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6

柳暗花溟: 飘飘欲仙 上卷 16 - 30

    第十六章 皇庄杂技团
 
    乐飘飘立即长声惨叫,“疼疼疼疼!”
    “别怕,疖子嘛,生的时候疼,熟了就好了!不过生的时候应该是青的,变红的话应该是熟了啊。”小一郎说。
    可你说就说吧,干嘛还摸啊?结果,又疼得乐飘飘大叫,干脆顺手抽过那把许给她的五火扇,另一只手还猛拧了小一郎一把。
    小一郎捂着后腰,怒视乐飘飘,“你!你不敬尊长!”
    “我现在在生病,生病的人不可理喻。”乐飘飘吼回去,怎么这么疼啊,“现在你立即在我眼前消失,不然我保证,绝对会弑师的!”
    看她凶巴巴的样子,小一郎吞了吞口水,闪得很快。凤九恢复神智后很机灵,没等人吩咐就跑了,那身段扭得,麻花也不过如此。
    等两个师傅都离开,乐飘飘立即搬出那个拿不出盒子的透明镜子,照了又照,但因为角度问题,不管她把烛火拨得多亮,也看不见那个所谓的“疖子”。
    她有个荒谬的想法:那抹奇怪的红色,千变万化,不会就是那个神器吧?
    调查未果,她只得坐下来仔细回忆,梳理线索。那抹红色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但确实是在这身体内沉睡十六年后,随着她的苏醒而出现。并且,是在那金丹修士危及到她生命时才展示力量。
    那之后,她先是莫名其妙的长出一缕红发,接着,“神器”变形了,变成血肉的一部分。
    再想想,刚才因为多喝了几杯火气大的酒而影响了体内的五行运转,陷入植物人状态,那个紫发金瞳男突然出现。肯定不是实体,而是灵识一类的。他吐出模糊的两字发音,她情不自禁地跟着呢喃时,突然就进入了虚空界。随后,她感觉头顶有异,伸手一摸,就回到现实中。
    等等,还有个细节。当时她动不了,却听到很快乐的歌声,有一团土黄色肉呼呼的东西出现过。在那之后,才是紫发金瞳男。这其中,有联系吧?那个唱歌的肉团,是什么?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
    七花……
    她无意识的模仿那个发音,然后咻的一下,又进入虚空了。她灵机一动,忍痛摸了摸头顶处长出异物的部分,于是真的又回到现实。
    原来,紫发金瞳男不断重复那两个单音节,是为了告诉她要如何进入虚空?而她左耳上方长的东西,是长出来的钥匙?
    可拜托,哪有人把钥匙长在头顶的?那她成什么了!
    然而问题又来了,紫发金瞳男是谁?为什么要引导她?如果神器真的存在,又为什么选择了她?善意?恶意?无意?有意?她一个修仙废柴,怎么会得到这种机缘?是福?是祸?还是注定的?
    她第一次见紫发金瞳男是在魂穿过程中,他正和三个人斗法,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然后她就被一根红色羽毛引领着,在第二次魂穿后附着在快冻死的女婴身上,活到今天。
    红色羽毛!回忆到这儿,乐飘飘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感觉那抹红色熟悉了。因为,正是那羽毛指引她,来到了这个时代,异时空大秦朝。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啊!如果她是紫发金瞳男选中的,是什么倒霉的理由啊。
    她是个懒散的人,胸无大志,不想卷入是非或者权利或者感情的斗争,不想刻苦修仙,不想长生,更没兴趣以证大道。她信奉难得糊涂的人生哲学,过得过且过的生活,想有个温暖的家,喜欢那样的人生: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长叹一声。果然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面对事与愿违的命运,只能顺应了。
    乐飘飘把那一堆无解的谜题压在心底,好奇之下,口念七花,又进入了虚空一次。不知是不是想通了某些事的原因,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一棵红色的树,而那根引领她的红色羽毛。
    可是,很大根,大到就像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红色宝石树。
    什么是羽毛?是禽类表皮细胞衍生的角质化产物。覆在体表,质轻而韧,略有弹性,具防水性,有护体、保温、飞翔等功能。但,绝对不是能种在地上,自然生长的那种。
    再细看,那古怪红羽的羽柄深植于地面中,羽茎在无光线来源却明亮的虚空中闪烁着七彩光芒,而羽片和羽枝就是深浅不一的红色,美得带着神圣气息了。
    可它,干嘛用的?
    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得又出来。正好三师傅无迹回来了,但她已经身体恢复,就没吃他弄回来的水气很大的水果。
    破五(正月初五)后,皇宫里来了个内总管太监张公公,联系进宫表演的事,包括节目单子,表演者的情况什么的。同时还来了一个嬷嬷,教导各人入宫的礼仪。嬷嬷姓容,但跟人们都很熟悉的那个容嬷嬷完全不像,才二十来岁,顶多算个大龄宫女不说,长得还很漂亮,不知道皇上是瞎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没收了自己用。
    像胸口碎大石这种有危险性而且粗糙不雅观的节目被砍,在乐飘飘的设计下,增加了几个力量和柔韧性强的项目。为了保证演出成功,连日来众村民苦练不休,忙碌非常。乐飘飘自己并没有节目,自封为艺术总监兼皇庄杂技团团长,顺便敲了皇家竹杠,给全村人都做了漂亮的演出服和常服。
    毕竟,进宫表演和街头卖艺不一样,他们村又没钱,皇家不负担谁负担?
    容嬷嬷不仅是个美女,还是个精明的,看出乐飘飘的小心思,却不但没有反感,还对她很有好感。这种连皇上的血也敢扎的主儿,放眼大秦朝也没几个。
    “皇上对已故的先皇后感情很深,所以内宫中除了几位嫔妃,并未设后。太子殿下又没有大婚,所以后宫的事都是雪妃来管。”容嬷嬷告诉乐飘飘,“我看皇庄上的人都老实,必不会生事的,只要别让他们乱跑就行了。”
    “嬷嬷是雪妃身边管事的吗?”乐飘飘恭敬的问。
    以容嬷嬷这等姿色和年纪,必是能力很强,在主事者身边侍候的。
    果然,容嬷嬷点了点头,“雪妃是相国大人的独女,没入宫之前,就是我侍候的。”
    “多谢嬷嬷提点了。”乐飘飘嘴头甜甜地道,“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嬷嬷千万要提醒。”
    “你这丫头聪明伶俐,大方不畏缩,很合我脾胃,就放心吧。”容嬷嬷笑道,“就是进宫之后,得闲儿去拜见一下雪妃。听说,你这前十六年都是痴儿,被咱们太子殿下拎到断头台上走了一遭,受了惊吓,灵智便开了。”
    乐飘飘一愣。
    这种事,宫里怎么知道的?不知会不会对她赞成威胁。毕竟养在深宫的皇帝宠妃都对她产生了好奇。引人注目得太过,终究不是好事。
    “别担心。”容嬷嬷看出她的担忧,微笑着拍拍她的头,“你一直在皇庄,不怎么出门,岂不知那日的事,市井早传开了,尽人皆知。皇上听说后,跟雪妃念叨了几回,都当做是奇事笑谈。相国大人还说,此乃吉兆,于绝处逢生,于逆境谋福,皇上很是高兴,还要特别赏你。你们在街上卖艺的时候,并没报来历,所以百姓们不知。若是知道了,只怕得围观你。”
    完了,成吉祥物了。不会哪天出点大事,拿她这祥瑞祭旗吧?
    她一心想要低调,怎么越来越高调了?她发现,她在自己规划的人生大道上,义无反顾且不知不觉的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幸好这是在古代,如果是现代,会不会把她抓走,做残酷的科学试验?
    容嬷嬷走后,乐飘飘逼着二师傅凤九带她到山腹密洞中,砍下一大块斑斓石,叫准铁匠连夜给她做了一套首饰。
    她实在太惹人眼了,还要面对皇上那种等级的修士,要面对各种对她突然变聪明的质疑和探寻,多弄几块石头屏蔽自身气息太重要了。她是废柴没错,但她身体里不是有神器吗?
    转眼,正月十五到了。
    这一天是元宵佳节,民间本就很热闹。偏偏,还是皇帝百里松涛的寿诞,所以简直算得上是普天同庆了。
    一大早,皇庄杂技团就被召进了宫。不过毕竟不是上街卖艺,人员要精简,总共也就十个人。乐飘飘一家四口、村长夏凝风和村花紫墨父女,身段优美、适合做活动布景板的村医田有佳、看似瘦弱,但却是力大无穷系列的淮铁匠、柔韧性超好,表演钻筒的村姑明月、村文艺青年,配合小一郎表演魔术的大白。
    此外,还有一只鸡,不,是鸽子。也不,好像也不是。反正就是个长得像鸡,但灰色带黑色斑点羽毛,以及个头大小有点像鸽子的不明飞禽类生物。
    它是小一郎表演魔术,大变活鸽时要用的道具。因为村里连鸡都没养,鸽子又不好弄,夏村长特地提前两天从潼川城里买的。人家看他要得急,又傻乎乎的不会还价,是生生敲诈了一两银子的高价鸡。不,鸽子。
    不过虽然早就到了皇宫,却被圈在一处屋子里,除了如厕,不许乱走半步。好歹还供应食水,一直耗到晚上寿宴才开始。而身为表演嘉宾的一群二货做为娱乐活动的一部分,隆重登场。
 

    第十七章 果体男人
 
    “都是修仙者,在人间权贵面前,记得要保持风度。凡人,如同蝼蚁。”上场前,乐飘飘淡定对众人说,“尤其三位师傅的仙人之姿,岂是普通王公大臣可比的?”
    村民没见过世面,在后台准备时,不知多少条腿打晃,于是乐飘飘连忙进行心理辅导,不然演砸了可怎么办?
    真演砸了,赏钱是不用想了,大好日子,砍头倒也不至于,但让皇上不痛快,还不是想什么时候修理你,就什么时候修理你?而要想消除紧张情绪,没有什么比培养人类的优越感更管用的了。再说她说得也不算错,三位师傅打扮起来,还真是顶级帅哥,放眼整个皇宫,除了个别人,谁也比不上。一路上,多少宫女脸红羞涩,恨不能上来搭讪。
    之前她还嘱咐三位师傅,媚眼要抛,但需要掌握火候和度,勾搭宗室贵女是死罪。但如果力道合适,惹得各位妃子和郡主、皇侄女以及皇外甥女一类的多多打赏,那就是本事。她三位师傅美色超群,哪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乐氏理论:能赚就赚,绝不嫌弃。
    在她的大力安抚下,众人立即挺直了胸脯,精神情况大好。不过她还是有点怕二师傅在关键时刻犯病,他若又以为自己是女人就麻烦了。
    前夜又下了雪,但寿宴是在一个大殿里进行的,据说皇宫下有地热温泉,不知哪位能工巧匠引了热水在地板之下,所以整个大殿温暖如春,挡住了雪后的寒意。
    皇上自然坐在主位,其下左右两侧,坐满了高品阶的文武群臣。这个时空的风俗,和中国历史上唐以前的朝代差不多,采取跪坐或者席地坐在垫子上的方式,桌子是凭几或者琴几那样的矮几,很是粗犷自由。
    至于低级官员,却又够资格入宫的,在大殿下的台阶处叩个头就被安置到别处了。
    从事娱乐活动的人有好几拨,都安置在偏殿里,除了安排顺序的内监以及维护秩序的御前侍卫,并没有多少看守。其实想想就明白,皇上是金丹期的大高手,在不允许民间修仙的大秦国,多少凡人刺客也伤不了他。
    而事实证明,凤九的魅力不仅男女通杀,连半男不女的太监也被他的媚眼煞到,骨头酥酥的允许乐飘飘趴在偏殿的门边往大殿上看。乐飘飘做为非技术工种,不能上场,可好不容易来皇宫一次,怎么也得看看皇上长什么样吧?
    衣香鬓影间,她看到大秦皇帝的龙颜。也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个威严高大的老者,模样长得很英挺,不过没他儿子那么俊俏。但毕竟是皇帝,那种上位者的威严,还是令人自然就生出畏惧来。今天是他五十整寿,比起这吉祥的数字,不得不说他真不是个铺张虚荣的皇帝。
    在他身边,坐着几位嫔妃,当然全是顶尖美人,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皮肤雪白的,坐得离百里松涛最近,八成就是雪妃。只是除了太子殿下,秦国连一位公主也没有,皇上的膝边,着实有点冷清。
    咦,为什么布太子不在?
    乐飘飘的目光扫射了半天,意外的没有见到百里布和他的贴身侍卫燕北天。难道在寿宴的前半段就走了?不能吧?他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唯一继承人,听说父子关系相当亲密,怎么会失踪于这样正式的场合?而当她正八卦的生出无数想象,却突然被小一郎拉到一边。
    “别拉我呀,我还想看看相国大人什么模样呢。”乐飘飘很不满的抗议。
    小一郎哭丧着脸,低声道,“你还有心思看相国大人,你师傅我就要被砍头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乐飘飘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小一郎是不会开玩笑的。可她一直在门边看着,村里其他节目表演得不错,得了很多掌声和赞许,只剩下小一郎的压轴好戏,大变活鸽了。
    “鸽子没了。”小一郎愁眉苦脸。
    “什么?你连道具都丢了,还表演个屁啊。”乐飘飘压着声音吼。
    这事放平常就可大可小,但这是百里松涛的五十大寿,突然出现问题,若有某人不怀好意地说这是欺君之罪,他们全村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鸽笼明明是扣着的。”小一郎说得认真,“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会不小心?之前还仔细检查过,但我刚才去看,笼子开了,鸽子不见了。”
    这么诡异?乐飘飘冷静了一下。道具什么的,就放在偏殿的角落。人来人往的,要有人做手脚很不容易。而且他们村子非常低调,之前也没正式露过脸,有谁会针对一群二货?
    “你等在这儿,我去找找。”乐飘飘当机立断。
    那鸽子之前试过,不会飞,笨得只能用脚跳。而且,为了表演,鸽子身上还挂了铃铛,好歹算是有寻找的目标。不过皇宫这么大,一只鸽子要躲藏在角落里,找起来真的像在大海里捞针一样。倘若它跑得早,就更难了。
    对结果,乐飘飘不太乐观,可她不能任何努力也不做呀。有一分机会,就要做一百分的努力,是她的人生信条。
    小一郎拉住她,“还是我去!皇宫不能乱闯,你身子弱,被逮到都跑不掉的。”
    大师傅是真心疼她,可这提议却是根本行不通的。她知道在皇宫中不能乱跑,但只要她小心些,在普天同庆的状况下,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她。
    “干吗总想着被逮到,太没有信心了。”乐飘飘拉住小一郎,“你待在这儿,不能乱动。虽说中间要插一段歌舞,然后才上你的魔术,可你得在这儿盯着。万一我不能很快回来,你前面不是有其他魔术表演?先顶一阵,争取时间。”
    “那让老二和老三……”小一郎话到一半,住了嘴。
    因为他也知道,凤九和无迹那样子太惹眼,做不了秘密寻找的工作。在皇宫里,又是不能动用法术的。
    “你要小心哪。”他嘱咐,特别不放心。
    “你要拖延时间哪。”乐飘飘也嘱咐。
    她今天穿得虽然是新衣,但却是普通至极的灰色。为了方便,还做男装打扮。只是头上那个“疖子”大了些,只好包了同色的包头掩盖。可惜因为雪夜的映照,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外面的天光却还亮着,不易隐藏。
    她尽量溜着墙根和光秃秃的花木丛走,也不敢踩堆在路边的雪,怕发出咯吱声,又累又紧张之下,才小半个时辰,她这种超级怕冷的人,居然在雪夜里出了一层细汗。
    找不到啊!找不到啊!怎么办?她支愣着耳朵听了半天,可除了遥远的丝竹声,连一点铃铛声也没发常。再这样下去,她必须放弃,回去想办法面对。
    怎么办?
    正焦急得到了极点,突然眼前一花,那紫发金瞳男出现在前面。他那半边绝美的对着乐飘飘,轻轻挥了挥手,好像叫她过去似的。
    想也来不及想,乐飘飘跑过去。奇怪的是,她似乎永远也追不上他,两“人”的距离始终如一,直到她追到一处宫院外,他消失了身影。
    不知为什么,乐飘飘有点心痛。因为……那男人似乎非常疲倦和虚弱,每一次出来,连影子都更淡些,似乎随时会消散。又似乎,他在拼上性命在帮她。
    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他不出来。可是,他是帮她的吧?
    她抬头看了看那宫院,位置有点偏僻,造型也不巍峨,显然不是贵人们住的。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些,不过院门前倒是挂了两个灯笼,院内也有灯光映出,大约是有人在。
    要怎么想个办法进去呢?莫名其妙的,乐飘飘极为信任紫发金瞳男,就算他来无影、去无踪,鬼魂一般,她也不怕他。而他引她过来,十之八九是鸽子跑到这院子中了。
    “抓住!它飞了!”突然,一声叫喊从院内传来。接着,就是很多人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乐飘飘来不及观察,只隐约感觉头顶飞速飘过阴云,连忙深深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躲藏。虽然好奇,却不敢探出头来看,只等着突然涌出的人声渐渐远去,才站出来。
    飞走的绝不是她要找的那只鸽子,因为阴影有好大一片,而且她要找的鸽子不会飞。再说了,一只鸽子而已,哪动用得了这么多人追?也许,这宫院是专门养大鸟的地方,刚才是跑了什么特别珍贵的。现代时,不是有明星专门养猛兽吗?说起来鸽子也是鸟类,它大约是来找同伴了。而细听动静,院子里的人似乎全追出去了。这样的话,她正好可以溜进去搜搜。
    心动不如行动,乐飘飘跑到院门前,谨慎地向里张望,见院子中空落落的,没有任何花木和人迹,立即闪身而入。在快速找了一圈后,却没在庭院中发现鸽迹,只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进了宽大异常的正屋。
    她在外面没听到声音,应该没人。
    到底是皇宫,就算这样冷清的院子,摆设什么的还是很华贵。正厅布置得典雅大方,偏厅似是休息室,虽然没有床,但有一处纱蔓重重处,铺着厚厚的兽皮垫子。
    “快找,然后快离开。”乐飘飘对自己说。
    随后,听到了动静。
    她惊喜的循声望现偏厅,以为是那只杀千刀的鸽子,结果却是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一个男人。裸体男人。
 

