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22

商素: 小人难养 16 - 30

  第十六章 贞操保卫战


  景德八年的最后一个月,大宋国的第一家馄饨馆“断背山”在临洋城开张了。这种类似饺子却又皮薄肉嫩的新面点很快就得到了人们的欢迎。
  有的人喜欢清汤馄饨的鲜美,有的人喜欢红油馄饨的麻辣,有的人喜欢煎炸馄饨的香脆,小小的断背山随时宾客满座。
  对于断背山此名的来历,也有好事者附上了一个美妙的传说。据说每当客人吃完一碗馄饨时,都会忍不住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大呼爽快,一不留神就会折了背。
  唐多令听到这个雷人的传说则忍不住大呼成吉思汗,可也只能默认了这个解释,同时在心里对所有到小店里支持的大老爷门儿们表示沉痛的歉意。断背山的名头已经打响,改名是来不及了。
  因为生意兴隆,唐多令不得不雇了一个小伙计帮手,自家屋里那两位他可请不动,也不敢请,生怕他们一不高兴就把谁给杀了,或是把谁给上了。
  其实花相容、玉连环两人白日里相当乖巧,练功的练功,炼药的炼药,只是到了夜阑人静时才会偶尔出来活动。但就是这个偶尔,却让唐多令头痛不已。
  虽然他的武功比这两人好,每次偷袭都能躲过,可若是花相容恢复了内力,或是玉连环炼出了连百灵丹也解不了的毒药,他还守得住吗?
  为了提高安全感,唐多令照着现代的样式在自己的房门外装了铁门,窗户外面都装了铁笼。他心想,要是这馄饨生意不行了,也许他能在这个世界发展一下防盗门窗的事业。
  可防盗门窗装好的第一个晚上,便被花相容以匕首风月轻易地撬断。唐多令一怒之下没收了他的匕首,花相容做贼心虚不敢违抗,但转脸就乐滋滋地在玉连环的面前炫耀说唐多令收下了他的定情信物。
  玉连环哪肯容他专美于前,马上将自己重新炼出的专让人酸软无力的红窗睡送给了唐多令,让他抹在门窗上以对付某人。唐多令自然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至此,花相容搞不定红窗睡,玉连环搞不定防盗门窗,两人的夜袭活动不得不告一段落,唐多令终于睡起了安稳觉。
  两个各怀鬼胎的小人不得不另辟蹊径。
  这一天,天还没有全亮,唐多令已经起身了。早上是断背山生意的一段高峰期,所以他必须早早起来准备开业。
  正在洗漱时,忽然有人敲门。唐多令打开房门,从防盗门的铁栅栏中往外一看,竟然是玉连环,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咦,阿玉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花相容因为练功的缘故起得也较早,可玉连环从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
  “阿唐,我今天特意给你熬了粥,快来趁热喝了。”等唐多令开了防盗门,玉连环便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进来。
  “你替我熬粥?今天是我的生日吗?”唐多令觉得好奇怪,向来都是他伺候这两位大老爷的一日三餐,啥时轮到他被人伺候啊?
  “阿唐,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我觉得平日都是你一个人忙碌,断背山的生意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突发奇想,想为你做点什么……做别的我也不会,就熬了一碗粥,你尝尝味道如何。”
  看着玉连环端过来的碗,以及双手上明显的在厨房里忙碌过的痕迹,唐多令心中一热,忽对自己近来对玉连环的防范感到内疚。
  “阿玉,这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准备开店,给大家做早餐也是举手之劳,以后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你晚上睡得晚,早上还是要多睡一会儿才好。”
  玉连环的脸微微有些红,“阿唐你真是个好人……这是我第一次熬粥,做得可能不好,你要是觉得难吃就不要吃了。”
  “怎么会?这既然是阿玉的第一次,我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当然要……”唐多令望着碗里黑乎乎的粘稠状的东西欲言又止。“阿玉,你这熬的是粥不是药么?”
  “当然是粥。不过,熬粥和熬药不是一样的么?”
  唐多令面部神经抽了抽,熬粥虽然和熬药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良药苦口利于病的说法绝对不适用于粥。
  玉连环看着唐多令面上的难色心头也升起了犹豫,拉住唐多令端着碗的手,说道:“算了,你要是真不想吃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唐多令突然想起自己为了追求娟子努力学习厨艺的时光。第一次为娟子做饭时,因为不熟练,手背上被油烙了几个大泡,娟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批评他糟糕的手艺,没有一句安慰和鼓励的话。
  可自己那时难过的不是娟子的不体恤,而是难过没能为娟子做出合口的饭菜。可如果当时娟子愿意为他做一顿饭,哪怕也是这样熬得像中药的稀粥,他也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吃下去的。
  “哈哈,你说的不错,粥和药本来就是一样的,都是吃了对人身体有益的东西。说不定阿玉熬的药粥有更特别的效果呢。”
  唐多令端起碗,正准备吃,突然察觉有东西向他的手腕飞来,慌忙闪开,险些将那碗粥掉落在地。
  “阿唐!快放下!不能吃!”花相容紧跟着冲进屋来。
  唐多令放下碗,捡起刚刚飞来的暗器,一看,不由大怒,“怎么又是飞镖?我说过不准再用飞镖打我了!”
  玉连环忙跑到唐多令的面前,“花相容,你这是想干什么?”
  花相容一把推开他,捧住唐多令的手,“阿唐,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防偷袭训练,唐多令的躲闪功夫大大提高。“可你干吗用飞镖打我?还差点摔了阿玉给我做的粥。”
  “我就是想摔了这碗粥!阿唐,你就不觉得玉大公子一大早起来给你熬粥很奇怪吗?”
  “切,为什么要奇怪?难道他一大早给我熬毒药才是正常的吗?”
  花相容回头面带冷笑看着一脸傲然的玉连环,“阿唐你真聪明,原来你早就知道玉连环给你熬的是毒药。”
  “花相容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知道你是在妒嫉我,因为你连给阿唐熬碗粥都做不到。”
  “呸!我会熬粥时玉大公子你连粥字都还不会写呢!”花相容倒不是嘴硬,他小时家里穷得只喝得起粥。
  “真是服了你们,为一碗粥都能吵起来。”唐多令摇摇头,“不过阿花你说得是有些过分,阿玉怎么可能熬碗毒药给我吃?”
  “花相容你失望了吧,阿唐可不是你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你是君子?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那好,有本事你当着我和阿唐的面把这碗粥吃下,让我们看看它是不是毒药。”花相容盯着玉连环说道。
  玉连环的脸突然一红,“哼,我干吗要吃给你看?算了,阿唐,我知道我的粥做得不好,你还是不要吃了。”说着就要将那碗粥收走。
  “哎,这怎么行?”唐多令想将粥接过来,却被花相容抢先一步抢在手里。
  “花相容你想干吗?”玉连环大惊失色。
  “既然你不敢吃,那就拿我来做试验吧。我当着你们的面把这碗粥吃下去,不过……”他朝唐多令挤了挤眼,“阿唐,要是我吃了这粥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花相容,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好,这次算你赢,咱们走着瞧!”玉连环狠狠地跺跺脚,一甩袖子走了。
  “阿玉!”唐多令看着玉连环的背影,莫明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花相容放下碗,冷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当然是因为被我揭穿真相,没地方搁脸只好跑了。”
  唐多令皱着眉,“我不信阿玉会拿毒药害我。”他虽然也觉得玉连环的言行有些可疑,但他没有动机害死自己。
  花相容又是哈哈一笑,伸手拍拍唐多令的面颊,“阿唐,你真是傻得可爱。你以为玉连环只会配杀人的毒药吗?你忘了他还会配让人浑身无力的红窗睡,让人丧失内力的乐中悲,当然还会配让人欲火焚身的□花。”
  “你、你是说……这是春药?”唐多令指着那碗黑乎乎粥,一点也看不出来其中有什么引人遐思之处。
  “那当然,这小子对调配这些东西可是很在行的。”花相容有些得意,这也算是他调教出来的。“阿唐,趁这小子不在,不如我们一起吃了这粥,好好地乐一乐。”
  “滚!”唐多令一把勒紧裤腰带,自己抢先滚了。
  花相容捧起那碗粥看了看,“这个玉连环真是笨,粥都能熬得比毒药还难闻,也不怕真把阿唐毒死了。阿唐更笨,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想吃……看来,我也得加紧行动了。”
  在西厢房里,玉连环正把药臼捣得铿锵作响,嘴里还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的花相容,居然敢破坏我的好事,我一定要配一剂风流子出来,让这个鬼孙子一辈子都举不起来!”




  第十七章 卡拉OK歌会


  这一天夜里,正房东间的铁笼下出现了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细细的圆管,从铁笼之间伸进去,小心翼翼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洞。
  “嘿嘿,玉连环这个蠢材,居然忘了历任阁主都是要学调配毒药的,我的天份虽不如他,可区区一个红窗睡又怎么能难倒我?”
  一会儿他就会从这小管子里把自己调配的迷药吹入。至于这防盗的铁笼,如今练功有成的他只凭这双纤纤玉手便可打开。
  “阿唐,你命中注定是属于我的。”花相容把眼睛凑上细管,在行动之前,饱览一幅美人出浴图有助于培养兴致。
  屋里的唐多令正坐在浴桶里一边洗澡一边高歌。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我只用双节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哼……”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花相容在心中暗叹:“阿唐什么都好,就是这歌喉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又偏爱在洗澡时唱些怪里怪气的小调……这异世界的爱好真是古怪。”
  他努力忽视唐多令的歌声,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视觉上。只可惜唐多令一直坐在浴桶里,只露出上半身,勉强能看到两点樱红,让花相容简直就是望眼欲穿、望洋兴叹。
  “唉,我还担心阿唐这些日子疏于练功,身材会走样,看来每日忙于断背山的生意也够他受的,这身子还是那么精壮可爱,这皮肤还是那么润滑光亮,真是让人狠不能咬上两口、摸上两把。”花相容一边想一边咽着口水。
  说来也怪,他虽染上了好男色的习性,要过的男人也不少,但并非好淫之人,除了当初一心要找玉连环报仇之外,便从未有过非谁不可的心思,而即使玉连环也未让他有过只是看着便欲罢不能的念头。
  “阿唐啊阿唐,你到底要把我折磨到什么时候?啊……起来了!起来了!”
  屋里的唐多令站起身来,背对着窗户坐在浴桶边上,前面哗啦啦弄着水,嘴里也继续哗啦啦地唱着歌。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花相容心里暗道:“我知道很精彩,可你背对着我,我能看到什么呢?”
  看不到精彩的前面,他只能看后面,目光顺着唐多令结实的后背向下滑,一直滑到坐在浴桶边的臀部,那里只露出一点点股缝,但花相容的思绪立刻又继续顺着往下走了。
  如果继续往下,不就是那世界上最迷人、最紧致的地方吗?
  花相容只觉得口腔干燥、咽喉发痒,身体内散发着阵阵热浪……可是怪了,身上最该有反应的地方怎么偏偏没反应呢?
  花相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面,依然软绵绵,心里疑云顿生。这时,忽听背后有人冷笑道:“花阁主,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如何?”
  “玉连环!”花相容回身一把抓住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关键是何时动的手脚,他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
  玉连环的衣领被花相容纠得紧紧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仍然微笑着说道:“我哪敢在花阁主的身上动手脚,只是花阁主不觉得今早的红油馄饨格外香吗?”那种辣乎乎的东西只有花相容喜欢吃。
  “你……居然敢在阿唐做的馄饨里下药?哼,你就不怕我告诉阿唐?”
  “哈哈,如果阿唐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想他会感激我的。”
  “你这个浑蛋!快把解药给我!”
  “解药当然会给你,不过是要等我和阿唐双宿双飞之后。”
  “双宿双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花相容把手掐在玉连环的脖颈上。
  “来啊!”玉连环毫无畏惧地挺直了脖子。
  咣当一声,头顶上的窗户打开了,赤着上身的唐多令小眼睛睁到最大,喝道:“你们俩在干吗?”
  “阿唐!花相容偷看你洗澡,又被我捉住了!他正想杀人灭口呢!”玉连环双手垂放,一付束手待毙的可怜样。
  花相容只好悻悻地放下手,同时把细管收起来,“阿唐你别听他胡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洗澡,用得着偷看吗?”
  “那你躲在阿唐的窗下干什么?”玉连环立刻指出他的谬误。
  “我……我是被阿唐的歌声吸引来的,想多听些,所以就忍不住躲在窗下了。”花相容的脸色由尴尬转为媚笑。
  玉连环直翻白眼。花相容太卑鄙了,就唐多令那样的破锣嗓,不把人吓跑就是好事,哪里还可能把人吸引过来?除非不是人!可虽然明知花相容是在吹牛,他也无法戳穿这个牛皮。
  “你说的是真的?”唐多令自己也不太相信。他喜欢唱歌,可偏偏五音不全,每次去KTV聚会娟子都不让他唱,担心在朋友们面前丢脸,所以他才养成了洗澡时高歌的习惯。
  “当然是真的!”花相容神情严肃,“你们那个世界的歌谣虽然有些古怪,但细听起来还是有几分韵味。而阿唐的歌喉虽说不上婉转动听,却……”花相容想了一会儿,“非常低沉沙哑,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你是说我的嗓音比较有磁性?”唐多令又瞪大了小眼睛。
  “是啊,是啊,就是有磁性。”花相容满脸笑容,其实他哪知磁性是啥意思。“阿玉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玉连环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瞎子都能看出来唐多令对“磁性”一词非常感兴趣。
  “哈哈,我就说嘛,凭什么别人的就叫低音炮,我这就只能叫破锣嗓,原来是没能碰上知音和伯乐。”唐多令大喜,忙披上衣服打开两道大门,“进来,进来,都进来!”
  “呃,阿唐,你在邀请我们进来?”玉连环小心地问道。
  “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你不进我进!”花相容一把推开他,闪进房间,玉连环忙跟在后面,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毒蛇把唐多令祸害了。
  唐多令少见地热情地让两人坐在桌旁,又跑厨房里拎来两壶酒和几盘小菜,便要那两人陪他喝酒。
  “阿唐,你这是要干什么?大半夜的还喝酒?”花相容也有些紧张,唐多令不是一个贪杯之人。
  唐多令豪爽地把手一摆,“这你们就不懂了,唱歌一定要喝酒,喝开了才唱得好。”
  “阿唐你是邀请我们来唱歌?”玉连环从没见过这样的邀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唐多令又是哈哈一笑,“你们想唱也可以啊,反正我今晚一定要唱个够。”难得有如此理解他的知音,他怎能不爽快地唱一次呢?
  “听你唱?”玉连环幽怨地看了花相容一眼,如果不是这家伙信口开河,他用得着受这罪吗?
  “能得阿唐为我而歌,真是快哉。”花相容也气恼地瞪了玉连环一眼,如果不是这家伙搞突然袭击,他用得着信口开河吗?
  唐多令拿起酒杯先干为敬,然后说道:“可惜这里没有卡拉OK设备,有些歌我记不得词了,能唱多少就唱多少,你们可不要嫌弃啊。”说完便高声歌唱。
  刚开始唐多令唱得还都是些欢快的歌曲,比如《浪花一朵朵》、《花好月圆》、《让我们荡起双桨》、《真心英雄》……可随着酒意的侵袭,他的歌声也变得越来越凄凉。
  “怎麽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让你更寂寞,才会陷入感情漩涡;怎麽忍心让你受折磨,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就连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给我的一切,你不过是在敷衍,你笑得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惊得那么狼狈……”
  “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药能让一个人的声音变好。”花相容问道。
  “……我知道有一种药能让一个人的声音变没了。”玉连环答道。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却怎么样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
  “阿唐你唱得真是好,来,再喝一杯。”花相容恨不能立刻将唐多令灌倒在地,可这个平时很少喝酒的阿唐今夜的酒量却是出奇的好。
  唐多令接过酒杯,却没有马上喝下,而是一把抱住花相容,哭道:“阿花,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虽然挣的钱不多,可我什么家务活都干,连洗碗都舍不得让她洗,比请保姆还好,她为什么还要嫌弃我?”
  “阿唐,你在说谁呢?”
  唐多令却又不回答,仰头喝下酒,接着唱道:“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没有花香,没有……”难得痛快高歌的唐多令终于没能抵挡住酒精的侵蚀,倒下了。




