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无法成眠,程玄璇静坐在房中,想了许多事。
且不论白黎一直都待她好,就算是毫无交情,她也不应该去害人。
如今她只剩下七天的命,那么就再也无需理会将军府里的种种复杂事了。
就让她尽情恣意地做一次自己吧!
“夫人?”丫鬟小秀推门进来,发现程玄璇怔坐桌旁,诧异地道,“夫人醒得好早!”
“小秀。”程玄璇微微一笑,道,“我饿了,可有早膳吃?”
“奴婢这就去厨房。”小秀应声,亦露出微笑。夫人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清甜的笑容让人看着也跟着愉悦起来。
程玄璇浅笑着颔首,目送小秀离开。
略做梳洗之后,她踏出房门,直接往将军府的大门而去。一路无阻,直到了正厅,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低喝!
“程玄璇!你要去哪?”
缓缓转身,看见司徒拓正眯眼觑过来。
“将军。”她盈身行礼,面带淡淡的微笑,道,“我要去王府,王爷受了伤,我想去看看他。”
闻言,司徒拓微微一怔,随即就冷了脸色,沉声道:“我何时允许你出府了?”
“我只是去一会儿,很快便回来。”程玄璇不卑不亢地回答。
“不许去!”司徒拓倏地伸手,将她揪到自己身边,怒道,“你想造反了不成?!我不准你做的事,你偏要做?”
“你在怕吗?”程玄璇抬眸望着他,淡笑着问,“堂堂大将军,你害怕自己的魅力比不上四王爷?”
“你在胡说什么?”司徒拓皱起浓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
“如果你不怕,那么我只是去探望王爷,你为何非要阻止不可呢?”程玄璇直视着他,唇角微弯,神情恬淡。
“别以为你用这种似是而非的道理,就能说服我放你出门!”司徒拓的眉心皱得愈加紧,大手一伸,扣牢她的腰,强制地带着她往内堂走去。
程玄璇并不挣扎。她已预料到,出府不会那么容易。不过不急,她还有几天的时间。
到了轩辕居门口,司徒拓忽地松手,猛力推了她一把:“进去!”
“进去?玄璇不敢。”她微仰起脸,注视着他,“将军曾下令,不允许我再踏进轩辕居一步,我又怎敢违抗呢?”
“你这是存心给我难堪?”司徒拓眯起黑眸,冷眼审视着她。这个女人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将军这么说,实在有失公允。一向都是将军给我难堪,不是吗?”程玄璇的语气冷静,话语却犀利。她不愿再忍了!即使将死,她也不要让他好过!
“程玄璇——”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从司徒拓的嘴中迸出。本来一大早的他不想发火,只怪这女人太欠教训了!
“如何?”她毫不畏惧地举眸,迎上他渐渐变得阴沉的目光。
“给我进来!”他的脸色阴暗难辨,扯住她的手臂,强硬地将她拽进轩辕居的卧室里。
被他扔到房内的角落,她抬头,冷冷地道:“你又想怎样欺凌我?”
“洛儿叫你办的事,你做了没有?”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她叫我做,我就必须要做吗?”席地坐在角落,她没有打算站起来。今日她是打定主意要和他斗到底了!
“你出尔反尔?”两簇怒火在他的黑眸中忽闪跳动。
“要我帮她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就是她想了一整夜的结果。她想为自己争取最后的自由。
“帮她?程玄璇!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他既诧又怒,手指伸出,狠狠戳着她的脑袋,“是有人要害你,你这是为自己找出真凶!你到底懂不懂?”
用力挥开他的手,她摸着被他戳疼的脑门,微愠道:“我脑子里装了什么,用不着你管!如果你想要你的洛儿得以脱罪,你最好答应我的条件!”
“你给我说说看!你想要什么?”他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眸光森洌冷凛。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这样挑战他的威信!她可真是好样的!
“一封休书。这就是我要的。”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眼神坚定毅然。
“做梦!”一声怒吼响起,司徒拓的面色铁青,右手抬起,捏住她的双颊,“你想要我休了你,然后以自由身去王府?程玄璇,你想得未免太美了!”
“你可以不同意,同样的,我也可以决定不帮言洛儿。”她的脸颊被掐红,但视线依旧定定地望着他,没有一分游移。
“你现在是威胁我?”黑眸狠眯,他手中的力道加重,一道厉光在眼中一闪而过。他最恨被人威胁!尤其是女人!
程玄璇疼痛得忍不住蹙眉。他是要捏碎她的颊骨吗?
“你以为我会就范?”他的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一段往事在脑中浮现,幽冷的眸子越发阴森。
“这只是公平交易……”她有些困难地发出声音。她只是不想应验他曾说的那句话,“生是司徒家的人,死是司徒家的鬼”,她想要的东西并不多,为何他还是不愿意给……
“交易?你凭什么跟我谈交易?”他勾唇冷笑,蓦地松开捏着她脸颊的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你要干什么?!”她一惊,握拳捶打他的胸膛。
“你越不想成为我的人,我就越要你屈服!”他几个跨步,走到床前,并不放下她,抱着她直接倾压在床铺上。
“司徒拓!”她愤怒地大叫,“你只会用蛮力,你胜之不武!我死也不会屈服的!”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他突然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缩在床上的她。
“你……”他不是又要做那件龌龊的事吗?
“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倔强。”他的眼神极为深沉,嗓音冰冷刺骨。
程玄璇不禁有些惊惶,下意识地往床角蜷缩。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交织着烈火和寒冰的眸光,令人不由地竖起寒毛!
[第二卷:第二章:戳中软肋]
“你不怕死是不是?”司徒拓站在床侧,黑眸阴沉幽暗。敢威胁他的女人,程玄璇是第二个!是她自己一心找死,那就不要怪他狠辣!
“生已无欢,死又何惧?”程玄璇蜷缩在床内的角落,但还是倔气地瞪向他。
“好!你不怕死,但我就不信你没有怕的事!”他并未发火,但语气极为森冷骇人。
“你又想怎样对我?”不可否认,她的心底有一丝恐惧。此刻神情阴冷的他,比暴怒时更令人寒颤。为什么他的反应如此诡异?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的薄唇冷冷勾起,勾勒出一道凛冽无情的弧度。
“你直接说吧!你想如何对我?”她不需要他给什么机会,她只剩几天的命,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机会了!
“你现在立刻给我去找嫣然,否则——”他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残忍暴戾之色,“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程玄璇忽地弯唇轻笑,嘲讽地望着他,“我现在已经生不如死!”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现在坟上的草已长得有多长?”他倏地倾身靠近她,与她的小脸只隔半寸距离,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
她往后缩了缩,却发现已经背贴墙壁,无法再退。
“程玄璇,我发现有时候你和‘她’很像。”他直勾勾地狠盯着她,目光阴鸷得惊人。
“她是谁……”程玄璇的音量渐悄,他的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杀机?
“当初她拿卓文的命来威胁我,而你是第二个敢威胁我的女人。”他的语气格外缓慢,字字都像是咬牙蹦出来的。
被他阴狠的逼视所震慑,她的勇气似乎渐渐消失,但口中还是硬气地辩解道:“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要一封休书罢了。”
“休书!你别妄想拿到!但你想离开将军府是吧?我会成全你!”猛然撤开高大的身躯,挺直了腰脊,他冷冽地睨着她,“今晚,就今晚,我让你走!”
程玄璇惊疑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会放她走?不,这背后一定有其他含义!
“现在你就给我乖乖在轩辕居待着!”抛下一句命令,司徒拓突兀地转身离开房间。
程玄璇怔仲地坐在床上,听到房门由外被落了锁,心头一股不详的预感涌起。
难道她连等死的七日,都无法平静地度过?
*
在程玄璇被软禁在轩辕居的时候,言洛儿被司徒拓接回了将军府。
“拓,玄璇不肯帮我吗?”柔美绝伦的容颜,带着些许苍白憔悴,眉心微蹙,难掩失望。
“我已安排其他人将消息透露出去。”司徒拓的口气犹有残余的怒意。程玄璇那个女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这次就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害怕!
“不知道嫣然会否现身。”言洛儿垂首低叹,美眸中黯淡无光。只怕顾嫣然心思缜密,会看穿这是一个陷阱。
“洛儿,你别担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司徒拓略微放软了语调,温声安抚道。
言洛儿微微抬起脸,举眸望向他,轻柔地问:“拓,这三年来,你待我这般好,是否只是因为当年我舍身救你?”
“怎么这么问?”司徒拓皱眉,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种细腻的事只有女人才会想!
言洛儿又是一声轻叹,没有接话,一抹忧伤之色凝在眉心。她这一生,从前是倚靠着青梅竹马的夫君,之后是活在司徒拓的庇护照顾之下。其实说穿了,她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所以,她只能紧紧抓牢手中唯一拥有的东西。
“洛儿,你不要这样担忧。”见她愁眉不展,司徒拓出言安慰道,“这件事本就不是太过严重,虽然串通山贼掳人已触犯了刑律,但程玄璇并无损伤,即便定案,罪也不会很大。”
“拓?!难道你认为掳人之事是我指使的?”言洛儿刹时一惊,他怎会讲出这样的话?莫非连他也不相信她了?
“洛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徒拓的浓眉紧皱,烦躁地伸手耙了耙黑发。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都怪那个该死的程玄璇!
言洛儿抿唇不语,心中有丝寒意流淌而过。是程玄璇吗?是她占满了他的心思吗?
“洛儿,我没有不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就不会在城北荒山暗伏了人手,只要真凶出现,你就会没事的。”司徒拓温言再道,“你一向喜静淡然,我知道你不会与人争斗,更不会有害人之心。”
“拓,谢谢你相信我。”言洛儿绽唇淡淡一笑,娇弱的身子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前。
司徒拓伸手轻揽着她的细腰,但思绪却已飘远。他这样对程玄璇,会不会太狠?但是若不教训她,她永远不会安分守己!只要她在最后关头屈服,他就会饶了她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晚,昏暗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今夜,仿佛已注定了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第二卷:第三章:弄巧成拙]
夜幕低垂,风寒天黑。但是将军府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笙歌飘扬。
虽是临时领命,但方儒寒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短短时间内已邀请了众多朝臣商贾前来赴宴。
酒过三巡,高坐主位的司徒拓忽然拍手击掌,扬声道:“承蒙各位赏脸,今夜还望大家不醉不归!”
旋即,就见数名薄纱舞娘袅袅步入厅堂,随乐起舞。柔软玲珑的身姿,若隐若现的窈窕曲线,引人无限遐思。
宴桌上,一位肥胖的中年男子举杯笑道:“司徒将军真是有面子,连京城最具艳名的天仙乐坊都前来助兴了!”
司徒拓冷眼向美艳舞娘扫去,心中毫无愉悦,但脸上却带着应酬的笑,回道:“只要大家尽兴,莫说天仙乐坊,即便是我司徒拓的家姬,也任由大家共赏。”
此话一出,在座的男人皆是眼光发亮,会心大笑。在富贵人家,养着几个姬妾本是寻常事,这些姬妾的作用自然就是“招待”客人。
“以前未曾听闻将军府养有姬妾,想来是司徒将军私心藏娇了。”一个朝臣向司徒拓挤眼,自以为幽默地打趣道。
“倒也并非我有意藏娇,只是我府中仅有一位姬妾,带出来只怕扫了大家的兴。”司徒拓仰头饮尽杯中美酒,放声大笑,带着几许邪肆,道,“不如大家猜拳,赢的人,今夜就抱得美人归,如何?”
“哈哈,好!有意思!有意思!”众人搓掌,兴致勃勃。
但在此时,突然有道慵懒的嗓音在厅门口响起——
“司徒,你也太不够兄弟了,如此盛宴,居然不邀请我。”只见一袭飘逸白衫的白黎缓缓踏入厅堂,优美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四王爷也大驾光临了。”众人出声寒暄。
司徒拓半眯黑眸,一言不发,心中暗怒,该死的!白黎怎会来?
“今夜的将军府可真热闹。”白黎不请自坐,袍摆一撩,在宴桌末位优雅地落座。
“四王爷,司徒将军今日要割爱,把娇藏的家姬献出,不如王爷与大伙儿一起猜拳?”一名商贾笑着插话道。
“哦?司徒,你何时养了一位姬妾?竟连我都瞒着。”白黎戏笑,向司徒拓看去,“在大家猜拳之前,司徒你是不是先把人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司徒拓的脸色阴沉,握着酒杯的手发狠地用力。他本只是想借机教训一下程玄璇,早已暗中做了手脚,必有某人会赢猜拳。但是白黎来了,恐怕就有变数了!
“不见人也无妨,有神秘感更加好。”白黎摇着羽扇,俊美的脸上尽是饶有兴味之色,“我们现在就开始猜拳吧!”
