便是你了?”
姬无双有些脸红:“殿下过誉了,无双不敢。”
金凤鸣笑道:“听说姬公子文武全才,又善于经营,很得家长的器重,很不简单啊!”
姬无双的脸更红了:“这都是外人误传,殿下不可轻信。”
金凤鸣摇摇头:“姬家族长大概很是苦恼吧!”
姬无双低头不语,金凤鸣看看他再看看陆风澜,已是猜到其中缘由,心中有些酸楚,便道:“如无事姬公子请回吧!”
姬无双欲言又止,虽不舍却不敢违抗,便起身告辞。
目送姬无双离去,金凤鸣沉默片刻才对陆风澜道:“蓝儿对这姬公子印象如何?”
陆风澜道:“他太聪明了。”
金凤鸣一喜,问:“怎么蓝儿不认为他很美么?”
陆风澜误以为她看上了姬无双,便笑道:“姬公子是很美,大皇姐看上他了?”
金凤鸣笑道:“我是问你啊,蓝儿是不是喜欢他?”
陆风澜笑道:“如此美丽聪慧之人如果跟了蓝儿,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金凤鸣失笑:“蓝儿从哪里学来的这等粗俗之语?”
陆风澜笑笑不语。
金凤鸣心情大好,便拉着陆风澜的手道:“好了不说了,肚子好饿,我们吃东西去!”
第三十八章 若水之死
沈若水一身血迹倒在陆风澜怀里,陆风澜哭喊道:“若水,若水……”
沈若水睁开双眼,深情地看着陆风澜艰难地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断断续续道:“郡主……若水先走了……能为……郡主而死……若水知足了……”
陆风澜泪如雨下:“别说话,坚持一会,坚持住……”
沈若水脸色苍白,嘴角涌出大量的鲜血,后背插着一支箭:“不哭……郡主不要……若水哭……郡主也……不哭……若水很高兴……能服侍郡主……让郡主开心……”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坚持一下,等敌人退了我就帮你拔箭帮你治伤!”陆风澜心痛如绞,这个痴情少年为了保护自己竟然以自身为她挡住了夺命一箭,那箭由背直透前胸,可想那发箭之人所用力之大,别说在古代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候,就是在现代也是很难治好的,可她只能这样说用来欺骗自己。她真不敢相信眨眼间一个鲜活的生命便要消失了,而身边的刀光剑影仍在继续,生命仍在不断消失。
沈若水的身子渐渐冰冷……
“若水,若水……若水……”陆风澜惊叫着坐起身来,满头大汗心痛不已,睁开双眼只见繁星满天,不远处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一个身穿黑衣之人关切地望着她。见她坐起便端来一碗水过来递给她,陆风澜不接,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轻声道:“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不,我要回去,我要去救若水,若水他受伤了,我要回去救他……”陆风澜爬起来就要走。
那人拦住她道:“沈若水已经死了,现在有好多人马都在找你,只要你一出去被人发现还是会被她们捉去的。”
虽然心知沈若水难逃一死,陆风澜仍然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刚才他还在我怀里说话呢,怎么一会便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人黯然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沈公子确是死了,他为你挡了一箭,死在你的怀里!”