  第十八章 断背金门主


  “阿唐这是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玉连环轻轻伸手拭去唐多令脸上的泪珠。
  “哼,大概是以前被什么人给甩了,真是没出息!”花相容弯腰把唐多令拖起来,然后丢到床上。
  “是女人吗?阿唐不是说他只喜欢女人。”
  “女人?哪有连洗碗都要让男人洗的女人?哼,我看这小子没有跟我们说实话。”花相容用手在唐多令的面颊上轻轻一划,那张猪一般的睡颜此时看起来却是无比可爱。
  “嗯,有道理,再者哪有女人甩男人的份?阿唐原先呆的世界虽然与我们不同,但这女儿家的婚事总不能自己说了算吧。”玉连环也伸手拉了拉唐多令的衣襟,刚刚洗过的肌肤看起来是那样香甜。
  “快把解药给我!”花相容反过来又紧紧抓住玉连环的衣领。
  玉连环一阵冷笑,“不要急,等我做完了自然会给你解药。”
  “做梦!你敢碰阿唐我就杀了你!”花相容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虽然比不上风月锋利,但划破玉连环的喉咙是绰绰有余。
  玉连环铁青着脸,“哼,我没有肉吃你也别想喝汤,要怪就怪你自己的东西不争气吧!”
  唐多令伸手揉了揉额头,里面仿佛住了一群淘气的小鬼,正拿着小叉叉到处戳,戳得他好痛啊。好想再睡一会儿,可是不行,如果他不按时起来,断背山今天就没法做生意了。
  唉,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做老板并不比替人打工潇洒,时间就是金钱,浪费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自己的损失。
  手往旁边一按,咦,他的床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柔软又富有弹性,倒像是花相容的大腿一般。
  “阿唐,你是不是现在就想要啊。”一个暧昧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还顺便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唐多令吃了一惊,猛然睁开眼,正看到花相容的俊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忍不住大喊一声,同时往后退去,却又按到另外一具柔软的身躯。
  “阿唐,你吵什么啊?”另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唐多令惊恐万状地回过头,正看到玉连环把自己的手从他身上挪开,然后裹紧了被子,“别吵……我再睡一会儿……”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我的床上?”唐多令缩在中间,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子碰到左右两人,顺便摸了摸衣服,确认都还穿在身上。
  花相容也坐起身来,慵懒地靠在床头,“阿唐,你记不得了吗?昨天晚上你把我们叫进来,要我们陪你喝酒,听你唱歌。”
  唐多令仔细回想了片刻,“呃,好像是这样,那后来呢?”
  “后来你喝多了,我们想让你休息,可你却拉着我们不让走,非要我们留下来陪你,所以么……”花相容指了指自己和睡在里面的玉连环。
  “我非要你们留下来陪我?”唐多令不由地拉了拉裤带,他真的干了这种引狼入室的事?还是两匹对他不怀好意的大色狼!
  他的小动作怎么瞒得过花相容,当下便笑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那色狼碰你一根毫毛。”
  唐多令虽然尚无经验,但也能感觉出来自己没有受过侵犯,可他知道这并非花相容一个人的功劳。他心想:“要是没有那色狼在,我大概就被你这色狼吃掉了。”
  “嘿嘿,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三个人挤一张床睡得多不舒服,实在是抱歉啊。”以后绝对不能喝醉,更不能做引狼入室的愚蠢行为。
  “不,舒服,很舒服。”花相容看着唐多令露出的胸膛,色咪咪地添了添舌头。
  “我去做馄饨了!”唐多令猛然一拉衣襟,把自己像馄饨一样紧紧裹起,然后快速地跳下床去。
  花相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哀叹道:“如果不是玉连环在我身上下了药,我又怎么可能面对如此可餐的秀色坐怀不乱呢?我才不要做君子,我只要做小人。”
  正想到这里,忽觉下身有异,伸手一摸,昨夜那软绵绵的小家伙居然又昂首挺胸了!
  “他奶奶的,玉连环你这个浑蛋!”
  唐多令刚刚跑出房间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惨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想:“难道是阿花欲壑难填,把阿玉给那个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又回过头狠心离去,现在的他可再也没有李代桃僵的勇气了。
  临洋城的城门走进一批风尘仆仆的人马,不少行人都认出正中那个英俊挺拔的身影便是临洋城里最受人崇敬的大人物——承天门门主金刀错。
  只是,今天的金门主眉头微皱,眼睛紧盯着前方慢慢展现的道路,对于那些在路上向自己致敬的人却熟视无睹,似有满腹心事。
  “哈哈,门主这模样是不是因为快做新郎官所以感到紧张啊。”金刀错的得力下属李甲对同伴赵乙笑道。
  “切,你少胡说,门主啥时定了亲?”
  “这怎么是胡说?门主收下了方大小姐的翡翠镯子,不就是定亲了吗?”
  “还说不是胡说?那镯子是我们承天门出钱赎回来的,他们方家不肯给钱,这东西当然就要归我们。”
  “哎呀,老赵你真是糊涂!方家是什么人家?为什么不肯出那区区五百两银子?为什么一定要以此为名把方大小姐贴身戴的玉镯塞给门主?为什么方老爷笑得像只狐狸,方大小姐又脸红得像猴屁股?”
  “啊……你的意思是方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方大小姐和我们门主……”
  “嘿嘿,老赵你终于开窍了。”
  “可是……”赵乙瞅了瞅周围,“可是门主好的是那一口啊,方老爷干吗还要把自己的闺女嫁给门主?”
  “哼,好那一口又怎么了?男人能替门主生儿育女吗?只要方大小姐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谁还能动摇她半分?方老爷这才叫老谋深算啊。”
  赵乙看着前方稍显落寞的身影,想了想,摇摇头,“照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门主不是因为要做新郎官而紧张,倒像是有些头痛了。”
  “头痛?门主怎么会头痛?啊!哪个浑蛋打我的头?”李甲抬头怒视,却见门主大人正阴森森地盯着他。
  “你们这两个混账,明知道本门主心情不好,不想着法子替我排解,还敢在我背后像女人一样地乱嚼舌头。”
  哎呀,居然被老赵猜中了,门主当真心情不好!
  李甲忙赔着笑说道:“门主想找乐子啊?那好说!一会儿回到总坛,您先沐浴更衣,我带着兄弟们去鼎香楼叫上几桌好菜,再去红袖院叫上几个漂亮姑娘……不,是几个俊美的小伙,好好地让门主乐一乐。”他虽然不好这一口,但为了门主的兴致只好做出牺牲了。
  “就知道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金刀错手一扬,又是一颗小石头打在李甲的头上,“一会儿我要是乐不起来,你就等着挨打吧。”
  李甲愁眉苦脸地捂着头,正想再说话,忽见一人走上前来说道:“门主和两位堂主回来了啊!”
  李甲一看,正是自己堂内的兄弟王大前,便说道:“你小子不在总坛老实呆着,跑大街上来干什么?是不是看本堂主不在就想偷懒啊。”
  王大前嘻嘻一笑,“我要是想偷懒,哪里还敢过来见门主和堂主。今天我不当值,特意遛出来吃碗馄饨。”
  “馄饨?那是什么东西?”金刀错好奇地问道。
  “门主有所不知,两个多月前咱们临洋城新开了一家小店,专门卖一种叫做馄饨的面点,可好吃了,听说只有咱们临洋才有啊。”王大前立刻得意起来,他还知道门主都不知道的东西。
  “哦,只有咱们临洋城才有的东西,这倒是有些稀奇。”金刀错来了兴致。
  “不就是种小吃嘛,还能比得过鼎香楼的酒菜?”李甲不太相信,他还是觉得越贵的东西越好吃。
  “虽说只是种小吃,可味道真得很好。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那店里一天到晚都是人,吃饭的时候去还找不到位子。我现在就是瞅着不是最旺的时候才敢去的呢。”
  “真这么厉害?那我有空倒要去尝尝。”李甲说道。
  “不如现在就去吧。”金刀错突然说道。
  “啊?门主你想去吃这什么馄饨?”三个下属都很吃惊,门主似乎不是应该出现在那种地方的人。
  “对啊,只有咱们临洋城才有的小吃,我怎么能不去尝一尝呢?”金刀错的脸上露出了一分轻松。
  “那好那好,王大前你快带路!”李甲可是肩负着要让门主乐起来的重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站在小店门前,抬头看着匾额上“断背山”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金刀错难免又要询问一番。王大前趁机把那个典故绘声绘色地讲解了一遍,仿佛他也曾经因此断过背一般。
  金刀错听完又是哈哈一笑,“这店家还真是有趣,居然取出这种有噱头的名字来,我敢说这典故也是他编出来的。”
  此时店内果然客人相对要少,但比起其他食馆还是显得更加热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正坐在门口收钱卖票。
  “卖票?这是什么意思?”金刀错发现自己今天的问题好多。
  “哦,就是先给钱,然后凭着这张小纸条到厨房去领取自己买的馄饨。”
  “什么?还要客人自己去厨房端馄饨么?”李甲惊问道。
  “嘿嘿,堂主,这家店小,老板便是厨师,小伙计又要负责收钱,实在是没人手啊。”王大前吃的次数多,已经习惯了。
  金刀错笑道:“这个法子倒也有趣,既然来了就照店家的规矩来吧。李甲,你把店里卖的三种馄饨各要两碗,咱们一起尝尝,我倒要看看这小小的馄饨如何让我断背。”




  第十九章 可疑的老板


  李甲一个眼色使过来,王大前一马当先买了六碗馄饨。断背山的老板很厚道,生意虽然火爆,但价钱并不太贵。像他这样的普通门人,平日里想请堂主吃饭都很难,更何况请门主?
  金刀错三人当然也不需要亲自去端馄饨,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自有王大前激动地跑前跑后,把满满六大碗馄饨一一端来。
  金刀错难得地静下心来细细品尝这前所未见的美味,把在方家遇上的为难事抛却脑后。然后发现,这种叫做馄饨的东西虽然不是龙肝凤胆之类的珍肴,但确有一番独特的味道,这心情便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看来这家老板倒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放下筷子赞道。
  “不就是个小吃嘛,门主怎么如此感兴趣?”李甲虽然觉得这馄饨不难吃,但也没觉得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李甲,这你可就不懂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能创出一种前人未做过又能受众人喜爱的食物,可不比新创一门高超的武功容易。”金刀错笑道。
  李甲见门主是真的有兴趣,便点头说道:“嗯,门主说的有道理,看来这位老板也不是普通人。大前,你去把老板叫来,就说本堂主想问问他做馄饨的过程。”
  王大前当然知道堂主这其实是在替门主说话,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兴起还惹来了门主的注意,当下兴奋地立刻爬起身来跑去厨房。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个人。
  “堂主,老板说他正忙着,现在没法过来见您,还请您见谅。”
  “什么?这位老板居然如此大的架子?”李甲一皱眉,凡是在临洋混饭吃的人谁不知道他李甲在承天门的地位,哪敢得他召唤还不过来拜见。
  “呃,老板说来吃馄饨的客人就是上帝,什么人都能等,就是不能让上帝等。”王大前也不明白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吃馄饨跟上帝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们也是来吃馄饨的啊,为什么他们就不是上帝?
  赵乙一听也愣了,把头一抬,“上帝?难道这店里来了皇室中人?”可放眼望去全是些歪瓜劣枣,如果这些人都算得上是上帝,那他们门主便是上帝中的上帝了。
  金刀错又是哈哈一笑,“老赵,人家的意思只是说客人很重要,他不能为了来见我们而把正在等着吃馄饨的客人丢下。看来这老板是个老实的生意人啊。”
  “什么老实人?我看就是一蠢货。”李甲对自己失面子的事非常恼火,“大前,你再去一趟,明着告诉他,是咱们门主想见他,看他还敢耍滑头么?”
  “呃,堂主,我已经说过了……”其实正是因为他抬出了门主的身份,那位老板才说了那番关于吃馄饨的客人就是上帝的胡言乱语。
  这一次深感愤怒的是赵乙,他哗啦一声站起身来,“搞什么鸟事?当我们承天门是来化缘的和尚还是来乞讨的叫花子?我这就去把他纠出来,看他敢说什么!”
  “老赵你这可就不对了。”李甲反倒冷静了下来,“我看这老板是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所以不敢来见门主。你要是这么一闹,岂不是反而让他以为咱们承天门是欺行霸市的江湖混混,更加害怕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他说不见就不见,这还让咱们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你看我的。”李甲转头对王大前说道,“你再去一趟,就说咱们门主很欣赏老板的手艺,明天想让总坛的兄弟们都吃上这么好吃的馄饨,烦他过来详谈。”
  李甲相信自己的这一计绝不会落空,自古商人都是利字当头,有大钱可赚的时候又哪里还会知道“害怕”二字。
  金刀错并没有因为这家老板的拒绝感到生气,而是越来越有兴趣。不知这人究竟是性格古怪的世外高人,还是压根不知道他承天门门主的威名?如果是后者,倒是有些像上次见过的那位姓唐的兄弟。
  于是,对于李甲的小花招,他只是笑道:“咱们总坛的兄弟里里外外也有几百号人,这钱我可不肯出,还要劳烦李堂主请客了。”
  李甲毫不在乎地一甩头,“十文钱一碗,有啥了不起的,我请就我请。”
  “嗯,我要两碗红油和两碗煎炸。”那种清汤寡水的只有娘们儿才爱吃。
  “老赵!你也不怕被撑死啊?”李甲最恨这样不动声色就落井下石的人。
  三人正说笑着,王大前又愁眉苦脸地一个人回来了。“堂主,老板说了,这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做馄饨,一天也就能做几十碗,接不了这么大的生意。”若非不得仗势欺人是承天门的门规,他真想把那个不识抬举的老板绑了来。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敬酒不吃专吃罚酒的人!”李甲也忍不住真的发怒了,“王大前你去告诉老板,他要是再不来,断背山今晚关门后就不用再开门了!”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客人都听到了,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小怕事的甚至丢下还没吃完的馄饨连忙溜出了断背山。
  金刀错没有阻拦,他对那个老板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甚至让他想不起在方家遇上的尴尬。
  这一次王大前终于不辱使命,把那个胆大妄为的馄饨店老板带回来了。李甲和赵乙都瞪大眼睛,要看看这人究竟是吃了什么样的熊心豹子胆。
  然而让他们失望了,来的只是一个身材适中的白人。为什么是白人?因为他身穿一件白色的袍子,还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高帽子,两手和脸上都沾满了厚厚的白面。
  两人把疑惑的眼光看向王大前,难道是这家伙性急之下把馄饨店老板丢进了面粉堆里?
  “嘿嘿,不知几位客官想要些什么?”老板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手上的白面哗哗往下掉,脸上也因为僵硬的笑容而落下白色的粉末。
  金刀错皱起了眉,他本以为这个老板是像唐兄弟那样有趣的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畏惧而又猥琐的男人,心里的兴致顿时就没了。
  “哦,我本想明日在贵号订上三百份馄饨,但听说老板接不下这么大的生意。”金刀错还是顺着李甲刚才的借口说道。
  “嘿嘿,是啊,一天做三百份,我一个人实在是做不了。多谢金门主关照,可实在是做不了啊。”一天做三百份,不如把他剁了做馄饨馅。
  “哦,那就算了,老板你回去忙吧。”金刀错不过是找个说话的由头,再说就老板这种把脸都塞进面粉袋子的状况,那馄饨还能吃吗?
  “那我就回去忙了。”老板忙着接下金刀错的话,转身就跑,动作可比来的时候麻利多了。
  看到他转身的那一刻,金刀错突然心中一动,叫道:“等一等!”
  老板痛苦地转过身来,“金门主还有什么指教?”
  金刀错站起身来,慢慢走近老板,身后的李甲、赵乙两人也站起身来,神色凝重。门主突然喊住这人,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疑点。
  “老板贵姓?”金刀错打量了一会儿,问道。
  “我姓……”老板的嘴里仿佛也被塞了一团面块,说出来的字含混不清,谁也没有听明白。
  急于将功折罪的王大前忙叫道:“老板姓唐,是不是,唐老板?”
  唐多令瞪着这个多嘴的家伙,真恨不能用面粉袋子把他活活闷死!
  金刀错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真是唐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果然后会有期,只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咣当两声,李甲和赵乙手中的兵器都出了鞘,王大前则站到了唐多令的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原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厨子,而是一个与门主有瓜葛的江湖高手。可从他装疯卖傻、不敢见人的情形判断,必然是敌非友。
  唐多令打了一个哆嗦。他此时的心情就仿佛是在长途夜班车上遇上了劫车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金门主,我啥也没干啊……”他不就是没有答应接下承天门三百份的馄饨生意么,可是……三百份啊……
  金刀错听到兵器的响声,忙回头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收起来!唐兄是我的故交,不是外人。”
  李甲和赵乙听话地收回兵器,心里却在纳闷,“门主啥时结交了这样一位猥琐的故交?”
  “唐兄来到临洋,怎么也不去承天门找我呢?”金刀错满面春风,若非唐多令的双手沾满了白面,他很有可能要与他把臂言欢。
  唐多令也很纳闷,他和这位金门主只是一面之缘,他不止害人家损失了五百两银子,还曾经小心眼儿地怀疑人家是小偷。这样的所谓的交情,就算屋里没有那两个见不得人的朝天阁前余孽,他也不敢上门拜见啊。
  可金门主为什么要如此和蔼可亲地对待他?就因为吃了他做的馄饨?又或者他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知道他屋里藏着臭名昭著的花相容和玉连环,想将他诓骗到承天门,再想办法诱捕那两个人?
  金刀错的满面春风在唐多令的眼里越来越像是笑里藏刀,那迷人微笑中露出的洁白牙齿更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剑。
  “金门主,您就饶了我吧……我上次是真的有眼不识泰山,不,是有眼不识承天门,不是有意要冒犯您……”要怎么样才能证明他不是看不起承天门,实在是因为愚昧无知呢?
  金刀错愣住了,他看出唐多令是真的在害怕、在央求,完全没了上次故作小聪明的潇洒和可爱,心里突然空荡荡的。
  “唐兄不要误会,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有些意外。唐兄要照顾生意,大概是没有时间去看我了。”他为什么会想到要这人去看他呢?
  “是啊,是啊,您也看到了,店里生意太忙……”唐多令本想指证一下,可回头一看,小店里的客人早就被刚才金门主跟班的杀气吓得跑光了。
  还好他规定先买票后吃馄饨!