一时间,只听猜拳声四起。继而,有人摇头叹气,有人欣喜大笑。最后,只剩下白黎和一个肥胖商贾对决。
出拳之前,白黎转头对司徒拓戏谑地笑道:“司徒,如果我赢了,你可别舍不得美人儿。”
“你能赢再说。”司徒拓硬着声挤出一句话来。
“我一定会赢。”白黎闲适地微笑,慢条斯理地道,“吴员外,出拳吧。”
那肥胖商贾看了司徒拓一眼,满是横肉的脸上表情有点紧张。万一他输了,司徒拓会不会当场发飙?
“吴员外?”白黎不疾不徐地出言催促,“再不出拳,我可就当你自动弃权了。”
那肥胖商贾一咬牙,豁出去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
两人的拳同时示出,一拳就见分晓!那商贾的肥脸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承让承让!”白黎拱手,然后笑嘻嘻地对四周众人道,“大家继续喝酒赏舞,我就先去一窥美人容颜了!”
众人促狭大笑,揶揄道:“王爷真是艳福不浅,令人羡慕啊!”
白黎悠然地站起,毫不理会司徒拓铁青的脸色,向侍立一旁的方儒寒道:“方总管,就有劳你带路了。”
“是,王爷。”方儒寒淡淡应声,神情波澜不惊。是他通知了王爷前来,如若不这么做,她又要受惊吓了。
突地,司徒拓倏然站起来,开口道:“白黎,我亲自带你去。”
“那就麻烦司徒你了。”白黎也不拒绝,一脸笑意地跟上他的脚步。
司徒拓的每一脚都踏得极重,似乎把莫名怒气都发泄在脚底。
“司徒。”走了片刻,白黎突然出声,“你准备带我去哪座苑落?”
司徒拓猛地转身,面对他,冷声道:“白黎,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新养的姬妾。”白黎无辜地耸肩,道,“听说是在轩辕居里,你现在带的路似乎不对。”
“是儒寒跟你通风报信的?”司徒拓微眯黑眸,口气不悦。
“这些事暂且不谈,我心急着见美人儿。”白黎故作色迷迷地擦了擦嘴角。
“白黎,够了!你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司徒拓恼怒地低喝。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何谓‘愿赌服输’。”白黎依旧不正经地勾唇而笑,“既然我猜拳赢了,你就该信守承诺。”
不等司徒拓回话,白黎已大步走向轩辕居,身形迅捷,竟已展开轻功!
“该死的!”司徒拓低咒一声,正要疾步赶上,身后却传来一道柔弱的唤声。
“拓——”
[第二卷:第四章:莫名失踪]
“洛儿?”司徒拓定住脚步,转头看去。
“拓!”言洛儿碎步跑来,微喘地急道,“嫣然趁着府内宴客,偷溜出去了!”
“她果真出府了?”司徒拓的脸色一沉,心中有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没想到真是她!他待她一直不薄,可她却还不知足?
“拓,我想亲自去一趟城北荒山,你陪我去好吗?”言洛儿清丽的脸庞泛白,几步小跑便让她气喘不已,但美眸中泛着喜悦光亮。这不白之冤终于可以洗刷了!
“现在?”司徒拓神情犹豫,瞥了一眼轩辕居的方向。
“拓,你在担心四王爷会做逾礼之事吗?”言洛儿心细如发,观察入微,缓了口气,放软语调,柔声劝道,“王爷与你多年交情,他做事定会有分寸的。”
“洛儿,我让儒寒陪你去吧。”司徒拓仍不太放心,就算白黎不会蓄意轻薄,但难保程玄璇不会趁机诱惑!
“你真的不陪我去吗?”言洛儿失望地看着他。
“你和儒寒先去,我迟点便就赶去。”司徒拓温言道,抬手替她顺理略微凌乱的发丝,“如果嫣然真的出现,儒寒知道该如何处理。”
“那好吧。”言洛儿微微垂眸,掩住眼中的一抹精光。他不去更好,顾嫣然那女人决非简单角色,若她反击,拓在场的话,事情只怕更麻烦。
“儒寒应该还在厅堂,你去找他吧。要小心自己的身子,知道吗?”司徒拓叮咛一声,便转身大步朝轩辕居而去。
言洛儿伫立原处,盯着他的背影,柔媚的眸中闪过一丝愠色。他对程玄璇的关注,已经太多。多出她能容忍的范围了!
纤弱的柔荑握成拳头,她抽回视线,并未去往厅堂,而是毅然独自出府。
*
轩辕居的卧房外,门扉上的那把铁锁掉落在地,房内空无一人。
“白黎!”司徒拓扬声大喊,但未闻应声。
踏着愤怒的脚步在房中扫视一圈,司徒拓狠狠地一拳捶在墙壁上!该死的白黎!竟然把程玄璇带走了!
半刻都没有滞留,司徒拓疾速赶往王府,浑身挟着腾腾杀气,直闯而入。
“白黎!出来!”一进王府大门,司徒拓便厉声大喝。
“司徒将军?”匆匆跑到门口的王府老管家一脸诧异,问道,“我家王爷不是去了您那儿吗?”
“白黎没有回来?”司徒拓一怔,不相信地质问,“这是白黎教你的说辞?他把人藏去哪了?”
“什么人?”老管家困惑地搔头,“王爷出了府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啊!”
司徒拓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审视半晌,一言不发地离开。身后犹听那老管家疑惑不解地嘀咕:“王爷急急忙忙地出去了,然后司徒将军风风火火地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司徒拓返回将军府时,门口一身白衣的白黎正站立着,看样子是在等他。
“白黎?程玄璇人呢?”司徒拓冲口怒问。
“人?我还要问你呢!我找遍你的府邸,都不见人!司徒,你到底做了什么?”白黎的口气亦是不善,司徒是存心耍着他玩?他把玄璇怎么了?
“程玄璇不见了?”司徒拓低声自语一句,看白黎的神色不像是在做戏。
“我到轩辕居的时候,就看到门锁掉在地上,房内根本没有人!”白黎眯起狭眸,司徒似乎并不知道人失踪了?
“那该死的女人又逃跑了!”司徒拓缓神,火大地咆哮。她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一而再地私逃!这次让他捉回来,非要剥了她的皮不可!
“司徒,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白黎沉住气,在脑中思索片刻,才缓缓道,“门锁是由外栓上,玄璇何来能力逃出房间?”
闻言,司徒拓愣了愣,随即忆起方才所见的铁锁,分裂两半落地,似乎是被人用利器劈开?
“有人协助她逃跑?”司徒拓的语气越发阴沉。府中何人敢这么做?
“不无可能。”白黎沉吟,想了会儿再道,“也不排除有人掳走了她。”
司徒拓没有接话,暗忖,难道是嫣然?她发觉自己被怀疑,所以干脆挟持程玄璇做人质?
白黎与司徒拓正沉默地在脑中分析情况,大门内一道青衫身影步出。
“将军,王爷,为何站立在此不进府?”方儒寒微讶地看着二人,他们有何事需要在大门口相谈?
“儒寒!你怎会还在府里?”司徒拓诧异地看向他,忙问道,“洛儿呢?她没有找你一起去城北荒山?”
“洛儿姑娘?今晚我并没有见到她。”方儒寒摇头,年轻儒雅的脸上神情沉着内敛,冷静地询问道,“将军,是否出了什么事?”
司徒拓一时无语。事情怎会如此复杂?
“司徒,我们现在即刻去一趟城北荒山,说不定能找到玄璇。”白黎的脸色略显沉重,没有多问言洛儿离府之事,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找玄璇。那个单纯不设防的女子,只怕是遇上危险了!
“儒寒,你留在府里,所有宾客都不许走,给我查问清楚!”司徒拓命令道。
“是,将军。”方儒寒平静地应声,语调无波,只有深邃黑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是言洛儿出事了?还是程玄璇?
而此时的城北荒山,悬崖边,两个女子正冷颜对峙。
但是,并不见程玄璇的踪影。
[第二卷:第五章:露宿荒野]
当司徒拓和白黎赶到城北荒山时,触目所及的是一幕惊险画面。
“洛儿!”司徒拓震惊急呼,迅速一个纵身飞去。
“拓?!你快来!嫣然坠崖了!”言洛儿趴在崖边,半个身子悬空,她转头向司徒拓看去,美丽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随即又朝着崖下方向急切道:“嫣然,拉紧我的手!千万别松手!”
“言洛儿!你——”顾嫣然的大喊中满含复杂情绪,可是话未成句,就已成了一声骇人的惨叫,“啊——”
凄厉的声音回响于整座悬崖。
“嫣然!”司徒拓赶至崖边,伸手一抓,却只扯下一块衣袖布料。
“拓……”言洛儿匍匐在地,没有站起来,语气哽咽颤抖,“嫣然她……她……”她白皙丽容上毫无血色,娇弱的身躯瑟瑟发抖。
司徒拓的表情僵硬,目光沉痛地盯着幽深可怖的崖底。纵使他对顾嫣然没有情爱之心,但她终究是他的人。他竟没能来得及救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崖!
“洛儿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白黎慢步走近,漂亮的狭眸微微眯起,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玄璇似乎并不在这?
言洛儿抽泣着弱声回答:“嫣然……她趁府内宴客,偷溜出府……当时拓和方管家都在忙,我就自己一人赶来看看情况。谁知,嫣然一见到我就激动万分,怪责我设计引她现身……”
“之前串通山贼掳人的主谋,真是顾嫣然?”白黎的视线淡淡地落在言洛儿的脸上。如此柔美的容颜,梨花带泪,我见尤怜,难怪这几年来司徒的眼中装不下其他女子。
“是,方才她亲口承认了……罗茵是她奶娘的女儿,她们主仆二人自幼一起长大的……”言洛儿悲伤地啜泣,转眸看向沉着脸不语的司徒拓,低低地道,“拓,是我不好,我害死了嫣然……如果刚才她推我时,我不躲避,她就不会失足掉下悬崖了……”
司徒拓依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只是伸手将言洛儿搀扶起来。
白黎俊美的脸上神色淡然,但狭眸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担忧。关于罗茵的身份,只要花点时间细查,必然能够查出。但是他现在无心去理会这些事。玄璇到底在哪?她出了什么事?
*
某座深谷,茂密树林中交织着潺潺急流,泉水从石隙间流泄,水气蒸腾,树梢彷佛披挂着晶莹宝石,景致美不胜收,令人叹为观止。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站在泉溪边的巨石上,慢慢擦拭着一把长剑,泛着冷光的剑身映出一双幽黑森洌的褐眸。
“你为什么挟持我到这里?”程玄璇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伸头出来小声地问。
“挟持?”男子转过身,神情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龌龊的做法。”
“嗯?你在说什么?”程玄璇疑惑。本来她被司徒拓锁在轩辕居,可这个男子突然闯入,如阵疾风般挟着她离开了将军府。
“蠢女人。”男子冷哼一声,不屑多说。如果不是他正好潜入将军府找这个女人,恐怕她早已被司徒拓送给那个恶心的胖子了!
程玄璇不接话,把脑袋缩回树后。罢了,反正她的命不长了,不管在哪里等死,都好过留在将军府。
男子瞥见她柔弱畏缩的动作,又是一声轻哼。没用的女人!不仅不懂得自我保护,而且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沉默半晌,程玄璇轻轻地出声询问。
“哪都不去,明早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将军府。”男子冷声回道。
“回去?”程玄璇一愣,忙道,“我不要回去!”她不要死在那个恶魔男人的地方!
“由不得你。”男子的语调毫无起伏,嗓音冰寒无情,“从明天算起,你还有五天时间,你最好快点对白黎下手。”
“我绝对不会杀白黎!”程玄璇大声驳斥,质问道,“白黎为人那般好,你为什么要杀他?”
男子勾唇冷笑,褐色冷眸愈加阴沉无温,“他好?他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伪君子!”
“他做了什么事,你要杀他?”程玄璇不服气地再道,“就算他做错事,那也应该由官府来惩戒他,你没有权利取人性命!”
“官府?难道你没有听过‘官官相护’这四个字?”男子睥睨她一眼,语气益发森寒,“白黎一定要死。如果你不下手,那么就替他先去黄泉开路。”
程玄璇不吭声,心里却有些担忧。这个男子的武功似乎很厉害,如果他去刺杀白黎……
安静地寻思良久,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明早你直接送我去王府,好不好?”她温声开口问道。
男子冰冷的眸光定在她清秀坚定的脸上,审视片刻,反问道:“你决定要对白黎下手了?”
“是!”程玄璇毅然地点头。
男子半眯起眸子,不置可否地冷冷道:“过了今夜再说。”
“要在这里过夜?”程玄璇迟疑地看向周围,除了泉溪和大石,便是参天大树,如何就寝?
男子淡漠颔首,懒得回话。她该不是天真地以为,这里有客栈可宿?