    第十八章 皇家元宵晚会
 
    四目相投,两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没有传说中一方尖叫、一方怒骂、然后鸡飞狗跳的场面。
    而是……
    男人淡定的垂下双手,护住了自己的第三点,仍然笔直的站着。
    做男人打扮,头上有包布的姑娘也很淡定,但以超光速上下打量了男人好几遍,然后规矩地低声道,“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唔,怎么不跪?”百里布淡淡地问。
    同学,现在不是挑理的时候好不好?如果说她在现代接受了古代女人无法想象的信息,太子殿下现在被看光了诶,怎么也这么无所谓?
    切,遮住第三点有什么用?男人们不懂,其实大多数女人不太喜欢男人正面全裸,女人们欣赏的,只是男人的身材而已。
    别说,身材真好啊。比例匀称、完美。肌肉不夸张,但贲张着,形状优美,似乎在适度粗糙的皮肤下饱满着力量,让人几乎感觉得到奔腾的血液。宽阔的肩膀和胸怀,那双腿……真长啊。不像有些男明星的小细腿儿,百里布的,是属于男人的腿。
    完了,这回要被杀头了。那还跪什么跪,有用吗?欣赏完美色,乐飘飘心都凉透了。
    所以,她不明智的仍然立着。
    太子殿下,也仍然直挺挺的立着。
    然后,身后传来喧哗声。燕北天闯了进来,嘴里还禀报着,“太子殿下,鬼车突然发疯是因为一只鸽子……呃,鸡……或者是什么玩……”
    “意”字还没说出来,燕北天就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怎么回事?飘飘姑娘为什么在这里?之前她和皇庄的人进宫时,他远远瞧见了,只是没有上前打招呼。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子殿下为什么一丝不挂的站在那儿?
    是,没错,在寿宴上,皇上被一个大臣讲的笑话逗得手一抖,把酒洒在太子殿下的衣服上了。于是太子殿下就到平时歇脚的宫院来沐浴,顺便换件新衣。可沐浴快结束时,与殿下形影不离的鬼车突然扑腾起来,大家怕鬼车闯祸,搅了好日子,就全去追它了,怎么乐飘飘偏偏这时候进来了?而且太子殿下还是这种情形?
    “啊,燕大人抓住小灰了。”乐飘飘注意到燕北天手中抓着那只小灰鸽子。
    鸽子本无名,她顺嘴乱起的,以示重要。
    “它闯进来,差点被鬼车吃掉。”燕北天说着。
    在没回太子殿下的话前,他本不应该多说什么的,可现在情况特殊,好歹说句话,才能让气氛不那么紧绷,不然他都无法呼吸了。
    “多谢燕大人保护它。”乐飘飘也心烦意乱,没话找话。
    “只是不让鬼车吃脏东西而已。”百里布突然挺嘴。
    乐飘飘恨得牙痒痒。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要多看不起人,就有多看不起人。什么叫脏东西?鸽子也是一条小生命好不好?就算这鬼车是上古种的凶禽,世上难得,也不至于这样吧?连吃这鸽子一下也怕脏了嘴?但这也算了,谁让他是太子殿下,大秦未来的皇帝,平民百姓的天呢?他骨子里天生的优越感本身就讨厌。关键是她和燕北天故意聊了好几句了,他怎么还不借机去穿衣服?大冷的天,就全裸着站在石头地面上。不冷?
    “飘飘姑娘怎么会在这儿?”燕北天一咬牙,终于问出来。同时,一边挥手让想靠近的近侍们都闪远点,一边向太子殿下猛使眼色,让他至少回到屏风后面去。
    可后者就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动也不动。当然,第三点一直遮着,没有露出真面目。
    于是乐飘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话,还得像聊天气一样自然,就是旁边杵着一具果男,让她这在现代接受不良资讯无数,看爱情动作片都脸不红、心不跳的主儿,浑身不自在。
    “小灰本来是我大师傅变戏法所用,没想到它居然自己跑掉了。”乐飘飘借机解释,努力减轻自己的过错,“本来只是一只鸽子而已,但为了戏法变得有趣,让皇上龙颜大展,民女虽然知道皇宫不得乱闯,还是要出来寻找。如果犯了什么宫规,请恕民女不知之罪。”她才不会说“请降罪”之类的话哩。难道还要自请惩罚啊,她没那个觉悟。
    “皇宫内确实不应该乱走的,你应该叫个小太监跟着。”燕北天额头冒汗,咬着牙越俎代庖,“不过你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再说不知者无罪,快回去吧,皇上还等着你们变戏法呢。”
    没办法,太子除了说一句“不让鬼车吃脏东西”外,就完全不发表意见,好像没他什么事似的。诡异,太诡异了。他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这情形从来没有见到过。
    而他说完这句话,乐飘飘如释重负般的赶紧行了礼,跑掉了。
    出院门的时候,见鬼车那家伙气啾啾的站在院子里,颈上拴着铁链,两三个人牵着。看到小灰的时候,往前窜了两步,扑棱着翅膀,还是非吃不可的样子。
    现在是晚上,它的眼睛上没有蒙着布,一对黑森森的鸟眼凶态毕露,乐飘飘感受到怀中的鸽子小灰抖得像人类得了帕金森综合症。
    再看侍候它的几个鸟仆人,没有身上不带伤的。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弄这等凶物来当坐骑,真是有够要命的。以后如果她有可骑行灵宠,就要极温顺的。
    这么想着,乐飘飘快速跑出宫院。
    其实她并不太认识路,但元宵佳节和皇上寿诞,双重节日令皇宫中灯火通明,而皇上与群臣共宴的大殿更是有丝竹和欢笑声传出,只要认准方向,想迷路都难。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到时,三师傅无迹急得都要头顶冒火了。
    “你可来了。”无迹几乎是把乐飘飘扛到偏殿里,“我又怕来不及,又怕你出意外。”
    “大师傅那边怎么样?”她急问。
    “快得羊角疯了,已经折腾半天花样戏法。”无迹道,“现在你二师傅在场上客串戏文,引得各位贵客听曲儿,争取了一点时间。你也知道,他样子生得俊俏,学东西又快,年前在市集上看了几出戏,居然被他现学现卖,倒还受欢迎。”
    乐飘飘松了一口气,“幸好来得及。”
    无迹上下打量着乐飘飘,确实她没事后,立即就去做准备了。接下来还算顺利,惊险无比的完成皇家元宵晚会加寿诞堂会后,一行人被送出皇宫,回到皇庄。
    本来,雪妃是要见见乐飘飘的,但皇上今天特别高兴,结束了宴席就去了雪妃那里,乐飘飘就没被召见。她心里一松,祈祷这起子皇亲国戚把她这小小民女忘了,特别是某太子。
    他应该不会找她麻烦吧?不会报复她吧?他那样子不像是个宽容的,会怎么样对她呢?可他只是被看了几下,又没掉块肉,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应该会恼怒一阵子就忘记才对吧?
    一路上,她都在忐忑不安地想着。并不知道在她离开那处宫院时,对她的初步处理决定已经下达了。
    当她离开的下一秒,百里布从脚底蔓延出可疑的红色,一直没顶。
    原来他的淡定,全是假像。
    “我的衣服。”他阴沉着声音对燕北天说。
    “殿下的衣服早就备好,就在屏风后啊。”燕北天不知说什么好。太子殿下虽然贵为一国储君,但因为是从小修行的,所以衣食住行并不用人特别侍候,至少内衣是自己穿的。
    听到这话,百里布终于动了一下,见燕北天已经侧首回避,就快步走到屏风后。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光着身子见到那臭丫头的瞬间,身体突然僵了?他不是不动,他是动不了,但太子的尊严不许他流露软弱。可今天,他还有尊严吗?
    他二十六岁了,又不是练的童子功,所以虽然没有正式娶妻纳妃,但并不是不经人事的男人。怎么会?见到那个丫头就动不了了?他很肯定,并不是因为喜欢,可就是僵住了。
    那个丫头太古怪,从第一天见到她,在断头台见到她时就古怪得很。他之前疏忽了,其实应该好好查查。
    “明天开始,把那个女人和她所在的皇庄给我仔细调查。”他穿上中衣后,对燕北天吩咐。
    燕北天连忙进到内间,帮他套上外套和靴子。看他神态懊恼,又帮他整理了下仪容。
    “殿下,之前臣查过,并无特殊。”燕北天怔了怔,说。
    “不需要有多特殊,细无巨细,所有情况全录下来,交给我看。”
    “殿下,您不是要惩罚乐飘飘吧?”燕北天惊讶道,“她虽然看到了您的龙体,确实有些不像话,但她不是故意的呀。再者,刚才我让她离开了,是揣测着您的意思办的。你忙当时也没有反对,现在若再找补回来这事,岂不显得殿下出尔反尔,又心胸狭窄?”
    “还说你不喜欢她。”百里布哼道,“多方维护。”
    “您就当臣喜欢吧,原谅她这一次可好?”燕北天请求。
    太子殿下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但眼神里的风暴却正在酝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再了解不过那种神情。对于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来说,让一个民间小丫头看光了,肯定会不爽。
    “正因为你喜欢,才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绕。”
    “殿下,您不是这么小心眼儿吧?你要怎么处罚她?”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儿。”百里布咬牙切齿,其实更恨的是自己刚才木僵的反应,“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做,你先把调查情况早点报上来。”
 

    第十九章 灵宠
 
    乐飘飘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虽然也有些怀疑好东西不能白看,她大约是要付出一点点代价,但还是处于劫后余生的轻松中。
    更何况皇上大赏了他们皇庄杂技团,那些修仙者眼中俗气的黄白之物,倒是深深的慰藉了她的心灵。不过,对那只闯祸的小灰鸽子,她还是很迁怒,像对待小狗似的,用一条麻绳拴在鸽脖子上,直接丢进自己屋里。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乐飘飘自从在大秦昌德26年腊月初十,于刑场上苏醒后,这才过了短短的一个来月,已经成为了全村的主心骨和唯一智囊。作为劳心者,她当然不必负责善后和整理的工作,三师傅无迹更是贴心的把热炕都烧好了,她就盘腿坐在炕头上,盯着那只鸡……呃,鸽子。
    “瘦点,但煮汤应该还可以吧?”半天后,她得出结论。
    那只鸽子本来软趴趴的伏在地上,看起来又像萎靡又像享受似的,此时似乎听懂了乐飘飘的话,一下子蹦起来。它飞不高,绳子的那一端又拴在桌子腿儿上,所以滑翔了数步,最后撞在炕沿儿上,摔得那叫一个狠。
    乐飘飘惊奇地看着它,挪到炕边找鞋子。
    那鸽子以为乐飘飘要下来抓了它直接杀掉,急得口吐人言,倒把乐飘飘吓得不轻。
    “别杀我!”它尖着声音叫,不过因为个头儿小,嗓门并不大,“我没有肉的,就算煮汤也没有油水。不过我会跳舞,我跳舞给你看,哄你开心行不行?”
    好吧,这是个神奇的世界。乐飘飘合上张大的嘴。既然洛城东的灵宠仙鹤小丹会说话,既然百里布的骑宠鬼车像凶神似的,那么一只鸽子开口说话也不用太意外了。
    “如果跳得不好,哼哼,杀掉你喂狗。”乐飘飘无良的威胁。其实村里哪有狗啊,能喘气儿的就只有人。
    可那只鸽子却听话得不得了,闻言立即扭了起来。
    各位,能想象一只鸡形生物扭屁股甩腰,鸡脖子一探一探的,还不断呼扇两个短小的鸡翅膀吗?确实非常欢乐,笑得乐飘飘肠子快断了。但很快,她看出点意思来了,这只不管是鸡还是鸽子的生物,跳起舞来相当投入,姿态虽然笨拙难看,却很有特殊而神秘的节奏,并隐隐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令人看得目不转睛,并且心情跟着大好。
    用现代的话来解释:这是用舞姿催眠?
    正琢磨着,鸡形生物越跳越欢乐,身上覆盖的羽毛一片片甩了下来,就像人跑热了,脱掉外套一样。
    乐飘飘目瞪口呆,见过光猪跑,但光鸡跳却从来没有。冷冻鸡超市有卖,不过却不可能突然跳起来。
    “我说,没打算烤你,怎么自己连毛都拔了?”乐飘飘问。
    “我们跳舞高兴时,都这样。”鸡形物且舞且说。
    “还长的回去吗?”她好奇。
    鸡形物没说话,而是快速扭了几下腰身,那散落一地的鸡毛像电影倒带的,又回复原位。
    太神奇了!
    再接着,又有特殊的、正常人智商无法理解,但在修仙世界却很有可能的事发生。随着鸡形物的舞蹈,一阵快乐的歌声响了起来。正是除夕那晚,乐飘飘五行失调,第一次进入虚空世界时听到的歌声。
    循声望去,一团土黄色的肉球滚了过来,似乎为舞蹈所迷。它陶醉的唱着歌,围着鸡形物打转,歌声慢慢合上了舞蹈的节拍。两只一唱一和,完全当乐飘飘是透明。
    这还得了。在皇庄,她乐飘飘现在是一等大人物。论头脑,全村二货绑在一块儿也不及她的水准,论武力,虽然她没有,但她有三个如狼似虎的师傅,还个个超级护犊子。这样伟大而光荣的存在,能容许别人无视?
    乐飘飘来不及穿鞋,雪白的棉布袜子直接踩在青砖地面上。一弯腰,把唱唱咧咧的那巴掌大的肉球拎起来。
    手感没有想象中柔软,因为那肉球的表皮覆盖着细小的鳞片,额头还有两只小角。它个头儿本就不大,那两只角就像两粒花生似的。
    乐飘飘一拨,它痒得在乐飘飘手心中打挺,“别逗别逗!正唱一半呢。”
    嗬,还挺自来熟的。谁和它逗了!不过,怎么又碰上一个会说话的“动物”?
    “你是谁?”乐飘飘拎着它同样布满鳞片的小尾巴,把它倒提过来。
    “老子是……呀,你怎么看得到我?我为什么在你个小丫头面前显了形?”它突然惊骇的大叫,这么半天了,才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快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夜闯民宅,本小姐的闺房?”乐飘飘凶巴巴的。
    没想到那肉团更凶,张口就要咬乐飘飘的手指。乐飘飘反应很快,连忙甩手,直接把肉球丢了出去,附带着一线金光。
    她不知道那金光何时会出现,现在也很微弱,细细的,但对那肉团却足够用了,登时将它定在原地,就像石化了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肉团难以置信的在那儿不断的十万个为什么。
    乐飘飘当然也不知道,但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对两只非正常生物,用三师傅无迹经常吼人的口吻嚷嚷,“他妈的给我老实点!”
    肉团和瘦鸡周日望向她,有点诚惶诚恐。哈,果然人要表现得横点,才能震住场子呀。
    “快点自报家门,以及为什么会出现,不然……有你们好看!”她不知道要拿这两只怎么办,只能笼统的威胁。
    不过,她也不会伤害它们,因为它们看起来是无害的。
    “老子是囚牛!”肉团开口,那金光让它很害怕,却还死撑面子,“谁闯到你家了?明明是我先来的好不好?夏村长的祖上还没占了这块地儿,老子就在这生活了。别看我个子小,正经五百年大寿。论起来,你这小丫头片子得喊我爷爷。是你三个笨蛋师傅非要选在我家上面盖房子,你说说,到底什么是先来后到?”
    “我们不以年纪论大小,以个头和拳头来论。”乐飘飘挥手,威胁。蓦然,她发现她很有当恶人的潜质,都不用培训的。
    囚牛……囚牛……名子挺熟啊,在哪儿听过。乐飘飘敲着下巴想。
    “不用想了,你这种平凡的人类,怎么能理解我们这么高贵的种族。”囚牛轻蔑地道,“老子是龙族,正经的龙子。”
    啊。乐飘飘脑海中灵光一次,终于想起来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其中有一位,酷爱韵律,所以后世的琴头,多有雕刻囚牛的。
    乐飘飘不理囚牛狂妄自大的继续吹嘘,而是把目光投向鸡形物,“想必,你也身世不凡?”
    鸡形物挺了挺鸡胸脯,自豪地说,“我不是鸡,也不是鸽子,我是重明鸟,是古神凤凰一族的。虽然并不是凤凰,但是凤凰很近的亲戚。”
    “你喜欢跳舞?”乐飘飘问。
    “我们重明鸟都喜欢跳舞。”重明鸟又挺了挺鸡胸脯。
    乐飘飘很挫败,认为老天很不公。
    人家重生、穿越、修仙,进的全是大门派,身边的帅哥帅叔叔一片一片的。她呢?进了这么个废柴兼穷光蛋村子,身边二货如云。
    人家养灵宠,都是异种神兽,个个威风凛凛,至不济也还漂亮,麒麟朱雀啥的。她呢?遇到条龙,还是爱唱歌的囚牛,遇到个凤族,却是爱跳舞的凤凰亲戚。
    她才要问十万个为什么哩。
    有心要收它们为灵宠,可要它们除了浪费粮食,还能有什么用?唱歌跳舞,难道叫她搞个乡村歌舞团,做民间艺人啊。
    真是的!她才下定决心要修仙的,五行平衡的方法还没找到,又多了两个二货灵宠。人生啊,都是泪水。
    她没了兴致,就不再多问。倒是那两只自己絮絮叨叨,把自家身世说了个清楚,弄得像忆苦思甜大会似的。
    囚牛不知道自己身为龙族,是怎么滚落到凡间的,但它还是龙蛋时就感受到此地的充沛灵气,于是自埋于地里孵化。斑斓石骗得过人类的感应,却骗不过这种上古神兽的感觉。而龙族生长得极为缓慢,加上它先天不足,于是五百年了,智商虽然发达了,但外形还是婴儿肥兼百分百幼齿。
    重明鸟也是由蛋孵化的,但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偷了蛋形的它,于是它生来就在凡间,可鸡不像鸡,鸭不像鸭的,又没肉,以不能生蛋,于是被当鸽子卖给了傻佬夏凝风。
    最后,两只一致感叹: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
    在它们的诉苦声中,乐飘飘见三位师傅还没回来,干脆脱了衣服钗环,熄灯睡觉。她心理感觉很平静,断定那两只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干脆也不管。
    而她才睡熟,两只“贵兽”凑在一起,以只有它们自己才听得懂的兽语商量起来。一边商量,还一边兴奋的瞄着乐飘飘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乐飘飘才睁眼睛,就见它们就趴在她枕头旁边,上来就说,“我们给你当灵宠吧好不好?”
 