  第二十章 门主的目的


  恰在此时,一个不知究里的呆头鸭买好票跑了进来,冲到厨房的柜台前一看,里面没人,不由回头大叫:“老板,怎么没人做馄饨啊?”
  这个公鸭般的嗓子对于唐多令无如是天籁之音。
  “呵呵,金门主,您看……”
  “没事,你去忙吧。我们也已经吃好,该回去了。”金刀错依然温和地笑着,但这温和和先前的温和已经有些不同了。
  唐多令不敢再看他的眼神,低着头跑回厨房,忙着给救命恩人煮馄饨,还非常慷慨地加了两勺他特制的辣椒酱。
  “老板!我要的是清汤啊!”
  自从金刀错一行人走后,唐多令的心神就没能安宁下来,类似的小错不断,最后不得不提前关门停业。
  刚刚关好店门,唐多令便一路小跑回到后院,大叫道:“花相容!玉连环!不得了了,快跑啊!”
  住在东、西厢的花相容、玉连环纷纷闻声而出。
  “阿唐,不是早说好了嘛,我现在叫唐多花,那小子叫唐多玉,你应该叫我们阿花和阿玉,可你怎么还叫着我们的本名,又偏偏这么大声,不怕被人听出来上承天门告密吗?”花相容埋怨道,他可是江湖名人。
  “哎呀,谁管你多花还是多玉,承天门已经找上门来了!赶快收拾东西逃跑吧!哎呀,当初我怎么就听了你们的话躲到这地方来,明明知道那个姓金的不是好人。”
  “阿唐,你到底在说什么?承天门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还有哪个姓金的不是好人?”玉连环走过来扶住急得只跳的唐多令。
  “就是那个叫金刀错的啊!”唐多令脱口而出,而后突然想起自己从未在这两人面前提起和金刀错相识的过程,脸色顿时大变。
  “金刀错?你怎么会认识金刀错?”花相容果然沉下脸色问道。
  “呃,就是……刚才……来了店里……才认识……”唐多令支支吾吾,反倒更加让人起疑。
  “唉,阿唐你还是不会撒谎啊,真要让我们放心,还是快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是怎么认识金刀错的。”玉连环拦在脸色阴沉的花相容前面。
  唐多令总觉得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就像是随时都□着,心里虽然不乐意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与金刀错结识以及刚才又在店里重逢的情形一一道来。
  “我可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我当时真不知道金门主是个什么东西,还以为他想抢我的五百两银子。不过我也没在他面前透露关于你俩的一丝一毫。”唐多令很委屈地说道,因为花、玉两人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红杏出墙的妇人。
  “哼,也只有你这样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蠢货不知道金刀错是个什么东西。”花相容说着却又突然一笑,“你们说金刀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玉连环白了他一眼,“也怪我们没有想起来多给阿唐讲讲江湖上的规矩。幸好你遇上的是金刀错,此人口碑一向不错,不会因为你不认识他而发怒。如果是遇上别的自以为了不起的人,说不定就能因此杀了你。”玉连环说着又瞥了花相容一眼。
  “汗,那也不是你们的错,我那时也还没有告诉你们实话。”唐多令突然觉得玉连环比他还要委屈。
  “哼,什么口碑不错,还不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他嘴上说不生气,可心里怕是早就将阿唐记住了,否则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馄饨店老板有兴趣呢?”花相容当然要反戈一击。
  “哎呀,你们还争什么啊,快跑吧!不管那个金门主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总不会是来找你们叙旧的。”唐多令急道。
  花相容却又冷笑起来,“金门主当然不是来找我们叙旧的,是来找你叙旧的,我们干吗要跑?”
  “他找我叙什么旧?”唐多令瞪着小眼睛,“他这分明就是想借机诱捕你们俩。”
  玉连环也笑了起来,“阿唐,是你想多了。你又没有走露过风声,金门主怎么会知道我们俩在这里?而且如果他真知道了,也不会用接近你的方式来暴露自己的意图。”
  “玉连环的意思是,金刀错不会用这种连你都能猜出他意图的愚蠢办法。我们要真是突然跑了,那才会让人起疑心。”花相容又冷冷地补充道。
  “他不是冲你们来的?那他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因为当初我不认识他,没有给他足够的恭敬,所以他记恨在心要报复我?”唐多令直觉金刀错不是这样的人,可又想不出还有别的解释。
  “哈哈,阿唐你真是可爱。”花相容又笑了起来,“你真没看出金门主与你搭讪的目的?”
  “什么目的?为了吃我的馄饨?可他只要给了钱就是上帝啊,我还能不给他做吗?”唐多令想起金刀错是因为吃馄饨才进了他的小店。
  玉连环轻轻叹了口气,阿唐的傻让人觉得可爱也让人觉得无奈。
  花相容慢慢挨近唐多令,揽住他轻声说道:“金门主想吃的不是你做的馄饨,他想吃的就是你。”
  唐多令浑身燥热,忙推开他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些玩笑?别以为天下男人都和你一个喜好。”
  花相容却又笑得很开心,“天下男人当然不会都和我一个喜好,可金门主恰恰和我同一个喜好,对不对,阿玉?”
  玉连环尽量温和地冲着唐多令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却让唐多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为啥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断背山来的?难道这就是老天爷不让他长得太帅的原因?
  “不会吧,我看他挺正常……”唐多令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他这么说不等于在说这两个男人不正常么。
  花相容果然又变了脸,吓得唐多令一哆嗦。玉连环忙安慰道:“阿唐你也不用担心,金门主喜好男色的确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事,可他并不是那种会强逼成事的禽兽不如的人……”玉连环又瞥了花相容一眼,“如果你不乐意,他也不会为难你。”
  唐多令却偷偷看看这两人,心想:“那倒是,你们俩给我的危机感远远高于金门主。”
  “阿玉你还真是好心,把金门主形容得如此有情有义,你就不怕阿唐听了动心立马琵琶别抱么?”
  “阿花你别瞎说!”唐多令红着脸摇摇手,“就算金门主也是喜好男色,并不等于说他看上了我,我又不是什么美男子。也许他就是因为认出我是个熟人,一时高兴多说了两句。”他还真相信了玉连环的形容,相信金刀错认出他不是为了什么阴谋。
  “唉,阿唐,你真不知道你那傻傻的模样有多可爱吗?比那些绣花枕头更让人有吃下去的欲望。”
  花相容说着又挨了上来,吓得唐多令往后一跳,然后气鼓鼓地说道:“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傻!我只是不熟悉你们这个世界!要是你们去了二十一世纪,你们也会变傻的!”
  “依我看嘛,金刀错是武林正道中最有名的年轻高手,向来有不少人冲着他的名气围绕在他身边,难得会有阿唐这样知道他的身份也无动于衷的人,所以才会引起他的兴趣。”玉连环倒是很认真地分析道。
  “唉,可我是真不知道承天门的地位啊,要不然当时我一定也会毕恭毕敬地给他鞠躬。现在怎么办呢?我可不想他对我有兴趣。”要是这兴趣真转换成那兴趣,他这穿越异世界的日子可就要更加精彩了。
  “对你有兴趣有什么不好?有承天门门主做你的相好,武林里还有几个人敢欺负你?也用不着你如今这般早出晚归地辛苦,也不必像我们这样藏头露尾见不得人。”花相容凉凉地说道。
  唐多令怒了,一甩手,叫道:“你以为我就是担心会被他压倒吗?我这还不是担心他过于接近我会发现你们俩,我们现在谁都不是他的对手,露了馅可怎么办?”
  花相容闻言一愣,脸色有些苍白,平时最为伶俐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玉连环忙上前说道:“阿唐你别气,我们只是说笑而已,难道我们还真希望你会跟从金刀错?当然你说的也对,不管金刀错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终归对我们不利,还是要想办法疏远些好。”
  花相容终于平静下来,冷静地说道:“我看金刀错不会再来了。他对阿唐的兴趣无非就是因为当初的阿唐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对他特殊,可今日的阿唐明摆着畏惧他的身份,不敢与他套近乎,光凭这一点足以打消他的兴趣了。阿唐又不是什么美男子,没了这种兴趣,金刀错还来找他干吗?”
  唐多令闻言一喜,“你说的有道理,我也发觉他后来的态度和刚开始认出我时不一样了,没那么亲切了。”说完他又一顿,“不过,他会不会因为我几次借故不去见他而生气,以后故意跟我过不去啊?”都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何况他只是一条土龙。
  花相容继续冷静地说道:“我看不会。阿玉说的没错,金刀错这个人一向口碑甚好,又身为正道之首,不管他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都不会为了一个馄饨店老板的小小冒犯就毁了自己的好名声。哼,这就是正道人士的处世之道。”
  “哇,阿花你真是厉害,怎么我就想不到这些?”不知为什么,唐多令就是觉得花相容分析问题比自己清楚,听他这么一说,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花相容的脸色没法再平静了,“阿唐,我刚才说你和金刀错的话……其实只是、只是……”他只是在嫉妒,嫉妒自己不能像金刀错那样活得光明磊落、名声显赫。如果阿唐真要选择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会选谁呢?
  “哈哈,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只是习惯了和阿玉抬杠,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唐多令大度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对待兄弟一样拍了拍。
  “阿唐……”花相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就是这样的阿唐在吸引着他吧。
  “阿唐……”玉连环也低低地喊了一声,却是说不出地幽怨。
  唐多令愣了一下,左右瞄瞄,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搭在玉连环的肩膀上,玉连环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但立刻,花相容的脸色便由晴转阴,紧接着,四目相交,电光互射。



  第二十一章 狼真的来了


  虽然明知临洋城是承天门的天下,可其实唐多令当初并没有因为这一点有任何的忌讳,因为他没有想过自己真会有与金刀错正面相逢的一刻,就像穿越以前他也从不会与本市的市委书记有正面相逢的一刻。
  所以,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唐多令所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如果没有花相容、玉连环这两个拖油瓶,这一刻本来可以成为幸福的一刻,能和市委书记称兄道弟,哪是怎样的风光啊?
  可惜现在的唐多令只恨不能把自己缩小再缩小,隐形再隐形,就像那日把自己的脸抹满白面一般,只要能让金刀错或其他人都看不到他就行。
  尽管有了花相容给的定心丸,但唐多令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当然,他担心的并不是金刀错对他会有非份之想,他只是无法想像花相容和玉连环出事的情形。
  也许真如花相容所说,他那天畏惧而又猥琐的形象已经彻底让金刀错失望了,在那之后,除了偶尔有王大前之类的承天门弟子来吃馄饨外,断背山与承天门再无别的瓜葛。
  唐多令终于放下心来,又做回那个快乐且平淡的馄饨王。
  应付过人最多的晚饭时分,断背山就要打烊了。这个时间早了些,但唐多令没办法,后面院子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嗷嗷待哺。他也不敢抱怨,那两个男人肯忍到这个时候才吃饭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唐多令在厨房里忙着做饭时,小伙计阿庆正努力把店门关上。像这样下工早、干活少、工钱却不少的活可不好找,他一定不能出错。
  最后一块门板就要装上时,阿庆的眼里突然多了一只脚,心里顿生不悦,他也想早点回家吃娘亲煮的香喷喷的饭菜呢。
  可老板说过,来店里吃馄饨的客人就是上帝,任何时候都不能得罪,所以阿庆只好扶住门板,强作欢颜说道:“这位客官来得真是不巧,小店已经打烊了。”
  “打烊?怎么这个时候就打烊?难道老板家里有事吗?”一个温和却不缺少力量的声音说道。
  “本店一向都是这个时候打烊。”阿庆耐着性子说道,老板的这个规矩虽然有点怪,但对他却是挺好。
  “哦,这样啊。就卖一碗馄饨也不行吗?”那声音又说道,并无半点怨气。
  客人这么客气,阿庆也不好意思不客气,忙抬头劝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他的话停住了,眼前这男子不正是那天带人把店里客人都吓跑的承天门门主吗?老板可是交待过,这位门主是上帝中的上帝,若是他上门一定要立刻禀报老板。
  “客官您稍等片刻,小的、小的去问问老板。”阿庆放下门板一溜烟地跑了,让本想说“实在不行就算了”的金刀错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厨房里唐多令正干得热火朝天,虽然一整天都围着锅台转有些疲惫,可是一想到屋里那两人非他做的饭菜不吃,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就像是自己的工作业绩终于得到了领导的认可。
  看着小跑进来的阿庆,唐多令开心地说道:“弄好了你就回去吧。那个锅里有我刚卤的猪蹄,你带两个回去,不过别让二老板和三老板知道。”
  阿庆哪还顾得上什么猪蹄,压低声音叫道:“老板,金门主又来了!”
  “哪个金门主?”唐多令手中的锅铲险些掉进锅里。他当然知道是哪个金门主,但又渴望阿庆告诉他那是另一位金门主。
  “不就是承天门的金门主吗?”年轻的阿庆还不能领会老板提问的真意。
  “他、他来干什么?”唐多令在考虑要不要把手中的锅铲换成菜刀。
  “他说他要吃馄饨。”阿庆一字一句地说道,生怕没有表达清楚。
  “吃馄饨?你没告诉他我们已经打烊了吗?”
  “我说了,可金门主还要问就卖他一碗馄饨行不行,这我可做不了主,所以进来问您了。”
  “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不行!咱们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童叟无欺,打了烊就不能再做生意,任他谁来都坚决不能开后门!”唐多令大义凛然得如同一个反腐斗士。
  “老板,您可是特别交待过金门主是上帝中的上帝,不可如常人般对付,何况人家现在站在前门,开不开后门有什么关系。”
  唐多令就是知道这位是上帝中的上帝才不想去对付,但他也知道这更不是阿庆能对付的角色,只好叹了口气,问道:“来了几个人啊?”
  “就金门主一个,我看得很仔细,那天瞪着眼睛吓唬人的都不在。”相比之下,阿庆觉得金门主其实没啥凶险的。
  唐多令心想:“一个就好,实在不行把阿花、阿玉放出来,应该也能抵挡了。”
  “好吧,你把金门主请进来坐,然后你就回去吧,我来对……招待他。”他可不想让这个纯朴的少年看到不该看到的暴力镜头。
  有老板出面对……招待,阿庆当然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把金刀错请进来坐下,当然没有忘记卖他一张馄饨票,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家吃饭去了。
  等阿庆走后,唐多令这才走出厨房,又不停地搓揉着手,身子缩得跟武大郎似的,低着头小声说道:“不好意思,金门主,我要先给我的两位兄弟送饭,麻烦您稍等一会儿。”
  看到他这付小媳妇似的别扭样,金刀错心里不免又有些失望,但他今晚还真的只是为了吃馄饨而来,所以也没有太计较,依然温和地说道:“是我不知道贵店的规矩,让老板麻烦了,你先忙你的,我在这里等着。”已经等了不少时间,总不好空腹而归。
  唐多令忙端起饭菜跑回院里,冲着正在咬筷子的花、玉两人叫道:“不得了了!金门主又来了!”仿佛放羊的孩子在叫“狼来了”,而且是真的来了。
  “他又来做什么?难道他对阿唐还不死心?”这次最先出声的是玉连环。
  “不不不,他就是来吃馄饨的,可我还是担心啊……”
  “担心什么?你看你这模样,就算你本来不是本阁主的暗卫,可好歹也是一个男人啊!一个来吃馄饨的金刀错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将来还想找老婆生儿子?”花相容瞪着唐多令骂道。
  “就算我本来就是你的暗卫我也打不过他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又有啥错?”唐多令小声地辩解道,是不是男人是看性别特征,不是看胆子的大小。
  “花相容,这也不能怪阿唐,你能确定金刀错只是为了吃馄饨而来?堂堂一个承天门门主会有这样的雅性?”玉连环说道。
  “哼,就算他是想来吃阿唐又怕啥?只要阿唐继续摆出这付前倨后恭的小人样,他金大门主还吃得下?”
  唐多令忍不住咳了两声,“他不是来吃我的!”
  花相容不理会他的抗议,继续对玉连环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能有如此雅性,一定要吃下这样俗不可耐的阿唐,那只要阿唐惨叫一声,我们俩还会眼睁睁地看戏吗?”
  “嗯,有道理,他真要如此,我俩当然不能放过他。我这就回屋把我炼好的毒药都带上。”
  唐多令吓得一把拉住玉连环,“千万别!”他们居然在承天门的地盘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计划谋害其门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杀手的思维?
  “你们千万不要胡来!人家真的只是来吃馄饨的,我这就出去,煮碗馄饨,让他吃饱了打发他走,好不?”唐多令哀求道。
  花相容点了点头,“这样当然最好。不过阿唐你不要忘了摆出胆小怕事的样子来,还有千万不要做又呆又傻的事。”
  “最好把馄饨煮得难吃些,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再来了。”玉连环拿起一个香喷喷的猪蹄,说道。
  唐多令当然不会像玉连环说的那样做出自砸招牌的事来,他只是站在金刀错的面前,不停地搓着手,晃着肩,显得坐卧不安——不是装的,是真的。
  “金门主想吃什么味道的馄饨?”
  “……随便吧。”
  “随便?”唐多令心想:“老大你知不知道随便才是最难做的啊!”
  看着唐多令为难的表情,金刀错也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实在是没有想好,让老板为难了,还打扰你和家人吃饭……”
  “嘿嘿,没啥,没啥。”金刀错越和气,唐多令越觉得无措,“您也没吃饭吧?”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还能问什么。
  “是啊。这两天心里有事,吃什么都不想吃,刚才出来一转,却突然想起吃你的馄饨来了。”
  唐多令望着金刀错充满真诚的笑脸,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一丝无奈和疲倦,心里一软,而后一动。
  “像你们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可不能随便一碗馄饨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要不我给您炒两个菜吧,当然,我是说如果您不嫌弃我的手艺的话。”唐多令对自己的自告奋勇有些后悔,人家承天门的大厨还能比不过他吗?
  金刀错一愣,“这样可以吗?那岂不是又要耽误你很长时间,你也还没有吃饭呢?”
  “没事,都是现成的,很快就好。”见金刀错没有嫌弃,唐多令心里也有几分高兴,反正今天已经和花相容两人报备过了。
  金刀错的心里也突然兴奋起来,“既然你也还没有吃,不如做好了一块吃吧,唐兄再陪我喝上几杯,这顿饭一定吃得开心。”
  “这……”听到这话,唐多令有些犹豫,花相容可是一再叮嘱他不可和金刀错过于亲近。
  “怎么?唐兄不方便吗?”金刀错脸上没有一丝埋怨或气恼,只是透出一点点落寞。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可是承天门的门主,我只是一个馄饨店老板……”
  金刀错终于笑了,“承天门的门主也是人,肚子饿了也要吃饭,唐兄就当只是在陪一个肚子饿的人吃饭好了。”
  唐多令心里一琢磨,也是,自己也是人,要把这几位都伺候完了才吃饭,估计也成人干了。再说,他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国家的主人翁,哪能被这封建等级制度压倒呢?