程玄璇见他神情轻蔑,知道他定是在心里嘲笑她没见识。偷偷瞪他一眼,低声嘀咕道:“不晓得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收起你那多余的担心!”男子的耳力极为敏锐,听到她的念叨,不以为然地嗤道。但是他握剑的右手却紧握成拳头,手指关节用力得渐渐泛白。
山谷中,月光皎洁,程玄璇觑见他的异状,心中顿时一震!
真有野兽吗?在哪儿?
[第二卷:第六章:意外之吻]
男子突然发出一声低喝:“出来!”
程玄璇一怔,他是在和她说话吗?
眨眼间,对面的大树上骤然有一道身影飞掠而下!
“靳星魄,放了她!”来者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露于蒙布外。
“你竟知晓我是谁?”同样身穿墨黑劲装的靳星魄冷冷勾唇,脚步纹丝不动,但手中的佩剑已无声地出鞘。
“邬国追魄堂堂主的大名,谁人不知?”来者的嗓音温润,但语气肃冷,挺拔的身躯傲然而立,手中的利剑闪耀着黑亮的幽光。
“乌锋剑?”靳星魄眯起冷眸,瞥向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宝剑,沉声道,“你是我邬国之人?”
“废话少说,放人!”来者无意闲谈,目光一敛,足尖轻点,持剑飞身向他袭去!
“妄想!”靳星魄驻足原地,眼见剑锋已近,却也不避,陡然一线冷光自他手中扬起,对上迎面而来的锐利剑刃。
两把宝剑相击,蕴含深厚内力的剑气互震,顿时发出清冷的剑鸣声!
来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靳星魄的武功果然不愧于邬国第一高手的盛名!
一招未得上风,黑衣来者迅捷抽身,凌空腾起,又是凌厉一剑斜刺而去。
靳星魄依然不动如山,但手劲极为稳健,内力深笃,反手持剑击去,凛冽的剑气带着肃杀与阴寒,直逼来人的喉间!
两剑狠狠相抵,迸出火花!
程玄璇躲于树后,既惶然又诧异。这个黑衣人是来救她的?她认识他吗?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而那个要杀白黎的人,叫靳星魄?并非本国人?
就在程玄璇晃神的瞬间,靳星魄已一剑划破那黑衣人的衣衫,一道血口赫然显现在其肩头!
“滚!”靳星魄冷冷收剑,并未趁胜追击。这人拥有乌锋剑,看来和他邬国渊源极深,他就暂且饶他一命。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似带着一丝歉意瞥向程玄璇一眼,便立刻离开。
程玄璇犹未缓神,她活了十八年,从未见过武林高手过招,似乎也不是很激烈……
“笨女人!”靳星魄将剑撤回剑鞘内,冷哼一声。
“我什么都没说……”程玄璇讷讷地嗫嚅道。原来她刚刚不小心咕哝出声了。
靳星魄没有接话,抬头望月,口中低语一句:“到时辰了。”
“嗯?”程玄璇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时辰?
靳星魄不语,突兀地大步朝她走来,伸臂一揽,毫无预警地将她抱起!
“你要做什么?!”程玄璇大惊,急忙用力推他。
“闭嘴!”他低声斥道,抱着她的双手突地扬起,一举将她扔进泉溪里!
“啊——”程玄璇惊叫,下一刻便已置身泉水中。猛喝了几口泉水,她才在水中立稳,瞪视向他,怒道,“你疯了?为什么无缘无故把我扔到水里?”
话刚说完,她才发现这泉水竟是温热的,可是为何她却感觉越来越冷?
“你毒发了。”靳星魄淡淡地道,顾自坐在泉溪边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毒发?”程玄璇不由地大怒,“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毒药?”她本以为第七日才会毒发而死,没想到还要不时地受毒发之苦!
“好好泡在水里,少说点话,留点力气。”靳星魄并没有睁开眼,态度漠然。
程玄璇咬牙,温暖的泉水似乎与她体内的一股寒气在对抗,极是难挨。她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刺骨蚀髓的难言疼痛侵袭着她的五脏六腑。
光洁的额头渐渐沁出汗来,她强自忍耐,不肯发出一声痛吟。再苦再疼,也只不过是最后几日了,她忍!
“你不痛吗?”半晌,靳星魄突然睁眼,抛出一句莫名的问话。
“还不是你害的!”程玄璇愤怒地瞪他,从打颤的牙关挤出话来,“你现在还好意思幸灾乐祸!”
“痛就喊出来。”他的剑眉微扬,睨她一眼。想不到这个像柔弱小白花的女人,居然这么能忍,就连半句呻吟都没有发出。
“喊出来让你看笑话?”程玄璇倔气地仰起脸,望向夜空,不再看他。比起身体的疼痛,这世上还有更彻骨的伤痛。她已经领教过……
靳星魄眯了眯眼眸,她清澈无染的眼睛,忍痛紧抿的粉唇,倔强秀丽的小脸,此刻看起来似乎格外吸引人。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忍。”褐眸眯细一分,他觉得她忍痛的模样很碍眼。
蓦地,他大步向前,伸手一把攫起她,扣住她的腰,将她湿淋淋的身子箝在胸前。
“你又要做什么?!”冰冷的身子触上他温厚的胸膛,程玄璇不禁有些惊慌。
靳星魄不语,沉冷的眸子定在她清丽微湿的容颜上。
“放开我!”他的男性气息扑上颊脸,令她湿透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我不想放。”他的嗓音分外低沉,直勾勾地盯着她,幽暗的褐眸中闪现细微的火花。
对上他闪着危险光芒的眼眸,程玄璇心中刹时一震,直觉地大声急喊:“放开我!如果你敢轻薄我,我一定会把耻辱加倍回报你!”
“是吗?我很期待。”他的唇角勾起,大掌倏然扣住她的脑后。
程玄璇睁大了眼,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他已猝不及防地低俯下头,她的唇瞬间被他夺占!
[第二卷:第七章:两个选择]
靳星魄紧扣她的腰,将她锁在怀中,微凉的唇牢牢地纠缠着她粉嫩的唇瓣,吻得无比强悍霸道,像一匹野狼桎梏着猎物,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程玄璇心中发悸,不知所措,脑中一片茫然。
他的吻越来越激烈,仿佛食髓知味,双臂搂得更紧,霸气更甚,狂肆的唇恣意辗转,舌尖强硬地探入她的口中,夺取更多的甜蜜。
“放开我……”在他有力的侵略之下,她的抗议声显得微弱无力。
但很意外的,靳星魄依言松了手,从她唇上抽离。
“你的唇,不可思议地柔软。”他舔了舔自己的唇,极为自然地脱口说道。
“你……”程玄璇瞠目,震惊得感到一阵昏眩,他简直不知廉耻!
“如果你是我的女人,那么就和白黎没有关系,也就不需要让你杀白黎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褐色冷眸缓缓地扫过她微肿的红唇。
程玄璇无心细究他话里的意思,只觉身心俱痛。毒发的痛楚,加上被人轻薄的羞愤,令她浑身战栗发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人掌心,想借此抑制内心翻涌的情绪。
“又在忍?”靳星魄挑眉,十分不满她的隐忍。大步跨前,才刚退开一步的颀长身躯,又贴近她。
“别过来!”程玄璇咬牙切齿地喊。他又要做什么?!
靳星魄置若罔闻,手一抬,迅速地扯开她湿漉漉的外衫。
“你这淫贼!”身上倏地骤冷,程玄璇怒骂,但嗓音已显得气虚,更加无力抗拒。如果不是他一手扶住她软绵倾斜的身子,她已摔倒在地。
“没想到你的身体底子这般差。”靳星魄皱眉,单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区区冰魄丹,你都受不住。”
程玄璇已经说不出话来,阵阵刺骨的冰寒,冷彻心扉。她只能狠狠咬牙,从齿缝间吸气。
靳星魄伸手摸了摸她的颈脖,手指滑过她细嫩的颈间肌肤,随即收回手,淡声道:“脉搏太弱,你撑不住了。”
犹如在印证他的话,下一瞬,她觉得眼前渐渐发黑,慢慢地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
靳星魄及时抱住她倒下的身躯,然后腾出一只手,从内衫袋中取出一只精巧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里。
将她放到地上坐好之后,他把双掌抵在她的背上,开始运气。
片刻,程玄璇便就缓缓恢复意识,等回过神,她才发现是他救醒了自己。
“没见过像你这么虚弱的女人,浪费我的内力。”靳星魄收掌调息,而后冷冷讽道。
“谁要你救了?”程玄璇忿然,如果不是他对她下毒,她会这么虚弱吗?
“这么想死?”靳星魄唇角微抿,敏锐地看穿她眼底沮丧的情绪。她似乎在失望她还活着?
程玄璇不吭声,他幽深摄人的目光,好像看透了她?
“程小璇。”他突然低唤。
“嗯?”她微愣,下意识地道,“我不叫程小璇。”
“我知道。”他冷凛的唇勾起一道霸气的弧线,如同下结论般宣告道,“程小璇这三个字,以后就是我专属的称呼。任何人都不准再唤。”
程玄璇依旧不语。以后?她何来的以后?
“程小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慢慢梭巡,沿着她的下巴、颈项往下移,最后停在她的胸口。
察觉他的视线,程玄璇低头一看,脸颊顿时火烫地烧起,猛地扬手想给他一巴掌,手却被他攫住。
“下流!”她咬牙怒唾道,用力地抽回手,环胸抱住自己。他竟然在看她的胸部!
“随你怎么说。”靳星魄并不解释。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但方才她却没有注意,未将衣袍裹紧,湿透的内衫掩不住玲珑有致的曲线,是男人都会多看一眼。
“无耻!”她的怒气难消,想起刚刚他的强吻,心中就抽痛。她竟被人轻薄了!
“程小璇,你听着。”他不理会她的骂声,盯着她径自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带你回邬国。其二,去杀了白黎,我会给你解药。”
“我选择二。”程玄璇毫不考虑地回答。
“好。”靳星魄也不劝诱,干脆利落地道,“你还有五天的时间。”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去杀白黎?”她很不解,他的武功明明十分厉害,为何不自己前去刺杀白黎?难道是怕失手被擒?
“因为你倒霉。”他答得简单,却等于没答。白黎该死,而且必须死在女人的手中。但是白黎并没有红颜知己,也极少亲近女色。所以,怪只怪程小璇运气不佳,那日正好让他撞见白黎陪她上街。
“我确实很倒霉。”程玄璇不由地绽唇苦笑。是她自己一脚踏进地狱,怨不得人。
“那是因为你选错人。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他的话一语双关,狂妄地暗示着她选择他才是明智之举。
“你调查过我?”她举眸看他,并不太意外。
“你还不算太笨。”他勾了勾唇,笑意却未达眸底。之前见她从王府里走出,又和白黎并肩出游,原本以为她必定是白黎的女人,谁知并不是。不过无妨,白黎显然很关心她。死在她之手,也算是完成了妹妹的遗愿。
程玄璇见他脸色阴郁难辨,浑身又开始散发出森冷肃杀的气息,便不再出声,独自走到一旁的大树下,倚靠着树干坐下,等待天亮。
在她死之前,她一定要再见白黎一面!
[第二卷:第八章:治其风寒]
天还未亮,程玄璇已经支撑不住阵阵袭来的晕眩感,靠着树干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到她头碰撞到树的声音,靳星魄骤然睁开眼睛,向她望去。
褐眸微眯,细看半晌,脸色顿时一沉。该死的!她竟然昏厥了!
他立刻站起,走到她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滚烫的温度!她的身体太差,泡泉水后吹了风,便就受寒发热。
俯身一把将她抱起,迅速展开轻功飞身离开山谷。
京城附近的邻镇,一幢大宅前。
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前来应门:“这位大爷,我家老爷还在歇息,不如你们天亮了再来。”
“叫醒他。”靳星魄的冷眸中毫无温度,剑鞘的光芒映在守门小厮的脸上。
“可是这位大爷,我家老爷……”
一道冷芒闪过,剑鞘抵住小厮的颈项。
“少废话,去告诉你们家的江湖郎中,靳星魄上门。我片刻都不想等,立刻给我去!”靳星魄的语气阴冷森洌,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
“是!是!”小厮被他一身的肃杀气息吓得连连后退,一溜烟转身跑进屋里。
靳星魄抱着程玄璇,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冷着声道:“醒了就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明明在抖动,却硬不肯睁眼,她在闹什么性子?
“你不必救我……我不希罕……”程玄璇颤不成声,蜷缩在他怀里,体内的冰冻蔓延到四肢,只能无力地靠在他胸前。
“你以为你毒发了?”靳星魄低眸看着她,她的唇色白得似纸,几缕乌丝落在苍白的颊边,随着她的喘息起伏。
“不是吗?”她觉得体内忽冷忽热,极为难受,难道不是毒发吗?
“你只是受了风寒。”抿起唇,他的眼神显得幽深,搂着她的手劲更紧。她的体质极糟,是先天还是后天造成?