    第二十章 红色羽毛
 
    “我不要。”乐飘飘直接拒绝。
    要这一对娱乐系的活宝干什么?难道江湖寂寞,打发时间用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囚牛又来这种问句,“你一个凡人,我们两大贵族神兽主动给你当灵宠,你不乐疯了就算了,怎么还不要?”它的自尊大受打击。
    “因为你们不怀好意。”乐飘飘哼了声。
    “你怎么知道?”重明鸟是个老实头,一下就泄了底,恨得囚牛直跺脚。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别跟我在这儿掉书袋,相信我,你绝不是对手。”乐飘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脚趾头想的就知道,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你们怎么会选我当主人?”
    灵宠也是有等级的,像重明鸟和囚牛这种虽然不是顶极神兽,但出身高贵的,更有机会修行到最高境界。而一旦择主,主人的修为高低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前途,就像现代的捆绑销售似的。她是五行杂驳灵根,到现在没修行过一天,灵宠跟着她没有好处。倒不至于因为她死而跟着死,至少等级提升方面很困难。那么这两只主动找上她,肯定有特殊理由。
    “我们是为了能长长远远留在这里。”囚牛无奈,好像被拆穿后不得不说实话似的,“这地下那条灵脉,远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厉害。”
    “少来。”乐飘飘根本不信,“想跟我定下主与宠的契约,至少要跟我说实话吧,免得毫无诚意。”小样的,跟现代人的花花肠子、以及背信弃义比起来,它们可差远了。
    村里人防火防盗防小一郎,但绝不会防着两只灵宠。地广人稀,它们藏在两个山包里刻苦修行,有谁还会知道,并且非找到它们赶走不成?再说之前囚牛一直在皇庄里藏了五百年也没被人发现,听它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因为她,它才显形的。
    “咱说实话吧。”重明鸟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央求囚牛。但也没等囚牛同意,就对乐飘飘说,“昨天主人卸了钗环睡觉后,身上隐隐有一层金红色光芒。那光有神圣气息,说明主人必不是凡人,会有大成就的。”没等乐飘飘答应,它已经叫上主人了。
    那是神器发出的光芒。乐飘飘暗说,小爷确实不是凡人,但也不是神仙,只是个穿越人士而已。但重明鸟的话说得靠点谱了,说明这两只把她当成了潜力股。
    她想对它们讲明,跟着她有危险,但却把话咽了下去。因为……重明鸟的目光向上移,落在她头顶后,然后就崇拜的望着,不吱声了。
    “神器择主,神息择主,我们神兽也要择主嘛。”囚牛哼哼叽叽地说。
    乐飘飘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左耳上方。
    那个长出“疖子”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却越长越大,这两天没什么感觉了,难道……
    她不摸还好,一摸吓了一跳,因为那地方支出一个东西,适度的柔软,适度的弹性,手感上……似乎是羽毛!
    她连忙从炕柜中拿出凤九给的镜子照,结果惊骇的发现,在原来疖子的地方,真的长出一根红色的羽毛来。和虚空中那根一模一样,但才只有小指长,而且确实是长在头上的,因为拔不下来,疼得她掉眼泪了也拔不动。还支愣着长,倒像是印弟安人插在头上的发羽装饰品。
    漂亮倒是很漂亮,红宝石样的颜色,配着黑发,斜插着,凭添一份俏丽。
    可是,太怪异了啊。
    她是正经八百的人,不是鸟人,长什么羽毛。
    也顾不得眼前还有两个活宝,乐飘飘口念七花,咻的进了虚空之中。那里,红羽仍在,无风自动,赤晶琉璃般夺目。神念指挥肉身摸摸头顶的红羽,同样立即回到现实。
    作用都没有变,只是形状变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乐飘飘大叫起来。重生前,她习惯了照顾自己,但现在有人疼她宠她,她很快变得有依赖性了。
    听她叫得急切,三位师傅跑了进来。
    “这是什么?”他们三个分别指着乐飘飘的头顶红羽、囚牛和重明鸟。
    “别管它们,快看看我头上的羽毛。”乐飘飘把头依次扎进三个师傅怀里。
    最后,他们三个的研究结果是:那羽毛确实是从她头骨中长出来的,要弄掉也行,只怕不去根就还会继续长出来。若要连根拔起,除非把脑骨敲开。
    那样,乐飘飘自然活不成了。
    所以结论是:人在羽在,羽死人亡。
    “凭什么啊,不带强买强卖的啊。”她仰天哀叫。
    这根红羽引着她第二次穿越,是那个紫发金瞳男给她的吗?为什么要给她?前世或者前前世有渊源?这是为她好,还是害她啊。
    “飘飘,这个挺漂亮的。回头师娘和紫墨那丫头学学梳头,再手把着手教给你。”凤九突然袅袅娜娜地说,“梳那种侧盘的单螺髻,用发丝把羽毛绕上、掩住,就跟特意在头发上插上一根鸟羽似的,美得很哪。”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乐飘飘又急又恼,但却没有发作,而是询问地看向小一郎。后者无奈的点头。明白了,二师傅昨天又是表演又是大块分金,大口吃肉,兴奋过度,又糊涂了。
    “飘飘,自从你清醒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三师傅无迹问到重点。
    乐飘飘看了看两只看戏一样,差点嗑瓜子、喝茶水的灵宠。
    三个师傅心领神会,联手布了个结界,把那两只封了起来。诚然,三个师傅没一个筑基成功的,层次很低,但那两只除了出身良好,天生会吐人言外、灵智大开之外,也是菜鸟,没多大正经本事。
    随后,师傅四人可以随便说话了。乐飘飘就把除了她是穿越人士以及有关紫发金瞳男的事以外,竹筒倒豆子,全讲了出来。
    不担紫发金瞳男,是因为她下意识地要保护他。心底总是以为,他必不容于世。
    但,她说了决定要修仙的事。
    三个师傅听得很认真,此时看他们严肃而英俊超群的脸,会以为他们三个是一代宗师,怎么可能是皇庄的二货村民。
    “首先,你身上有神器的事,再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小一郎正色道。
    他正经的时候,本来就像那种很有地位的人,因而说出的话,自然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神器是在你体内,神气内敛,外人无从得知,只要你装作若无其事就行。到于那两只神兽发现你身上有异气的原因,是你摘下了斑斓石做的饰物所致。以后睡觉时,屋子里别放进外人就是。我们要当心的,是那个金丹期修士,毕竟他是不是死透了,无人知晓。但修道人得知神器的下落,必定会自秘,不会到处宣传,否则等于拿自己当靶子。而他只是金丹,又没有结婴,只凭神识附在灵宠上,只怕活不了多久。就算能活,想要恢复实力,再夺舍,也不是一年半年能做到。对此,注意即可,倒不用太担心。”
    “神器都自有灵识,会择主的。”无迹接过话来,“它即选了你,必定有理由。所以三师傅认为,你修仙虽然危险,却是正途。若你终究是个凡人,神器又如何会选你?从今天开始,你没事就到虚空界去看看。我想,那里一定藏有可供你修炼的办法。不过你找到方法后,必须跟我们三个讲明后再开始修行,不能独自进行,免得出了状况,无人能施以援手。”三师傅平时傻愣愣的,如今这一板着脸,煞气十足,帅死个人。
    “至于外貌你不必在意。”二师傅凤九接过话来,“正如我刚才所说,梳个好发髻,那红羽就像装饰物一般,说不定以后就成了你的标志。若你不喜欢,顶多在拿把伞遮遮,你三师傅不是给你一把?”
    说到三师傅,他突然站起来,嗖一下子就不见了。小一郎愣了愣,随即也立即消失。
    乐飘飘莫名其妙,凤九微笑着抚抚她的头发和那根红羽,温柔的微笑道,“别担心,他们是想到,说不定以后会有人为了神器想伤害你,所以急着修炼去了。毕竟我们越厉害,就越能保护你。师娘我先去找紫墨丫头,然后也去勤奋修行。”
    这话,听得乐飘飘感动非常。
    果然,还是亲人最靠得住。只有三个师傅,父亲一样的存在,才会处处为她想,对于神器也半点贪念不起,只想要为她好吧。
    上一生,她没有家庭亲情。这一生,她要全部补回来。她乐飘飘发誓,动她没关系,要敢动她的家人,她就跟谁死拼到底!
    眼看凤九也要走,乐飘飘连忙拦住,指了指两只灵宠,问,“它们怎么办法?”
    “收着。”凤九想也未想,“灵宠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除非主人死了,不然不得背叛。但对于主人来说,可以拥有很多灵宠,假如实力够的话。”
    “可我万一修仙无果,不是害了它们?”乐飘飘终究有些不忍心,也不自信。
    “丫头,你要明白。”凤九正色道,“对于每一只灵宠来说,尤其是高阶的,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它们选了你,就要承担后果,与人无怨的。再说,你不会修个大道出来,证明它们有眼光吗?”
    凤九笑了笑,挥手撤掉结界,伸出纤长完美,如玉雕般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重明鸟的额头。
    那只鸟,立即被迷晕了,僵直倒地。
    留下囚牛恨铁不成刚的声音:“冤孽啊!”身为神兽,却让一个凡人给迷了心智,丢脸!
 

    第二十一章 大吉大利
 
    出了正月,春耕的季节就到了。
    乐飘飘在现代就是个四体不勤劳、五谷不分的,重生在这里,顶着个病秧子的头衔,又被三个师傅无理由宠爱,自然不用下地干活,每天就像无迹说的那样,进入虚空中寻找适合自己修炼的方法。
    至于那两只灵宠,她倒是收下了,但采取了放养的态度,也不去管。每天,它们两个都手拉手到前院去,又唱又跳的一通折腾,日出一次,月出一次,说是灵宠的修行方法。全村人看了几天热闹,见它们根本没丹好吐,也就不理会了,只张罗着自家也弄个灵宠玩玩。总之,大吉大利的出现,把全村人本来勉强站在及格线上的的智商拉得又降低了。
    乐飘飘给重明鸟起名大吉,囚牛叫大利。
    两只曾经强烈抗议,重明鸟甚至觉得小灰这名字都好些,但乐飘飘拿出主人的强势,直接拍板。因为,这两个活宝除了让人高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当然要取个吉祥的名字。
    总之,小日子过得蛮舒服,可惜有一个巨大的遗憾:她还是没有发现红羽以及虚空界的用处。而且在潼川城的皇宫之内,针对她的事正在发生。
    “父皇。”百里布求见百里松涛。
    “皇儿,什么事啊?”百里松涛对人严厉,施政也苛刻,但对自己的独子宠爱有加。当然他的宠爱比较正面和积极,该磨练和管教的部分,都绝不会含糊和犹豫。
    而百里布,对父亲尊重、崇拜、绝对服从。皇家的父子之间有他们这样感情的,历史上极为罕见。
    “父皇可知道城外的皇庄?”百里布直接问。
    百里松涛愣了一下,点头。
    “近日儿臣翻看一些事关宫廷的资料,发现皇庄那处田地是五百年前,先祖奖赏一位有功的百姓的,但具体细节并没有记载,父皇可知详情?”
    百里松涛眼睛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但却掩饰得很好,没让百里布发现。同时,他还是摇头道,“年代久远,往事成尘,谁还记得呢?皇儿怎么突然对皇庄有兴趣了?”
    “他们来为父皇祝寿那天……”百里布陷入突然的回忆,但立即又拔出来。实在是……现在想起来,他仍然浑身别扭。其实有什么,不过是被看光了而已。男人嘛,怕什么。
    “那天怎么了?”百里松涛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庄子上的人‘有趣’,就‘顺便’留意了下。”百里布不带什么情绪地说,“结果发现,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正好是五百年租期到了。”
    “哦?”百里松涛挑了挑眉,“朕竟没留意。皇儿的意思,是要收回吗?”
    “正是。”百里布点头。
    身边的燕北天别过头去,低声咕哝了两句。真是的,不过是太子殿下没穿衣服,被个可爱的姑娘看了两眼,他就要断人全村生路,太狠了吧?
    “为什么要如此呢?”百里松涛也有些疑惑,“就算租约到期,只要他们愿意,继续在那片土地上耕种,和户部重新过一遍程序即可,何必劳民伤财的折腾?难道,是有什么人看中了那块地吗?”说了最后,眉头微微一皱。
    在大秦,大片土地全由朝廷封赏,民间小宗土地买卖控制比较严格,就是为了防止有可以动摇国体的大地主出现,也便于户籍的管理。但仍然有富人看中某块地,通过权贵来达到巧取豪夺的目的。
    “没有人看中那块地,是儿臣研究之下觉得,那里出产的农作物特别好,往年要供给宫里不少,但从土地的面积和最后的产出来看,他们简直是浪费良田。以前,念着皇先祖的天大恩典,无人管束他们。现在既然租约到期,何不换一部分屯边的将士来驻扎。那样,一来可以养兵以拱卫京师,二来可以令良田的产出更高。多出的作物用于与各国的礼尚往来也好。”
    “有些道理。”百里松涛想了想道,“不过,毕竟是有功于大秦之臣民,就算租约到期,也不好直接赶人。这去与留之间,朕有点两难。不如这样,此事就交于你办,具体要如何,你决定吧,不必来报了。”
    “是。”百里布应了声,带着燕北天退下。
    百里松涛望着儿子英挺的背影,一阵骄傲,又是一阵疑惑。布儿说得好听,但布儿不是看中小节之人,今天特意去研究一个小小的皇庄,必有缘故。
    是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干脆把事先扔下了。
    而在另一边,百里布正和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争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旁人的时候说话并不顾忌,倒显出些真性情来。
    “殿下,您这是何必呢?”燕北天道,“他们不过是一介草民,离了土地就没办法生存下去,您这样是断人生路啊。您是太子,未来的皇上,臣民也称为子民,怎能不爱护?”
    “我正是爱护她,才出此下策。”
    “她?”
    “对啊,你的小心上人。”百里布想起乐飘飘就头顶冒火,“若不是你说喜欢她,我要留着她的命,她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又怎么有机会连累村民?”
    “殿下,我没说喜欢她。我只是……顺着您的意思说,不耐烦解释了。”燕北天无奈,“就算我真的喜欢她,您的道理也不通。”
    “怎么不通?”百里布停下脚步,半侧过身。
    “京城内外已无可耕种的土地,若您把皇庄收回,她和村人就得外迁。臣若喜欢她,您不是让臣与她生生分离吗?”
    “我正是要你们分离。”百里布突然叹了口气,正色道,“我允许你喜欢她,但绝不能跟她有瓜葛。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婚事岂由得自己做主?我是未来的皇上,你是未来的天子第一近臣,有些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这话,说得充满无奈和无尽的寂寞,令燕北天愣了一下才道,“殿下您扯得好远。现在的情况是,您收回皇庄,要村民们怎么办法?现在正是春耕,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候啊。”
    “那皇庄叫什么名字来着?”百里布突然问。
    “没名字,一直皇庄皇庄的叫。”
    “嗯,那你亲自去一下,把这消息传达了,听听他们怎么说。”
    啊?这算是什么政令?要走要留,太子发句话就行了,怎么倒像是试探似的。燕北天愣了下,终究忍不住问,“殿下,臣愚钝,您告诉臣,这么做到底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让她滚远点,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百里布突然恼火,“眼不见,心不烦。谁让为着你的缘故,我不能杀她呢?”
    “殿下……”
    “快去!”
    “是。”燕北天无可奈何的领命而去。
    于是下午的时候,乐飘飘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照常理,这种事应该通知村长才对,但燕北天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所以直接找到病根子身上。
    乐飘飘立即就跳起来了。
    原来,长达五百年的租约也有到期的时候。而且,若只是收回土地就算了,反正村民们都无心种田。现在春天到了,他们有杂技班的基础,暂时不会冻饿而死。可是天知道,这庄子地下有灵脉!
    再退一步,村里的人都是修仙废柴,被抢走灵脉虽然可惜,可是也没有话讲,就像小孩子抱着金元宝似的,不被抢才怪。但以百里父子的脾气,知道自己的地盘上有一群人一直占据灵脉,偷偷修仙,只怕追到天涯海角,他们跑到别的国家去,也要被抓回来,以正国法。
    所以,灵脉的秘密不能泄露!皇庄,也绝不能被收回!
    “续签,我们续签可以不?”她立即想到这种可能。
    燕北天有点为难,“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皇庄的出产太少……”
    “要加租?可以可以!加多少?两成够不够?要不五成?八成?算了,两倍好了。”乐飘飘讨价还价。
    她心里有准。虽然她不懂种田,但村里的土地利用了没有三分之一,这群不合格的农民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出产才少。其实只要肯努力,别说两倍,五倍也交得出,她已经是保守打算了。
    “飘飘姑娘,我实话说吧!”燕北天不忍看乐飘飘的紧张劲儿,一咬牙道,“太子殿下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正月十五那天,飘飘姑娘的无心之过……”
    “就因为我看到他没穿衣服?”乐飘飘立即拔高了嗓门。
    她这个人吧,基本上很随和,别人小小欺侮一下也没关系的。关键是,别把她惹毛了。
    燕北天尴尬得玉面飞红,没想到乐飘飘说得这么直接,而且这么露骨,居然答不上话,只咳嗽了两声,加以掩饰。
    乐飘飘原地乱转,“我也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得不行,“如果他身材差,觉得丢脸,所以才针对我,我还能理解。他长那么好看,怕什么啊?”
    “呃……”问题不在这儿好不好,姑娘?身体对一个高位男人来说,也是尊严。
    “如果怪我多看了两眼,请燕大人转告太子殿下,我那是出于对美的欣赏,没有其他意思!”
    “她真这么说?”当晚上,燕北天赶回太子寝殿,把乐飘飘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太子殿下之时,百里布简直瞠目结舌。
 