  第二十二章 莫名的大哥


  唐多令还真没把金刀错当高人,快速地炒了几个家常小菜,拿了一壶酒,端到了金刀错的面前,自己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好饿啊!
  金刀错看着唐多令说不上优雅也说不上羞涩的吃相,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快活,他又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面对承天门门主都理直气壮得可爱的唐兄。
  “唐兄不喝一杯吗?”金刀错倒酒时才发现桌上只有一只杯子。
  唐多令的脑袋摇个不停,“我是真不能喝酒,一沾酒就醉,饭都吃不了了,不信你问我的两个兄弟。”
  醉引色狼的事只能做一次,再做就是无可救药了。虽然他不太相信金大门主会对他有断背的思想,但他还是决定谨慎些好,也免得又让屋里那两个占了便宜。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世道?男人喝醉了也有这样的烦恼。
  唐多令的样子太过纯朴,金刀错完全没有怀疑,能看到唐多令像待家人一样陪他吃饭,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金刀错呵呵一笑,“我就喜欢看你这付样子。”
  唐多令一愣,一口青菜未及嚼烂就咽了下去,险些卡在了食管里,呛得他一连咳了好几声,脸都呛红了。
  “对、对不起,我就是这脾气,肚子一饿就顾不上什么吃相了。”为了这件事,娟子没少埋怨过,后来移情别恋的理由就有一条是那个老男人吃饭都比他有情调。
  金刀错苦笑道:“唐兄,我可不是在笑话你,我就是喜欢你这无忧无虑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觉得轻松。”
  “哪里……您是贵客,在您面前自然应该有点规矩……”唐多令讪讪地笑着,动作也斯文了许多,同时心里打起了小九九——一个男人喜欢看另一个男人的吃相,这是啥意思啊?
  再说,他怎么可能吃得无忧无虑?他还得时刻担心着不要让这正邪不两立的三个男人碰面呢。
  金刀错有些不悦,“唐兄这是何故?别人说这话我信,可唐兄说出来总觉得是在故意疏远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
  “当然不是!”唐多令立刻又将头摇个不停,心里却在想:“你一个独霸一方的豪侠非要和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小人物套近乎,能不让人误会吗?”
  “以金门主在临洋城以及武林中的地位,我这个小生意人难道不该对您表示尊敬吗?”唐多令反问过去,他不信金刀错会说不该,他代表的可是承天门。
  “可上次见面时你似乎对我不是很尊敬啊,甚至还怀疑我想抢你的银子。”金刀错笑着反问道。
  “哎呀,大哥啊,我跟您说实话吧。”唐多令一着急,实话就说出来了,“我上次是真不知道承天门是什么玩意儿,所以您金大门主的名字听在我耳朵里和任何一个路人甲都没什么区别,连害怕都没有,何来的尊敬?如今来到了您的地盘上,还能不知道您的厉害吗?自然对您的敬仰便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呃,我是说东海之水滔滔不绝……”临洋临的便是东海,长江尚不知在哪颗星星上。
  金刀错哈哈大笑,“唐兄的话真是有趣……不对,你刚才已经叫我大哥了,以后我可就管你叫小弟了。”
  呃,他该怎么解释大哥、大姐在二十一世纪不过是跟嗯啊一个用法的语气助词,否则他现在已经有数不清的大哥和大姐了。
  “……金门主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阿唐吧。”唐多令强忍悲痛说道。小弟多难听啊,就像是香港黑道片里的小马仔,要是再遇上些思想不纯洁的腐女,还不定把他想成什么呢。
  “阿唐,嗯,这样叫起来更好,看你的样子也的确要比我小些,以后你就叫我金大哥吧,别再门主门主的那么见外。”金刀错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这个馄饨店老板如此特殊,也许是因为一见到他自己就会无比轻松的原因吧。
  “……好……金大哥……”和武林正道的老大攀上了交情,这对于唐多令这个外来人口本是一件好事,可现在他的心情却是喜忧参半,只想高唱一句“我的未来是个梦”,而且很可能是一个噩梦。
  金刀错心情舒畅地喝了口酒,又吃了几口菜,忽又笑道:“我这个大哥恐怕会让阿唐失望的,因为我是独子,从不知该如何照顾人,倒不如阿唐会如此细心地照顾两个弟弟。咦?怎么不让他们出来帮你呢?我看你一个人也挺辛苦的。”
  唐多令心里一热,“他们……不会做,只好这样了。”花相容教会他生火后就再也不插手厨房之事,玉连环倒很想帮忙,可他煮出来的东西都像毒药,哪里卖得出去?
  “不会可以学啊,男孩子可不能宠坏了,要不将来怎么做大事呢。”金刀错还真用大哥的口吻说道,阿唐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啊。
  “呃,他们有别的爱好,都忙着呢,将来……肯定能做大事。”刚才还在商量怎么杀了你呢。
  “嗯,人各有志,将来他们成器了,你就轻松了。不过嘛,我看依阿唐的能耐也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不知阿唐有什么志向啊?”
  “我的志向啊……”唐多令小眼睛发亮,“我就想把断背山开成全国连锁,然后娶个漂亮精明的女人做老板娘,再生几个聪明能干的儿子,等他们长大了,就把生意交给他们,然后带着他们的娘亲周游全世界。”
  唐多令说完心里突然一顿,那花相容和玉连环呢?他们灭了夏孤峰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和他生活在一起吗?嗯,如果他们还愿意和自己呆在一起,那就带上他们一起去周游世界吧。
  “这样啊……”金刀错有点失望,却又说不上唐多令的愿望有什么不好,成家立业本就该是每一个男人的责任。“阿唐的手艺是不错,可我觉得你的武功也很好,为什么不想着在武林中成就一番事业呢?”
  “江湖太可怕了,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混的。”唐多令想起自己短暂的江湖生涯,仍然心有余悸。他现在觉得如果没有花相容、玉连环那样的头脑,就一定要有独孤求败那样的绝顶武功,否则不要混江湖!
  “怎么?阿唐是不是刚出师不久。”金刀错觉得唐多令说这话的口气不像是历尽沧桑,倒像是涉世未深,而且以他的身手也不可能久无建树。
  “我以前……不混江湖……”他以前混的是办公室,“呃,我是说,我的确是出师不久,以前我们兄弟三人都和师父隐居深山,师父去世后才出山。”唐多令好羡慕玉连环,眼睛都不眨就能编个故事出来,而他眼睛都眨得要流泪了。
  “啊,真是对不起,阿唐你要节哀顺变。”金刀错却误以为唐多令的眼泪是为逝去的师父而流。“咦?你们隐居的深山是否就是断背山啊。”
  呸!你才是断背山来的!唐多令忍住心中的怒骂,深吸一口气,“是啊,那山风景很好,还能放羊。”早知如今他就把馆子命名为中南海!
  “哈哈,我就知道那个断背的典故是你瞎编的。能放羊啊,听起来很有意思。”金刀错的童年是在练武以及世家之间的走访中度过的,深山牧羊在他听来就是有趣的意思。
  “是啊,是很有意思,金大哥有空可以去试试。”第一个放羊的肯定是小受!
  金刀错完全没有想到唐多令的脑海里还有会如此龌龊的想法,笑了笑又问道:“听你这么说,你的两个兄弟不是你的亲兄弟?”
  唐多令突然脸色一正,“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是真的希望那两个人能当他是兄弟或是朋友,而不再是可利用的小厮或小受。
  “唉,遇上你,他们的运气真好。”金刀错喝着酒,眼睛却看向后窗。
  唐多令有些奇怪,两只耳朵动了动,终于发现了不妥,忙站起身跑过去,打开后窗,“你们俩趴在这里干什么?”
  “嘿嘿,真是不好意思,两个小孩子不听话,我一会儿收拾他们。”唐多令转身对着金刀错尽量和蔼地笑着,一边拼命地挥手示意那两人不要露出头来,尽管那两人也根本不会露出头来。
  金刀错看了看天色,笑道:“是我耽搁阿唐太长时间,也该把你还给他们了。”
  “你、你要走了?”唐多令不想让自己的牙齿露出来太多,那看起来比较像是在笑。
  “别担心,以后有空我还会来,阿唐的手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哈哈,要是下次阿唐能陪大哥我一醉方休那就更好了。”
  “那就不必了!”有空再来就不必了,一醉方休就更不必了。
  金刀错刚走,花相容和玉连环就从窗户里跳了进来,把刚转过身来的唐多令吓了一跳。
  “你们俩也太冒失了!要是让金门主看见怎么办?就算你俩都没和他正式打过交道,可高手对高手都是很敏感的!”唐多令真的很生气,想不到这两个自诩比他狡猾的人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举动来。
  “哼,还金门主,明明都是金大哥了,我们俩也跟着攀上了高枝,还有什么可怕的?”花相容冷笑道。
  “唉,阿唐,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俩会这么叫他。”玉连环哀怨道。
  “嗨,这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懂不懂!”
  花相容扫了一眼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一桌好饭菜,不是一碗馄饨,果然是权宜之计。”
  “唉,下次还要一醉方休呢。”玉连环又叹道。
  唐多令心里一虚,“呃,那……下次我做得难吃点,让他以后不敢再来?”
  “真的吗?”
  “蒸的!蒸的!哎呀,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我先去休息了。晚安!晚安!”唐多令也不管这两人能不能听懂,慌慌张张地跑了。