“哦……”她虚弱地应声,又慢慢闭目。
忽地,宅门内有一道揶揄的声音传出。
“啧!江湖郎中?是在说我?”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慢腾腾地走出来。
“说的就是你。”靳星魄冷冷接话,倏地将手中的程玄璇抛向老者,“病人,接着!”
脚步慢吞吞的老人身手却异常敏捷,以巧劲稳稳地接住程玄璇,口中边叹气道:“姓靳的,这么娇滴滴的人儿你都舍得乱扔,真冷血。”
“少啰嗦,快给我救人。”靳星魄的语调不变,依然冰冷无温。
“你这么紧张?莫非这女娃儿是你的女人?”老者并不介意他不客气的态度,促狭地朝他挤眉弄眼,“万年冰山也情动了?”
“你可以继续多嘴。”寒光忽现,利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指老者。
“恼羞成怒了……”老者嘀咕一声,然后识趣地闭嘴。
*
经过一番折腾,天慢慢地亮了。太阳高升,不见昨日风雨欲来的阴霾,阳光暖暖地照耀着大地。
靳星魄站立在床畔,看着程玄璇。
她已饮下汤药,寒热逐渐消褪,正沉沉地入睡。
“她的身体很虚。”老者在一旁轻声开口。
“看得出来。”靳星魄不以为然地觑他一眼,这还需要他说?
“那你有没有看出来她为什么这么虚?”老者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
“说。”靳星魄语气一冷,难道有蹊跷?
“被折磨的。”老者慢条斯理地道。
“具体点!”靳星魄不耐,冷眼瞪去。
“她的身和心,都有病。”老者摇头晃脑,仍然话只说一半。
“你再卖关子试试看!”靳星魄眯眼,眸光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你真吵。”老者丝毫不惧,一脸嬉笑,指着床铺上的程玄璇道,“你这么大声要吵醒她的,我们出去再说。”
靳星魄抿唇不语,率先举步走出房间。
*
程玄璇醒时,发现房中并没有人,便缓缓爬下床,推门而出。
当靳星魄手中端着一碗热粥回到房间,只见空荡荡的床铺,不见她的人,只闻得一室的药香。
剑眉拧起,他的褐眸中闪过一道阴郁的火光。她竟敢逃?她是他的猎物,没有他的允许,居然擅自跑了?!
突然,门口传来程玄璇疑惑的声音:“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靳星魄蓦地转过身,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硬着嗓子道:“你去哪了?”
“内急……”程玄璇诚实回答,又垂头赧然地加了一句,“没找到茅厕……”
“我找个丫鬟带你去。”靳星魄的唇角微勾,冷傲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笑容。
“嗯。”程玄璇没有抬头,却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几许笑意,他肯定又在嘲笑她蠢笨了吧?
靳星魄带着莫名愉悦的心情走出房去,替她去叫丫鬟过来带路。
然而,等他再返回时,人却又不见了。这次,找遍整座府宅,也无踪影。
靳星魄的脸色极为冷凝,突地旋身飞跃而起,疾速掠过屋顶,离府追寻。
他的褐眸阴沉肃冷,周身似乎卷起了一阵冷冽的风!
她应该不是逃走了!以她那病弱的身子,别说是翻墙,就连光明正大走出这座偌大的府宅都有问题!
必定是有人救走了她!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
[第二卷:第九章:家法伺候]
程玄璇原本在房门口等着,岂料突觉颈间一麻,便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已身在将军府中。
“夫人,您醒了!”床畔,丫鬟小秀惊喜地喊道。
“小秀……”程玄璇困惑地眨了眨眼,浮萍苑?她为何会突然回到了这里?
“夫人,您失踪的这两天,奴婢好担心!”小秀细心地伸手扶着她下床,又补充了一句,“王爷也很担心。”
“小秀,我怎么会在这里?”程玄璇的眼神迷离,犹未缓神。
“啊?夫人您怎么了?您不是自己回来的吗?奴婢方才进房准备打扫房间,就看到夫人躺在床上歇息了。”小秀诧异地回答。夫人是不是睡昏头了?
程玄璇慢慢回神,在桌边坐下,接过小秀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才温声道:“小秀,能不能帮我带个口信去王府?我想见王爷。”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白黎的命,才是最紧要的。
“王爷就在……”小秀的话还未说完,房门蓦地被人一脚踹开!
“程玄璇!”司徒拓铁青着脸色,大步跨进房间。没想到她醒来就急着见白黎!这个该死的女人!
程玄璇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抖,但是并不吭声。
“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司徒拓扬手一挥,震落她手中的茶杯,顿时满室哐当碎响。
“你要我说什么?”她站起,对上他阴鸷的目光。
“私自离府,夜不归宿!说!你昨夜去了哪里?”他一知道她回府就在外堂等她醒,谁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白黎!她到底以为她是谁的女人?!
程玄璇抿唇不说话。她不想说,这件事她只愿意告诉白黎一个人。但是她究竟是如何回到将军府的?是靳星魄带她回来的?可为何要点了她的睡穴?
“又开始装哑巴了?”司徒拓的脸色极为难看,灼灼黑眸中尽是忽闪的怒火。她无故失踪,莫不是和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她已是将死之人,他要怎么误解她,都无所谓。
小秀蹲地收拾碎片,担忧地偷眼觑向司徒拓。将军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是不是想打人了?
“滚出去!”司徒拓察觉到小秀的视线,愠怒地大喝。
“你别对小秀这么凶。”程玄璇出言护着丫鬟,微仰起小脸,倔强地道,“你要发火,就冲着我发。不要牵连无辜。”
小秀感激地看向程玄璇,欠了欠身,退出房去。
“程玄璇,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就别怪我用家法伺候!”司徒拓阴沉着面容,语气森冷。没有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一夜不归!而且她还不肯解释,难道是心虚?
“家法伺候?你又想鞭打我了?”程玄璇嘲讽地望着他,“除了折磨我,你还会什么?”
“程玄璇!我警告你,你再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这顿皮肉之苦你是逃不了了!”司徒拓抑制着怒气,硬声道。
“司徒拓,男人做到你这种地步,简直是丢全天下男人的脸!”她冷冷地讥道,“你只会残暴地要人屈服,你根本就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他的黑眸狠狠眯起,她竟敢侮辱他!
程玄璇撇开脸,不想与他多说。他要打,就随他好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到底说是不说?轩辕居的门锁被人劈开,定是有人助你逃出去!说!是谁?”这件事不问清楚,他的心难平!
“如果我真的逃走了,我还会傻得再回来让你虐待?”程玄璇弯唇冷笑,笑中夹杂着一丝苦涩。为什么靳星魄要送她回来?为何不直接带她去王府?
“你是想说你有苦衷?好!我现在给你机会说!”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出去。”
程玄璇退到角落,神色冷淡,毫不在乎这番话会激怒他。
司徒拓的眼眸狠眯成一条线,胸口的怒气已濒临爆发。他已经尽量忍耐,是她太不知好歹!
“来人!”他倏地扬声暴喝。
须臾,门口传来小厮喏喏的应声:“将军,有何吩咐?”
“把我的鞭子拿来!立刻!”阴厉的声音令人发颤,司徒拓的暴烈脾气终于溃堤发作。
“是,将军!”门外守着的小厮急忙跑开,余下一串咚咚的脚步声。
程玄璇站在墙角,不惊不惧,也不开口求饶。
“程玄璇,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司徒拓一步步逼近,冷酷地盯着她,“你现在解释还来得及。”
“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人的事,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昨夜是靳星魄轻薄她,但那并不是她的错!
“好!你说,昨天如何出的府?谁带你出去?”司徒拓阴沉的脸色并未好转,她的话显然有所隐瞒,她在护着什么人?
程玄璇犹豫了一下,如果说出靳星魄要杀白黎的事,司徒拓会相信吗?他一定会认为她是在编造故事,他从未曾相信过她!
“说!”双脚再逼近一步,他喷出的灼热气息扑上她的颊脸,带着凌厉危险的意味。
“昨天……”她正要把事情说出,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叩——叩——
“拓,玄璇,我方便进来吗?”细软娇嫩的嗓音,轻柔悦耳。
“滚!”忽然被人打扰,司徒拓不爽地脱口喝道,但落音刚落他就神情一僵,是洛儿?
“拓……你……”房外的言洛儿似是极为震惊,不知所措地嗫嚅着。
下一刻,又听小厮喘着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军,鞭子来了!”
[第二卷:第十章:试着相信]
程玄璇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墙角,眼睛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暗忖,如果一会儿门开了,她是否来得及飞奔出去。
司徒拓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想逃?到现在才知道害怕?”
程玄璇脸色不变,但还未接话,门外柔弱细软的嗓音又响起:“拓,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司徒拓扬声回道,压下了几许怒气。
房门吱呀轻响,言洛儿袅袅步入,口中轻叹一声,道:“拓,你又要惩罚玄璇了?”
“洛儿,这件事你别管。”司徒拓硬着声,刚毅的面容沉凝冷峻。
“拓,现在四王爷就在厅堂等着,关心着玄璇是否醒来,你此时施行家法,岂不是扫了王爷的面子?”言洛儿柔声劝道。
程玄璇闻言低垂下眸子。原来白黎就在将军府里。只是,言洛儿此番话,是在帮她吗?似乎更像是挑拨。
“就算白黎在这里,也休想护她周全!”司徒拓冷冷向程玄璇睨去,黑眸中两簇危险的火光在闪耀。
门口的小厮手捧软鞭,喏喏地道:“将军,鞭子……”
“给我,你下去吧。”突如其来的一道温润嗓音,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儒寒!把鞭子给我!”司徒拓眯起黑眸,不悦地看向方儒寒,道,“你来浮萍苑做什么?”
“将军,夫人的身子孱弱,恐怕经不起鞭打。”方儒寒的语气淡然,平静地分析道,“之前夫人挨了鞭,又在阴湿的地牢待过,如果将军这一鞭再下去,即便夫人承受得住,也要去了半条命。”
“可不是!”白黎收到小秀的消息,匆忙赶来,正好听到方儒寒的话尾,急道,“司徒,你真要把人打死了才满意?”
程玄璇听到白黎的声音,抬头看去,秀眉微蹙。想与他说话,但又碍于场合不宜。
司徒拓原本被方儒寒的劝说略微打动,但见白黎一来,程玄璇就与他眉目传情,顿时心头大火,怒喝一声:“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拓……”言洛儿美眸一黯。他粗暴的脾气从来不会对她而发,如今看来,情况似有所转变……
“洛儿,你先回落情苑,我迟些去看你。”司徒拓的口气稍微软化,但动作却很坚决利落,夺过方儒寒手中的鞭子,把言洛儿推出房外,然后立刻关门落锁!
“司徒!你别乱来!”犹听外面传来白黎担忧的呼声。
“白黎!闭嘴!你再多护她一句,我就多打她一鞭!”司徒拓暴戾地厉喝回话。
房外一时安静了片刻。
司徒拓的眼神阴沉凌厉,手握软鞭大步逼近墙角的程玄璇:“高兴了?白黎这么紧张你,可见你多么魅力无边!”
“昨天我是被人捉了。”一直沉默的程玄璇突然开口,清秀的小脸上神色淡定。她说了,如果他不信,那她也没有办法。
“被捉?何人?”司徒拓质疑地眯眼。
“靳星魄。那个人叫靳星魄。”程玄璇如实相告。
司徒拓手中半扬的鞭子倏地一僵,靳星魄?竟是他!
“随你信或不信,总之我并没有说谎。”程玄璇撇过头去,不想看着他。他的脸,等于她的噩梦。
“早说不就好了。”司徒拓悻悻然地将鞭子放在桌上,顾自坐下,不知在想什么。
“你相信?”程玄璇反而有点诧异。按照他一贯的作风,不是应该追根究底,问靳星魄为何掳走她吗?
司徒拓不语,薄唇紧抿,半晌,才出声道:“他要你做什么?”
“嗯?”程玄璇一怔,他怎知?
“说。”司徒拓转过脸,盯着她,目光阴鸷深沉。
“他要我杀王爷。”程玄璇没有隐瞒,既然他愿意相信,那么她也无需掖藏什么。
“他有没有对你下毒?”司徒拓淡淡扫了她一眼,追魄堂的毒药天下闻名,而靳星魄本身就是使毒高手。
“有。”程玄璇点头,已是极度惊诧。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我去叫陆大夫来替你诊断。”司徒拓站起,又以审视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他就相信她一次,因为她不可能编造得出靳星魄这个人。
程玄璇不接话,看着他大步走出房外。
房门一开,就见白黎伫立在外,俊美如白玉的脸上满是忧切焦急:“玄璇!你没事吧?”
司徒拓瞥了白黎一眼,不置可否,转而对同样站在门边的方儒寒道:“去请陆神医来!”
“是,将军!”方儒寒应声,未有多问,立刻前去。
“司徒!你打了玄璇?”白黎皱眉,但见程玄璇衣裳整齐,没有鞭痕,狐疑地再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叫陆老来?”