    第二十二章 离恨宫
 
    这是哪门子的村姑啊!一点不淳朴,见了当官的以及皇族中人根本不害怕以外,还说出这种奇谈怪论。她确实是脑子有问题,断头台上的一幕,他终于相信了。
    “她还说什么了?”百里布沉着脸问。
    敢在背后对他的身材长相评头论足,那女人真是胆大包天。哼,平民!不可理喻!
    “飘飘姑娘听说太子殿下是因为不满皇庄出产少,所以要收回土地,承诺明年会交两倍的供奉。”燕北天拿话挤兑百里布,故意把他的动机说得一心为公。
    其实,太子殿下之所以这么暴怒,是因为……害羞吧?
    “我颁的是太子令,哪容她讨价还价,以为是在集市上吗?”没想到百里布铁了心要把乐飘飘赶走,所以半分退路也不留。
    “可是殿下,听取民情也是必要的吧?何况,飘飘姑娘要求见太子殿下,要当面陈情。”
    “不见!”
    “殿下……”
    “孤是大秦太子,未来的天子,岂是她一介小小村姑说见就见的。不见!明天下午你带着孤的手谕,去收回皇庄。顶多,给他们三天时间准备!这是孤最后的,也是最大的恩典了。”
    燕北天为难至极,但听百里布连“孤”都说出来了,这样摆架子,明显是不能再劝的。
    第二天一早,他趁着太子殿下和皇上议事,暂时不能离宫的机会,先跑到皇庄来向乐飘飘透露消息。他是筑基期大圆满的剑修士,不能御器飞行,只得让鬼车带他飞。鬼车速度快,不过性格暴戾,除了太子殿下外,无人能驾驭。也幸好是他,鬼车认得的,哄了半天才给面子。
    不过他们到达皇庄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奇景。一只囚牛和一只重明鸟正在那儿迎着阳光唱歌跳舞,好不欢乐,正是大吉和大利。
    大吉当日在皇宫差点被鬼车一口吞了,明显有心理阴影,此时见到那浑身血红色羽毛、黑布蒙眼的巨大鸭形飞禽,吓得尖叫一声,跳得比兔子还快。大利也感觉到了煞气,本能地想逃走,却又自恃身份,不肯丢面子,于是一边假装无意的退后,一边还大言不惭,“哪里来的鸭子,把我的家小鸡都吓走了。哼,老子都不稀得理你。”
    鬼车眼睛看不见,但感觉敏锐,飞扑上前,一爪子按住大利,要踩死它。
    燕北天连阻拦住。
    大利在魔爪下逃生,嘴巴却还硬,“死鸭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是龙族,现在还没有长成罢了,等长大了个儿头,再找你报仇不晚!”说着,直接土遁而去。
    乐飘飘预感到今天一早就有回信来,因此是站在村口树下等的,所以目睹了自家灵宠窝囊又无耻行径的全过程,羞愧得差点找地缝钻进去,奈何燕北天看到了她。
    “飘飘见过燕大人。”她走上前,开门见山地问,“不知那事如何了?”
    燕北天不知说什么好,只轻轻摇头,愧疚地说,“对不起,飘飘姑娘,没能帮到你。”
    乐飘飘早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但听到这话还是有点失望。昨天燕北天走后,全村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一片愁去惨雾,到现在还都在唉声叹气、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指望他们出主意?那真是老猫鼻子上挂咸鱼,休想啊休想!
    她三个师傅倒是有想法的,只可惜全不靠谱。凤九要去色诱太子,无迹觉得以暴制暴是最有效果的。到底小一郎考虑得比较周到,说要想办法毁掉灵脉,村里人得不到,谁也别想占便宜。关键是,没有罪证,他们就安全了啊。
    “那么,民女也不能面见太子殿下吗?”
    燕北天只得还是摇头,神情尴尬。
    “不当面陈情的话,事情就没办法挽回。燕大人,求您想个办法吧?”乐飘飘知道这样说是难为燕北天,可她实在也没别的招儿了。
    “飘飘姑娘,你可曾想过,就算见到了太子,他也未必通融。”燕北天想了想说,“太子殿下性情刚毅,决定的事,就算是皇上劝他,也未必肯改变主意的。”
    不如说是刚愎吧!刚毅?说得好听!乐飘飘腹诽着,可又不敢表露不满,只正色道,“民女知道事情难办,但若连努力一下也不肯,不是更没有活路了吗?不然这样,要燕大人担个风险,把我偷带入太子东宫,就算民女撞驾,也要见太子殿下一面的。”这样做非常莽撞,但她若不冒这个险,全村人早晚是个死。零敲碎打的,不如直接来个痛快。
    燕北天吃了一惊,只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但见乐飘飘的神色镇定,不似做假也不似冲动,想了想道,“这个风险,我是担得的,因为我知道你并非要伤害太子殿下。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若太子殿下恼怒起来,我怕救不了你。”
    “多谢燕大人成全。”乐飘飘深施一礼。
    这举动表明了她态度的坚决,毕竟是她的眼睛吃了太子殿下的冰激凌,没道理她不承担后果、而让村里人受她的牵连。再说她已经上过断头台了,还连穿过两次,算是死过三回了。虽然还是怕,却可以非坦然的面对。
    “好吧,只不知鬼车愿不愿意驮你飞。”燕北天道,“若靠走的,只怕晌午时没办法到达太子的东宫,那就一切来不及了。下午,太子就会颁下太子令。”
    乐飘飘看向鬼车。
    这家伙长得很凶,气质残暴,体型巨大,任谁看着都有几分害怕。可奇怪的是,乐飘飘虽然没有和禽类相处的经验,小时候还让一只公鸡追出过半条街,却一点不怵鬼车。
    她走上去,摸摸它翅膀上的羽毛,好奇地问,“它有眼疾吗?为什么白天总要蒙着它的眼睛,好可怜哪。”
    燕北天很惊讶。
    这个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哪!鬼车的性格特别易怒,就连日夜照顾它的灵宠仆人都它咬伤过无数次,还有为此到致残的,可当乐飘飘那只白生生的小手抚在鬼车身上时,鬼车只是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却没有伤人,更没有躲开,实在太令人感到意外了!
    “它的眼睛直对日照时会出血。”他压下心中的惊疑,回答,“民间传说,鬼车眼睛里的血滴在哪片地上,就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凶兆和不吉。”
    “谁这么讨厌,传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乐飘飘一向喜欢小动物,因而不满地道,“我们车车可能只是眼睛生病,和吉祥不吉祥有什么关系?若天下大事,凭这个就能断定,还要朝政做什么用呢?”说着,抱住了鬼车的脖子。
    车……车车?燕北天持续惊讶,而且越来越惊。因为,鬼车的鸟头居然就势伏在乐飘飘的肩上了,虽然差点把这才十六岁,个子不矮,但体型有些偏瘦的姑娘压趴下,但那撒娇的姿态……真的是鬼车吗?太子殿下说过,鬼车是战士、是伙伴,不是宠物,可现在,它是不是个宠物很明显。
    既然这样,同骑鬼车是没问题的。
    于是在晌午前后,两人顺利的来到了太子东宫。有燕北天带着,乐飘飘自然出行无碍,再说伏在鬼车的背上,也没人发现她。
    “你在这儿等着。”燕北天把乐飘飘安置在书房侧面的小花园,“太子殿下从皇上那里回来后,必定要来书房处理些公务的,到时候听我暗示,你就出来面见太子。可能……会受些雷霆之怒,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砍头的。”
    说着,燕北天宽厚的笑笑。那温柔平和的神色,令乐飘飘心里一暖。说实话,她不喜欢古代,更不喜欢这个异时空暴秦,但如果位极人臣的大官都像燕北天一样,大秦不会太差劲儿的。
    “大恩不言谢,燕大人的心意,飘飘代全村的人领了。”她大大方方地说。
    这时候如果还婆婆妈妈,就显得太矫情了。燕北天是太子近臣,却还肯伸出援手,这样的人还能贪图他们这些平民什么呢?只有她把这恩义记在心里,反正日子还长。
    而燕北天正是喜欢她这种大方爽朗的态度,虽然是个女子,却有男儿气概。当时特别注意到她,不就是因为她和普通姑娘不同吗?别说村姑了,就算皇室贵女,大家闺秀也有所不及。
    他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拉着鬼车就走。
    鬼车还似乎有点舍不得似的,啾啾的叫了几声,一步三回头,搞得乐飘飘心软。别看鬼车体型大,其实还是幼鸟期,羽毛摸起来都不太硬的。倒不像她的大利,年纪五百挂零,还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她百无聊赖的站在花树的阴影中,思考要怎么和百里布交流,最后制订了厚着脸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死气白赖,也要把皇庄续租的策略。然后,开始观察起太子东宫里。
    百里布的住处,名字很奇怪,叫离恨宫。她之前听过离恨天,没想到有人以此来命名全大秦最尊贵的年轻男子的宫殿。也不知当初取名之人是有巨大的伤心伤怀事,还是就为了风雅强装明媚忧伤。
 