  第二十三章 谁是阴谋家


  “你怎么看?”玉连环顶了顶花相容。
  “哼,还能怎么看?要说这里面没有奸情,打死我都不信。”
  “那怎么办?你练的功法到底如何了?如果不行还是我给你调配解药吧。”玉连环衡量再三,觉得自己亲手毒杀金刀错的可能性太小了。
  花相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的功法尚未大成,对付金刀错还不行。”说完他又狠狠地瞪了玉连环一眼,“如果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狼狈吗?”
  “哼,我要是不给你下药,那我还能活到现在吗?”玉连环当然不会感到内疚。“你练的到底是什么破功法?为什么不肯直接吃解药?”
  “哼,跟你这种武功白痴说这些有什么用。”花相容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就算他们的关系因为唐多令而变得和睦,玉连环也依然不是可以信赖的同伴。
  “那你到底有没有主意,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金刀错一步步接近阿唐?”玉连环阴着脸。
  花相容冲着那个被铁笼笼罩着的房间撇了撇嘴,“玉连环,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玉连环却望着他冷笑道:“先下手为强?看来花阁主还是不如金门主聪明啊,想要得到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先得到他的心。”说完,玉连环便甩甩手回房去了。
  花相容却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道:“又装贞洁烈女,你那点心思还能瞒住我吗?现在大概就是忙着回去搜刮什么药能用吧。”
  作为日理万机的承天门门主,金刀错不可能有很多闲暇时间来断背山品尝唐多令的手艺,这让唐多令松了口气,可心里也多了点失落。
  大人物说的话总是很能鼓舞人心,但也最容易成为镜花水月。记得刚进单位时,办公室副主任曾经对他说过:“小唐好好干,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啊。”
  于是他很有干劲地奋斗了一年,除了被娟子骂作愚蠢的老黄牛外别无收获。第二年,看着已经去掉副字的主任乐呵呵地对刚进单位的大学生说着同样的话,他才明白这就叫管理艺术。
  这一天傍晚,唐多令正在厨房里炒着青菜,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阿唐!”
  唐多令一转身,窗口里露出一张温暖的笑脸。“啊?金门主!”手里的锅铲这一次真的吓掉了。
  “你喊我什么?”金刀错假意皱起眉。
  “嘿嘿,金大哥。”唐多令赶紧把锅铲捡起来,不着痕迹地在身上擦了擦。
  金刀错绕进厨房,跑到锅台前,“今天终于有空了。咦?你做的这是什么菜?”
  他看着唐多令小心翼翼地把炒好的青菜铺在盘子上,然后压上两半煮熟的蛋黄,旁边再撒上些碎蛋白。
  唐多令静心做完这一切,才抬头对他说道:“这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金刀错愣愣地看着唐多令,直到确定他不是在说笑,才大笑起来,“你这菜的名字倒是很雅,可不就是青菜和鸡蛋吗?”
  唐多令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二弟喜欢。”其实他不过是当作笑话讲了一次,玉连环就非要他做出来不可,还说这样的菜才雅致。可在他看来,这种菜只适合给正在减肥的女人吃。
  “你不会也打算请我吃这个吧?”
  “当然不会!”唐多令扫了扫厨房里剩下的食材,“我给你炒满满一盘青菜。”
  “不是吧,只有青菜啊?”
  “你懂什么?越是简单的菜式才越能体现出厨师的水平。”这可是当初教他烹饪技术的某大师说的。
  “哈哈,好啊,能真正领教阿唐的厨艺真是三生有幸,那你快些,我带了好东西来。”金刀错冲他神秘地一笑,便又转身出去了。
  唐多令当然不可能只给金刀错炒一盘青菜,依然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安抚好了后院的两个“叛逆少年”后,他才又回来陪着金刀错再吃一餐便饭。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好东西啊?”唐多令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
  金刀错拍了拍桌上的一个小酒罐,“金菊香,咱们大宋国最好的酒。你闻闻,有多香。”
  金多错打开盖子,果然飘出一股芳香,可唐多令却一阵哆嗦。“大哥,我真的不能喝啊。”刚才可是又被耳提面命了好半天。
  “放心,就喝一口,这么好的酒让我一人独饮岂不是可惜了?还是你想说你连一口酒都喝不得?”
  唐多令看着金刀错温柔而又略显狡猾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真的只喝一口啊。”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一口就倒呢?
  一口酒下肚,醇香涌上,唐多令不禁赞道:“果然好酒。”
  金刀错笑道:“我就知道一个好厨师不可能不懂得品酒,来,再喝一杯。”
  “不行,不行……”唐多令忙掩住杯子,“说好只喝一口的。”
  “怎么?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害了你,把你灌醉了抢你店里的银子?”也许是因为多喝了两杯,也许是因为面对着的是唐多令,金刀错渐渐摆脱了承天门门主固有的面具。
  “那……当然不是……只是我喝酒太容易醉,明天还要一早起来开店,真的不能再喝了。”
  “哈哈,吓唬你的,这么好的酒我还舍不得分给你呢。”金刀错果然没有再勉强他,把剩下的酒都送进了自己的肚子。
  送走喝了一罐金菊香却依然两眼清明、神智清醒的金刀错,唐多令满心羡慕。男人就该是这样,喝再多酒也不用担心什么。
  收拾好店里的一切,唐多令回到自己的小屋,却被守在门前的一道身影吓住了。
  “阿玉,你在这里干什么?”
  玉连环没有答话,凑上前来闻了闻,“果然,喝酒了,还是金菊香,金门主还真是舍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吧。
  “哇,你鼻子真灵啊,我就喝了一口你都能闻出来。”唐多令有些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玉连环的样子太像一只要蹭上来的小狗了。
  “就知道你不会听话。”玉连环冷哼了一声,从台阶上端起一个托盘来,上面有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这是什么?又是……你熬的粥?”唐多令想起了上次的遭遇。
  玉连环的脸色先红后白,“这是解酒汤!”
  “解酒汤?哈哈,我才喝了一口酒,哪里用得着解酒啊。”唐多令笑道。
  “你喝的是金菊香!你知道这酒的后劲有多强吗?你知道为什么金刀错一定要逼着你喝一口吗?”玉连环端着解酒汤,不依不饶。
  “没这么可怕吧,就一口啊。金门主可是喝了一罐的。”唐多令不相信,他已经有些习惯金刀错的温柔了,不希望这也只是一场针对他身体的阴谋。
  “就你这点小酒量还跟人家比?”
  被他这么一说,唐多令忽然觉得头似乎真有点晕了,而金刀错那双温柔的眼眸也开始散发出如花相容一样狡猾的光芒。
  “别担心,喝点酒也没什么,这不是有解酒汤嘛。”玉连环的眼里也散发着无尽的温柔。
  唐多令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则广告:“哎,实在要喝也行,喏,这是某某金樽!”忍不住又想笑了,连忙憋住,看起来倒像是要哭的样子。
  “怎么?你怀疑我又在里面放了不好的东西?”玉连环的脸色又转黑了,“那我喝给你看!”说着就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多令忙拉住他,顺便确认了一下他是真的喝下去了。不是他多疑,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那你为什么还不喝?”玉连环看着端着碗仍然很犹豫的唐多令,生气地问道。
  “嘿嘿,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很苦啊。”这汤汁还真不是一般地黑。
  “苦口良药,没听说过吗?”
  “好好,我喝。”不管如何,玉连环连夜为他熬解酒汤的行为还是深深地感动了唐多令,尽管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
  哇,真是苦啊!唐多令擦了擦嘴角残余的汤汁,由衷地叹道。
  看着唐多令把醒酒汤全部喝下了,玉连环的脸色终于转晴,笑道:“好了,喝了解酒汤就没事了,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唐多令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心里不禁疑惑,“咦?真的走了,难道这一次真的没有什么阴谋?”
  最后,他决定不再去想金刀错和玉连环究竟谁才是阴谋家,反正关好防盗门回房睡觉,凭玉连环那点小力量也打不开,WHO怕WHO啊。
  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黑影出现在防盗门前。
  “嘿嘿,谁能想到《万毒圣经》里还有这样的好玩意儿。”
  黑影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药水倒在铁门上。随着一阵滋滋声以及一股带着刺鼻异味的青烟,那个让唐多令无比自豪的号称铁将军的大铁锁就这么断开了。
  黑影收好瓶子,轻轻拉开铁门,再掏出一把匕首撬开第二道门,然后回头望了望悄无声息的东厢房,“哼,以为只有你才有凶器吗?”
  黑影小心翼翼地钻进唐多令的卧室,走到床前,掀起床帐,哇,好一幅美人春睡图啊!
  床上的唐多令满脸潮红,身上的衣服拉开了大半,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的胸膛,一只手在身上无助地抚摸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拉扯着剩下的衣物。
  “阿花……阿玉……我好热啊……”
  黑影自动无视前一个名字,激动地轻喊一声,“阿唐,我来了!”




  第二十四章 推倒小唐唐


  玉连环正想扑上去,突然衣领一紧,后面有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还以为没有我帮忙你就进不来,没想到阿玉的本事也越来越大了。”揪住衣领的手再往前些许就能掐住玉连环的脖子。
  花相容心里其实火冒三丈,他虽然料到玉连环会动手,却没有料到他真能一个人完成,幸好他有所准备,而不是在屋里傻等着玉连环来求他。
  玉连环的动作自然停住了,但他并没有太害怕,他相信现在的花相容不敢随便对他动杀机,即使是眼前这样的局面,花相容的愤怒是出于嫉妒而非正义。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快给阿唐吃解药!”花相容看了一眼正在床上不停扭动的唐多令,咽了一口口水。
  玉连环却笑了起来,“花阁主以为自己是金大门主吗?装什么正义侠士啊。你不就是想分一瓢羹嘛,行!不过要麻烦你先在门外等着,我想阿唐不喜欢有人旁观。”
  花相容也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义侠士,却也绝不能容忍你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阿唐,快把解药拿出来!”
  “花相容你不要太过分了!”玉连环怒道。
  “过分?你要是还执迷不悟,可别怪我把事实真相告诉阿唐。”花相容又是一阵冷笑,“阿唐可不是女人,你不要指望他会因此嫁鸡随鸡、得过且过。”
  “你……”玉连环猛然扭回头,挣开花相容的束缚,怒视着他,花相容也毫不躲闪地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两人对视的场面相当可怕,仿佛稍有不慎就有人要血溅当场,偏偏室内又充斥着唐多令令人喷血的低吟声,让这场面更加诡异。
  两人对视了一阵之后,玉连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次,最后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来,“好,花相容,算你狠!让你先来总行了吧!”
  花相容的凤眼慢慢眯起,嘴角也慢慢扬起,轻声笑道:“我就知道阿玉是个聪明人,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卧房门紧紧地关上了,玉连环还是心有不甘地把耳朵紧贴在门上,不让他看,还能不让他听吗?
  隔着门,屋里的声音听得不是太清楚,但玉连环还是能分辨出属于花相容的低吼和属于唐多令的低吟,以及床板的摇晃和肢体的碰撞,压抑的痛苦和释放的痛畅同时迸发而出。
  听着这一切,玉连环不禁想起花相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而一想到如今在花相容身下承受这一切的正是唐多令,他的心里更是刺痛不已。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花相容能得逞吗?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又能得逞吗?如果都得逞了,就真的能得到阿唐了吗?
  玉连环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渐渐地由忧虑变为焦急,“花相容你倒是快点啊!”
  几个时辰之后,门外偷听的人又换成了花相容。他可不是有偷听的欲望,他只是有些担心,玉连环可是第一次在上面啊,要是不小心伤了阿唐怎么办?
  “臭小子,你倒是轻点啊!”花相容武功比玉连环好,技术比玉连环好,光是听声音就能辨别出来。
  “慢点,慢点,你想把阿唐榨干啊。”花相容真恨不能进去亲自调教。
  听着里面的嗯嗯呀呀,花相容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痒痒,他们三人的将来会是怎样的呢?琴瑟和谐还是割袍断义,他不知道。可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恐怕是放不开阿唐了。
  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除了花相容和玉连环没人知道,就连月亮和星星都羞得躲进了云层里,作为受害人的唐多令更是一无所知。
  第二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唐多令终于醒来了。他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腿,怪了,下半身怎么酸痛酸痛地,好像没法移动似的。
  鬼压床?
  唐多令猛然睁开眼,眼前印出的是熟悉的场景——床顶。不对,如果是遇上了鬼压床,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清醒过来。他轻轻地掀开了被子。
  “啊!花相容!玉连环!你们俩给我滚出来!”
  “阿唐,你醒了啊!”玉连环兴冲冲地掀开床帐,手里还端着一个碗,“这是我……我是说,这是阿花给你熬的粥。”
  这是一碗飘洒着清香的小粥,与玉连环之前熬过的黑粥相比是高深了不少。可唐多令哪有心思喝粥,即使他的确饥肠辘辘。
  他很想一巴掌将这碗对他而言代表着屈辱的清粥打飞到火星上,可身子才一动,身后传来的痛楚就让他的动作失灵了,这心里的屈辱却更胜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唐多令的眼睛红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总认为这两个人对他已经有了阶级感情,可想不到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阿唐,我们、我们……”玉连环端着碗,却不知该说什么。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制止了玉连环的话,花相容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把玉连环推到一边,坐到床边,温柔地说道:“阿唐,你不要生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哪是怎样?难道又是我喝醉了强行把你们留下来强奸我?”他昨晚明明是一个人锁好门窗睡觉的,更别说还有玉连环为他特制的解酒汤。
  “阿唐,你昨晚是没有喝醉,可你做的事却比喝醉了还可怕。”花相容依旧面不改色。
  “我、我到底怎么了?”看着花相容笃定的神色,唐多令有些不安了,难道真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可是他一点记忆也没有啊!
  玉连环乖巧地躲到一旁,静心观看花相容的表演,这个男人果然比他奸滑得多。
  “唉,你昨晚也太不小心了,不知何时吃下了媚药,非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媚药?这怎么可能?我昨晚明明……”唐多令的视线刷地盯住了玉连环,昨天晚上那碗解酒汤难道真的有问题?
  玉连环刚想张嘴,又被花相容拦住了。
  “阿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这次真不是阿玉的错,否则我怎么可能容许他这么做。实际上,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你的不妥,叫了我破开你的防盗门,我们还真不知该怎么救你。”
  “不是他,哪是谁?”唐多令羞愤难当,也顾不上玉连环在场,脱口而出。
  “阿玉那碗解酒汤真的只是解酒汤,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我要是想和他一起害你,上次还会戳破他么?”
  玉连环心里那个气啊,这条毒蛇真是厉害,如果当初他坚持不给他点甜头尝尝,不但自己不能得尝所愿,还肯定要被他戳破。
  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做出一付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却又一言不语,尽情配合花相容的表演。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昨天又没有出去,而且……还有谁会这么干?”唐多令狐疑的眼神在这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可这两人一个面色沉静、一个目含幽怨,倒似真的被冤枉了。
  一阵静默之后,花相容长长地叹了一声,“阿唐,我本是不想说的,毕竟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你昨天除了阿玉的解酒汤,不是还喝过别的东西吗?”
  “你是说金菊香?这怎么可能?金大哥他……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唐多令垂下头,不愿再想。
  花相容又叹了一声,“我当然也不敢说就是这样,可除此之外,我确实想不到别的。”
  “阿唐,我知道你不愿意再相信我,可我还是要说,你把金刀错当兄弟,可金刀错绝对不是把你当兄弟。”玉连环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点他可以指天发誓,金刀错看唐多令的眼神是骗不了他的。
  唐多令神色黯然,“我不是不相信你,可金……门主昨晚也喝了好多,而且他喝完就走了,这像是对我有所图吗?”明明捡便宜的是你们两个。
  “喝得多又怎么样?只要事后马上吃下解药就行。”玉连环小声地嘀咕道,这种事他又不没有干过。
  “嗯,至于他的离开,也许他心里也有所犹豫……金门主毕竟是一个正义侠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应该不习惯才对。”花相容知道唐多令对金刀错的好感,所以没有故意痛打落水狗,还顺便贬了玉连环一下。
  玉连环果然不高兴了,“他是正义侠士,那为什么要丢下阿唐不管?难道不知道这药有多折腾人吗?要不是有我们俩……哼!”
  “啊,这也许是因为金门主没想到阿唐会如此敏感吧。”花相容轻描淡写地说道,心里却是窃喜不已,阿唐的身体有多敏感,这世上大概只有他和玉连环才明白。哼,这个臭虫一般挥不去的玉连环!
  唐多令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你们别说了……”
  花相容忙温柔地说道:“阿唐,你也不要多想,反正事已至此……”
  唐多令抬起头来,声音如同蚊子,但语气却非常坚定,“我知道,你们俩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我当然不会怪你们。再说,我又不是女人,没必要为什么贞洁问题哭天喊地甚至自杀。以后,我们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大家依然是……好兄弟,我以后自己也会小心的。”
  “阿唐……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花相容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玉连环则在他身后急得一个劲儿地顶他的背。
  “你们不必多说了,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唐多令慢慢把身子缩回被子里。
  “阿唐,你的身子……必须洗洗才行,否则会……”玉连环见花相容不再吭声,只好自己跳出来说道。
  花相容却拉了拉他,“算了,既然阿唐累了,就还是先让他休息吧,其他的以后再说。”被他两人折腾了大半宿,是够累的。
  “唉,那好吧。阿唐,我把粥放在桌上,你想吃的时候就吃啊。”玉连环把粥放好,低着头跟在花相容的身后准备离开。
  “等等……”唐多令的声音再次响起,“昨晚……是谁……替我解了……”
  花相容迅速地看了玉连环一眼,然后说道:“呃,因为阿玉没什么经验,所以是我……不过,这药性太强,光我一人还是解不了,所以嘛……”
  “唉……”床帐里传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