“等诊断完了再说。”司徒拓的语气冷漠,但拳头却暗自握紧。程玄璇,你最好别骗我!
半刻钟之后,陆大夫匆匆而来。
司徒拓和白黎皆守在房间外,静待诊断的结果。
过了须臾,房门被打开,年迈的陆大夫慢腾腾地走出来,摇头道:“夫人的身子真是很虚弱,气血不足,寒气过重。”
“她有没有中毒?”司徒拓沉声问道。
“中毒?”陆大夫不解地拧起两道白眉,回道,“中什么毒?就是身体底子太虚了,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
“该死的!”司徒拓咬牙低喝,狠狠一拳捶在门板上,刹时发出嘭声巨响!
就知道女人不可相信!该死的程玄璇,她骗他!
[第二卷:第十一章:一起用膳]
程玄璇在房间里听到陆大夫的话,心中十分诧异。她没有中毒?可是,之前她明明饱受毒发之苦!
“程玄璇!”一声暴喝突起,房门被蛮力推得震天作响。
“我没有撒谎!”程玄璇反射性地站起来,警戒地退到角落。
“你现在又在撒谎!”司徒拓一脸铁青,心底莫名有股凉意。他错了!他不应该心软去相信女人!以前吃的亏,难道还不够他吸取教训?
“靳星魄真的给我吃了毒药!我也不知道为何陆大夫会说我没有中毒!”程玄璇冲口解释,但话一说完,又觉得多余。他一向都不相信她,她又何必多费唇舌!
“靳星魄?!”白黎突然出声,语气震惊。
“王爷,靳星魄要杀你,你一定要小心!”程玄璇急忙说道。她一心想见白黎,就是要通知他此事。她怕他没有丝毫防备,会出事。
“程玄璇!你给我闭嘴!我允许你和白黎说话了吗?”司徒拓的脸色愈加阴沉,凌厉掌风一扫,房门即刻被关上。
“司徒!”白黎重重推开门,直接步入房内,沉着声道,“我要问清楚这件事。”
司徒拓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但没有再阻止。
“玄璇,昨日是靳星魄捉走了你?”白黎的俊容显得凝重,狭眸中微光闪动,看不清是何情绪。
“是的,他对我下毒,威胁我杀你。”程玄璇点头,正色道,“他给了我一颗毒药,要我找机会对你下药。”
语毕,她从腰间系着的香囊里,取出一颗晶莹雪白的丹药,递给白黎。
“索魂丹?”白黎接过,细看片刻,狭眸狠狠眯起,“他果然恨我!”
“王爷,到底你们之间有何过节?”程玄璇轻声问。
“白黎,问够了没有?”司徒拓微愠地插话。他们两人倒是旁若无人地相谈起来了?
“我没有说谎,你现在相信了?”程玄璇忽地对司徒拓说道,语气冷淡。
司徒拓瞥她一眼,虽然脸色依旧冷硬,但眼神已缓和不少。
“玄璇,你好好调养身子,明日我会派人送千年人参过来。”白黎温声宁叮咛,但已无心多留,转而对司徒拓道,“司徒,你要安排些人看守浮萍苑,我担心靳星魄会再来。我先回府了。”
“嗯。”司徒拓淡淡点头。
待白黎走后,房内一时间变得安静无声,气氛有几分怪异。
忽地,一声“咕噜”轻响,程玄璇不由地尴尬垂头。
“饿了?”司徒拓似随口一问。
程玄璇不接话,白皙的脸颊慢慢涨红。她不只是饿了,而且内急,很急。
“传膳——”司徒拓突然扬声喊道。
“是,将军!”外面的小厮应声。
程玄璇微怔,抬眸看向司徒拓。他要在这里用膳?
“怎么?我想在哪里吃饭,还要你批准?”司徒拓没好气地道。她那一脸惊讶,是什么意思?
“不是……”程玄璇讷讷地道,双手下意识地捂着腹部,她真的很急……
“你肚子痛?”司徒拓皱眉,她的脸红成这样,莫不是受寒发热了?
“不是。”程玄璇摇头。
“那是什么?”司徒拓不耐,大手一伸,一把将她揪了过来,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你在装什么病?”
“谁装病了!”程玄璇用力拍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脱口气道,“我是内急!”
司徒拓一愣,盯着她半晌,继而放声大笑,边笑边嘲道:“直说不就好了,掖着藏着做什么?”
程玄璇怒瞪他一眼,顾自快步跑出房去。什么叫掖着藏着?这个男人会不会用词?
去完茅房,她磨磨蹭蹭地走回来,杵在房门口并不想进去。
和他一起用膳?她根本就不想。
现在她体内的毒,似乎在莫名之中已经得解,那么,她又必须去想现实的问题。到底有何办法,才可以彻底脱离这个男人的掌控?
“站在外面当门神?”司徒拓坐在房中的桌旁,睨她一眼。
“你真的要在这里用膳?”程玄璇低眸,慢吞吞地走进房。
“你有意见?”他不悦地看着她,吃个饭而已,她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没有。”她也在桌边坐下,低眉敛眸,心中烦扰着自己的前路。她的未来,就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两人静默无语间,一道道精致菜肴已经上桌。
“吃。”司徒拓举筷,简单地道。
“哦。”程玄璇并不抬头看他,只管自己进食。她从昨天空腹到今日,已经快饿昏了。
司徒拓边吃边打量着她,她明显极饿,却依旧举止斯文秀雅。程家虽然已经落魄多年,但她终究是大家闺秀。
“你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察觉到他紧盯不放的视线,程玄璇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吃好了。”司徒拓放下竹筷,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你继续吃。”
“吃好了?”程玄璇微微蹙眉,他一个大男人,食量比她还小?
“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吃饱。”看穿她的疑惑,司徒拓淡声说道。
“为什么?”怎会有人如此诡异?存心不让自己吃饱?
“只有留着几分饥饿感,才能保有猎取心。”司徒拓的黑眸似在瞬间黯了黯。这是从前的苦日子教会他的道理。不可贪图安逸,否则随时会被人取代。他今时今日的一切,全靠他用命拼来,他不容许自己失败。
程玄璇不语。男人的世界和女人的世界,似乎差距很大。要懂得一个男人,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她并不想懂他。他现在这一刻的温和,并不会令她忘记,他当初的残暴。
正沉默着,房外响起小厮为难的声音。
“洛儿姑娘,将军吩咐,用膳时任何人都不可打扰。”
[第二卷:第十二章:为己争取]
司徒拓淡淡瞥了程玄璇一眼,才扬声道:“洛儿,进来吧。”
但是,房外却无声响。
“洛儿?”司徒拓边疑唤道,边站起身,走去开门。
房门口,小厮嗫嚅地禀告道:“将军,洛儿姑娘已经走了……”
司徒拓回头看向房内,抿着薄唇,不置一词,跨步离去。
言洛儿并没有走得太远,司徒拓刚出浮萍苑,一道娇弱单薄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洛儿!”
“拓?”言洛儿缓缓回头,白皙美丽的脸庞上神情感伤忧郁。
“洛儿,你怎么了?”司徒拓微微皱眉,为何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言洛儿举眸凝望着他,一时无语。他变了,虽然很细微,但也足够让人心寒了。
“洛儿?是不是身子不适?”司徒拓略有困惑,并不明白她细腻的心思。
“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的三年之约?”言洛儿袅袅转身,对上他的黑眸。他的心可以变,但是她要的东西,他不能不给。
“记得。”司徒拓点头,正色道,“当初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我便会迎你进门。”
“现在,你的心意,是否已经改变?”她一字一顿清晰地问,神色肃穆而认真。
“洛儿,你应该知道,我司徒拓许下的承诺,绝对会兑现。”他是有恩必报之人,她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他又岂会吝啬给予她一个名分。
“好。”言洛儿轻轻地颔首,清丽宛如芙蓉的容颜浮现一丝毅然之色,“拓,我曾经说过,我决不做侧室。如果你愿意娶我进门,我要做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而非小妾。”
“洛儿,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司徒拓扬唇淡淡而笑。
言洛儿亦轻浅地绽唇,露出微笑。
两人静默对视半晌,言洛儿才轻声地再开口:“拓,那么玄璇呢?”
“程玄璇?”司徒拓的剑眉拧起,“与她何关?”
“她终究是你的妻。”言洛儿幽幽叹气,“即使你不愿承认,但之前明明就是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你可以说她是小妾,但在我心里,她是你的妻。”
司徒拓抿唇不语,脸色有几分深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正沉默着,突地,一道轻柔但坚决的嗓音介入——
“不如休了我。”
程玄璇踏出浮萍苑的门槛,向他们两人走去。
“你偷听我和洛儿的谈话?”司徒拓不由地眯眼,他最厌恶鬼鬼祟祟的人。
“我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程玄璇神情冷淡,伸手递出软鞭,道,“你忘了带走你的东西。”
司徒拓接过,硬着声道:“这里没你的事,回苑内去。”
程玄璇却置若罔闻,转而对一旁的言洛儿温声道:“洛儿姑娘,恭喜你。”
“谢谢你,玄璇。”言洛儿低垂眼眸,似是觉得有些尴尬。
“洛儿姑娘,你帮我一个忙可好?”程玄璇微微浅笑,态度温和。
“嗯?”言洛儿不解地抬眼看向她。
“你即将要成为将军夫人了,请你劝将军,让他休了我吧。”一番话,语调平缓沉稳,程玄璇脸上的笑意不减。
言洛儿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迟疑地向司徒拓看去。
司徒拓的黑眸中火光闪动,阴暗难辨。
“将军大人,祝你和洛儿姑娘百年好合,白首偕老。”程玄璇盈身一礼,低眉敛眸,身段恭顺。
然而,她却不知,她越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卑微,越是激起司徒拓的怒气。
“程玄璇,你好样的。”他的语气无波,但握鞭的手愈发攥紧,手背上青筋暗自暴起。
程玄璇抬眸,镇定地注视着他。她把鞭子还给他,就已料到他会打她。如果一顿皮肉之苦,可以换来以后的自由,那么很值得。
“程玄璇,你心底在盘算着什么?”司徒拓半眯的黑眸锐利地射向她,审视着她无惧的倔强表情。她存心当着洛儿的面说这些话,是想激怒他?
“我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请你休了我。”程玄璇的目光毫不游移,定定地对上他犀利森洌的眼神。
“你一再挑战我的忍耐力,是料准了洛儿在这里,我不会动手打你?”司徒拓握鞭的右手倏地一扬,凌空一鞭抽地,顿时响起骇人的鞭声。
“拓……”言洛儿惊了一跳,忙道,“拓,你不要冲动,有事慢慢商量。”
“商量?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别做梦我会休了她!”司徒拓厉声喝道,冷睨着程玄璇,再道,“你最好马上给我回屋去!”
言洛儿的美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道暗芒。他如此固执,不肯放程玄璇离开,除了男人天性的占有欲外,是否还有其他一些什么?
“还杵着做什么?立刻给我进去!”司徒拓不耐地以鞭指向苑门。
“不。”程玄璇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今天,她是要和他斗到底了。如果他鞭打她,小秀就会去通知白黎。这一次,她会求白黎,求他助她逃离将军府,逃离京城。就算是会饿死在外,她也不要留在这里。
“你在算计着什么?”司徒拓敏锐地发觉,她的眸光奇异得明亮,仿佛看见了一线曙光?她到底在想什么?
“放我走吧。”她并不想算计,不想与人争斗,是他逼她……
“不可能!”司徒拓忽地大手一伸,揪着她的衣襟将她扯进胸膛,低眸狠狠地盯着她,嘴里迸出一句威胁,“别逼我惩罚你!”
“你……”突如其来的亲密贴近,令她不禁有点慌。
“闭嘴!”凶恶地低喝,话落,他突然俯头,在她微张的唇上狠啄了一下。
心尖刹时一颤,程玄璇猛然用力地推开他,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司徒拓勾唇,冷冷一笑,“比起天天喊着要丈夫休了她的女人,谁过分?”
两人僵持对峙着,火爆的气氛似有莫名火花飞溅。
一旁的言洛儿暗暗咬牙。不行!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了!
[第二卷:第十三章:只求解脱]
“拓!”言洛儿忽然大声一喊,眼眶慢慢泛红,嗓音哽咽,颤声道,“你别逼玄璇。如果我的存在,导致玄璇不愿在将军府待下去,那么该离开的人,是我。”
娇弱的身躯微微轻颤,旋身,一步步前行。她的背影单薄而悲戚,在黄昏斜阳的衬托下,益发显得楚楚可怜。
司徒拓心中一软,正要疾步追上,却听程玄璇冷冷吐出一句话。
“给我一个答复,你就不必左右为难。”
脚步一僵,司徒拓转过身来,脸色铁青,咬牙怒道:“程玄璇!安安分分做我司徒拓的女人,对你来说真有这么困难?”