陆风澜喃喃道:“两天了,已经过去两天了——”
那人道:“是啊,我偷偷回去看过,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留下一座座坟莹。”
陆风澜闭上了眼,跌坐在地,泪流满面:“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那人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她,为她的哭泣而难过。
陆风澜想着与沈若水相处的一幕幕,那个爱流泪的少年,为了自己没有响应他而吐血,他那倾城般的舞姿虽是为了金夙蓝却也让自己心动不已,还有他含羞带怯的求欢却被自己冷酷地推开;只因为自己说不喜欢看他哭,他便不再掉泪,即使哭也不敢当着自己的面哭,一想到这便泣不成声,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待他,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可他那柔顺可怜的身影仍然悄悄渗入到了自己的心中。以前她不知道,如今才发现他的死竟让自己如此难过,如此痛惜。
哭了好久才止住,那人拿来烤好的野味递给她:“吃点吧,你已经二天没吃东西了。”
接过野味,却又想起沈若水给自己做的家常小菜,眼泪又流了下来。放下野味,只喝了点水,她实在咽不下。
那人轻叹一口气,劝道:“还是吃一点吧,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下沈公子的坟墓。”
强撑着吃了两口,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
她们一行离开梧州,头二天还风平浪静,第三天夜宿山中时竟被大队人马所包围,那些人疯狂地向她们发起进攻。自己不会武功被张青云、顾霞与十二色衣侍卫护着。开始金凤鸣也与她们在一起,但后来见敌人越来越多,前赴后继般地涌来,更有一股凶狠的杀手不要命地向这边冲来,金凤鸣嘱咐护卫保护自己,她却向杀手冲去,十二色衣护卫不敢全部跟去,留下二个跟着自己,其她都冲了上去。自己干著急没办法,眼看金凤鸣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怕她出事便让留下的两人与张青云和顾霞也过去支持金凤鸣。张青云与顾霞有些犹豫,她急道:“保护好大皇姐千万不能让她出事!”两人也知如果皇太女出事便是涛天大祸,张青云让顾霞留下自己加入到皇太女一行,身边便只有顾霞与沈若水陪着自己。沈若水满头大汗手持利剑不断拔挡着射来的冷箭,他已是强弩之末却仍然靠着惯性用自己纤细的手臂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顾霞虽然手臂带伤仍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剑,她与沈若水俩人将郡主护在自己的身后。突然三支带着死神狰狞面孔的箭呼啸着闪电般而来,分别指向陆风澜等三人,那尖利的破风之声让自己知道这次是再劫难逃了,闭目等死。顾霞想都没想去挡射向自己的箭用尽全身之力将射向郡主的那支箭打掉,手中的剑也被震落。不料那分别射向自己与沈若水的箭却转了个弯朝着郡主而去。顾霞大惊失色,却见沈若水飞身扑上,箭头刺进肉体里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地传到了陆风澜耳朵里,看着那少年霎间失去了血色的脸,看着那少年无怨无悔的眼睛,看着那少年在自己怀中断气,陆风澜只觉天地之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擦去脸上的泪,看着沉默不语的黑衣人,陆风澜问:“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我是过路之人,看到一帮人在围攻你们,情势危急之下便把你救了出来。”
陆风澜问:“那你可知道被围攻之人她们怎么样了?”
那人摇头:“我一人势单力薄,怕抵挡不了她们,便带着你远远避开了,不知道被围之人后来如何。”
陆风澜知他所言不实却也不去管他,只呆呆地望着星空发怔,她这才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古代,生存环境是多么艰苦与残酷,强权者视人命如草芥,身在凤都不觉得,如今才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一己之私竟牺牲了那么多人,亏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要若水珍重生命,可他们的命便就断送在自己手里,一想到沈若水泪水又流了下来。
那人也不去劝她,好一会才轻声问:“你喜欢他吗?”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情绪,可是陆风澜此时正在伤心难过听不出来。
那人继续说道:“他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伎子,而你是一个高贵的郡主,你怎么会喜欢他那样的人呢?”
陆风澜被他那一句“身份低贱的伎子”所激怒,抬起头双眼冒火愤怒地盯着他吼道:“不许这么说他!”
那人象被吓住了一般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不比任何人下贱,想反却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却卑鄙无耻的人高贵得多!”陆风澜愤然道。
那人沉默片刻,柔声道:“对不起,我说错了。”
见陆风澜仍怒火满腔,那人又轻叹道:“能得到郡主如此真心相待,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听了这话,如被戮破了的气球般,陆风澜的怒气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仍是满腹的心酸与歉疚!