    第二十三章 被抢了,麻烦了
 
    离恨宫不大,但背靠一座小山,在整个皇宫的东面,离皇上的寝宫非常近。那小山并不是假山,而是天然的。不高,但山姿俊秀,起伏舒缓,是一座城中山。可惜乐飘飘还没有开始修仙,所以不知道此山是大秦绝少的灵脉之所在,风水也特别好,否则,皇宫为什么会盖在这里?
    在皇宫以西,是中央办公之所在,还有御林军队的驻扎地,不过与东面以结界相隔。除非轮值的侍卫和燕北天这样的人,身上有通过结界的令牌在,普通人是不能突破结界的。
    离恨宫里外三进,最里面是太子殿下的寝室、书房、修炼室。后罩房那边养着鬼车和他的另一只灵宠飞廉。书房旁边,有一个小花园,就是乐飘飘藏身之处,里面的花木打理得整洁漂亮,但没什么特色。一看就知道,这位太子是个喜欢简洁整齐、适当优雅情调的贵族军旅中人。
    不知平时侍候他的,都是什么人呢?太监?宫女?有没有暖床的女人哪?
    乐飘飘正八卦地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声传来,大约五六个,都是年轻姑娘,穿着打扮像是宫女,前面两个约十七、八岁、一个穿蓝、一个穿紫的,衣服首饰虽然在规制之内,但细节处很是精美,显然是有权势的。
    她不愿意惹事,立即缩回身子,可偏偏有个宫女眼尖,看到了她的衣角,立即大惊小怪的叫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乐飘飘一听,立即闪身而出,低头垂肩的表示谦卑。若再躲着,就是不明智,这几个夸张的宫女再喊几声,谁知道有没有侍卫蹦出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杀她?
    怎么这么不顺利呢?似乎老天故意玩她,在这儿猫着等人也会被撞见!
    “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蓝衣宫女冷冷地问,很是威严。
    “民女见过各位姐姐。”她姿态放得很低,“民女奉太子殿下传诏,等在这里,若有惊扰到各位姐姐之处,民女这厢赔罪。”
    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早知道阎王好挡,小鬼难缠,越是接近权利中心的仆役,越擅长用权势压死不如他们的普通人。她做人一向有弹性,为免于惹事,低头什么的又不难。
    “太子殿下传诏?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紫衣宫女皱眉道,显然是个管事的。
    “谁带你来的?”蓝衣宫女又问。
    乐飘飘不愿意暴露燕北天,虽然百里布肯定能猜到,但很多话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直说,免得落人口实,可眼见几个宫女咄咄逼人,她又不得不开口,只得道,“姐姐们不必怀疑,若非太子传诏,民女一介草民,又如何进得来皇宫呢?”
    蓝衣宫女和紫衣宫女对望一眼,觉得乐飘飘言辞闪烁,都大为不喜。
    紫衣宫女性子比较急躁,哼了一声,就要上前质问。
    蓝衣宫女急忙拉住她,低声道,“别多事,太子殿下一向讨厌身边侍候的人干涉其他,到时候出了差错,我可不帮你求情。”
    “宫里进了陌生人,我问问都不行吗?”紫衣宫女不服气。
    “你也不长点脑子。”蓝衣宫女瞪了紫衣宫女一眼,“她能进到这里来,没有触发禁制,必定不是自己硬闯的。看她的样子,也不是有大本事的修仙者。你若真不放心,干脆自个儿在这盯着点,等太子殿下来了不就明白了?倒还显得你尽忠职守,多好。”
    紫衣女子一听,神情缓和了不少,挥挥手,让那几个小宫女先走,自己则和那蓝衣宫女踱到乐飘飘面前,上下打量她。
    大秦民间的物资是很匮乏的,除了绫罗绸缎那种高级货,普通粗布就只有灰、白、蓝、黑四色。而所谓要想俏,一身孝,或者皂,说的就是一身纯白或者纯黑。乐飘飘毕竟是女人,爱美是天性,家里的白布全让醒爱白色的小一郎拿去做衣服了,她就是全身纯黑常服。因为个子在古代姑娘中算是高挑,腰肢又细,皮肤白嫩,倒真穿出几分俏丽来。
    她的天然气色比宫中女人多了份儿鲜活劲儿,激起紫衣宫女和蓝衣宫女的妒忌心来,难免目光如锥。无意间,看到乐飘飘身上几件斑斓石做的首饰,不期然多瞄了几眼。
    石头的材质,在市俗的价值观中并不珍贵,妙在黑色石头上有白色花纹,很有些抢眼。金属镶边用的是赤金,就是所谓的铜,也不值钱。不过乐飘飘前生是手工强人,做的就是自己设计首饰在网上卖的生意,还很有名气,经常一推出新品就被秒杀。所以,她苏醒后为村民们设计的首饰样子就带几分惊艳,她身上卡通猫头鹰式样的套饰:包括吊坠、手镯、戒指、两只专门围绕在红羽旁边的发簪,都特别可爱有趣,而且是大秦朝从没有过的。
    她戴那么多首饰,目的很简单:非漂亮也,乃掩饰尔。毕竟,斑斓石有神奇的屏蔽作用。
    她身上有神器,据估计很可能是那根虚空中的红羽,而她头上还长出了那神器的化形。三位师傅已经研究过,因为她自身还没有半点修为,神器的气息却难免外泄,所以必须分外小心。
    可是她没想到,居然有宫中“贵人”看中她的东西!
    “戴的什么,拿来看看!”紫衣宫女伸出手。
    乐飘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她身上有金银,她很乐于全拿出来行贿,偏偏身上的斑斓石,是绝计不能离身的。
    两个宫女看她闪躲,顿时有气,紫衣宫女骂道,“看你那儿下贱的样儿,眼皮子浅的!难道我们还贪图你几件破烂东西不成?不过是拿来看看,到底你是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回话的,谁知道你身上的东西干不干净!”
    “是呢,要藏了什么危险东西,倒是我们贴身侍候的人罪过了。”蓝衣宫女不怀好意地说。
    “拿来!”紫衣宫女伸出手。
    乐飘飘心里这个骂,可却毫无办法。
    照这么下去,她相信两个宫女会强行搜身,说不定还要叫人来,打她一个暗藏凶器的罪名,就算之后证明无碍,她肯定先被扒得精光。无奈之下,她只好褪下手镯,指望这两人适可而止。
    她估摸着,身上的斑斓石有好几块,拿掉一块应该没事。
    可她又一个没想到,没想到女人对美丽的贪婪。
    两个宫女观察了下手镯,都有些爱不释手,对视了一眼后,紫衣宫女居然说,“这石头暗藏玄机,我们要拿去给侍卫大人鉴定一下。”摆明要“没收”了。而且,是全部。
    那哪成啊?几件首饰不是身外物那么简单,算得上是她的保护盔甲,若失了,神息为外人所注意,她小命还能活吗?
    事关自己的性命,她当然再不能退让。可她还没修行,力气又小,哪抵得过两个年纪比她大的女人联手攻击?而两个宫女有恃无恐,则是因为进宫贵人们都要巴结太子,自然会有所孝敬,何况一个村姑?现下四周无人,太子殿下也不会从别处听闻到,她们吃拿卡要惯了,哪还懂得收敛?
    蓝衣宫女还是个阴险的,转到乐飘飘身后,伸脚踢她的膝弯,令她猝然单膝跪倒,若不是她闪得快,脸上也得给抓伤。
    再回神,身上的首饰一件也没有了,包围围绕在红羽外面的两根簪子。
    同时,咻的一下,她头顶上冒出金红色光芒。
    若平时,她情绪正常,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不随处随意地放光,可她简直是气得要爆了,哪还顾得其他,恨不得抽死两个贱人。
    “你们!”她跳起来,气得脸色雪白。
    而那道金红色光芒很微弱,微弱到两个宫女没有看到,乐飘飘也没有发觉,但在远处的御书房中,百里松涛却是一凛,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投向离恨宫的方向。
    “父皇,怎么了?”百里布正要离开,发现父亲的异样。
    “有修仙者强行入宫。”百里松涛迅速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百里布修为尚浅,一时没有感觉到,但他虽然才是筑基期大圆满,实际的实力却因良好的血统而高于常规,所以跟到御书房外后也感觉到了那微弱、而且瞬间消散的神息。
    “走了?”他皱着眉问。
    “没有,是敛住了。”
    “儿臣去看看。”百里布说着就要走,却被百里松涛一把拉住。
    “不,气息外散后立即收敛,说明来者修为与朕不相上下。”百里松涛沉声道,“朕亲自去!”
    “不行。”百里布反拦父亲,“您是一国之君,万金之体,不能轻易涉险!”
    “好,一起去!”百里松涛的犹豫只是片刻,立即做了决断。
    这个儿子,他爱若珍宝,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去保护。但是,布儿该经受的历练,他一点也不会让布儿退缩。只有他知道,这世道是多么残酷,要完成他的理想,布儿要面对什么?
    他的儿子,必须坚强,而且必须是最强者!
    “示警!”他对跟上来的贴身太监说,然后携带百里布飞速前往离恨宫。
 

    第二十四章 血羽之精
 
    当法螺一样的声音响了三长两短共五声时,乐飘飘还在奋力要抢回自己的首饰。从没有这一刻,她变强的愿望如此强烈。三个师傅没有跟在身边时,在离开皇庄那个虽然贫穷,但温暖而平和的地方后,原来她是如此弱小,谁都可以随便欺侮,甚至任意捻死!甚至皇庄,若不是因为强权,会担心失去吗?全村人如果有强大的修为,还怕被朝廷追杀吗?
    她想平静生活,可惜重生在乱世。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世界根本不以她的意愿而改变!
    “还我!”她凶悍大叫。
    两个宫女哪受过这样的对待,有气之中也有点心虚,哪见过这么舍命不舍财的?可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她们放开?正僵持,突然听到示警声。
    “快躲起来,有修仙者闯宫!”蓝衣宫女听出意思,立即惊慌失措地拉着紫衣宫女就跑。
    乐飘飘没抢回东西,不肯让她们走。可才追上两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闯宫的修仙者不会那么巧是指她吧?不会是那些首饰被抢走,红羽的神息被发现了吧?
    这想法真真的吓着她了,慌乱中,她只有一个念头:快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越隐蔽越好。因为若她被发现,连断头台也不用上了,直接在这里被斩成两段!
    可是躲去哪里?没有燕北天带着,她想跑也跑不出离恨宫结界。若藏在宫里,一时半刻就会被发现的!而那两个惹事的贱人此时跑得影子不见,她取回斑斓石,以得重新掩饰自身气息的想法根本实现不了!
    情急之下,她恨不能钻进花根土地中。而那紫发金瞳男,她一焦急就会出现的,这会儿却根本没有冒出来的意思。偏偏这时,她甚至听到了破空之声传来,大批侍卫还有大高手,正向她这边而来。
    天要绝她乐飘飘啊!
    冷汗,顺着全身毛孔往外冒。
    也许是本能,她这时候突然暗诵七花,进了虚空界。进入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可笑无比,只隐藏神识有个屁用,她的肉身在外面呀。肉身不能躲避,就万事皆休,等着被大卸八块吧!
    “怎么办怎么办?”乐飘飘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又火大得很,对着漂亮得没话说的红羽大吼,“你不是神器吗?好歹表现出点高级货的特质来,别总呆呆的好不好?”她扑过去,猛摇那根红羽,顺便还泄愤似的猛踹了两脚。
    近日来,她一直泡在虚空界,想找到神器的秘密,但一直未果。不过她始终小心翼翼,哪敢这么对待“神器”?轻易都不敢触摸的,何况还猛摇?何况还大喊着,“你要是真神器就保护我,开门,把我的肉身弄进来!”
    唰!眼前空间扭曲,再安定下来时,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更奇怪的地界:空荡荡而巨大的宫殿,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根两人才能合抱的盘龙青色石柱。地面,是光鉴可人的白玉石,镶嵌着一行行巴掌宽的金砖,纤陌纵横、错落有致。四壁上有壁画,不过离得远,看不清楚。总之,这地方给乐飘飘的第一感觉就是:极致的华丽,无边的寂寞。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紫发金瞳男。似乎,他就是那样一个高贵又孤独的人。可以得到全世界,可却填不满自己的心。
    最奇怪的是,宫殿四面皆墙,没有门窗,穹顶却朦胧着看不清楚,有一团黑色的雾气盘踞在上空。而从那高不可测之中,垂下无数条银色丝线,每一根丝线上都吊着一枚玉简。
    她是从何处进来的?难道是上面?
    不欺然间,她抬头望去,却见黑雾中幻化中一行白色小字:血羽之精,内藏大法一百八十有九,小法两万四千余。
    难不成,所谓的神器是个能自动防御的图书馆?并没有攻击之能?据说,各个修仙门派都是以玉简记录秘籍的……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她没时间仔细研究,只急得想怎么才能藏起肉身,掩饰了神息。慌乱之下,她居然滑倒在玉石地面上,疼得膝盖骨像被人敲碎了似的。
    可是等等……疼……她知道疼,难道进入这个宫殿的,是她的肉身?
    她来不及爬起来,就势猛掐自己的手臂。疼啊,真特么的疼。可从没有过一次,她为自己身体的疼痛这么开心。哈哈,原来这根红羽神器是贱骨头,之前小心爱护就不理她,她又踢又打,反而打开了最关键的通道。
    而且不知是什么孽缘,她跟“二”字简直算掰扯不开。人家穿越都是一次到位,她非要经历两次。别人进入宝贝空间是一次,她也得进两道门。再考虑那一村子人二货的品性,皇庄里面有两座小山,灵宠是俩活宝,连斑斓石上的花纹细看之下,都是阿拉伯数字“2”。
    不过想到斑斓石,她立即又想到外面发生的事。而这一切也不过是一瞬,她居然发现玉石地面随着她的心意变成了一面大镜子,映照出外界的情况。
    她的肉身真的不见了,一片红色羽毛好像无主飘零之物,极缓慢的落在地上。
    她立即伸手摸摸自己的头顶,红羽消失。这情形令她乐得快死过去了,好东西啊,她赚着了!之前还嫌弃来着,原来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红羽可以自行脱落,令她遁逃隐身。
    这作用,是否相当于龟壳?
    不过红羽本身怎么办?它没有隐形,若是被踩,或者被人无意中拿走,丢到臭水沟里……
    她纠结着,却不知法螺响起的时候,燕北天正在从离恨宫到御书房的路上。听到示警,他立即想到是不是乐飘飘这边有状况,因而第一时间赶来。好巧不巧的,亲眼目睹乐飘飘先是急得团团转,随后身形定住,神情呆滞,明显是神识离体。再之后,连肉身也不见了,只有头上插的红色羽毛落在了地上。
    迟疑之中,他快步走到花丛边,把那根红色的羽毛捡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百里父子已经到了。
    “北天,发现什么异常没有?”百里布拍了一下燕北天的肩膀。
    仓促间,燕北天手中的红羽不知藏在哪里好,目光如炬的皇上正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他只得急中生智,顺手把红羽塞到百里布的衣袋中。
    百里布非上朝时不穿朝服,而是武将的短打配马靴,很是英姿雄伟。这几天是倒春寒的天气,外面又罩了件帅气的棕色短皮甲,衣襟内侧有个暗袋。此时他没有系上带子,燕北天假装撞了他一下,红羽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了。等危机过去,再悄悄取回就是。
    “听到示警时,臣正在离恨宫附近。”燕北天镇定的躬身回答,“从宫外一直到此地,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果真吗?”百里松涛问,略蹙了蹙眉。
    他似乎感觉此处还有异气波动之后的余韵,可燕北天是他儿子的贴身侍卫,他亲自己挑选并从小训练的,忠诚度无可质疑。那么,应该是燕北天没有看到,而不是隐藏了什么才对。
    而百里松涛这样问,燕北天心里也打了个突。
    皇上是金丹期大高手,他心跳得异常些都会被发觉。好在他意念强大,居然压抑得住血液流动,很认真的撒谎点头,“臣确实什么也没看到。”
    “父皇,会不会是敌人蹿到了别处,或者又离开了?”百里布问。
    可百里松涛还没有回答,不远处又传来骚动之声,灵气也波动异常。此时,正有一批不知哪里来的有修真者刺客,进宫刺杀百里松涛。
    这意外巧合的事件,解了燕北天和乐飘飘的围。大秦如今和未来的两位国君迅速做出了一致的反应,向喧闹之地而去。燕北天及其他侍卫,也紧紧跟随。
    红羽被放置在百里布的皮甲暗袋里后,身处奇怪宫殿里的乐飘飘的眼前就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什么,只凭一点微弱的听力了。同时她也明白了,她若连肉身带神识全部羽遁,与外界的联系就全靠那根从她头上脱落的羽毛,甚至出入第一层虚空界也要它做大门的开关,所以那羽毛也是很重要的存在,必须要好好保护。
    前面发生的事她全看到了,对燕北天发现她的秘密,感觉又紧张又庆幸。紧张的是,毕竟是被发觉了,燕北天若问起,她连抵赖的借口都没有。庆幸的是,燕北天同情被随意审判的修仙者,若她真诚的请求,他未必会举报她。
    心思混乱中,她模模糊糊听到外面的打杀之声,偶尔有各色宝光射进百里布的皮甲暗袋之中,让她瞄到一丝光线。也不知过了多久,外界开始沉寂,但百里布焦急的声音却响起,“父皇,北天没事吧?”
    “他只是被修为比他高的人轰击得闭了气息,昏睡三五日就好了。”百里松涛说,“而且经此一役,加上你们上回对那名金丹期修士的经验,对你与他的修为都是有帮助的。”
    “那就好。”百里布松了一口气。
    可空间宫殿里的乐飘飘却吓了一跳,直叹自己倒霉无极限。
 