“是,很困难。”程玄璇后退一步,但依然冷静地望着他,再道,“你曾经对我做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要留一个恨你的女人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你恨我?”黑眸狠狠眯起,他大步逼近她,“当初是你一心想要嫁入我将军府,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当初是我愚蠢,我已经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现在你放我走,对你和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小巧的下巴微抬,她清秀的小脸上神情坚毅。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软弱。她一定要离开,离开这个残忍可恶的男人!
“好事?对你而言才是好事吧!你想奔向白黎的怀抱,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忽地扬手,将手中软鞭扔在地,双掌紧紧桎梏着她的纤腰,盯牢她倔强的眼眸,“程玄璇,不必激我,我不会打你。从今日起,我不只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
他带着侵略性的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令她浑身不自在,但他的大手钳制得极牢,不容她丝毫闪避。
“你要我的心?”挣脱不开他的蛮力,她干脆仰脸对上他霸道的灼灼黑眸,绽唇冷冷一笑,道,“好,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征服我的心?”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你以为你的心逃得掉?”他的手略一使力,把她搂得更紧,柔软玲珑的娇躯彻底贴住他的胸膛。
“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折磨我?”她不再挣扎,心中一发狠,脱口道,“如果你要我心甘情愿地待在将军府,你就别娶言洛儿!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妻子!你若做不到,就放我走!”
司徒拓的眼神刹时变得阴沉,薄唇讥诮地勾起,嘲讽道:“你终于说出口了。程玄璇,这就是你的心机!你果然是一个贪婪的女人!”
“是,我贪婪。你给不起我要的,那就放我离开。”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他怎么也不肯放手,那她只好用这个方法逼他。就不信他会舍得赶言洛儿走!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他的大手倏地加重力道,心头怒火高涨。她竟敢出言要挟他?
“我……”她不禁语塞,秀眉蹙起。她确实没有资本与他谈判,但要她就此屈服,断无可能!
“谁说玄璇不能和你谈条件?”陡然,一道慵懒的嗓音自不远处传来。
“白黎?”司徒拓转头,面色一沉,“你又来做什么?”
“司徒,先松开你的手再说。你再这么用力下去,玄璇的腰就要被你折断了。”白黎缓缓走来,姿态优雅,但语气不悦。
“白黎,我的家务事,与你无关!”话虽如此,但司徒拓的手劲还是松缓了些。
“司徒,我不是要和你抢什么。如果你能真心善待玄璇,我乐见其成。”白黎的狭眸微眯,淡淡扫过程玄璇血气不足而苍白的脸庞。她是一个让人怜惜而欣赏的女子,应该受到保护和宠爱。
“我怎么对她,不需要你教。”司徒拓的口气愠怒,他们现在是联合起来威胁他?
“玄璇要的,如果你能给她,我会诚心祝福你们。如果你不能,我一定会带玄璇走。”白黎俊美的脸庞神色淡然,话落,衣袂轻扬,便就顾自离开。他在帮她,也是在帮司徒。如果司徒懂得去爱,那么玄璇会幸福的。
“程玄璇!你的手段可真厉害!”司徒拓眯眼眺望白黎远去的背影,狠狠迸出忿语,“你要逼走洛儿,你要稳坐将军夫人的位置!你的城府,竟如此深沉!”
“言洛儿对你而言,这般重要,你为什么不给她专一的爱?”程玄璇并不为自己解释,只求能够得到解脱,“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选我,还是选她。你自己考虑。”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转身往浮萍苑内走去。她的脚步很坚决,没有回头。
司徒拓没有动,伫立原地,双手握拳,高大颀长的身躯显得有几分僵硬。这样卑鄙狡诈的女人,他心底居然还有一丝不舍?她和洛儿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又何须挣扎如何选择!
视线紧锁着她瘦弱的背影,明明是那么脆弱娇小的身躯,为什么似乎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程玄璇,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双脚犹如盘结在地,怔仲站立许久,直到身后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来。
“将军!洛儿姑娘在收拾行李,执意要离府,您快去劝劝她吧!”
[第二卷:第十四章:以退为进]
“洛儿!为何要走?”司徒拓疾赶到落情苑,看见言洛儿已经收拾好行李,立刻一把夺下。
“拓……”言洛儿轻唤一声,语气幽然,眉心紧锁。
“别走,该走的人不是你!”司徒拓黑浓的剑眉拧起,冲口道,“该走的是程玄璇!”
“拓?”言洛儿微怔,惊诧道,“你真的愿意让玄璇离开吗?”
司徒拓亦被自己不经思考的话所震慑,顿时沉默下来,脸色有几分沉凝。
“呵呵。”言洛儿轻笑,微弯的唇角带着一丝苦涩,“拓,你心里明明舍不得她,又何必为难你自己呢?”
“我舍不得她?不是!我只是不想遂了她的愿!”司徒拓直觉地反驳。
“所以你并不会给她休书吧?”美眸黯然,言洛儿撇过脸去,嗓音落寞而忧郁。
司徒拓的双手暗自握紧。休书?休了她,她会去哪?攀上王府,还是流落街头?不论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所乐见。
静默良久,言洛儿幽幽一叹,转回头对上他的黑眸,恳切地道:“拓,让我走吧。我是一个寡妇,本就不该奢望下半生还有幸福。玄璇与我不同,她是名门闺秀,纵使如今家门败落,她至少是冰清玉洁。而我,什么都不是。”
“洛儿,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司徒拓皱眉,刚毅的脸上神色认真,沉声道,“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过去,当初我答应照顾你一生,就必定会说话算话。”
言洛儿举眸凝视着他,心中泛着一股酸涩感,极轻地问:“拓,你爱我吗?”
“洛儿,你知道的。”司徒拓没有正面回答,黑眸刹时变得幽暗难辨。爱?何谓爱?那是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
“呵呵,是,我知道的。”言洛儿苦笑,三年了,即便他百般呵护她,但她终究还是没能打动他的心。他那颗早已封锁的心……
“洛儿,我会给你安稳无忧的生活,会照顾你,会爱护你,这样不够吗?”司徒拓温声道,眉宇间却有些许疲惫。他有六位侍妾,除了嫣然,都是皇上所赐,他对她们并无情爱。只有嫣然,他对她多了一分怜惜,可是她却令他失望痛心。而如今,洛儿和程玄璇,都让他感到疲累。
言洛儿不语,柔美白皙的脸上,满是感伤凄楚。一个女人,无论多么冰雪聪明,还是希翼着世间的甜蜜爱情。曾经,她的亡夫,是那般爱她。那样的爱,她是再也得不到了吧?
往事浮上心头,令她的心逐渐恢复坚硬,抛开自艾自怜的情绪,她抬眼,轻声但坚定地道:“拓,不要拦我,让我走。有我在这里,玄璇心中定有芥蒂,她只会愈加恨你。”
“洛儿!”司徒拓低唤一声,心中有些烦躁,“你和程玄璇怎么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要逼我做决定!”
言洛儿不禁一愣,他话里的意思,是指程玄璇……那个柔弱无能的女子,竟也开始使计了?
“拓,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应该让你慢慢考虑。”口气转为软绵,言洛儿轻叹口气,感慨地道,“如果玄璇能够接受我进门,那就好了。我真怕她会怨恨我抢夺了本该属于她的正室夫人的位置。”
司徒拓并不接话。他来落情苑之前,就有把握劝服洛儿留下。但是,程玄璇,只怕她是真的想走……
*
天色已晚,明月初升,夜空中星光闪耀。
程玄璇在房中静心刺绣,努力摒弃脑中的诸多杂念。想太多并没有用,她只需坚持自己的信念。
正全神贯注着,忽听房门轻响,有人推门进来。
“小秀?”抬头一看,却倏然心惊,“怎么是你?!”
来人轻巧地关上门,唇角一勾,冷声道:“程小璇,说,谁救你回来?”
“救我?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程玄璇站起身,戒备地后退到角落。这个男人放荡不羁,她一定要小心点,万不能再让他轻薄了去!
靳星魄眯起褐眸,睥睨着她。她瑟缩躲避的样子,真是无比碍眼!
程玄璇见他不说话,只一味莫名地盯着自己,不由地有点心慌,故意找话问道:“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对我下毒?”
“下毒了,又给你解了。”靳星魄淡淡答道。心中暗忖,看情形她并不知道是何人救了她,这女人胆小畏缩,量她也不懂得耍心机。
“你帮我解毒了?”程玄璇错愕,这人做事为何如此怪异?
“你的身子太弱,承受不了冰魄丹的毒性。我不给你解毒,你现在已经死了。”靳星魄嘲弄地扬唇,“你这个麻烦的女人,浪费我的毒药,又浪费我的解药。”
“你简直莫名其妙!”程玄璇怒目瞪他。他这是什么逻辑?居然还怪她?
“废话少说,你不肯杀白黎,还是一样得死。”靳星魄的眸光闪动,白黎此人非一般人物,短短时间内竟已被他查出他藏身的山谷!
“死就死。”程玄璇撇嘴,不屑地道,“你就只会威胁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了?”靳星魄不以为然,轻蔑地觑她一眼,道,“你现在只管嘴硬逞能,到了明日,我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坚持。”
程玄璇蹙眉,心中有些疑惑。他的话里另有所指……
“程小璇,我明日再来找你。我给你的选择依旧有效,杀白黎,或是跟我走。你只有这两条路。”靳星魄狂妄地挑眉,忽地伸手,抚摸上她的秀发。
“淫贼!”程玄璇一惊,急忙侧身躲开。
“程小璇,不是我想折磨你,实在是你太不识趣。”靳星魄收回手,冷眸中闪过一道暗芒。话落,他便离开,步伐迅捷如电,一闪出房门就消失了影踪。
程玄璇出神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的话,到底是何含义?
[第二卷:第十五章:血染子夜]
揣着忐忑的情绪上床就寝,程玄璇的脑中一直在思索,靳星魄的话到底隐含着什么深意?
夜,逐渐深沉,阖目慢慢睡去。时至子时,她突然惊醒过来,无端地汗湿了背脊!
“你做什么站在我床前吓人?!”嚯地坐起,扯紧棉被,她戒备地瞪着站在床侧的人。
“谁吓人了?我有事找你!”司徒拓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她这副神情,是把他当贼看了?
“三更半夜,你找我什么事?”程玄璇狐疑地看着他,心中忽地一个念头闪过,不禁喜道,“你愿意放我走了?”
“天真!”司徒拓勾唇冷笑,倏然倾压身子,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眼眸,“程玄璇,我是来告诉你,洛儿我是娶定了!但你也休想离开!”
“这就是你考虑了大半夜的结果?”程玄璇缩到床内的墙角,但仍强自镇定,讥讽道,“你没有听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你要言洛儿,我就一定会走!”
“走?你怎么走?”司徒拓眯眼,黑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别逼我软禁你!”
“你不如干脆打断我的腿!”程玄璇不由地怒道,他永远是这么蛮不讲理!
“别以为我不会!”他的脸又逼近一寸,鼻尖几乎碰触到她的脸颊。
“司徒拓!”惊慌加上愤怒,她直呼他的名字,忿忿道,“别靠这么近!我看到你就想吐!”
闻言,司徒拓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可真是深谙如何骂人不带脏字!
见他的眼中似要迸出火光来,程玄璇不禁又往后缩了缩,整个背部贴在墙上,但还是不服输地抬眸与他对视。
“程玄璇——”从牙缝里蹦出的三个字,饱含复杂的情绪。司徒拓紧盯着她骄傲微仰的小脸,那俏挺的鼻子,那粉嫩的樱唇,那白洁的肤肌,明明全都显得秀气柔弱,但偏偏一双翦水瞳眸闪着冷冷的倔意,每次都激起他滔天的狂怒!
“你出去,不要妨碍我睡觉。有事明天再说。”程玄璇竭力定神,稳着嗓音道。深夜单独相对,太危险了!
“赶我走?程玄璇!你该不是忘记了这是谁的府邸吧?”蓦地伸手,他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抿起唇残酷地道,“今晚我要留宿浮萍苑!”
“不——”她失声惊喊。他太可怕了!明知她最怕这件事,他是故意要看她崩溃!
他对她的惊恐视而不见,薄唇微勾,冷冷道:“你身为我的妻子,现在是不是应该服侍夫君宽衣?”
“妻子?夫君?”程玄璇使劲咬唇,借着愤恨掩盖心中的恐惧,大声怒道,“你何时把我当作妻子?你的记性有这么差吗?我进门的第一天,你就下令,不准我叫你夫君!你现在没有资格要我服侍你!”
“你再说一次试试!”司徒拓的目光阴鸷冷冽,她竟敢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事实就是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说?”程玄璇毫不怯懦地瞪视着他,但身子却悄悄挪动,小手不易察觉地伸进枕头底下,摸索着。她本是为了防备靳星魄会夜闯,特意藏了把锐利的剪刀在枕下。现在,如果司徒拓再逼她……
司徒拓紧抿唇角,线条紧绷,脸色阴沉。为什么每次与她面对,他就控制不住地被她激怒?