  第二十五章 气走金门主


  断背山出人意料地挂起了“东主有喜,休业一日”的告示。可小伙计阿庆却知道,东主没有喜,东主有的是病,可有的是啥病他也不清楚,另外两位老板虽然样子长得比大老板俊,却冷得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一日唐多令没有出过门,花相容煲的粥、玉连环煎的药他都没有拒绝,但沐浴之事却没有让那两人插手。一切就像他之前说过的,大家依然是好兄弟,但也只能是好兄弟。
  第二日一早,唐多令终于出门了,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也有些黯然,但步伐却显得异常坚定。
  花相容和玉连环早就守在外面,唐多令看见他俩尤其是一向晚起的玉连环,不由地一愣,“阿玉,你怎么也起来了?”
  “阿唐,你今天还要开店吗?我看你还是再歇歇吧。”花相容皱起了眉。他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人,可看到唐多令犹如一个失去活力的木偶,他的心揪得直痛。难道这一次他做错了?
  “你要是担心影响生意,不如让我们帮你吧……阿花也能做点……我可以帮着洗碗……”玉连环底气不足,说话有些含糊。
  唐多令又愣了一下,嘴角扯了扯,像是扯出一个笑容,“别开玩笑了,你们俩去帮忙,我这店恐怕马上就要倒了。我没事,就是喝了一天粥,胃里面有些寡,活动活动就没事了。”
  “那……你去忙吧。反正我和阿玉也不上哪儿去,有事就叫我们。细活帮不上,粗活总能做些。”
  “对,我、我真的能洗碗……”玉连环又补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唐多令往前走了两步,又微微回头瞥了一眼,“我去了。”然后才又慢慢地坚定地向前走去。
  “阿花,你说阿唐这是什么意思?不死不活的……”玉连环狠狠地在旁边的墙壁上踹了一脚。
  “他这是在抗议呢。”花相容慢吞吞地说道。
  挨了一脚的墙壁纹丝不动,玉连环无奈地笑笑,“我知道他这是在抗议。我还以为阿唐生气的时候只会瞪着小眼睛、扯着裤腰带骂人,没想到他还会这样……嘿嘿,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会叫的狗不咬人?”
  “你这是什么比喻?阿唐又不是狗,咬人的也不是他。”花相容有些急躁地说道。
  玉连环看看他,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世上还有能让花阁主揪心的人啊。”
  花相容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也想不到世上还有让你一大早就愿意离开被窝的人。”
  玉连环就像那夜一样和他对视着,可没过多会儿就挪开了视线,“都什么时候了,我俩还要这么斗吗?”
  花相容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可眼神却和玉连环一样,盯着前方渐渐升起的炊烟。
  “你说,阿唐到底是气咱们多一些还是气金刀错多一些?”玉连环突然问道。
  “关金刀错什么事?”
  “你昨天不是把脏水都泼到他身上了吗?你这人可真够奸诈的,害了人还能装不知道。”玉连环半是讽刺半是羡慕地说道。
  “哼,阿唐要是信了,当然是气他多一些;可他要是不信,那就是气我们多一些。”
  “不信?他怎么可能不信?”玉连环叫了起来,“他和金刀错才几天的交情,他能不信我们?”
  “他干吗要信我们?别忘了,我们俩可都是骗过他的,而金刀错说什么也是正道之首。如果是你,你会信谁?”
  玉连环想了想,“阿唐跟我说过,他们那个世界的武林里,越是正派首领越是伪君子,像什么岳不群、左冷蝉,反倒是那些公认的邪派高手最重信义。”
  花相容白了他一眼,“可阿唐也说过,那些都是故事里的人物,当不得真。”
  玉连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反正阿唐这个小傻瓜的脑袋瓜子肯定转不过你,就算不完全相信也必定会怀疑金刀错。”如果连怀疑都没有,那他可就要暴露无遗了。
  花相容昨天觉得是瞒过去了,可今天却没有那么自信了,他摇了摇头,“阿唐不傻,他只是不够狡猾。”
  一连几日,唐多令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按时开店给客人做馄饨,按时关店给花相容、玉连环做饭菜。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沉静,话也比平时少了很多。
  花相容和玉连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该如何瓦解这堵看不见的墙。他们一个知道如何强占别人的身躯,一个知道如何勾引别人的欲望,却唯独不知道如何获得别人的真心。
  这一日,又到了关门做饭的时候,唐多令在厨房里忙碌着,阿庆轻轻走到他身旁,轻轻说道:“老板,金门主又来了。”他知道最近大老板因为生病的原因情绪不太好。
  唐多令手里的锅铲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翻动着锅里的鱼,“你告诉他今天我没空,让他回去吧。”
  “没空?怎么会没空?”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阿唐是不是在生气我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哇,好香的鱼啊。”金刀错已经出现在了厨房里。
  阿庆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发现他现在和二老板、三老板有得一拼了。
  “老板,我……已经关好店门了。”他小声说道。
  “嗯,谢谢,你先回去吧。”唐多令总不忘记对小伙计的辛勤道一声谢。
  阿庆走后,金刀错才又说道:“阿唐,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一场,本该来看看,可实在是门内事务繁多,抽不得身。”
  “嗯,金门主是大人物,办的都是大事,本就不该为这些小事耽误。”
  “咦?你怎么又叫我金门主了?你忘了我们是兄弟?”金刀错笑着挨近唐多令,伸出手想在他的脑门上弹一下以示惩戒,不料却被唐多令闪开了,而且脸上的神色依旧。
  “阿唐,这到底是怎么了?”金刀错收回手,问道。
  “金门主,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如此不顾尊卑的接近我,真的只是想和我做兄弟,还是别有目的?”唐多令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锅铲问道。
  金刀错没有想到唐多令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了,“阿唐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当然是、是……想和你做兄弟……”真的吗?他真的只是想和阿唐做兄弟吗?
  “我听说,金门主有断袖之癖。”唐多令的眼睛还是盯着锅铲,像是美女在照镜子,一刻也离不开。
  金刀错的身形一顿,脸上本就脆弱的笑容完全僵硬了,因为他听出唐多令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鄙夷。
  “阿唐,我好男色,这我从来不否认,也不觉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风在大宋国的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怕把他吓跑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唐多令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的结合是天经地义的事,而男人和男人做同样的事根本就是有违天理、颠覆阴阳,这样的人就不该容于世上。”
  “阿唐,你……”金刀错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变得有些尖刻,但他很快就忍住了,忍了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笑得很爽朗,也很冰冷,吓得唐多令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小眼显得很惊慌。
  “阿唐……不,是唐老板,你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惊喜啊。”只不过以前是喜大过惊,这一次却是惊大过喜。“你是不是怀疑我接近你,是把你当作了猎物。”金刀错的眼睛闪着光,真像是看到猎物的猎人。
  唐多令忙又转回头,盯着锅铲,“我知道金门主不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可我的两个弟弟比我年轻比我英俊,要是不小心上了别人的当,我可对不起死去的师父。”唐多令在心里对所有算得上是他师父还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说了声对不起。
  “啪”的一声,一个小罐子碎了,陶瓷碎片和里面的液体洒在地上,飘散出一阵淡淡的带着荷叶清香的味道。
  这小罐子不是被摔碎的,是被捏碎的。
  “原来是这样。”金刀错神色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小罐子不是他捏碎的。“那唐老板尽可以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对你的两个弟弟更没有兴趣,只是对你的馄饨有些兴趣。可既然唐老板有所担心,那以后我绝不再跨入断背山,在外面遇上几位也一定绕着走。”
  唐多令手里的锅铲晃了一下,“金门主客气了,我得罪了金门主,理应是我们离开临洋城,见了承天门的人绕着走才对。”
  “哼,也许在唐老板眼里我就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小人,可我自己不这么认为。你放心,只要你的小店是正正经经做生意,承天门上上下下绝不会有一个人来捣乱,否则我就劈了他。”
  唐多令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威势的金刀错,手里的锅铲又晃了一下,像是拿不稳了。
  “那……谢谢金门主的大量。”
  金刀错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水渍,那是他千方百计弄来的支荷香,不但酒性不烈,而且有滋补的效用,因为他听说唐多令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
  “真是抱歉,把你的厨房弄乱了。”
  “没事,我会收拾。”
  “那好,我走了。”
  金刀错迈着大步走了,唐多令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他回过头,锅里的鱼早就煎糊了,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他抬起一直握在手里的锅铲,把煎糊的鱼都捞出来扔了,换过新鲜的油,等油开了,再放进新鲜的鱼,屋子里再一次飘散着可口的鱼香,夹杂着淡淡的荷叶香。



  第二十六章 谁知谁真心


  “阿花!我听到了!哈哈,我全都听到了!”玉连环兴高采烈地拍到着东厢房的门,也不怕把里面的人害得走火入魔。
  花相容打开门,冷冷地看着他,“我很奇怪金刀错怎么没有把你揪出来然后一掌打死。”
  “哈哈,他哪有空管我啊。”玉连环也不生气,推开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被阿唐气坏了,连上好的支荷香都捏碎了。”
  “阿唐是怎么说的?”花相容心里不是不好奇,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去听。
  玉连环喝下一口茶,抿了抿嘴说道:“阿唐真是太有才了。他暗示金刀错是对我俩有意,又说他最讨厌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他突然顿了一下,“他这话是故意气金刀错的吧。”在被花相容改造之前,他也觉得男人喜欢男人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哈哈,反正金刀错是被气得够呛,那一刻我都有点担心他会伤害阿唐。阿唐这小子,平时胆小如鼠,可这胆子大起来连我都害怕了。还好金刀错没这么做,只是答应以后不会再跨进断背山,而且以后看见咱们就绕着走。”想起金刀错离开时落寞的背影,玉连环又禁不住眉飞色舞。
  花相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你是说,阿唐没有义愤填膺、理直气壮地指责金刀错对他下媚药,而是利用我们俩逼金刀错离开?”
  “嗯,他大概还是想给金刀错留点面子吧。再说,也没有什么证据,如果他真这么指责金刀错……”
  “如果他真这么指责金刀错,以金门主的本事,一定能证明这不是他的错,而是我们俩栽赃陷害。”这也许就是他不敢去偷听的原因吧。
  “是啊。”玉连环怔愣了一下,“所以说阿唐真的还是很聪明的,他知道没有真凭实据的事不能乱说,搞不好会激怒金刀错,所以么才会这么迂回。”
  “迂回?”花相容却冷笑两声,“他不直说金刀错对他有意,却说金刀错是贪慕我俩的美色;他不直说他对金刀错无意,却当着金刀错的面说最厌恶断袖之癖。这还叫迂回?”
  玉连环从幸灾乐祸中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你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激怒金刀错?是了,他曾经还说过,愿意带着我俩离开临洋城,以后见了承天门的人就绕着走。阿唐到底想干什么?”
  花相容转过头来,盯着他说道:“行了,玉大公子,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玉连环微微闭上眼睛,“阿唐这么做不是想让金刀错离他远远的,而是想让金刀错离我们远远的。”
  “唉,是啊,这一次我们太冒险了。如果阿唐真的相信了,真的跑去质问金刀错,那我们可就真的自投罗网了。”花相容叹着气坐了下来。
  “不相信?你是说阿唐根本不相信我们对金刀错的栽赃?他早就清楚那一切都是我俩自说自画?”
  “也许不是完全清楚,但很显然他并不相信是金刀错对他下药,更重要的是,他觉察出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很危险。”
  金刀错也不是省油的灯,怎肯吃下这样的哑巴亏?所以唐多令才会故意用这些话激怒金刀错,让金刀错对他彻底失望,也为离开临洋城做好准备。
  玉连环也坐了下来,双手抱头,“你说,阿唐对我们到底有没有情。如果无情,他为什么在那事之后还如此为我们着想?可如果有情,又为什么在那事之后总是对我们不冷不热?”
  “这我怎么说得清?”花相容瞪了他一眼,“阿唐这个人平时看似简单、胸无城府,可真要藏起心事来,谁能猜得透?”他把目光转向桌面的茶杯,“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开心,真的不开心。”
  “为什么?难道阿唐真的厌恶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欢好?可那一晚我们都很温柔啊。至少我是真的很用心,我从来没有如此用心地对过一个人。”即使是当着自己的前任床伴兼现任情敌,玉连环也毫无顾忌,“而且阿唐那一夜也很快乐啊,我能感觉到的。”想当初花相容对他可没有这般怜惜,常折磨得他恨不能拿把刀自杀了事。
  花相容气急败坏地又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你用的是什么药,阿唐能记得什么?什么快乐,什么欲仙欲死,有屁用!他就记得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咱们俩给……哼!”这事他以前常干,怎么这一次会如此懊恼?
  玉连环的眼睛却突然一亮,“那如果我们在阿唐清醒的状态下做一次,是不是他就不会不开心了。”
  花相容没好气地望了一眼这位已经陷入幻想的玉大公子,“好啊,只要你能让阿唐在清醒的状态下同意这么做,我一定竭尽全力让他满意。”
  玉连环无力地倒在桌子上,这怎么可能啊?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问道:“我们要不要离开临洋啊,虽然金刀错说不会再招惹阿唐,可他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侠士心里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花相容没有马上回答,他站起身,走到门前,推开门,看着外面的房屋、景物,说道:“这就是阿唐想要的生活,宁静的小院,忙碌的断背山。所以我想,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都应该尽力为他保留这一切。”
  身后的玉连环无言地点了点头。
  金刀错坐在书房里,没有看书,也没有习字,而是拿着几支飞镖不停地往对面墙上飞,飞完了再捡回来重新飞。
  对面墙上挂的是一幅美人图,但已经千穿百孔看不出原有的花容玉貌。
  突然,他的手腕一转,飞镖的方向陡然改变,没有飞向墙上的美人,而是飞向了刚从房门闪入的一道人影。
  “哎呀!门主,是我啊!”那人影慌忙一低头,闪过了那支飞镖。
  “哼,打的就是你。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吵我吗?”金刀错向后倒在椅背上,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无聊。
  李甲小心地站到飞镖射不到的地方,说道:“老大啊,这不就是有事才敢来吵您嘛。”
  “什么事?”金刀错强打起精神重新坐直身子,说到底他还是承天门的门主。
  李甲这才敢凑上前来,“门主,兄弟刚发现断背山的唐老板……”
  “啪”,金刀错一拍桌子,“我不是说谁也不许去打扰他吗?”
  “嘿嘿,就是因为不敢打扰,这才来向老大您禀报啊。”李甲不以为然地笑道。门主越是交待不许打扰唐老板,就说明他越是挂心唐老板的动静。
  “出什么事了?”金刀错果然一脸紧张。
  “唐老板今天关了断背山后难得地出了门,买了一堆酒……”
  “一堆酒?他想干啥?”金刀错更紧张了,唐多令不是总说他不能喝酒吗?
  “老大您别急啊,慢慢听我说。”李甲心中暗笑,却也莫名那个长相毫不起眼的唐老板怎么会这如此让门主挂心。“唐老板带着一堆酒,去到扬江边,然后一口一口又一口……”
  “他一个人坐在江边喝酒?”金刀错猛然站起身来,“你居然就看着他一个人坐在江边喝酒!要是他出了什么事……”
  李甲向后闪了闪,他可不想再吃一飞镖。“门主放心,我让大前盯着呢。不过要想解开唐老板的心事,只怕还要门主亲自出马才行。”他认定唐老板是和门主发生了争执,呵呵,当然是情人之间的争执。
  金刀错却顿住了。他应该去吗?也许阿唐就是在烦恼他的事,自己去了反而不好。可如果不去,阿唐真因为喝多酒出了什么事,他又怎能原谅自己?
  嗯,当然,他也可以让人去断背山通知那两个兄弟,让他们来照看阿唐。不过,如果真正害得阿唐如此失魂落魄的人是他们呢?
  金刀错终于做出决断,挺直腰板,大步走出书房,然后回头一望,“你跟着我干什么?”
  李甲一愣,然后心里一酸,门主过河拆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金刀错来到江边,果然远远地就看到王大前正鬼鬼祟祟地盯着前面的一个人影,那人影此时看起来是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远没有第一次所见的潇洒、精神。
  “门主……”王大前也隐约明白前方人影和门主的关系,所以有些不太自然,心里狠狠地责怪堂主李甲,为嘛要把这个难堪的任务派给他?要是门主有什么误会可怎么办?
  金刀错摆了摆手,“好了,你回去吧,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讲。”
  “小的明白!”王大前如释重负地离去了。
  金刀错慢慢走上前去,一股酒味由淡及浓钻进他的鼻孔,眼睛往地上一看,已经有两个空酒罐了。他的眉头皱起,看来阿唐的酒量没他自己说的这么糟啊。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
  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
  金刀错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没想到阿唐的歌声这么糟糕,难道这才是他要偷偷跑到江边独自喝酒的原因?
  “阿唐。”他忍受着耳朵所受到的刺激,走到唐多令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唐多令回过头来,看着他,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黑着脸命令他离开,而是咧开嘴,像往常那样憨厚地一笑,“金大哥,你也来了。”