    第二十五章 大被同眠
 
    只有燕北天看她藏身于红羽之中,进一步讲是在百里布的口袋之中,更重要的是只有燕北天才能把红羽拿出来,并把她带出皇宫。可现在他老大人陷入了昏睡?她怎么办?她没到辟谷期,几天不吃不喝会死的。难道就这么一直被百里布贴身藏着?
    还有,她要怎么从这个奇怪的空间宫殿出去?她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念“七花”二字只是进了第一层,至于这第二层……当时她对红羽又踢又打来着。
    神器不是真那么贱,不打不听话吧?
    再有,她也不是拇指姑娘,若肉身出现,百里布的衣袋肯定是装不下她了。再者,她这么突然冒出来,不是找死吗?要等百里布脱掉衣服,不在面前,或者暂时失去意识才行。
    那……只有等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了。
    尽管无奈,也只有面对,乐飘飘想通了各种关节,又见时间还早,干脆静下心来,研究起自身的情况。
    所谓神器,是听那个金丹修士说的。但想来这种天地间仅此一件的高级货,具体的真面目不是普通人可以知晓的。也就是说,这神器极可能是那根内有乾坤,外有化形的红羽,而且从刚才的经历来看,它名为“血羽之精”,作用应该是记载了很多玄妙的修行秘籍。以其神秘性来看,那些秘籍说不定是各大门派都不曾拥有的。或者,失传的。
    说到底,它是流动图书馆,可以自动防御外来攻击,却不是主动型武器。可是,若有人知道它真正的面目,只怕不惜一切代价要夺取它的人会更多。毕竟神器虽难得,但知识才是力量。
    而她,身上带着这件天地异宝,只要消息泄露,绝对是各色人等的追杀对象。她像是被扔在了宝山之中,但同时也是在刀枪剑雨里。若这宝贝可以随意收取倒还罢了,偏偏要得宝,就得杀掉她才行,所以她和这神器已经是一体。
    神器在,她在。
    神器失,她死。
    可她才不想死,好不容易有重生的机会,要好好活一场人生呢。
    所以,她必须尽一切力量自保,并且,绝对死守秘密。现在的知情者有她、三个师傅、加上燕北天。可怕的是那个金丹修士,不知他到底死了没有。还有,多嘴鸟的主人……
    仿佛,她的顶上总有把明晃晃的大刀在挥舞,害得她小命总活得不大安稳。若藏起来,天下之大,想来想去也没有她容身之所。
    待在大秦被发现后,会以异能者身份被砍头。出了大秦,各国对修仙者都没有束缚,知道她身怀神器的人,追杀她更方便。而且她没有任何生存技能,三个师傅也必会跟着她颠沛流离。
    倒不如,玩个光棍儿的。
    她就在皇庄不走,若真有大能者寻上门来,她直接自戕,或者自爆,大家一拍两散。她死了,村里人就平安了。也让那些觊觎神器、拿普通人的人命不当回事的家伙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让她活,神器也毁掉,谁也别想染指!
    而赖在大秦、守着皇庄不走的另一个好处是,鉴于本地的国政,那些修仙者的行事会有所收敛,至少不会因为迁怒村子而胡来。而万一金丹修士死透了,多嘴鸟也没及时传回消息,她就是安全的,不跑路正好。
    她现在最不安的是,那金丹修士是如何知道神器之事并查到她身上的?其他,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个重大秘密呢?相信人不多,但肯定都是扎手的。
    想来想去,归根结底,又回到一个问题上:她必须修行!
    她前生是孤儿,虽然今生有三个师傅心疼,有村民们爱护,到底还是靠自己最应当。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何况她还存了绝不连累别人的心思。
    “我说,刚才我进来的方式不太礼貌,不过情况紧急,你不怪我对吧?而且,总是我有所求,你才有所应,是不?”她对着头顶一片轻轻浮动的黑色雾气说。
    虽然是黑色,但雾气并不给人阴森沉重感,而是很威严。乐飘飘之前听小一郎讲过,神器都有器灵的,尽管不一定能化形,但总是能沟通。所以,她才开口。
    没有回答。
    但她看到雾气涌动得活泼了些,因而并不气馁,继续说,“我吧,想修仙,这里既然有大法一百八十九,小法两万四千余,应该总有一款适合我。要说明的是,我是五系杂驳灵根,平时吃用的东西,或者环境上有变化,五行中哪一行多吸收些,都会要了我的小命。但我听说有一种五行平衡之法,不知你提供不提供这类秘籍?”
    仍然没有回答。
    但在垂满玉简的悬空中,突然有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夏夜里被风吹拂的风铃声。
    乐飘飘立即循声望去,虽然玉简很多,但不远处有一块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铃声,也正是传自那里。
    哈哈真好,比电脑管理还先进。毕竟要用电脑检索,得打字搜索,还要看看合不合适。这倒好,只要说说,就有器灵帮着找出了最正确的来。
    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人还没到,那玉简就从银丝下脱落,害她手忙脚乱才接住,吓出一身冷汗,生怕给摔碎了。
    再细看,玉简上并无字体。
    对此,她倒没有不满和不解。因为小一郎说过,修仙者的秘籍玉简都是要用神识来一探究竟的。她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连出入神器空间都是无意中发现的方法,根本无法调动神识,自然也无法自行学习。
    “这个……可以带出空间借阅吗?”她又抬头问。
    黑雾无言,于是她就自动当成人家默许。可当她才把玉简放在怀里,宫殿的地面就似有极轻微的抖动。就像在现代有大型卡车经过时,地面的震动反应差不多。
    “放心,我若拿玉简出去,必定当天带回。就算学不会,第二天再取就是了。”从图书馆借书,不还还罚钱呢,何况这么高级的东西?
    她感觉,血羽之精内的一切有微妙的平衡,所以只有她才能进来。也所以,里面的东西要在一定时间内保持原样才行。
    随后,她又没事可做了。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似乎百里布还在忙着处理有刺客闯宫的事。她百无聊赖,就在这个巨大的神器空间中四处看看,见宫殿四壁上全绘着彩色壁画,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她不管多努力,多凑近,也看不清壁画的内容。
    可能,这里是修为不到,就不能触碰的境界吧!
    于是她只好又去观察那些石柱,见石柱上雕刻的全是龙,姿态不一,神情各异的龙。有的腾云驾雾,有的凌空飞舞,有的很贵气,有的很狰狞,看着就让她心里发毛“我给这里起个名字好不好?就叫龙神殿吧?”她说着,自然又把没人回答而当成同意。
    而后她突然想起自己是怎么得了这个神器的。
    当时……是第一次穿越,肉身被雷劈,灵魂到了一个不知何处的山洞内,有四个男人在打架,那紫发金瞳的男人对她笑,她感觉心酸,差点哭了。接着红羽,或者叫血羽之精引导她第二次穿越、重生、投身于一个快冻死的女婴的身体里。
    不知是不是两次穿越令她的魂魄太虚弱了,反正她陷入沉睡,整整十六年,期间身体数度奇异的发热,但都没有醒过来。直到有人举报白痴修仙,她苏醒于断头台上。
    这么说来,血羽之精是紫发金瞳男给她的吗?如果是,为什么要给她?只是因为她无意中魂魄“路过”,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话说,那男人的幻影出现过几次,最近却似消失了一般。
    乐飘飘奇怪的有一种感觉,似乎心里自然就是知道。
    他累了,暂时不会出现。
    那会不会,是那四个人正争夺这神器,结果让她巧取了?
    她想不通,干脆把这茬扔下不管了,反正东西现在是她的,她要怎么用就怎么用。现在的关键是:她要怎么出去。
    在龙神殿里待了很久了,她又累又饿,而且空间里虽然不像外面那么冷,没有四季,但也不是恒温且湿度平衡的,加上乐飘飘没有修为,渐渐的身子开始发僵。
    “是不是我要出去,也要对你请求啊?”她望向黑雾。
    黑雾无言,也没有提示。
    乐飘飘考虑到现在百里布还没睡下,她也不能出去,因而商量道,“好吧,等太子殿下睡死了,你就把我放出去。”
    她习惯了血羽之精的器灵“默许”,说完这话,就倚着一根石柱坐下了。因为无聊,因为四周寂静无声,她听着自己有节奏的心跳,居然被催眠一样睡着了。
    之后不知多久,她被冻醒。
    似乎是平躺在一个地方,身子下面很柔软,身上还盖着东西。不过没盖严实,身侧嗖嗖的凉气跟刮骨似的。
    乐飘飘迷迷糊糊中,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家,躺在自家床上。虽然她的床远没有这么软绵绵的舒服,但重生前的大床还是很不错的。
    她呢哝了声,想让三个师傅帮她烧炕,又恍然觉得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仍然在现代,只是暖气停了。很快,她感觉身子另一侧格外的温暖,立即靠了过去,还张手张脚的抱住。
    咦,抱的是什么?人形物体,个头很大。僵着不动,像是巨型玩具,可是……却有心跳!
    跳得很急!显然是被惊到了,或者,愤怒!
    乐飘飘猛得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正抱着百里布,在龙床上大被同眠!
 

    第二十六章 羽毛,开门吧!
 
    四目相对,乐飘飘连呼吸都快断绝了。
    什么情况?她做春梦了?为什么是百里布?三个师傅随便拎出来一个,哪个都称得上是国色天香,而且好感度绝对高。
    可现在……
    略打量一下,发现百里布虽然是躺在床上,却没脱衣服,想必处理完刺杀事件太累了,就那么合衣而卧,伸长着四肢。身上,随意搭着锦被的一角,大部分被子她占据着。想起之前血羽之精的化形,那根红羽就藏在他的衣袋中……
    我说器灵同学,你听从我的命令,把我从神器空间龙神殿中放出来,不是你的错。可之前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趁我睡觉就把事情办了,有点太省略了吧!现在,跟人家一被窝睡了,清白什么的是不用想了,还拉这么大仇恨值,以后能活吗?
    乐飘飘在心里哀号。
    如今怎么办?化形红羽在人家口袋里放着,真人出现时就正巧贴在人家身边躺着。或者……用贴字不太准确……她的头枕在人家的右胸上,因为人家的皮甲是敞怀,里面的内衣也拉松了领口,于是她的右爪也不知怎么伸到人家衣服里去了,正按在人家心脏的部位。还有她的腿,直接横压在人家的大腿上……
    说白了,她拿人家大秦的未来天子,如今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当了抱枕。关键是,她还玩袭胸那一套!
    奇怪的是,太子殿下为什么不反抗?她的掌心感觉得到那温热的皮肤,皮肤下奔腾着的血液,血液下面有力跳动的心脏,突突突的,震得她发麻,从手指经由心脏,冲过大脑,沿后背而下,直到脚趾头!
    她试着轻推了百里布一把,后者真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联想起那天他出浴时的情形,难道他一和女人亲密接触就僵掉?
    这让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跪坐在百里布身边,伸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你在做梦,一个了无痕的春梦。”这是非常可能的,她就经常做真实得不得了的梦,醒来后,甚至还保有梦中的感觉,就好像才真切的发生过。
    她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却只有这样一个办法。毕竟,她之前看光了人家,现在又上下其手,又搂又抱,只怕太子殿下不会让她活下去的。反正左右是个死,好歹试一下吧。
    “你在做梦,一个了无痕的春梦。”她继续玩催眠,双手还覆盖上了百里布的眼睛。在她想象中,这应该和对待死不瞑目的人一样,手掌一划拉,对方就闭眼。
    可百里布身子虽僵,意识倒清醒得很,就是不肯闭上眼睛。他五官长得立体深邃,鼻梁很高,乐飘飘的手掌覆着他的脸,却无法贴住他的眼睑。他愤怒之下,用力眨眼,长而密的眼睫毛就刷了几下乐飘飘的手心,令她微痒之下,突然产生异样的感觉,触电似的,猛得抽回手。
    没了那层障碍,两人互瞪。
    百里布是羞恼,乐飘飘也是羞恼。
    “你是在做梦!”乐飘飘提高声音,很想霸王硬上弓,把百里布敲晕了算!
    而百里布的眼神如果会说话,此时会告诉乐飘飘:女人,你死定了!别说燕北天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你而已,就像他对你情深不渝,你也死定了!
    不过他的眼神没表达多久的情绪,就被遮盖住了,因为乐飘飘拿被子蒙住了他的头。然后坐在床上,对着他双手虚挥,心道,“金光呢?闪出个一道半道,让这家伙失去意识再说!”
    她身体里的金光,源于神器的自动防御能力,之于她,就如同之于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此时她甩得手要抽筋了,手指尖上才闪出一点铜钱大小的微弱金光,大约因为不是攻击的神器,所以更显得虚弱。
    可不知为什么,她感觉百里布因为生气而急促的呼吸平缓了下来,犹豫着拉下被子,果然见到他的睡颜。眼睛闭上,气势就没那么凌厉了。乐飘飘壮着胆子,又把手放回百里布心脏的地方,验明他没死,真的只是睡了,不禁大松一口气。
    奇怪,很多奇怪的地方。不知是百里布太菜了,还是她身上的神器专门是克制他的,反正似乎对他很有效果。唉,不管了,还是先离开再说。虽然没有燕北天带路,她出不了皇宫,但她可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胜于在太子寝宫被抓包!
    她爬下床,因为是在龙床的里侧,还要从百里布身上跨过去,又是一番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来到门口中,却被一道无形的墙给弹回来了。之后她尝试了几次,结果不管是门还是窗,都有那透明的存在。
    喵滴,结界!
    至于嘛,整个皇宫都有结界包围,太子的卧室里也有?怪不得一个侍候的人都没看到,外面也没有守卫,原来是有法术保护。
    乐飘飘不敢再试图强行离开,因为怕触发禁制,引来追捕。心里绝望的知道,除非燕北天来救她,否则她出不去,必须在百里布身边先找到一个躲藏之地。而且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度的缘故,她身体突然感到不舒服,和除夕夜那天的五行紊乱一样痛苦。
    伸手捧头,惊讶的发现那根化形红羽又“长”在了她的头上。这说明只要她肉身出现,它就会回来。那么,若她的意念强烈,能不能在龙神殿空间里控制它,而不是任它随意飘落,谁都可以捡到呢?
    想了想,她做了决定。
    “你在做梦。”她先是踉跄到百里布身边,也不管他睡得踏实与否,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口念七花,进了虚空界。
    而到了虚空界之中,她又发了愁,因为上回进龙神殿是偶然,现在要怎么做?
    还好进了虚空界之后,像上回一样,体内因五行紊乱而造成的痛楚在迅速消减。她略休息了下就走过去,抱着巨大红羽的羽柄猛摇,顺带着还踹了两脚。
    没用。
    这证明血羽之精不是变态,也不是受虐狂,非得踢打挨抽才让进。肯定因为她无意中说了什么,结果正合了法宝口诀,所以才开门的。
    可是开门?!
    仔细回忆,她上回嚷嚷的是:你要是真神器就保护我,开门,把我的肉身弄进来!
    想到这儿,她倒退了两步,深吸了几口气,大声道,“羽毛,开门吧!”
    眼前一花,空间扭曲。
    宾果!她猜对了口诀,再度进入龙神殿。同时,她感受到心里的一丝喜悦,于是立即点头对没有实体的器灵道,“嗯,你很高兴我回来。其实我也很高兴,以后能随意出入就更高兴了。”
    头顶,黑雾飘浮,欢欣雀跃。
    乐飘飘突然心生感悟:万物皆有灵。灵智开者,似乎就脱离了愚钝的状态。可有句话说得好,难得糊涂。有灵就一定好吗?有了灵,就会有情,然后就会有感情需要,倒不如无知的快乐。就像这神器,倘若不生器灵,也不过是个物件,不会因为新主人来了,就开心成这样。
    算了,以后多陪陪它好了,免它万古寂寞。
    乐飘飘心软地想着,之后就趴在地上,从那白玉石的地面上,观察外面的情况。眼前,黑漆漆一片,令她得到了意外之喜。
    她没有猜错,只要意念控制,化了形的红羽就会定位在她希望的地方。比方刚才她拼命想着,要那红羽还回到百里布的衣袋里,而结果很令她满意。、因为暂时又逃脱了一次,乐飘飘心里一松,疲惫感立即包围了她。她想念高床软枕,但那龙床不是她的,此时也只得席地而卧。
    白玉为地,金砖镶嵌,看着漂亮,睡起来却不那么舒服。
    临睡着之前,她没忘记嘱咐,“今晚放我出去前,一定要在我清醒的状态下,把我移到房间的屏风后面去。”据刚才的观察,那屏风是百里布换衣服的地方,离床很远,现身时也不会被百里布发现。
    而她之所以非要出去,是因为她得弄点吃的、喝的,不然不知燕北天什么时候来,她不能饿死在龙神殿中啊。
    器灵无言,执行任务很彻底。
    当天晚上,乐飘飘再度步出龙神殿空间之时,果然是在屏风后,离床很远,她清醒着。可是……百里布也清醒着,而且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裸身的程度嘛,比第一回好点,比第二回暴露一点,上身是光着的。
    不得不说,身材真是好啊。
    “你在做梦!”她扑过去,熊抱。其实,是危险中的本能,想过肩摔的。但,没扛动。
    而她一挨到百里布的身子,百里布百发百中的不能动了,恨得他想把自己杀了算了。接着他感觉身子一麻,失去了意识。
    但他并没有摔疼,因为某村姑还算有良心,伸手接住他,虽然没太接住,直接被压趴在了地上,当了活肉垫。
    而活肉垫很生气、很无奈。器灵是故意的吧,还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第一次把她扔出来时,让她直接进了百里布的被窝。第二次,她明明说了条件……坏了,她只说自己清醒,说要出现的地点,却忘记说明百里布的状态了。
    歹命!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百里布拖回床上,造成他在睡觉,见到她是做梦的假象。之后慌忙回龙神殿空间,又忘记拿吃的东西了。
    “再出去时,百里布是要睡着的,睡得很沉、很死。而我是清醒的,地点……这回就在龙床下!”最后她明白了,器灵是忠诚的执行者,指令有一点不清楚也不行。
    那么第三次,应该不会再出状况了……是吧?
 