第三十九章 发祭
看着眼前新堆起来的坟墓,陆风澜不由哭得肝肠寸断,耳边似乎还在响着沈若水临死前的话语:“不哭……郡主不要……若水哭……郡主也……不哭……若水很高兴……能服侍郡主……让郡主开心……”
那个让她愧疚的少年啊,自己承诺要照顾他的,可到头来却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她的生存。
他对金夙蓝不求回报的爱恋,他怯懦的情感,他委曲求全的表情,他为了自己对他所表示出来的一点点好感而兴高采烈,他处处小心谨慎地跟着自己,他充满爱意的目光追随着自己,想着他的一切一切,陆风澜的泪水象决堤的洪水不停地流。
那黑衣人已经换过了服装,一身灰色的衣服也不显眼,看着陆风澜哭得那么伤心,心中如起伏不定的波涛:郡主啊,为什么你会那样伤心,难道你爱上了他?爱上了那个名伎?为了他你都哭了几天了,再这样你会吃不消的。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也象这样为我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陆风澜才止住了泪水,她说道:“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那人吃了一惊:“郡主——”
陆风澜讥笑道:“你怕什么,反正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那人脸涨得通红:“我不是——”
陆风澜明白了:“哦,你是怕我自杀不好向你的主子交待是吗?”
那人惊讶地望着她没说话,陆风澜平静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的,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替若水报仇。”
那人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却也明白她不会自寻短见,便把手中的剑递给了她,还是自然而然地上前两步,近到自己可以阻止她行动的距离。
接过剑,陆风澜把那长及膝下的秀发握到手中,用剑把头发割断,然后跪在坟前,用剑挖了一个坑把头发埋进坑里,双手紧握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着:“沈若水,你深爱的金夙蓝早已经死了,虽然我不是金夙蓝,但我仍然被你所感动,谢谢你救了我,我无法报答你的深情,只好把这属于金夙蓝的头发留下来给你陪葬,愿你在天之灵早日找到你所爱的金夙蓝,愿你们俩个相亲相爱永不分离。你放心,我会尽我一生之力找出那个杀害你的主谋为你报仇,不管她是谁,身份有多么高贵,我一定要她为你偿命!”
在坟前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冷然道:“好了,带我去见你的主子去吧!”
任芳菲哭笑不得地看着陆风澜把他那把天下闻名的宝剑当作锄头使用,而后又弃如旧履般扔到一边。苦笑着捡起却又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把那一把青丝埋进了坟墓,古代人对头发看得如同性命一般,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毁”之说,可是那个尊贵的郡主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秀发割了下来埋在沈若水的身边,那是否表示她已将沈若水看做为自己最爱的人?看着她闭目祈祷还有那一脸的坚决,让他早已陷落的心陷得更深,禁不住妒忌起死去的沈若水来。
听着她让自己带她见自己的主子,不禁失笑,他的主子便是他自己,一路跟踪耐心找寻的时机终于来了。躲在一旁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队人马,向她们发起猛烈的进攻,一旁的他看得明明白白,那些人的目标不仅仅是郡主,还有皇太女,在看到她们不遗余力地围攻皇太女他便知道了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主谋之人已是昭然若揭。
他在混乱之中不断发出暗器把逼近郡主身边的箭矢打落,待听到那不同寻常的破空之箭,他不禁惊怒交加,任倾城出手了,她的夺命三箭令人防不胜防,顾不得被人发觉的危险跳了出来,仍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沈若水扑倒在郡主身上替她挡住了那夺魂一箭。
打落又继续飞来的箭矢,大概任倾城发现了是他便没再放箭,这才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个受伤的侍卫以为自己也是同行之人,便放心地让他接近了郡主。抱起那梦中渴望了无数遍的柔软身躯飞一般离去,把顾霞与皇太女那惊怒交加的喊声抛在了身后。
他巧妙地将自己与郡主躲藏在一处山崖下突起的崖石下面,果然没有被发现。听着满山遍野呼喊着心爱之人的名字,他满心的紧张,幸好郡主一直昏迷不醒,待听不到喊声后才偷偷出来查看一番。皇太女等一行人以为郡主被人劫走远离,也都向远处搜寻去了。