  第二十七章 苍天饶过谁


  “阿唐,你……”金刀错心里一喜,却又突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喝醉?嘿嘿,金大哥也想喝一口么?”唐多令拎着一罐酒笑嘻嘻地说道。“我今天买的酒多,可以分你点。”
  金刀错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罐,却没有喝,顺手放到了一边,也坐了下来。“阿唐,你干吗喝这么多酒?”
  “酒喝多了才好唱歌啊。”唐多令打了一个充满酒气的嗝后说道。
  “那也不该到江边来喝,要是不小心……吹了风受了凉可怎么办?”他是想说要是不小心掉到江里怎么办,却又怕刺激到唐多令。喝醉酒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的。
  唐多令拍了他一掌,笑道:“在江边喝酒会有奇遇。呵呵,你可不要不信……我跟你说,我当初也是喝了酒……到江边唱歌……我记得我唱的是这个……”
  “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
  这一次,金刀错不止是皱起了眉,还不得不歪着身子离开唐多令少许,这歌声简直就像断背山厨房里的锅铲正在刮着空空的锅底。
  “这歌是……粤语歌,我唱得……不好……呵呵,别嫌弃……”
  “我不嫌弃。”金刀错尽量温和地笑着。
  “我跟你说,那天我唱完这歌,天上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唐多令突然兴奋起来,说话也变得利落了,“还下起了大雨,于是我抬头大喊一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你猜,发生了什么?”
  “我猜不出来。”他唯一能想像出来的就是唐多令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
  “嘿嘿,那道闪电……劈在了我身上,正中我的脑门、脑门……”唐多令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我就来这里了,对,来这里了。”
  “来这里?”金刀错听不明白。
  “对,来这里。神仙跟我说,他们不小心勾错了魂,所以只好委屈我来这里。”唐多令把眼神转向宽阔的江面,“我本想活在哪里都是活着,无所谓了,可是……”他的眼睛突然一红,“可是我不想活了,我想回家!那个狗屁神仙去哪里了?大雨呢?闪电呢?”
  “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匆匆怎诉情无限,又怕情深一朝淡,有浪爱海翻……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呜……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阿唐,你到底怎么了?”金刀错被吓坏了,唐多令这模样不像一般的心情抑郁,倒像是民间所说的鬼上身。
  “我要回家……”唐多令回过头来看着他,两眼含着泪,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子。
  “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金刀错拉住他,想把他拉起来。
  唐多令却往后一倒,“不,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很远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唉,其实回去了又能怎样?反正娟子已经不要我了,呜……为什么人人都欺负我?不管男人、女人,不管古代人、现代人……”
  “欺负你?谁欺负你?”金刀错紧张起来,印象中的唐多令是个虽然简单但却不会轻易被压力击垮的人,如此失神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
  “阿花……阿玉……”
  “他们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金刀错知道阿花和阿玉就是那两个整天窝在小院里由唐多令服侍着的兄弟。
  “他们骗我。”唐多令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我知道他们在骗我……我知道你没有给我下药……我知道我唱的歌很难听……我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们只是把我当成新奇的玩具……谁争到了谁就赢了……呜……我都知道……”
  下药?喜欢?争夺?金刀错的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他们、他们争夺你做什么?要怎么样……才算是赢了呢?”
  “吃了我。”唐多令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
  金刀错脸色一白,“那他们……谁吃到了?”如果还没有吃到,唐多令不可能变成这付模样。
  “……我不知道……”唐多令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怎么会不知道?”金刀错急了,拉着唐多令的肩膀摇了摇。
  唐多令却生气地一甩手,“我是不知道嘛!我吃了药,我知道什么?我哪知道到底是他们都吃了我,还是有人吃了我有人被我吃了!”他只知道他的确是被人给吃过了。
  “这两个畜生!”金刀错激动地站起身来,不管是吃还是被吃,敢对唐多令做这样的事,不能容!
  “你要干吗?”
  “我去教训教训这两个浑蛋!你不用怕,我一定叫他们这一辈子都会后悔对你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很想一刀杀了这两人,可显然唐多令不会同意。
  “不行!”唐多令也突然站了起来,“不准你碰他们!你、你要是敢伤害阿花和阿玉,我就……我就吃了你!”
  “你……”金刀错哭笑不得,心里却又无来由地一阵酸涩,他扶着唐多令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问道:“阿唐,其实你并不生气他们对你做了这种事,对吧?”
  “生气!当然生气!”唐多令瞪圆了眼睛,吼叫道,“未经我同意就做这样的事,这是□!是犯法的!”
  金刀错想了想,问道:“如果他们不是对你下药,而是直接对你提出要求,那你会同意吗?”
  “啊?同意?我怎么会同意做这种事?我是男人啊……”唐多令自己也有些迷糊了。
  金刀错再次皱起了眉,“因为阿唐还是不能接受男人之间的感情吗?”
  唐多令也皱起了眉,“这怎么会是男人之间的感情?他们又不是真的喜欢我。”
  金刀错心中暗喜,慢慢说道:“那如果,有一个男人是真心喜欢你,你会不会愿意和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吗?”唐多令突然转过来很神秘地对金刀错说道。
  “呃,不知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唐多令嘿嘿地笑道,然后压低了声音,“阿花和阿玉原来是一对,不过阿花也是用了强占的手段,所以阿玉一直不服他,嘿嘿,什么事都要和他对着干。他觉得阿花想要我,所以就抢着要我,其实阿花也是同样的心思。唉,小孩子啊,都是两个小孩子,怎么骗得了我呢?”唐多令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阿唐,你其实是喜欢他们的吧。”金刀错实在不想问这一句,可为了解开唐多令的心结,他不能不问。
  “喜欢他们?那怎么可能?”唐多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可是个男人,是个正直的男人,我看杂志只看《男人帮》,看片子只看饭岛爱,听小曲只听《十八摸》,我怎么可能是断背呢?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断背山》到底讲些什么啊……”
  “阿唐,你别难过。”金刀错叹道,“既然你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就离开吧。”
  “离开?”
  “对,离开。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不会让他们再缠着你。既然他们对你不是真心意,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忘了。”最好是来承天门,那两个小子要是再敢来纠缠,就把他们打成馄饨。
  “那不成!”唐多令摇起了脑袋,“我不能离开他们,我离开了他们可怎么活啊!他们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房间脏了就住不下,东西坏了也不会修,而且……呃,这个好像不能说啊……”
  而且阿花的内力还没有恢复,阿玉的毒药还没有炼好,夏孤峰那个大仇人还没有除掉,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
  “唉,阿唐你……”这还不是喜欢人家吗?
  唐多令歪过头,“你在笑我傻,你在笑我很傻,对不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刀错连忙否认,他只是遗憾阿唐为什么要对那两个小人如此心软,却偏偏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
  “呃,我知道,我是很傻。”唐多令却自言自语道,“明知道那两个人对我不怀好意,我还非要和他们呆在一起,还自以为可以用防盗门窗防住他们。嘿嘿,我怎么忘了,防盗门窗能防的只是笨贼而已,像他们这么聪明的人,怎么防得住啊。我根本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自荐枕席……”
  “阿唐,你不傻,你只是……”金刀错不忍心了,阿唐不是傻,只是心太软。
  “对,我这不叫傻。”唐多令却又点了点头,“在我们家乡,他们都管这叫小白。小白,明白吗?就是比白痴还小的白痴,比白痴还要白痴的白痴……”
  唐多令抓起一罐酒,“呵呵,我就是小白啊!”然后抬起来便哗哗往嘴里灌,却有大半倒在了身上。
  “阿唐,你别喝了!”金刀错想抢下他手中的酒,不料唐多令此时的力气却大得出奇,金刀错居然也抢不下来。
  唐多令喝完或者说倒完了这罐酒,突然站起身来,将罐子往地上一砸,然后抬头指天,“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天空中忽然轰隆一声,唐多令就觉得自己的脑门处像是被一个大锤子砸了一下,眼前顿时金星直冒,啊呀一声惨叫,便翻身向后倒去。
  “阿唐!阿唐!你怎么了?你们这两个浑蛋还不快过来!”金刀错连忙抱住他,不住地大叫,远处窜出两个人影,飞驰而来。
  天空中,一个人影急得团团转,“糟了!糟了!上次拿电母的镜子无意中劈死了一个人,这次又把雷公的鼓槌弄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二十八章 两份真情意


  王大前汇报完毕之后,李甲冲着赵乙眨眨眼,“看吧,我没说错吧,门主一定会把大前叫回来,他可不想有人打扰他和唐老板……”两个大男人应该怎么形容呢?
  “这又怎么了?门主对兄弟们一向都很关心。”赵乙不像李甲这样喜欢谈论门主的私生活。
  “切,你见门主对哪个兄弟会是这样?”
  赵乙想了想,“那倒是,你喝醉的时候,门主挺多叫我记得把你扛走,免得被哪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得了空子。”
  李甲白了他一眼,“你说我干吗?反正你看着吧,咱们承天门这一次要双喜临门了。”
  “什么双喜?”在这些事情上,赵乙的反应总是比李甲慢一些。
  “嗨,这还不明白?我们不但很快就要有女主人,估计很快又要多一个男主人……又或者该说女主人呢?”
  “你少胡说八道!小心让方家的人听到。”赵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就是有些口无遮拦,亏他还是一堂之主。因为门主一直态度暧昧,方家近来常有人来联络感情。
  “怕什么?”李甲毫无顾虑地甩甩头,“他们方家还敢让门主一辈子只守着方大小姐一个人吗?纳男妾总比纳会生儿子的美妾好吧。”
  “什么男妾?”
  “门主!您、您回来了?”李甲满脸堆笑,希望老大看在他今天通风报信的份上不会追究他刚才的童言无忌。
  “门主,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李甲注意到金刀错的脸色不如他想像中的灿烂,但也并不是非常难看,有些捉摸不透,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我一个人出门,为什么不是一个人回来?我又不会生儿子。”金刀错反问道,脸上的神色还是看不出喜忧,但最后一句话显然有些怨气。
  “嘿嘿,兄弟的意思是,门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甲瞥了赵乙一眼,心想这小子也太不仗义了。
  居然嫌他回来得太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小子刚才一直在脑子里幻想他和唐多令会……
  金刀错剑眉一挑,赵乙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李甲的意思是,我们刚回了方家的管家,说您今晚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可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是啊。”李甲忙点头说道。
  “哦。”金刀错哦了一声,便没有再理会李甲,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头说道:“告诉方家的管家,明天我见他。”
  赵乙也是一愣,“门主是想……”
  “说说婚期,谈谈聘礼。”金刀错说完,便又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哈!看吧,我猜中了吧。”李甲得意洋洋地顶了顶赵乙。
  赵乙却想得比他多。门主刚刚见了唐老板就要和方家议婚,这个决定似乎没有带太多喜气啊。
  玉连环和花相容一起把昏睡不醒的唐多令丢到床上,揉了揉腰,叹道:“还以为阿唐这些日子不开心会茶饭不思,没想到居然又长胖了。”
  花相容则痴痴地看着唐多令的脸,忽然笑道:“我要收回我的那句话。”
  “什么话?”玉连环一愣,听不懂花相容在说什么。
  “我说阿唐不傻,其实他很傻。”花相容爬上床去,爱怜地拍了拍唐多令的脸颊,换来唐多令饱含不满的几声哼哼。
  玉连环也笑了起来,“哈哈,是啊,这个笨蛋居然以为我们只是为了互相刺激才会和他在一起。”他抬头看了花相容一眼,“哼,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你连他的脚趾都比不过。”
  花相容也抬头向他放出几记冷刀,然后又低头看着唐多令,“阿唐怎么还不醒啊?他买的那些酒都很淡,怎么还会醉成这样?”
  玉连环也挨了过来,“金刀错说他是被刚才那个雷打晕的。怪了,怎么会突然打起雷来了,而且还只打了一个?”
  “难道阿唐做了什么亏心事?照这么说,我俩才是最应该被雷劈的啊。”花相容不放心地伸手在唐多令的脑门上揉了揉,金刀错说他是捂着脑门倒下的,看来是劈在这里了。
  “啊……”唐多令突然发出一声短呼,眉头皱起,眼皮轻轻颤动。
  “醒了!阿唐醒了!”两个人都欢快地高声叫道,然后一起看着唐多令的小眼睛慢慢睁开了。
  “我……没穿啊……”唐多令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句。
  “没穿?”玉连环愣了一下,忙抬起双手摇摇,“都穿着的啊!我发誓,这一次我和花相容谁都没有碰过你。”
  唐多令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喃喃道:“真的没穿,看来是穿不回去了。”心里说不出的惆怅,似乎是遗憾,又似乎是庆幸。
  “阿唐你没事吧。你想穿什么?”花相容不放心地又伸手拍拍他的面颊。阿唐不会是被雷劈傻了吧?阿唐傻傻地虽然很可爱,但也不能真傻啊。
  唐多令摇了摇头,“我没事……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江边喝酒唱歌吗?怎么又回到断背山来了?难道他还是穿了,不是纵穿,是横穿?
  玉连环松了一口气,也学着花相容往唐多令的身边一靠,“当然是我们把你抬回来的!阿唐你还真是胆大,居然一个人跑到江边喝酒,也不怕喝醉了掉到江里喂王八。”其实他更担心阿唐喂了金刀错那只大色狼。
  “你们跟踪我?”被天雷劈过的脑袋似乎比以前清明了。
  花相容也皱着眉说道:“阿唐,不是我们想跟踪你,只是你当时的情形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说出来,要我们陪你喝酒也行,可千万不要再一个人躲起来,这样……我们会很担心的。”为了说出最后一句话,花相容不知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多少劲。
  唐多令把双手放在一起,不停地叠加着,“我、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想一个人呆会儿。”和这两个人一起喝酒,不就是与狼共舞吗?他已经有血淋淋的教训了。
  “哼,一个人?你想一个人呆着,那金刀错又是来干什么的?”玉连环不满地哼道。他和花相容因为怕被发现躲得远远的,而金刀错却能坐在唐多令的身边上下其手。
  “玉连环你少说两句!金门主是阿唐的好兄弟,有他陪着阿唐正好,你别总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花相容却突然胳膊肘儿往外拐。
  玉连环顿时默不作声,唐多令自己也是一时怔忡。金刀错是他的好兄弟吗?他曾经为了让金刀错远离他们说了些非常难听的话,故意曲解金刀错的好意,可在他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却还是金刀错陪在他的左右。
  “阿唐……”玉连环又开口了,“其实,那次是我给你下的药,和金刀错一点关系也没有。”从金刀错的语气里,他也猜出唐多令已经知道真相,但还是决定亲口说出来。
  “嫁祸金刀错的主意是我出的,因为阿玉答应让我占先,所以我答应会帮他掩饰。”花相容也毫不犹豫地说出真相。
  “你们……唉……”面对如此诚实的两个罪人,唐多令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是赞美他们精诚团结,还是批评他们狼狈为奸?
  “阿唐,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们这么做只是出于相互的争斗,更加不是为了让谁嫉妒。哼,在我眼里,他连你的一个小脚趾都比不上。”玉连环又狠狠地瞪了花相容一眼,如果不是多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他本是有机会独占阿唐的。
  花相容出人意料地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把唐多令的一只手抓在手里,玉连环也就立刻把唐多令的另一只手抓在手里,抓得还更紧。
  唐多令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就这样还敢说不是出于相互的争斗?活脱脱两个正在抢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他不要做玩具,哪怕是最心爱的玩具。玩具总会有被遗弃的一天。
  花相容察觉唐多令想把手挣脱出去,便攒得更紧,用手指细细地触摸着唐多令的手心,包括因为近来操劳而渐生的老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萦绕。
  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阿唐,我的经历你是知道的。除了早逝的父母,没有人关爱过我,所以我也没机会去关爱谁。我不知道爱一个人要怎么爱,也没想过要爱什么人,我已经习惯了用强硬的手段去得到想要的一切。”花相容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唐多令的眼神相对,想不到现在的他还会有害怕的时刻。
  “可我知道这样的方式对你没用。我很贪心,我不止想得到你的身体,也想得到你的心。所以……阿唐你教我吧,你教我应该怎么做吧。你总是能轻易地让人感觉到你的好,也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对你好。”花相容的手抓得更紧了,似乎怕一旦放开就再也抓不着了。
  唐多令傻眼了。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他要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娟子还要离开他?他要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吸引来的都是美男而非美女?难道上天注定他必定断背?
  “阿唐……”玉连环也想学着花相容趁机一诉衷肠,却又担心会被唐多令误会为与花相容抬杠,一时着急,只好也抱着唐多令的手使劲拽。
  “呃,阿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老拧他的肉啊!
  “阿唐……我以前是真的看不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这档事,即使是被花相容强占以及后来我故意勾引夏孤峰时都一样……”受到唐多令的鼓励,玉连环也鼓足勇气打开心声。
  “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尤其发觉你的反应也是一样的时候,我就更开心、更幸福了!”
  “胡扯!我那时被你下了药,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我开心啥啊?”唐多令急了,他可不能就这样被人误解为天生的断背。
  玉连环没有生气,只是抬起头,认真地说道:“阿唐不相信啊,不如我们再来做一次吧。”