暗自深呼吸,抑制翻涌的不悦情绪,他忽然欺压向她,用力地将她抱进怀中。
“放开我!司徒拓!你滚出去!”程玄璇的身子一颤,噩梦般的记忆迅速浮现脑海。她不要!不要被他碰触!
司徒拓盈握她纤腰的双手愈加使力,并不松手,但是灼灼发亮的黑眸瞬间黯了黯。他和她之间,难道就不能有一个温情的拥抱?是她太不驯?还是他真的曾深深伤害了她?
“放开我——”程玄璇大喊,探进枕底的手已经握牢剪刀,但却微微发抖。
“不放!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了你!”已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征服,或是其他,司徒拓愤然地俯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司徒拓!你下流无耻!”她颤抖的怒喊冲口而出,却只引来他更加猛烈的深吻。终于无法再按捺,握剪的手蓦地扬起,迅速地刺向紧贴自己的人!
刹时,满室死寂般的安静。
司徒拓松开她,凝视着她惊愣的脸,冷峻的脸上未显怒意,只有深沉无比的寒凛。
程玄璇微张着唇,满脸惊愕,半举在空中的剪刀一滴滴鲜血滑落下来,染红了被褥……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无形中仿佛有一种骇人的冰冷将人团团笼罩。
程玄璇怔仲地盯着司徒拓,他的肩头正汩汩冒出猩红的血液。
“程玄璇,你死定了。”司徒拓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这一句话。
[第二卷:第十六章:恨意不减]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侵犯我……”程玄璇的声音带着颤抖,手中的剪刀鲜血直滴,她想扔开它,但不知为何竟使唤不了自己的手。
“侵犯?程玄璇,你伤了人,不认错,反倒恶人先告状!”司徒拓缓慢地眯起黑眸,语气冰寒得令人悚然。衣袍被鲜血染红一大片,但他却毫不理会。
“对……不……”她想道歉,但心底一股忿然的气依旧纠结着,她无法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何错之有?
司徒拓冷睨她一眼,转头看向自己流血的肩头。一点小伤,死不了人。但是,她,太不知死活!
怒火一点点在他的眼眸中狂炙燃烧起来,看着他阴沉至极点的脸色,程玄璇原本有一丝柔软的心不禁又倔强坚硬起来,定神清了清嗓子,冷淡道:“我这里没有金创药,你回轩辕居吧。”
“程玄璇——”静谧的深夜,暴烈的喝声骤然响起,司徒拓的黑眸狠眯成一条线,咬牙怒道,“这就是你伤了人之后的态度?”
“你希望我如何?跪地道歉?”程玄璇扯了扯唇角,笑得嘲弄却也酸涩,“那你伤害我之后,你又是什么态度?你曾对我说过一句抱歉吗?你甚至都不觉得你有做错!”
“你要跟我翻旧账?好!我就跟你算!”司徒拓倏地俯身,锐利阴鸷的眸子对上她的眼,“你程家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对你好?”
“我承认,我爹那时没有帮你,是我爹没有义气,但那也不是罪无可恕吧?”程玄璇抿着唇与他对视。
“你爹确实没有义务一定要帮我,但是他落井下石!他何止没有义气!他根本就是人面兽心!”司徒拓的眼中闪过阴冷的暗芒,积累多年的怨愤,如今一口气爆发,“程玄璇!你那该死的爹,嫌贫爱富,逼死我爹娘,还驱赶我离开京城,这笔帐,我不会忘记!”
“我爹逼死你爹娘?你胡说!不可能!”程玄璇用力摇头,无法置信。
“我胡说?你爹是怎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当初他见我司徒家落魄,不仅否认指腹为婚的约定,还在我爹娘病重时上门奚落!如果不是你爹尖酸刻薄的讥诮,我爹娘会气急攻心,会当夜咽气?”司徒拓的语气愈加冷冽,森寒之中又夹杂着狂烈的恨火。
“不会的……我爹不会那样做的……”程玄璇依旧摇头,但却渐渐无力辩驳。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爹是怎样的人,但她一直以为爹只是有些势利而已……
“程玄璇,我告诉你,你我之间,早就已经算不清谁欠谁!”顿了顿,司徒拓冷冷地望进她眸底,如下结论般道,“我们注定要纠缠至死!”
“不!既然我们之间的纠葛这样多,更应该分开,不要再有任何关系!”程玄璇伸手推开他逼近的身躯,却一掌贴中他的伤口,顿时染红了手心,不由地一愣,抬眼看向他。
司徒拓皱了皱眉,有点痛,但比起伤口,她的话更叫他烦乱。
“程玄璇,你知不知道,在我将军府里,伤人者会受到什么处罚?”站直身子,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旧账暂且不算,今日之事定要她知错,否则她只会越来越野蛮。
“所谓处罚,都是由你定下的!随便你吧!”程玄璇扭过头去,不愿意再多说。他好像把自己家当作了军营,动辄就惩戒处罚!
司徒拓定定地盯着她的侧脸,心中竟有一丝不忍。陆大夫说她的身子极为孱弱,经不起风吹,他若再在此时责罚她,只怕是雪上加霜。
正迟疑着,忽见她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而后缓缓地倾斜,躺倒在床铺上。
“程玄璇?”试探地唤了一声,却未有反应,他的口气转为冷硬,“装死?程玄璇,不要在我面前做戏!”
伸手用力地将她扳过身来,却蓦地心惊!
这样寒凉的深夜,她为何汗如雨下?她眉心紧锁,连五官都痛苦地拧起,不像是装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程玄璇,你醒醒!”以为她身体虚弱而晕厥,他轻拍她的脸颊。
“不要!”她突地尖叫,语气惊恐,但闭着的双目并没有睁开。
“程玄璇?”他在床畔坐下,将她抱在怀里,不顾伤口被挤压又渗出血来。
“不要!放开我!”她下意识地挣扎,昏迷未醒,可是口中的凄厉喊声令人心悸。
司徒拓的浓眉紧紧皱起,她这样子不太对劲。把她放回床铺上,替她盖好被子,他站起身准备亲自去叫陆大夫来,但却被她忽然大喊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放开我!司徒拓!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我恨你!”
[第二卷:第十七章:奇毒发作]
“司徒拓……不要碰我……”
“……鞭子……好疼……”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司徒拓……我恨你……我恨你……”
凄楚的喊声逐渐变弱,转成了低声的呢喃,可是她语气中的惊恐愤恨却丝毫未减。程玄璇白皙的小脸被冷汗濡湿,浓密的睫毛不安地微微颤抖,小巧的五官痛苦地皱起来,似乎正被可怖的噩梦记忆纠缠包围。
“你真的恨如此我?”司徒拓盯着不省人事的她,口中的低声自语几不可闻。
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司徒拓的黑眸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而后转身出房。
片刻之后,陆大夫随着司徒拓前来,立即为程玄璇把脉诊断。
“陆大夫,如何?她为什么突然昏厥了过去?”司徒拓站立一旁,沉声询问。
“将军莫急,待老夫再把一次脉。”陆老皱起两道白眉,边诊脉边深思地沉吟,“此事怪异,极为怪异。”
“到底如何?”司徒拓出言催促。
“将军,你应该知道老夫的医术尚可。”陆老自床侧椅中站起身,与司徒拓面对面,脸色认真肃穆,“言姑娘的余毒,老夫已经替她清除了八成,只要再按时服药一段时间,她就会痊愈。”
“陆大夫!你有话就直说!”司徒拓拧起浓眉,心中隐约知道陆老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严重。
“请恕老夫无能为力。”陆老拱手揖身,满是歉意,“夫人身中奇毒,此毒老夫只曾听闻,未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怪药。”
“奇毒?怪药?”司徒拓眉宇间的那道皱褶加深,眸光顿沉。听起来情况极糟!
“此毒名为‘锁魄’,顾名思义,就是能控制人的神智心魂。”陆老捋了捋白须,语气凝重,低叹一声,再道,“夫人现在神情痛苦,就是因为被药物所驱使,无法自控地在梦靥里重温心底最沉痛的回忆。”
司徒拓一怔,怎会有这种毒药?
“将军暂时也不必太过担心,夫人并无生命危险,但是每夜子时过后,都会毒发半个时辰。”陆老摇着头,老脸上的表情深含怜悯和不忍。这种毒,并不会肆虐人的肉体,但是却形同于一再地撕裂心口上的伤痕。
“每夜?无药可解吗?可知此毒来源于何处?”司徒拓的目光扫过床铺上程玄璇苍白汗湿的脸,暗自攥拳。她最深沉的痛苦,竟来自于他……
“老夫惭愧!”陆老重重叹气,垂头道,“老夫只知‘锁魄毒’百年前曾在南域一带出现过,近年来并未听闻。”
司徒拓紧抿薄唇,脑中思忆着关于南域的情况。他曾经带兵经过南域,是十分偏僻荒芜之地,人烟稀少,森林茂密。那样的地方,是否确实生长着奇珍异草?
“将军,你的伤?老夫先替你敷药包扎一下。”陆老早就发现司徒拓染血的衣衫,但方才被他一路拉扯着急赶过来,到此时才有机会提及。
“嗯。”司徒拓淡淡应声,坐在床畔,任由陆老动作,视线定定地落在程玄璇的脸上,直到陆老包扎完毕告退离开,他都未察觉。
房间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凉寒的深夜显得更加幽冷。
程玄璇瑟缩地蜷缩着,用力抱住自己的身子,但依旧不断战栗发抖,冷汗犹如不停歇的细雨,滴滴滑落额际。
“程玄璇?”司徒拓低唤一声,她似乎冷得厉害?
双手仿佛具有自己的意识,他轻柔地将她抱起,结实的臂膀牢牢搂住她,以自己的体温暖着她冰凉的身子。
“司徒拓……”突然,她发出低低的喃声。
“嗯?我在这,你好些了吗?”司徒拓低眸看她,未经思索地回应。
“我知道错了……”她的眼睛紧闭,长长的黑睫垂掩,点点湿润的微光在眼角若隐若现,“我不应该嫁给你……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让我走……”
晶莹的泪滴,缓缓滚落,滑入发鬓,瞬间被吸纳,消失无影。
“真的这样恨我?我带给你巨大的伤害了?”司徒拓的嗓音暗哑低沉,知道她听不见,所以他的语气分外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惶惑。
“我不奢求你的万分宠爱,只求安然度日……为什么认定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冤枉我,为什么凌虐我……”凄凄哀哀的申诉,从她泛白的唇中断续吐出。昏迷中的她,卸去了倔强带刺的自我保护,只剩最真实的脆弱心情。
“我一开始就看错你了吗?”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失温苍白的脸颊,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你和你爹完全不同吗?一点心机也没有?”
“……别打我……啊……”她忽地尖叫,被抱住的身体剧烈挣扎,好像正被人痛打那般凄楚大喊,“不要!我没有做过,你不可以打我!”
司徒拓的眼神一黯,将她放回床铺上,轻抚她的发丝,低声道:“别怕,我不会再打你,以后都不会。”
她蓦地抬手,捉住他停留在她耳畔的手,倏然睁开了眼睛。
已是午夜丑时,毒发的时间戛然而止。
[第二卷:第十八章:两难抉择]
睁开眼,就见一张线条刚毅的脸近在眼前,程玄璇愣了愣。
“你醒了。”司徒拓的表情有点僵硬,不知刚才的话是否被她听见了?
“我睡过去了?”程玄璇微微蹙眉,往后缩了缩身子。她为何突然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你中毒了。”司徒拓淡声道,黑眸暗沉无澜。她闪避的动作,很明显,很刺眼。
“中毒?”程玄璇顿时一惊,难道是靳星魄又对她下毒了?
“不必担心,没有性命之虞。”司徒拓无意多说,站起身便往外走,脚步疾速,头也不回。
程玄璇凝视他的背影,怔仲良久,忽然轻吁出一口气。
昏睡之时,他的话,她都听见了。
他说,不会再打她,以后都不会。可是她已经不敢去相信。人心善变,谁知哪天他会否又暴性大发,再次欺凌折磨她?
桌上微弱的烛火摇曳闪烁,封闭的房内突地一阵轻风刮过,窗口大敞,有道鬼魅般的墨影飞掠而入!
“靳星魄!”程玄璇低呼。
“程小璇,刚才睡得好吗?”靳星魄剑锋般的利眉斜挑,狭长幽冷的褐眸泛着淡淡狂妄之色。
“你对我下了什么毒?”程玄璇揪紧胸前的被子,警戒地盯着他。
“其实不过是种幻药,让你每夜都会做噩梦的幻术。”靳星魄未言明,但也已足够程玄璇了解。
“我刚刚会做梦,是你下药造成的?”程玄璇秀眉紧皱,只觉浑身发冷。太恐怖了!每夜都要被迫回顾那些痛苦的记忆,比直接杀了她还要狠毒!