看着心爱的人昏迷中不断喊着沈若水的名字,虽然心酸仍细心照料,想不到她一直昏睡了二天才清醒过来。只是没想到醒来后的郡主误将自己当作劫持她的人,真令他啼笑皆非了,却又无法说出真相,总不好说自己喜欢她一路跟踪过来趁机把她带走吧!再说他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如果说出真相郡主让他把她送回去,那自己送还是不送呢?因此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她。
陆风澜越走心里越奇怪,这个人真是个怪人,既不催自己,一路上还尽心照顾,怕自己不习惯走路还特地雇辆车子,只是她宁愿走路也不愿坐在车子里受罪,尤其这一切的糟遇就是因车子而起,所以她痛恨坐车,虽然走了一天的路脚上起了水泡也不愿坐车。
看着那倔强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着,任芳菲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忍住羞涩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施展轻功一路奔跑而去。
陆风澜吃了一惊,想要挣扎,却看到身边的风景飞一般向身后掠去,竟象坐在火车上的感觉,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了,反而紧紧抓住那人的胳膊生怕掉了下去。
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恐惧,任芳菲安慰般地紧了紧手臂。陆风澜感觉到了,心中稍稍平静下来,却更加奇怪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果说是敌人不会这样照顾自己,如果说是友人为什么不明说把自己送回凤都?尤其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一个男人公然将一个女人搂在怀里那可是惊世骇俗之举。如果被那些所谓的卫道士看见怕不吓得昏死过去,想到这里便又想起自己与沈若水手拉手一同逛街的情形,这才几天的事情,沈若水便再也见不到了。心中一酸将头靠在任芳菲怀里默默流泪!
第四十章 露宿
傍晚,在一处小溪旁停了下来,把陆风澜放下,两人坐在溪边,任芳菲从包裹里取出干粮分给她,陆风澜不接,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说你是敌人吧又不像,不是敌人吧又不送我回去?你什么意思啊?”
任芳菲闷声道:“你真的想回去?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中去?”
陆风澜道:“那里是我的家,我不回家能到哪里去?再说你是我什么人?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任芳菲语塞,陆风澜继续道:“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说话吧?”
任芳菲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一开口自然是对我说话。”
陆风澜有些气恼:“如果我自言自语呢?”
任芳菲笑了,不说话。
陆风澜无语,看着他手里仍然拿着那块干粮,所谓的干粮就是干馍,手一伸:“拿来!”
任芳菲笑笑把干粮递给了她。
接过干粮狠狠地咬上一口,却又吐了出来,这又干又硬的东西怎么下咽。她还从来没吃过干粮,看着任芳菲慢慢地嚼着真佩服他能吞咽下去。
任芳菲俯身捧起溪水喝了两口,问她:“你要不要喝?”
陆风澜早就口渴了,可是就这样喝也太不卫生了吧?转念又一想还好古代没多少污染,喝就喝吧,总比渴死来得好,便点点头。
任芳菲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可以盛水的东西,陆风澜道:“你不会捧过来我喝?”
任芳菲呆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陆风澜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啊!”
任芳菲只好双手捧着一把溪水来到她身边,陆风澜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感觉到她柔嫩的嘴唇触碰着自己的手心,任芳菲的身子轻轻发抖,心也砰砰乱跳。
陆风澜抬起头,看到他满脸通红,都不敢看自己一下,心生恶意,故意拉住他的手调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大美人,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你把我送回去,以后就跟着我,本郡主不会亏待你的。象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做强人太可惜了,怎么样?好好想想,跟着本郡主虽然不能当主夫做个夫侍还是可以的……”
任芳菲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打掉她的手,陆风澜“哎哟”一声,疼得直咧嘴,连连甩手。只见任芳菲怒视着自己一脸的厌恶与愤怒,还有一点点的——伤心?陆风澜以为自己眼花,不禁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只见他鄙夷地看着自己,道:“郡主果然还是郡主,死到临头还色心不改,亏那个沈若水对你死心踏地为你而死,这才几天你就把他忘得一乾二净了?”