  第二十九章 北风那个飘


  说是迟,那时快,唐多令快速地收回双手,拉紧裤带,然后迅速地跳下床。“你、你们这两个家伙,脑袋里就不能想些别的东西吗?”不用打开花相容的大脑就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玉连环撇撇嘴,“想和喜欢的人做,这有什么不对?”既然已经坦承了自己的心意,玉连环不想再做任何遮掩。
  “也许阿唐还是不相信我俩是因为喜欢他才要和他这样。”花相容冷冷地说道。
  “不是,不是……”唐多令不敢再拉着裤腰带,忙伸出手摆了摆,“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这件事咱们要好好谈谈。”他相信这两个人不会在这样的状况下欺骗他,可这事关他的终身幸福和终身性福,当然要谨慎。
  “好,是该谈谈。”玉连环也正襟危坐,“阿唐,反正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你呢?”
  花相容的凤眼也盯着唐多令,虽然没说话,可意思显然都是一样的,心情也都是一样的。
  “啊……”唐多令愣住了,他想像中的“谈谈”可不是这样开门见山、直捣黄龙,可从花相容、玉连环的立场来看,这样的质询似乎也是必要的。
  “这很难吗?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可金刀错说你其实是喜欢我们的。”玉连环的性情本就比花相容开朗,虽然过去因为自身的遭遇变得有些阴沉,但和唐多令相处之后又渐渐恢复过来。
  “啊……”唐多令再一次张口结舌。金刀错凭什么断定他喜欢花相容和玉连环?说他喜欢男人也就罢了,还是两个男人!可要说他不喜欢谁嘛,唐多令快速地扫了两眼,貌似还真说不出来。
  “阿唐,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天难得大家都如此开诚布公,你又何必有所隐瞒呢?”花相容也说道。他可是很多年没有在他人面前说出自己的心事了,怎能轻易放过唐多令?
  “我、我是想说……让我再想想吧。”这个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自诩小白的唐多令一下子也有些难以接受。
  “还要想什么?”玉连环对唐多令的吞吞吐吐相当不满。
  “阿玉别急,咱们俩也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阿唐此时的心情我们都应该明白。”花相容把目光转向唐多令,“阿唐,你也不用急,慢慢想清楚,就算你最后决定还是要喜欢女人也没关系。但是……”
  花相容的凤眼又眯了起来,露出警告的神色,“如果你最后决定喜欢男人,就只能在我们两人中选一个,或是都选也行,如果选了别人……哼,可别怪我不通情达理。”
  “没错,没错!”玉连环大喜,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花相容一定要和他争,毕竟花、唐相识在他之前,唐多令待花相容的不同他也是能感觉到的。
  唐多令立刻明白花相容指的是金刀错,不由地苦笑,“唉,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两个男人已经够让他头痛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第三个?
  花相容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微笑,唐多令却突然嗓子一痒,很想高歌一曲:“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临洋城的冬天不像唐多令原来生活的城市会飘下雪花,人们也不必穿得像个熊一样,但北风吹起时,依然寒冷刺骨。
  年关将近,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赶回家与亲人相聚,临洋城里顿时冷清了不少,连带着断背山的生意也清淡了不少。
  但断背山的三位老板并不在意,反倒庆幸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点别的事。所谓别的事,莫过于说说理想,谈谈人生,喝喝小酒,唱唱小曲。玉连环所期盼的旖旎风光还是没能出现。
  “阿唐到底要想到什么时候啊?”他忍不住报怨道。
  “你怎么变得如此没耐性?当初为了对付我,你忍了三年,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月。”花相容显得很冷静,“上次是谁说的,要真正得到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他的心。”
  “哼,你还没看出来阿唐是在存心躲避吗?我猜他就是担心再做一次就会彻底不再想要女人了,难道他还想着将来娶妻生子?”玉连环的脸色沉了下来,也许男人都逃不过这个想法吧。
  花相容依然一脸平静,“怕什么?他想躲就让他躲,他能躲一辈子吗?咱们就这么守着他,让他连见女人的机会都没有,他找谁生儿育女去?”
  “对啊,咱们就这么守着他,不管女人还是男人都不能接近他,看他还能勾搭上谁!”玉连环的脸色终于转好,“嘿嘿,我就不信他这个大男人还能忍一辈子都不做。”
  花相容看了看厨房上空的炊烟,“今天不是不开门了吗,阿唐一大早还在煮什么?”
  “是在给咱们煮好吃的吧。我去看看。”玉连环说完便飞奔而去。
  花相容得意地轻笑两声,“还是有个愿意跑腿的好啊。”
  玉连环跑进厨房里,见唐多令正往锅里丢馄饨,便问道:“今天中午吃馄饨吗?”
  “呃,不是。”唐多令又往锅里丢了两个馄饨,“我想……煮点馄饨送给金门主,上次的事还一直没有多谢他呢。”那天之后,金刀错就再也没有上过断背山,只是偶尔会让人过来买馄饨。
  “哦……”玉连环想了想,没能想出什么反对的借口。他凑近煮馄饨的锅,一股鸡汤特有的香味飘了出来。“用鸡汤煮啊,阿唐对你的金大哥还真是特殊啊。”他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呃,不是特殊,只是现在天气冷了,用鸡汤煮的东西比较容易保温,要不送到承天门都变成冷冻馄饨了。”唐多令连忙撇清关系,最近这两个男人都比较敏感。
  “哦……”玉连环又是一声长长的“哦”,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唐多令把煮好的馄饨装好,转身对玉连环说道:“我现在去承天门送馄饨,饭菜我都弄好了,你们饿了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不,我们一定会等你回来才吃。”玉连环朝他眨眨眼睛,意思是,如果你不回来吃饭,我们宁愿饿死。
  唐多令苦笑着点点头,“知道了,我送完馄饨就回来。”有人惦记着要你回家吃饭,总是会让人感到心暖。
  “咦?这不是唐老板吗?”李甲看见那个跟在随从身后的熟悉的身影,叫道。
  “哦,您好。”唐多令想起这人似乎是金刀错的得力手下,可却想不起姓什名什,只能随口打个哈哈。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甲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虽然不清楚那天在江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从门主后来的表现看,很显然是失恋了。
  “我来给金门主送馄饨。”唐多令指了指手中的食盒。
  “嘿嘿,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让唐老板亲自出马呢?”
  唐多令有些怔忡,他能感觉到李甲身上传来的敌意,却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送馄饨又有什么错?
  “李堂主,门主还在书房等着见唐老板呢。”带路的随从说道。门主可是专门叮嘱过要把唐老板顺利、快速地带到他面前。
  这随从是金刀错的贴身随从,又是奉了金刀错的“口谕”,李甲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哼哼了两句,便走开了。
  随从带着心存忐忑的唐多令继续前行,到了书房,随从先进去禀报,然后又出来示意唐多令进去。
  “阿唐!”屋里只有两人,金刀错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喜悦。他一直忍着没有去见唐多令,可心里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
  “金……大哥……”唐多令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金大哥。“我来给你送点馄饨。快过年了,也想不出送点别的什么。”
  听到唐多令对他的称呼,金刀错果然很高兴,“好啊!我听说断背山今天开始关门休息,还正愁这几天都没有馄饨吃了呢。”
  “嗯,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这两天客人也不多,索性我们自己也休息一下,准备过年了。”唐多令口中的我们当然是包括了花相容和玉连环。
  金刀错脸上的笑容一滞,但一闪而过,又笑道:“别光站着说话,坐下喝杯茶。”说着便把唐多令拉到客椅上,还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唐多令慌忙站起身接住茶杯,“金大哥太客气了。”这可是临洋城的土皇帝啊!
  “哈哈,不是我太客气,是你太客气。你叫我一声大哥,我给自己的兄弟倒茶又有何关系?唉,阿唐,你还是那天喝醉了酒可爱些。”金刀错想起那日不禁感叹道。
  唐多令则立刻面红耳赤,伸手挠挠头,“金大哥,今天来也是想特意谢谢您,上次若不是您陪着我、开解我,我还真不知会出什么事。”说不定真掉江里喂王八去了。
  “那只是小事一桩,你们……现在如何了?”
  “呃,还好……”说起自己与花相容、玉连环的相处,唐多令有些不自然,也不敢看金刀错的表情,只好假意参观书房,不料正好看到墙上那幅面目全非的美女图,心中一惊,想不到金刀错竟是如此决绝的断背。
  金刀错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便把注意力转到馄饨上,打开食盒,赞道:“今天的馄饨好像特别香啊。”
  “今天的汤底是我熬了一夜的童子鸡,不但味道更鲜美,还能保温。金大哥你吃的时候可要小心烫。”说起食物,唐多令就恢复了正常。
  “嗯。”金刀错拿起筷子正要开动,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叫道:“金大哥!”手里的筷子一颤,刚刚夹起来的馄饨又掉回了汤里。




  第三十章 婚姻似坟墓


  唐多令抬头一看,一个容貌秀美、衣着华丽的女子跳进门来,看起来竟然有些熟悉。
  “咦?你不就是上次那个当东西的吗?不是已经给你五百两了,怎么又来了?”方宁先认出了唐多令。
  唐多令这时也认出了这位行侠仗义时不小心撞坏他赃物的方大小姐,心里也有些抑郁,他对美女的敏感度越来越低,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金刀错看到唐多令的表情,误以为他是因为方宁的话而生气,忙放下筷子说道:“宁儿你不要胡说,阿唐是我的好兄弟,这次是特意来看望我的。”
  “哦,是好兄弟啊。”方宁一边回答,一边又打量了唐多令几眼,那眼神让唐多令非常不舒服。
  唐多令正想起身告辞,方宁却又突然往前一窜,“方大哥,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好香啊。”
  金刀错还没来得及说,方宁已经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馄饨就往嘴巴里送。金刀错张了张手指又收拢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抢回来。
  “好吃!好吃!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以前我来临洋都没吃过?”方宁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话,全然不顾忌有两个大男人正看着她。
  方宁爽快的称赞让唐多令心里一喜,刚才那个眼神引起的不快已经一扫而空,“这是馄饨。”
  方宁把馄饨咽下肚,添添了嘴皮,“这就是馄饨?我昨天特意去了那个什么断背山,居然关门了,还说要等过完年才开门做生意。金大哥这又是哪来的馄饨啊?”
  方宁说完话又送了一个馄饨入口。金刀错暗自叹了一声,看来他是与这碗馄饨无缘了。“这是阿唐做的。”他也不好说这是唐多令特意为他而做的。
  “啊?你做的?”方宁扭头看向唐多令,眼神比刚才还要古怪。“你居然会做馄饨?”
  “宁儿,阿唐便是断背山的老板,馄饨便是他发明的,你说他能不会做吗?”
  方宁的杏眼顿时瞪得老大,“原来你就是断背山的!”
  呀呀呸!你爹才是断背山的!唐多令满肚子怨气地站起身来,“没错,我就是断背山的。”
  “呀,还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要么是走镖的,要么是打劫的,却想不到你居然是开馆子的。嗯,不过真的很好吃。”方宁嘻嘻一笑,又顺便吃了两个。
  纵然满腹牢骚,唐多令也禁不住被方宁的神态和语气逗笑了。这位大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小姐,就连娟子也显得比她斯文。但唐多令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位大小姐要比娟子真实得多。
  “哈哈,方小姐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断背山捧场啊。”
  “嗯,嗯……”方宁嘴里塞着东西,只能支吾着点头,而后发现金刀错一直斜着眼睛看着馄饨碗,才反应过来这本来应该是唐多令做给他吃的。
  用筷子搅了搅,居然已经没有几个馄饨了,方宁暗骂这唐老板实在小气。“哈哈,金大哥,我肚子饿了,这碗馄饨就让给我吃吧。”
  金刀错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说:“没事,你吃吧,我不饿。反正我想吃随时都可以去找阿唐。”
  方宁突然抬起头眨了眨眼,“以后我想吃也可以随时去找阿唐啰。”
  “呃……”金刀错愣住了。
  说到肚子饿,唐多令突然想起玉连环说过要等他回去才吃饭,忙向金刀错告辞。金刀错虽有些不舍,却也无言挽留。
  唐多令正准备离开,正在喝鸡汤的方宁又抬起头说道:“阿唐,改天我去找你,你教我做馄饨啊!”
  “胡闹!这是阿唐开店的根本,怎么能随便传给外人?”金刀错斥责道。
  “没事,没事,方大小姐想学就来找我好了。”唐多令直冒虚汗,馄饨又非真是他发明的,哪好意思不外传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唐多令回想起进承天门的总坛时众人看他的眼光,包括李甲和方宁,让他觉得自己不是金刀错的兄弟,倒像是一个准备去讨要名份的女人。
  “他奶奶的,老子不就是去感谢一下金大哥上次的好意嘛,就算老子变成了断背也不是非要断在他身上啊!”
  唐多令心里很郁闷,同时打定主意以后少去承天门,他可不想真让别人有所误会,尤其是家里那两个。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回到断背山后的小院,玉连环和花相容果然一直在等待,让唐多令很不好意思,可同时又有些高兴。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金门主吃馄饨还得你亲自喂吗?”玉连环盯着露出喜悦神采的唐多令。
  花相容则咂了咂嘴说道:“连食盒都送人了啊。”
  “啊!”唐多令这才想起来,自己用来装馄饨的碗筷以及食盒都还放在承天门呢。呜,虽然那些东西不值太多钱,可他是小本生意啊,每一个铜板都很重要。
  看到唐多令脸上的哭相,玉连环却高兴起来,笑道:“要是金刀错知道你连一个食盒都舍不得送他,一定气坏了。快来吃饭,我可不能再等了。”
  唐多令一边坐下一边解释,“不是我有意耽搁,刚好碰上秦川方家的大小姐,就是上次撞坏我的玉佛还赔了我五百两银子的那位,所以就又多说了几句。”
  “秦川方家?”花相容皱了皱眉,“方大小姐大过年的不呆在家里,跑到承天门来,看来方家和承天门联姻是势在必行了。”
  “方老头真是野心不小,临洋外有海、内有江,周边的港口、码头都捏在承天门的手里,再加上承天门在武林中的地位,这个女婿也称得上是金龟婿啊。”玉连环出身官宦世家,对这些利益勾结更不陌生。
  “方家不会就是为了这一点才要联姻吧?金门主的个人条件在武林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我看他和方小姐挺配的。”虽然方宁隐约将其视为了竞争对手,可唐多令对这位不拘小节的大小姐很有好感。
  “个人条件那是其次的,如果金刀错没有承天门做后盾,方家哪会看得上他?你以为方家的万贯家财是怎么来的?”花相容对唐多令的纯情不屑一顾。“不过嘛,方大小姐对金门主一往情深,倒是省了方老爷不少麻烦。”
  唐多令一愣,“这你们也知道?”他还是因为亲眼看到方宁对金刀错不加掩饰的温柔,才明白此中的因缘。没听说这时代有八卦杂志狗仔队啊?
  玉连环笑道:“方家大小姐非金刀错不嫁,这在武林中谁人不知?也幸好方老头乐见其成,要不非被这个女儿气死不可。”
  “不过这桩婚事对金刀错也没坏处,承天门势力虽大,消耗也相当大,又一定要自诩正道之首,他那些生意倒还不如娶个贵妻来钱快。”花相容做过杀手组织的头目,知道管一大帮人吃饭不容易。
  “别把人家的婚事看得如此庸俗,说不定人家就是两情相悦呢。”唐多令有些不高兴,他觉得这两人纯粹是因为嫉妒金刀错才故意损毁。
  “哈哈,两情相悦?”玉连环却又笑了起来,“方大小姐又不是男人,你让他俩怎么两情相悦啊?”
  “啊!”唐多令又是一声惊呼,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方家……我是说方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玉连环耸了耸肩膀,“当然知道,这件事武林中无人不知。”
  花相容则不屑地扬了扬嘴角,“金门主可是正人君子,从不隐瞒自己的喜好。”
  “那他们还要把方大小姐嫁给金门主?这、这怎么行?”唐多令不敢想像,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恐怕也很少会有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明知是同性恋的男人。
  “这又怎么了?金门主再怎么喜欢男人他也还是一个男人啊,一样能和方大小姐生儿育女,将来还不必担心有别的女人生儿子抢家产。承天门可是一笔不小的家产。”
  花相容说得很随意,玉连环的心里却微微一沉,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个溺于声色、男女不忌的父亲,还有那个郁郁寡欢、长伴青灯的母亲。
  “这是两回事。结婚总要有感情基础啊,和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很难受的。”唐多令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娟子对他的感情没有他想的那么深,娟子离开他也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方大小姐可是真心喜欢金刀错,金刀错自然也不会亏待她。”花相容丢了一个不耐的眼神。
  “正因为她是真心的,才不应该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中。没有爱情的婚姻,那才是真正的坟墓。”唐多令明白方宁的心思,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一腔真情化解所有的问题,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花相容又眯起了凤眼,“阿唐,你是舍不得金门主还是舍不得方大小姐?”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唐多令似乎对方大小姐过于怜惜,当然这也可能是声东击西。
  “什么舍得舍不得……”唐多令急了,这些个小人心肠根本想不出好东西来。“我看你们才是在妒嫉,非要把人家好好的一桩婚事说成这样。”
  玉连环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们干吗要妒嫉他?他要进坟墓了,而我们却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他妒嫉我们才对。”阿唐说得对,娶一个不会喜欢的女人不过是让世上又多一个母亲而已,只不知阿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
  花相容朝他斜睨了一眼,难得地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唐多令的筷子伸在空中,不知道应该落在那个盘子里,胸中充斥着各种各样情绪,有感动,有喜悦,有难堪,有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