    第二十七章 太子殿下的秘密
 
    从黑漆漆的龙床下爬出来,乐飘飘很有当贞子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找到了龙神殿的缘故,她的感觉敏锐了起来,所以在床下听了会儿,听到百里布的呼吸声绵长而沉重,确实是在熟睡状态下时,她才爬出来。
    可惜龙床,或者叫龙塌才对,四腿低矮,她在床下翻不了身,只得脸朝上、背着地,一点一点挪出来。好不容易见了天光,还半拉身子在床下,正平躺着休息时,百里布突然动了。
    乐飘飘只觉得乌云罩顶,吓得本能地紧闭双眼,拼命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然而,片刻之后,她头顶上仍然是宁静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意外状况。
    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然后是另一只,发现百里布的脸正对着她的,却是睡颜。
    原来,他只是睡梦中翻个身,现在是半俯卧在床边,脸枕在床沿上,一只手垂了下来,若不是乐飘飘还没养胖自己,他的指尖就会碰到她发育不错的女性第二性征了。
    可这样子,就好像他探出半边脸来,在窥探她似的,令她没来由的紧张……
    这样近的距离,能看得通透。
    百里布长得很好看,但不是那种风流倜傥、雌雄莫辩、艳媚入骨的漂亮,而是硬朗帅气的英俊,有军旅的气息和天生的贵气。他的五官很完美,就算在黑暗中,面庞也很明亮,好像吸引了所有阳光似的。
    平时,他的唇总是紧抿着,显得很是傲慢,万物于他如草芥。但此时他在睡梦中,整个人都不设防,脸部线条放松,凌厉的气息被平静安详取代,看起来竟有些脆弱无辜。特别是盖住额头的碎发,微微嘟起、似乎在邀人亲吻的唇,都令乐飘飘的心被一种酸酸甜甜的温柔所占据。
    这样的太子殿下,真是很可爱哪。
    咕!
    正在欣赏睡美男,突然而来的声音大煞风景。但这也不能怪乐飘飘,她两天两夜水米未沾牙,饿得前胸贴后背,胃壁发出摩擦声在所难免。
    只是因为太静了,这咕叫声显得格外的大,吓了乐飘飘一跳,首先的反应就是躲起来,却忘记自己还有半边身体掩在床下。猛坐起来的后果,就是又重重摔下去,后脑磕在地面上,她的疼叫和咚的一声同时响起。
    百里布醒了。被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眸上像笼着一层烟,浅浅淡淡,有如青翠湖水平上的飘渺雾霭,散发着令人心醉的疑惑神色。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着,这回轮到乐飘飘僵住不能动了。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从刚才差点被吓得停止跳动,到现在的肆意奔腾。人的心脏,怎么能跳得如此快法?突突突的要从喉咙里冲出来,或者就在胸腔里爆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百里布施展了什么妖法?还是她体内五行又紊乱了?
    正不知所措,百里布突然笑了。
    他本是个严肃冷漠的人,很少笑。可此时在迷蒙中笑起来,就好像雪原上瞬间开满了雪莲花,妖娆遍地,惊心动魄,凉沁沁,直入人灵魂深处的美丽。
    “我在做梦。”这回,没等乐飘飘催眠他,他自己就说,懒洋洋没睡醒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诱惑,“我又在做怪梦了。”带着一分自嘲,一分苦笑,一分无可奈何。随后,他翻过身,缩进床里,继续睡了。
    乐飘飘挺尸般仰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
    奇怪,她原是超级怕冷的人,但此刻却身子发烫,感觉连地面都被她捂热了似的。切,又不是没见过帅哥,至于反应这样大吗?
    重生前在现代,各式男明星,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重生后在大秦,身边美男如云,早就习惯了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或者她见过美男,但这种由内而外,从骨到肉都散发着魔力般的男人,迷惑了她。
    懊恼一回,心理纠结终究抵不过生理需要。所谓饱暖才能生那啥,现在饿得她眼前一直冒小星星,于是她决定还是先解决民生问题。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四处寻找,生平第一次这么憎恨不爱零食的人。
    整个太子殿下的寝居,竟然连点果子蜜饯也没有,只几盘防止殿下夜饥的糕点,花样还不是很喜人。茶水也只有一壶,而且还是凉的。到现在乐飘飘才发现,百里布的住处别说烧地龙了,连炭盆也没有一个,在这能冻死牛的倒春寒天气里,简直像冰窖一样。难道太子殿下是火系灵根,天生不畏寒?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记起第一天在百里布被窝里出现的感觉。太子殿下的身体很温暖,简直是人形生化暖炉,要是能长期抱着这样绿色生态又节能的炉子睡觉,该是多舒服的事啊。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从几盘点心中小心取食。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每一盘中她都不敢多吃,吃完后还略加修饰,掩盖偷吃的痕迹。千层糕,她每块只揭掉一层,凉茶喝光了,她把洗手盆里的清水又给补进去。最后,她把两枚果子揣在怀里,准备回龙神殿了。
    观察了一下,见屏风后整齐挂好的新衣中有一件铁红色绣金龙的小马甲,估计就是百里布第二天穿的了,于是用意识努力记忆,好让化形红羽一会儿藏到这件马甲的衣袋中。
    之后她鬼使神差的跑到床边去,见百里布睡得正香,情不自禁的低声道,“做人不要太过分,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全了,以后肯定会倒霉的。你说你,出身那么高贵,有钱又有权,未来的一国天子,差不多够好了吗?结果……没事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呀?”说着,她恶作剧般的捏了捏百里布的脸,这才回到龙神殿空间中。
    她不知道,她前脚消失,百里布后脚就醒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那微微的疼痛还在,不禁烦恼。这样的梦,也太真实了些!而就算是在梦中,被那个丫头如此对待,他仍然很火大。
    睡意全无之下,他想了想,干脆穿好衣服,独自到供奉历代先皇的奉先殿去。跪了祖先的牌位后,他口诵咒语,脚下立即出现一个黑色七星芒图案,一步踏入,转眼间到了地下。
    很少有人知道,大秦皇城的地下,有一座不见日月的山脉,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如今活在世上的知情者,不过三五人。
    这座地下山脉比不得钟灵毓秀的蜀山大川,也比不得群山之祖的十万昆仑,默默无名,占地也并不广大,只是潼川脚下而已,但其边界环环相通,也不知向下深的尽头在如里,是不是幽冥地狱。
    而当百里布沿着天然的石阶缓缓向下,走了约数里之遥,前方突然现出一片地下河来。河面宽约数十长,长不知边际,那漆黑的河水阴沉沉的,黑缎子一般闪着光,似乎不动不流,但却弥漫着吞噬一切的黑暗力量。
    就在河的中央,突兀的隆起一处巨大的平台,方园十余丈,台面光滑如镜,泛着刺人眼目的青光。台面之上,盘卧着一条巨龙!
    那龙,是如此之巨大,就算紧紧盘绕着,也把平台占个满满当当。不过,它已经没有了生的气息,确切的说是一具龙尸。它满身金黄色的鳞片已经黯淡、龙角残破、龙爪松弛、龙目紧闭、龙身蜷缩,可就算如此,那天龙之威,神龙之势,仍然扑面而来。漫说不相干的人突然到此,就算是百里布,在此地长大的百里布,也登时满心崇敬,呼吸和脚步都放轻了。
    整个地下山脉,因巨龙遗体的存在,而变得威压凌人,似乎就算有最凶残的地狱魔鬼,也不敢进入这地下河一步,更不用说跑到地面上的人界去了。
    “师傅。”百里布走到河边,跪倒。
    巨龙无言。
    百里布大约已经习惯了这样,行礼之后极自然的盘膝坐在河边,对着巨龙说话。似乎,巨龙是他最热爱的师傅、最信赖的朋友、最坦诚以待的知己、他所有的心事,最不能对人言的秘密,都会对已经神逝的巨龙讲出来。
    它,仿佛就是他的心。
    “师傅,最近在我身边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他有点烦恼地说,“记得上次我同你讲过的那个叫乐飘飘的丫头吗?”
    他顿了顿,“连着三天,我都梦见了她。第一回,她直接钻进了我的被窝。第二回,她又偷看我换衣服。刚才,她躺在我床边的地上,眼神奇怪的看我。”
    他突然暴躁起来,“师傅你说,天下那么多美丽可爱又温柔的姑娘,没有一个入过我的梦境?为什么她,乐飘飘,一个好色、粗鲁、狡猾、坏透项的臭丫头能让我不断梦见?”
    巨龙仍然无言。
    可龙神殿空间内,乐飘飘气得跳脚。什么叫好色、粗鲁、狡猾、坏透顶?原来她这样纯情可爱的小白花,超级无敌美少女战士,到百里布心里是如此不堪?
    可能刚才进入空间太仓促,指挥化形红羽时有点偏差,红羽有一片羽片露在了马甲口袋的外面。而她才吃饱喝足,丝毫没有睡意。偏偏这时,龙神殿空间颤抖不止,似乎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她趴在玉石地面上,往外偷看。无意中,她看到了这个神秘的地下山脉,看到了古远巨神的尸骸,看到了太子殿下的秘密。
 

    第二十八章 不讨厌
 
    原来,百里布的师傅不是他爸爸,而是一条巨龙吗?可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她的龙神殿空间变得异常了呢?她身上的神器和这条巨龙有关系吗?百里布为什么以龙为师?这条龙就算是死了也是那么高贵,怎么什么屈尊在这地下山脉,一肩担那万古寂寞。
    她有很多疑问,但当她听到百里布对她的评语时,立即暴跳,恨不得冲出去,掐死他。
    “那些梦太真实了。”百里布继续烦恼地说,“我甚至以为……我不是在做梦。可是皇宫和离恨宫及我的寝室有三重结界,外人若强行进入,不可能不引发禁制的波动。而我醒来后,又没在我身边发现有任何藏身的可能。所以,那一定是梦。”
    废话,小爷我有龙神殿空间,你个肉体凡胎怎么会发现?乐飘飘得意的想着。本来她对她的催眠技术不太有信心,但让百里布深信不疑的是“事实”,她自然也就不用太担心了。
    不过……若他真的以为她的出现是个梦境,她是否可以再利用一次,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会梦见她?”一边,百里布还在烦恼这个问题,“为什么她看到我……看到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或者她碰我一下,我就会僵住,动弹不得?她是有什么妖法?还是她是我的命中注定?”
    不要吧?又命中注定!洛城东那边好不容易打发走。乐飘飘听到这些,都要哭了。
    而百里布突然沉默了,看起来神情纠结。好久,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站了起来,“不会,我不会屈从于命运!就像师傅所说,若非我意,天命由我!”说着他深施一礼,转身就走。
    然后十几步后,他又停下,转身对巨龙的尸骸,苦笑摇头,“其实最令我不能容忍的,还不是她碰我,我就僵住。而是……我居然不讨厌她的接近。照理,我应该讨厌才对。”
    乐飘飘呆住了。
    这这这这……什么意思?不讨厌她?!那就是说,只要她肯厚着脸皮求他,皇庄是可能保得住的,他不是非要把她踢出潼川不可的。
    此认知让乐飘飘欢欣雀跃,立即琢磨起具体的实施方案来,根本没注意百里布怎么和“龙与地下城”道的别,怎么回到的离恨宫。她只知道百里布之后再也没有睡,天色才亮就到院子里去晨运。
    别人早上都是舞剑吧,要不就打打太极,百里布可好,脱掉上衣就开始实战型的练习,虽然没有敌手,但杀气凌厉,就跟真的上了战场一样。
    不过,一个美男在清晨淡淡的雾气中虎虎生风的做运动,身上似乎隐有热气蒸腾,被淡金色的日光笼罩着,不得不说,真的很养眼。
    “殿下。”正在乐飘飘进行美的欣赏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正是三天不见的燕北天。
    “北天,你怎么来了?身子可没事了?”百里布停下手中那把看起来很旧,并且看不出材质的超级大刀,关心地问。
    “多谢殿下关怀,臣已无恙。”燕北天抬起头,模样有点憔悴,但精神却还不错,“殿下这几天安好?”他很镇定,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焦急,说明他在担心着什么。
    “我能有什么事?每天帮父皇处理政务,倒是因为你不在,三天没有出皇宫了。”百里布没瞧出燕北天的心事,但却注意到后者在东张西望。
    “你找什么?”他纳闷地问。
    “没……没找什么。”燕北天掩饰的抓抓头发,“就是三天没在殿下身边侍候,怕殿下这边有什么异常,习惯性的巡视。”
    “没什么事。”百里布这么说着,心里却打了个突。
    不是没事发生,而是他不可能把梦到某女的事跟燕北天说。他只是把刀递给燕北天,走到放衣服的石头边,先是套上里衣、中衣,然后套上外面的袍子,再马甲……
    燕北天心里急得不行,生怕这三天里乐飘飘出状况,如今听太子殿下说没事,他又担忧乐飘飘的安危。正发愁,只见眼前红色一闪,虽然微弱,但他却捕捉到了,一根红色羽毛的顶部羽片,从百里布的小马甲口袋中露了出来。
    “你笑什么?”百里布看到燕北天那松了一口气的笑意,问。
    “笑?我有吗?”燕北天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看到太子殿下太高兴了吧?臣从五岁起为殿下做伴读,多年来可算是形影不离,这回是第一次离开这么久,真不放心哪。现在看到殿下如此精神奕奕,真是……”说到这儿,燕北天突然上前,拥抱百里布。
    百里布一愣,轻轻推开,“别这么肉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养的男宠。”
    燕北天嘿嘿笑,根本不介意。趁着抱抱的机会,他快手快脚的把红羽偷了回来,那还有什么介意的呢?总算有惊无险。
    “殿下若没事,臣还是先回去了。”燕北天道,“其实还有点头晕来着,只是心里记挂着殿下,才一早跑过来。”这瞎话说的,连眼睛也不眨。他记挂的,明明是那根红羽毛,还有藏在红羽毛中的人。
    “快回去歇着。”百里布挥挥手,“彻底好了再来侍候。我身边还真缺不得你,这三天来做事总是手忙脚乱的。”
    燕北天连忙答应,然后迅速离开。
    他无父无母,但也没住在军营,而是皇城北街的一个清静的院子,离皇宫非常近。里外三进,虽说只他自己并两三个家奴住是太大了些,但周围全是高门大户,名府豪宅,他的家已经很不起眼,若真只是一个小独院,就与邻居太格格不入了些。
    进了书房,他也没让人侍候,连忙把红羽拿了出来,放在窗前短塌上,自己则后退了好几步,轻声道,“飘飘姑娘?飘飘姑娘?若你还在,就出来吧。”
    乐飘飘在里面听得真切,也不犹豫,一咬牙就现了身。
    “参见燕大人。”她立即跪倒。
    燕北天虚扶一把,急道,“快起来,行什么大礼啊。”
    “飘飘谢燕大人救命之恩。”
    “我把你放进太子殿下的衣袋,自然要带你出来,哪来的救命之恩?”
    “说起来,燕大人救了小女好几次了。”乐飘飘说得格外诚恳,“第一次在断头台上,若不是燕大人,太子殿下未必肯听我三个师傅的辩解。第二次是对那金丹修士,燕大人发现我身有异气,却没有举报。第三次是三天前,燕大人看到我躲进红羽,却担心我的安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消息。”
    “飘飘姑娘,我说过,不想无辜者为这重法所累。虽然生在这乱世,重法有时候是一种必须。我做的,只能尽量保证好人不受牵连。”燕北天叹气,又伸手虚扶,“起来说话。”
    乐飘飘不想燕北天尴尬,也就起身道,“飘飘再不与燕大人客套,只想燕大人知道,这些恩情,飘飘记在心里了。不过,燕大人对红羽之事不好奇吗?”
    “宝器空间?就像储物袋一样?”燕北天笑道。
    “差不多吧。”乐飘飘并不往深处解释。毕竟,燕北天虽然是好人,而且她对他有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但神器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免得给燕北天带来麻烦。
    燕北天也没有追问这个下去,虽然他有疑问,但乐飘飘肯坦荡谈论这个问题,就说明并无敌意。很少人知道,皇宫和离恨宫除了有双重结界外,太子殿下的寝室内,还布有一层非常特殊的禁制,是皇上亲自设置,除非做了标记,否则任何法宝进入都会触发警报。
    当时事情紧急,他顺手把红羽塞到了太子殿下的衣袋中。本想着在太子殿下回寝室前,想办法把红羽再拿回来,哪想到之后为保护皇上,他被刺客强大威能闭了气,三天才醒。
    但,那红羽跟随殿下多日而无事,看来是了不起的物件。或者是其能量超越了皇上亲自设下的禁制,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一切。
    说到底,飘飘姑娘的身上真是有很多秘密。他本能的觉得她无害,但事关太子殿下,他心里还是起了疑,提醒自己不要太大意。
    哪想到,正在他内心筑防之时,乐飘飘却又提出,要回到太子殿下身边一日。
    “为什么?”他警惕起来。
    乐飘飘感觉到了燕北天情绪上的微弱变化,连忙解释,“我是为了要保住皇庄,和太子殿下谈一谈。”
    “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燕北天道,“之前你能进皇宫,不正是因为我要带你去吗?”
    “可是太子殿下之前不想见我,就算大人把我带到他面前,结果也还是一样。我们当时只是赌一赌,现在我有了更好的办法。”乐飘飘想了想,“不如这样,放我进去后,大人就等在外面,若有不好的动静,大人立即冲进去,杀掉飘飘。”她突然拉起燕北天的手,按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大人随便侦测,我确实没有法力,只是因为这红羽乃是一件护身的宝贝,没有半点攻击性。”
    燕北天缩回手。
    乐飘飘若有修为,刚才的行为等同于自杀,他只要吞吐半点力量,她必死无疑。她若没有修为,正如她说的只是防御性的法宝在身,又为什么非要偷偷近太子殿下的身呢?
 