一席话说得陆风澜脸色大变,心底里的痛逐渐蔓延全身,她瞪着任芳菲的脸,冷冷地道:“我不会忘的,就如我同样也不会忘记是你们杀了他,今天你不杀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他报仇,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任芳菲无语,看着她苍白的脸与痛恨的眼神,心情矛盾不已,要说自己不是她们一伙的,只怕郡主也不相信,如果让她就此误会只怕她会一直恨自己,再说她刚才那轻薄的模样让他很生气,很失望,真想就此甩手走人,可是又狠不下心来。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不要再动手动脚的,当心对你不客气!”说过后自己都感觉没有底气。
陆风澜嗤笑道:“一路上搂着我不放的可是你吧!”
任芳菲的脸更红了,胸口一起一伏的好半天才平息下来。忍了忍不再说话,走到一边去休息去了。
陆风澜冷笑,随即也躺下休息,心想这女尊世界也有一样好处,不用怕被男人骚扰,倒是男人得处处小心别被女人吃了豆腐去。
任芳菲听着身后传来熟睡的轻鼾,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怔怔地出神。想着她在沈若水坟前的一幕,有些后悔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她。她对一个伎子都如此重情重义,怎么可能是一个轻薄无良之人?还有她对沈若水的以礼相对,怎么也不象一个色欲熏心的虎狼之辈,真是那样的人她为什么对沈若水的主动无动于衷?想到这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郡主是在故意戏耍于他。想开了心情大好,却又担心她这样睡会受凉,便起身来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盖上,又找来一些树枝在一边升起了火堆。做好后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出了会神,这才在一边打坐运功。
睁开双眼,陆风澜好半天才反映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露宿野外的后果。爬起身来看到身上滑落的外衣,还有身边已经熄灭的火堆,不禁纳罕,真是个奇怪的人,劫持自己又处处关心自己,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四处看了看,那人不在,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心中一动,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逃跑机会吗?想到这立即行动,只是刚站起来脚下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哎呀”一声又跌坐了下来。赶紧脱下鞋袜,只见两只脚上起满了水泡。这下可好,跑都没法跑。目光落在那人的包裹上,膝行过去把他的包裹打开,虽然觉得有些卑鄙,随即又一想对敌人还客气什么,便心安理得了。翻开包裹,里面有几件衣服有男有女,几碇银子,几块干粮,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竟然还发现一个针线包,不禁好笑,又一想也不奇怪,这是个女尊世界,女子为尊,男子为卑,这些个家务手工之类的活计自然是男人来做。笑着取出针来把脚上的泡一一挑破,把里面的水引出来,唉,可惜没有消炎药,可不要感染了。
“你在做什么?”
身边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她手一抖,扎了一下脚,疼得她一咧嘴,回过头怒视着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吓死人了!”
看到自己的包裹被翻得乱七八糟,任芳菲又气又羞:“干吗翻我的包裹?”
陆风澜一扬手中的针:“借你的针来一用。”
想到自己的贴身之物被她看了个清楚明白,任芳菲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慌乱地把包裹收拾好。
陆风澜手举着那根针,道:“这针你还要不要了?”
任芳菲厌恶道:“脏死了。”
陆风澜笑道:“那里面可就这一根针,真的不要了?”
任芳菲有些犹豫,却又嫌脏不肯去接。
陆风澜笑着穿上鞋袜,一瘸一拐地走到小溪边把针在水里洗了洗,然后又问:“真的不要我就扔了!”
任芳菲这才拧着眉头接过来放进包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