    第二十九章 不仅采了,还补了
 
    看到燕北天纠结的表情,乐飘飘解释,“我知道大人职责所在,必要小心谨慎。可飘飘若真想伤害太子殿下,三天的时间都没动手,难道非要这时候再麻烦燕大人吗?”
    “我看不出你这样做,有什么必要。”燕北天心下一松,知道乐飘飘说得有理。
    她,并无谋害之心,也没有那个能力。
    “我不知道离恨宫和太子寝都有结界禁制,在太子殿下睡着的时候,从空间出来过,试图藏到离殿下远一点的地方。”乐飘飘虽然脸皮厚,说起来也有点艰难,“事实上……太子殿下见过我了,还是在比较……亲近的情况下。但他,以为是在做梦……”
    燕北天目瞪口呆,完全而彻底的误会了。
    他不知道乐飘飘身体里是现代人的灵魂,只觉得一个姑娘讲出这种话来,一定是千真万确。
    他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个夜晚。
    他想到飘飘姑娘虽算不得绝色,但也很漂亮,特别是身上有一种明媚的气息,分外诱人。
    他想到太子殿下血气方刚,由于地位的崇高,对出身平民的女子可以随意招来侍寝。
    他想到很多很多,唯独没有太子殿下僵着不能动,任由人调戏的可能。
    不过……以为做梦?
    是了,飘飘姑娘可以从空间中随意来去,太子寝宫却没有外人能自由出入。这样,当殿下早上醒来没发现有人,又因为结界的关系,没有法术、比如入梦术能远程施展,那么以为是做梦……虽然很怪异,但却是唯一的可能。
    只是这样,飘飘姑娘不是太吃亏了?虽然为什么她的法宝可以存于结界之内,还是个谜。
    依大秦皇室的传统,太子殿下成人那年,就有宫女教导过太子人事,之后也有不少陪寝之人。虽然殿下并不热衷,但按历朝历代的规矩,那些宫女虽并不算妃嫔,却可以在出宫时获得丰厚陪嫁。若选择长留宫内的,也有处院子,专门供她们平安富足的生活到老到死。甚至,会福泽父兄,以及全族。
    可飘飘姑娘呢?入了殿下的床帏,却不明不白的,殿下甚至以为是做春梦。早上他问起的时候,殿下还说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且看样子不是说谎。
    奇怪的是飘飘姑娘,除了有点羞赧之色,倒也未见多么痛苦绝望。这有两个可能,一,就像所有的姑娘一样,仰慕太子殿下,愿意献身于他。二,飘飘姑娘是个修仙者,看淡了男女之情,随性而为。
    还有……
    因为乐飘飘这两天待在龙神殿中,被神器的气息滋养,气色非常好。结果,被燕北天猜测到另一种可能……太子不是被采补了吧?!
    啊?!
    现在,太子殿下和飘飘姑娘是“那种”关系,他就不太好阻拦了。况且,他非常确定不会对太子殿下有害,所以……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燕北天答应,脸有点发红。
    鉴于太子殿下和飘飘姑娘的实力差距,殿下被采上几次应该没什么问题。殿下既然隐瞒了做春梦的事没说,早上还很有力量的练功,那说明是愿意的。
    “谢谢燕大人。”乐飘飘欢天喜地的施了一礼。之后,又坦然地问人家有没有方便的地方。
    她虽然三天来只吃喝了一点东西,肚子里没多少存货,而且在空间中并没有觉得新陈代谢的迫切,但这一出来,就有点想快点出清。燕北天一时还没明白,她只得解释说人有三急,闹了燕北天一个大红脸。
    这位大人以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怎么这么爱脸红啊?乐飘飘心里想着,却没留神正印正了百里布对她评语之一:粗鲁。因为古代女子再开放,也没有她这样坦然面对自然生理现象的。
    之后她又大吃大喝了一顿,央燕北天给皇庄送个平安信。三天前她出来时,因为没有把握说服百里布,怕村民失望,就没说上哪去。现在她失踪这么久,想必师傅们要急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燕北天携带红羽,来到离恨宫。
    “这么晚,怎么又来了?”因燕北天是贴身侍卫,身上做了法术标记,所以可以自由出入。
    “臣做了噩梦,特意来看殿下一眼。”燕北天意有所指的说。
    但百里布却没往旁的地方想,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你也相信?我知道你忠心,不用再表现了。”
    “殿下身体如何?”他不死心地问,以为百里布故意不搭话茬,又彻底而完全地想歪一回。
    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么说来,殿下难道之前就心心念念着人家飘飘姑娘吗?怪不得殿下好好的要收回皇庄。都是从少年时代过来的,谁不知道男人家喜欢了一个姑娘,很多时候会采取各种欺侮的手段,以期引起注意。而且只能自己欺侮,别人欺侮了就心疼。但没想到太子过了年都二十七了,还这么无聊。
    “很好,而且这几天有所感悟,似乎能突破筑基期。”说起这个,百里布很高兴,“你呢?”
    “臣……还没有机缘。”看来,飘飘姑娘不止采了,还补回去了啊。
    听闻修仙之人中常常会选择双修,道侣之间取长补短,特别容易进步。
    “父皇常说,你天姿极高,不用急的。”
    “谢皇上夸奖,那臣明天一早就过来,听候殿下差遣。”燕北天说着,趁百里布转身的机会,假装蹲下系靴子带,把红羽迅速塞到龙塌的支脚后面。
    不过他离开后并没有走远,虽说相信乐飘飘不会伤害百里布,却隐约还有些不放心。他蹲在花丛之后,直等了快两个时辰,大约亥时末才见屋里的灯火黯淡了下来。
    此时,乐飘飘也等得不耐烦了,不知道百里布的精神怎么这么足,昨天半夜没睡,今天晚上还熬这么晚。而那红羽很神奇,只要不是完全被蒙住,就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所以从空间里她看得清楚,百里布先是看了会儿书,然后打座了一个时辰才磨磨蹭蹭地躺下,似乎不愿意睡觉似的。
    又等了会儿,听到他的呼吸平稳了,乐飘飘立即闪身而出,蹑手蹑脚地靠近龙床。
    “出来吧。”她心中默念。
    下午在燕北天家里时,她在龙神殿中待了半天,跟那没有形体的器灵商量,既然她受到攻击时会自动涌出金红色光芒防御,那么可不可以请那龙气主动出现一次,就幻化成地下山脉中巨龙的形象。也不用太逼真清晰,差不多能让人看到个影子就行了。
    器灵虽然无语,但仔细体会的话,乐飘飘觉得能跟它意念相通。于是又加码道,如果不能主动出现,那么在她疼痛的时候可不可以?
    请求了半天,利害也分析过了,当她心底感觉到器灵应下后,这才实施自己的计划。
    “出来吧。”她心里哀叹着,又默念一声,并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真是的,少一道程序也不行。看来神器的防御力,必须在她受到攻击时才出现。
    此时再回身,惊喜的看到她在头顶上果然浮现了金红色光团,里面隐约着龙形在飞腾。
    她眼泪还没干,转而就高兴万分,连忙壮了壮狗胆,伸手去推百里布。
    百里布是仰面躺在床上的,被子只搭在腰部,春寒之夜也不嫌冷。他是修道之人,睡得一向轻浅,乐飘飘一推,他立即就醒了。同时,因为乐飘飘两只冰凉的小爪子碰到了他光着的手臂,他也立即陷入僵硬状态,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夜夜被这个女人骚扰,他简直无可奈何。之所以耗到这么晚睡,就是想累极了,来一个无梦之眠。可谁知,这死丫头又来了。让他大为惊讶的是,这一次,她身后浮着一条龙,其形体与师傅一般无二。
    怎么回事?
    “布儿,吾借此女之身,与尔说话。”乐飘飘假装被龙神附体,宝相庄严的站在床边。
    百里布瞪大眼睛。
    宾果,赌对!
    乐飘飘心中暗喜,面上半点不露,一脸沧桑之态。
    没错,这就是她的计策,冒充龙神附体,传话给百里布,让他不要收回皇庄。其实这个招数很二,但却在情势上相当配合。
    第一,梦境之说,百里布深信不疑。
    第二,巨龙的存在是个大秘密,旁人不可能知道。
    第三,在武状元苏乞儿中,周星驰就是这么做的。
    综上所述,虽然此计胡闹,却有一定的可信度。就算很荒谬,反正是做梦嘛,哪有逻辑可言。再说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多可笑的法子都要用一用。
    “布儿,为君之道,在于仁慈爱民。且皇庄夏氏之祖于皇族有大功劳,岂可租期一到,就断人生路?况此女福泽深厚,虽是凡俗之躯,却受上天眷顾,伤之折福矣,甚哉。”巨龙叹息着,结束自己的附体之旅。
    其实这样有点突兀,但乐飘飘怕说多错多,只得草草结束。然后身子一软,坐在龙塌的边缘上,神情呆滞,做足龙魂离体的假像。
    百里布微阖上眼,似乎接受了劝解,掩饰了眸中的一抹黯光。
    而正当乐飘飘心中忐忑,不知是否过关时,百里布突然动了。虽然只是抬起一只手,却足以吓得乐飘飘呆住了。
 

    第三十章 鸟仆人
 
    为什么他能动?不是应该僵着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手,伸向乐飘飘,却不是想像中的掐住她的脖子,而是落在她的额头上。但,接下来并没有抚摸她的脸颊或者头发,却是指尖轻轻落在她的左眼上。
    本能的,她闭上眼,心中大骇:百里布清醒了,果然她胡闹过头,他要挖出她的眼珠子!
    现在,换她不能动了,但她知道,她是吓的。
    可是没有想象中的疼,只微微有些又麻又刺的感觉,是他指尖触碰她的眼睑产生的。而接着,莫名其妙的,她睁开眼睛,掉了眼泪。
    不是因为伤心,因为她不伤心。且只有左眼流出了泪。点点滴滴,滚烫的,落在他的胸口。
    接着,他的手指下滑,按在她的唇角上,不动。
    两人互瞪,确切的说是全部震惊于现状,不能动弹。百里布眼神复杂,令乐飘飘根本读不懂。似乎他的眼底闪过很多深沉而复杂的东西,瞬间,却流过千万年的光阴。
    也不知多久,百里布的手终于软软垂下,人也重新陷入昏睡中。
    乐飘飘屏着的一口气,终于可以踹了出来。
    她跟自己发誓,这种事以后再也不做了。就像做贼被当场抓包,实在对心理承受能力的要求太高了,她没有那种潜质。
    此时,就算百里布失去了意识,她这个无胆鼠辈也仍然僵了半天,才缓缓挪动身子,向窗边走去,手中拿着窗边黄花梨的台几上的蜡烛,向左晃了三圈,向右又晃了三圈。
    片刻,燕北天悄悄进来,她进入龙神殿空间,再由燕北天把她带出了皇宫。
    潼川城除了每年的几个法定节日外,全部实行宵禁。城池的上空,还设下了很复杂厉害的禁制。据说,是在五百年前那场几乎令人类灭绝的灾祸中,百里皇族的祖先不知种下了什么天大的机缘,由一个天界的神仙摆下了此防护阵法。
    阵眼在哪里,是什么法器镇守,只有历代的皇帝才知道。而城门关闭,阵法启动,那无比厉害的禁制,就连化神期的大能者也无法随意穿越,更别说普通人了。
    于是乐飘飘只能暂居在燕府,只等第二天一早才出城。可她才踏出城门半步,一条黑影就从天而降,牢牢把她护住,就像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三师傅!”乐飘飘很惊讶,“你一早等在这儿吗?”
    无迹点头,一边的二师傅凤九嘤嘤哭得哀伤,就好像迎来的是乐飘飘的死尸。他那一番梨花带雨的神态,哭都哭得媚色天成,别说来往的行人了,连守城门的小兵都看呆了。
    “唉唉,注意形象!形象!”大师傅小一郎跺着脚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他一身白袍,举止潇洒风流,别人都当是哪里的世家公子,前来接跑到城里玩疯了的妹子。
    “我们昨天接到你传来的信儿,等到天黑也不见你回来,就只好到城门外等。”凤九哽咽道,“你这丫头,一跑几天不见人影儿,你想吓死师娘是怎么滴?”
    “说来话长。”乐飘飘左右瞄瞄,那意思怕人偷听,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但她也是真没有想到,三个师傅居然在城外等了一夜。她觉得他们真犯傻,可心里却热乎乎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扎了根,再也拔不出来。
    “走吧。要不,三师傅背你?”无迹爱怜的拍拍乐飘飘的头。
    “不,我自己走。以后我还要做大事呢,身体不强壮怎么行?”乐飘飘拍了拍自己这一身的懒骨头,率先大步离开。
    路上,凤九絮絮叨叨地说起她三天不见,村里乱成个什么样,“我们三个差点用了搜魂大法。那个送信的人再晚来一步,以后咱们师徒四人就阴阳相隔了。”
    “搜魂大法?”乐飘飘非常后怕,“下回不许这么冲动,若然你们三个仙去,我回来以后可怎么办?以后谁保护我?谁疼我?我欺侮人,或者人欺侮我,谁帮我打架?”要知道他们修为不高,要用这种高阶法术,三个人都得搭上性命才成。
    “你好歹留个口信,我们至于这样吗?”小一郎埋怨,“小死丫头,还不如当痴儿时乖巧可爱,灵智开了,主意就这么正!”
    乐飘飘忍着不解释,到了野外无人处,才站定,把龙神殿空间的事、以及困在皇宫中的事都说了。当然她与百里布之间发生的可疑又可笑的状况只字未提,只说藏在皇宫的花树下了。
    “这是个什么宝贝啊。”无迹欣喜的轻触又回到乐飘飘头上的红羽,深深为她高兴,“我就知道,我家飘飘一睡十六年,醒来后必定是不凡俗的姑娘。”
    “我有一个想法……”乐飘飘把这几天在龙神殿中想好的事,先跟三个师傅提起。三个师傅对她的设想很是惊讶,然后开心,最后乐得差点手舞足蹈,表示全力支持。
    可还没等乐飘飘细说,身后就追来一队人马,领头儿的正是燕北天。
    乐飘飘心脏紧缩,生怕是昨天百里布“梦中”出现的意外,令那位太子殿下来找茬,打算砍了她的脑袋。
    不过当她疑惑的望向燕北天,见他神色中并无焦虑,也就稍放下了心。安抚三个师傅先回村,她去去就来。
    “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小一郎提议。
    “皇宫岂是想进就进得的?”乐飘飘安慰道,“太子殿下宣我去,可能是为了商谈皇庄的续租事宜。咱们大队人马一起去吵闹,殿下烦了心,说不定会坏事。”
    结果,真被她猜中了。
    百里布见到她后,淡淡地说,“关于皇庄之事,听说你有下情要奏?”他坐在青松树下的石凳上,初春那暖洋洋却不强烈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落他一肩,满身。
    这美景、美男,本来令乐飘飘心生向往的。可是她跪了很久,百里布也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只一味拿着块帕子擦他那把像从垃圾堆捡来的破旧大刀,似乎眼里根本没有她似的,真是伤她的自尊和膝盖。
    “是。”她低头,忍气吞声,免得她这凡人放肆的眼神惊动了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这种良心有弹性的人,很知道怎么妥协的。
    她想起一句电影台词:懂得妥协才是英雄。嗯,她是女英雄。她自我安慰着。
    而听完她的建议,百里布却又半天不语。
    看他这样,乐飘飘心思就像放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
    以百里布的神情看,似乎他把昨晚的事还是当成了梦境,不然也不会妥协,是……吧?她假装龙神附体,他是听信了,才会软化在皇庄一事上的立场。若他发现实情,这时候应该宰了她才对。可既然已经答应再给皇庄众人一个机会,这么摆谱折腾她又是怎么回事?
    小气的男人!哼,他就是不甘心,又不想违背龙师傅的话,所以才这样!她心里骂着,眼睛却求助地望了望旁边的燕北天。
    燕北天无奈,轻轻上前一步,想把事情趁机解决掉。可了还没说话,就突然听到了一阵喧哗声从后院那边传来。
    “鬼车又闹什么?”百里布头也不抬地道,“这么多人看养它,怎么就侍候不了?”
    正说着,那火红的凶禽已经飞到花园的上空,脖子上挂着一条铁链,链上挂着一个仆人。
    情不自禁的,乐飘飘抬头望去。
    鬼车桀桀怪叫,照样在白天蒙着眼睛,可不知怎么就“看见”了乐飘飘,阴险可怕的怪叫瞬间就变成卖萌的啾呜之声。
    接着,俯冲下来。
    虽然它还是神兽的幼小期,虽然它外形就像一只火红色的鸭子,可它凶名远播,翅膀展开有一丈多长,个头比乐飘飘还高点,这冲撞力,想想就可怕。
    于是,尽管百里布还没说“平身”二字,乐飘飘还是一跃而起,以从未有过的快速,蹦到百里布的身后,反应那叫一个快,时机掌握得那叫一个准。
    好在鬼车见到主人,很有些收敛,好在百里布实力强劲,所以,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不过,那鸟仆摔个半死,百里布生气的揪住铁链,鬼车在这种状态下还挣扎着伸出脑袋,在乐飘飘身上又挨又踏,委屈的哼哼。
    百里布很郁闷。
    他的骑宠啊,为什么喜欢别人?他的侍卫啊,为什么也喜欢这个女人?
    “你的条件,孤答应了。”他突然说,“但,每年的供奉要是原来的三倍,而非两倍。”
    乐飘飘点头。
    好,皇家的人不搜刮民脂民膏也不可能。幸好,之前她打出了富余,这种程度的税赋不至于拖垮皇庄,只要村里人勤劳一些就行。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要做鬼车的仆人,直到它成年为止。”百里布补充道。
    啊?!
    乐飘飘傻了眼。
    而鬼车似乎能听懂人言似的,高兴得一飞冲天,在空中盘旋飞舞。明明是一只超大的红鸭子,学什么凤舞九天啊!
    “殿下,民女不能住在宫里头……”她急急的编着借口。
    “谁让你住宫里了?”百里布冷冷地说,“每天天亮进城,午时后回去。鬼车每天下午要修炼,用不着你侍候。”
    就是说,每天要为这只死鸟服务半天?然后就自由了,还能保得住皇庄?也好,如果它肯接送她,倒也不会太辛苦。至于说鸟类嘛,应该成长得很快。乐飘飘想了想,点了头。
    事实上,她不点头也没办法。因为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她一个村姑有胆反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