“程小璇,不要固执。只要你同意杀白黎,我立刻为你解毒。”靳星魄冷不防地伸手,摸了她冰凉的小脸一把,勾唇淡笑,道,“你知道的,我无心要你的命,也不想要你受苦。”
“啪”地一声,程玄璇用力拍开他的手,咬着下唇怒道:“你的手段太卑鄙了!我绝对不会为你这种人做任何事!”
“我卑鄙?”靳星魄的褐眸倏然变得阴沉,冷冷一笑,道,“我只不过用了白黎曾经用过的手段,若论卑鄙,他才是始祖!”
“你胡说!白黎不是那种人!”程玄璇一点也不相信,水眸中的波光坚毅定然,“你故意污蔑他,想骗我为你杀人,我不会上当的!”
“你就这么信任白黎?”靳星魄的脸色森洌肃冷,连周身的气息都似乎瞬间结冰。
“是!我相信他!”程玄璇毫不犹豫地回答。
“蠢!”靳星魄冷声嗤道,“你认识他多久?你知道他的过去?你已经清楚他的为人了?”
程玄璇微怔,她确实认识白黎并不久,但是白黎一再地帮她,且不求她的感激或是回报,这样温柔宽厚的男子也会是坏人吗?
“程小璇,我懒得再跟你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吧。”靳星魄见她一脸迟疑,不由地轻蔑地勾唇。女人就是没脑子!轻易就被白黎的俊美外表迷惑!
“喂!”见他似准备离开,程玄璇赶紧出声喊住他。
“舍不得我走?”靳星魄睨她一眼,挑眉轻笑。
“你上次说的两个选择,现在还有效吗?”程玄璇不理会他的揶揄,顾自认真地问道。
“哦?你准备选另一条路?终于开窍了?”靳星魄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是,我选择跟你走,你不会已经反悔了吧?”程玄璇低垂下眸子,她无法不妥协,上天将她逼到如此地步,她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你要跟我走,我当然无限欢迎。”靳星魄的眸光微闪,唇角抿起,勾勒出一道嘲讽的弧度,“程小璇,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穿。”
“嗯?”程玄璇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等我给你解了毒,你就会偷跑,我有没有说错?”靳星魄不以为然地睨着她。他行走江湖十数年,这种小伎俩还不看在眼里。
“我……”程玄璇语塞。她一向不懂得说谎,现在被他这么当面戳穿,不禁有些赧然窘迫。
“程小璇,你太天真了。”靳星魄的褐眸隐约闪过一丝柔光,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低声但霸气地道,“如果你跟了我,我又岂会给你逃跑的机会?”
程玄璇怔愣无语,她确实太天真了……
“我不需要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跟在身边。你最好考虑清楚。”靳星魄从衣衫内取出一只小玉瓶,随手扔给她,“毒药。如何对白黎下手,你自己想办法。”
程玄璇低头看着手中的精小玉瓶,心情跌入谷底。对白黎下毒,或是自己夜夜受苦,要怎么选择?
就在程玄璇垂头出神之间,靳星魄已经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蓦地,外面一声厉喝骤然响起——
“靳星魄!”
[第二卷:第十九章:后院对峙]
夜深沉,月残冷,风寒凉。
浮萍苑的后院,司徒拓站在月光的阴影下,负手而站,脸上的轮廓刚毅分明,剑眉星目,锐利的黑眸中闪着冷峻光芒。
“靳星魄,你果然出现了。”司徒拓冷声开口。
“司徒,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靳星魄并不惊惧,淡淡接话道。
“你明知程玄璇是我的女人,还对她下毒,是决意与我为敌了?”司徒拓的语气低沉,无心寒暄。他刚刚特意离开程玄璇的房间,就是察觉到有人盘踞于屋顶。
“司徒,我要对付的是白黎,你最好不要插手。”靳星魄的褐眸一冷,神情逐渐变得凛冽。
“白黎与你之间的纠葛,我不想置评。把解药给我。”司徒拓伸出手掌,态度明确。
“你对程小璇并不珍惜,又何必在乎她受不受苦?”靳星魄微勾唇角,不再客气。之前司徒借宴客欲教训程小璇,他可是看得十分清楚。
“程小璇?”司徒拓眯起黑眸,但未追问,只硬着声道,“我的女人,我自然要救。”
“司徒,我敬重你当初在梵城战役时,没有杀我邬国俘虏,也没有听从贵国丞相之言而屠城。”靳星魄沉下嗓音,眸光中泛起危险的微光,“现在,别逼我动手。”
“解药。”司徒拓不为所动,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靳星魄不再出声,手腕一抖,宝剑刹时出鞘,发出清冷的剑吟。
啪啪两声,司徒拓扬手击掌,便见四名黑衣护卫立即出现。
“剑来!”司徒拓低喝一声,其中一名黑衣人送上利剑。
“呵呵,司徒,你打算与我单打独斗?”靳星魄扬唇轻笑,毫不掩饰狂傲之态,“你不是我的对手,不如一起上吧!”
“靳星魄,我也同样敬你当年没有在梵城的水源中投毒。不必再废话,出手吧!”司徒拓脸上的沉着表情不变,稳稳站立与他对峙。
靳星魄的褐眸眯细一分,手微动,剑锋寒光乍现,凌厉剑气已然升腾。
司徒拓全神贯注,盯紧对手,灌力于剑身,蓄势待发。
就在电光石火间,突然一道慵懒悠然的声音顿起!
“要决斗,不是应该找我么?”
“白黎!”靳星魄倏然转头,冷眸中蓦地染上深沉冰寒之色。
“靳星魄,你要报仇就应该来找我,何必为难无辜之人?”夜幕下,一身俊逸白衣的男子缓缓走近,姿态优雅闲适,仿若只是一时兴起出来散步。
“如果我可以亲手杀了你,你早就活不到今天!”靳星魄神色冷凛,目光如利箭,直射向白黎。
“星岑的死,我也很难过。”白黎站定,直视着他,不心虚亦不畏惧,淡声道,“她因我而死,虽非我之愿,但你若要报仇,就光明正大与我决斗。玄璇有何过错,你要迁怒于她?”
“说得真动听。”靳星魄勾唇冷笑,眼神满是憎恶鄙夷,“星岑临死前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白黎,你真虚伪!”
“你竟当真了。”白黎轻声叹气。星岑临死前的诅咒,靳星魄居然当真了。
“她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她的愿望,我必会为她达成!”靳星魄的右手暗自使力,紧紧握着剑柄。如果不是妹妹的遗愿,他现在就一剑杀了这个薄情负心郎!
“司徒。”白黎忽然看向一旁沉默的司徒拓,道,“让靳星魄走吧,是我亏欠他。”
“不必你假惺惺!”靳星魄冷声喝道,“就算你们联手,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白黎置若罔闻,继续对司徒拓道:“司徒,玄璇的毒,我有办法。让靳星魄走。”其实他一直留在将军府里,因为他和司徒都认为,靳星魄会再来找玄璇。
司徒拓紧抿着薄唇,看向靳星魄,低沉地道:“你走吧。”
靳星魄不吭声,狠狠地瞪着白黎,唰地将宝剑收回剑鞘,脚下一点,飞上屋檐,迅速消失于夜空中。
“白黎,你真有办法解毒?”司徒拓边问边轻轻击掌,身边的四名黑衣人即刻退下。
“是。”白黎点头,淡笑道,“司徒,多谢你愿意相信我。”
司徒拓不语。相识多年,他又怎会不知,没有把握的事,白黎不会说出口。其实方才靳星魄太轻敌,将军府中高手岂止四名?早有数十人暗中包围,只待他的一声令下。
白黎俊美的脸上泛着轻浅的笑意,突然对着右侧角落扬声道:“玄璇,出来吧!”
“什么人?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司徒拓冷声厉喝!
后院的左右两侧,分别走出一个人来。
一个低垂着脑袋,似乎被司徒拓突如其来的喝声惊了一跳。另一个,身姿袅袅,柔美清丽的脸上带着淡然笑容。
[第二卷:第二十章:解毒之法]
“洛儿?你为何会来浮萍苑?”司徒拓皱眉。三更半夜,洛儿怎么会跑来这里?
言洛儿向白黎欠身行礼:“王爷。”而后才走近司徒拓,微叹口气,轻声道,“拓,你果然在玄璇这里。我去轩辕居找你,却不见你踪影,便猜想你大概是来了浮萍苑。”
“找我?这么晚找我有事?”司徒拓边问边解下披风,裹在言洛儿身上,“你身子弱,就别出来吹夜风,遣个丫鬟出来不就好了。”
言洛儿低垂美眸,语气幽幽:“我做了噩梦,心里有些慌,所以想找你说说话。”
白黎瞥了他们一眼,优美的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故意对一味垂头静默的程玄璇道:“玄璇,夜凉风大,你穿得这么单薄,当心受寒。”说着,也解下自己身上的月白色锦缎披风,递给程玄璇。
“谢谢,不用了,我不冷。”程玄璇抬眼,轻浅应声。
“过来!”司徒拓忽地对她开口命令道。
“做什么?”程玄璇站着不动。他凭什么对她呼来喝去?
司徒拓眯了眯眼,但未再多说什么,转而对白黎道:“白黎,你说有解毒之法?或是有解药?”
白黎敛了轻松的神色,沉声回道:“我听陆老说,玄璇中了‘锁魄毒’。其实当初星岑也曾想对我下这种毒,但阴错阳差,反中己身。后来我见过她如何为自己解毒。”
“继续。”司徒拓接言,眼角余光觑向程玄璇。她这么沉得住气?完全不为自己的毒担忧,是因为信任白黎?
“每夜子时,划破右手中指,排出七滴血。连续七夜,就可解毒。”顿了顿,白黎又细心地补充一句,“七夜不可间断,时辰亦不可错过,否则再也无法解了。”
“听到了?”司徒拓淡声地对程玄璇道。
程玄璇紧闭双唇,不出声。她的死活,无需他理会。
“我在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司徒拓的嗓音转为冷硬,心头一丝怒气隐隐上涌。她这是要存心下他面子?!
程玄璇连看都不看他,顾自对白黎温声道:“谢谢你,王爷。”
“玄璇,不要与我客气,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我该向你说一声抱歉才是。”白黎俊美的脸上浮现歉疚,不由地放柔了语调,道,“后日是你生辰,到时我送份大礼给你作为补偿,你千万不要拒绝,不然我会心难安。”
“我生辰?”程玄璇一愣,她自己都忘记了,白黎怎会知道?
“聊够了没有?”司徒拓的面色阴沉,暗自愤怒地咬牙。他们两人每次都是这么旁若无人!
程玄璇只当他是透明,继续对白黎问道:“王爷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
“程玄璇!一天不惹怒我,你就不舒心是不是?”司徒拓火大地咆哮。他敢肯定,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是刻意的!
“玄璇,其实我并不知道,是司徒……”白黎扬唇微笑,带着几分促狭,看向司徒拓。
“白黎,闭嘴!”及时的,司徒拓打断他的话。
程玄璇淡淡点头,没有再出声。司徒拓知道她何时生辰,并不稀奇,他娶她进门,自然就曾看过她的生辰八字。
“程玄璇,你跟我来!”司徒拓突然伸手,扯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走。
“你做什么?放开我!”程玄璇使劲地抽手,奈何丝毫也撼动不了他厚实有力的手掌。
“我最厌恶你满嘴的‘放开’‘放手’!乖乖跟我来!”
“你到底要拉我去哪里?!”
两人的声音越离越远,后院中,只剩下言洛儿和白黎。
“王爷,洛儿先回房了。”言洛儿盈盈揖身,有礼地告辞。
“言姑娘请自便。”白黎如冠玉的俊容上带着微笑,但却明显的疏离无温。人与人之间,有着微妙的缘分。有些人,第一眼看见,就心生好感,比如他对玄璇。而另些人,看得再久,也无法有好印象,比如他对言洛儿。
言洛儿亦是绽唇浅笑,轻轻旋身,慢步而去。身后,一道不轻不重的悠闲话语,清晰地传来。
“白黎忘记恭喜言姑娘,即将成为将军夫人,不过希望言姑娘懂得,什么叫知足常乐。”
言洛儿的脚步没有停顿,仿佛并没有听见,娇弱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我见尤怜。只有她的美眸中,微光闪烁。白黎似乎对她起了防备之心,但那又何妨?只要程玄璇那蠢女人不知道戒备就行!
*
司徒拓一路扯着程玄璇,直到进了轩辕居才放开手。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程玄璇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没好气地问。
“接下来的七日,你就住在这里。”司徒拓扫了一眼她发红的皓腕,一时不察脱口问道,“我捏痛你了?”
“蛮牛!”程玄璇怒视他。像他这种野蛮人,一定不会写“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别跟我废话!你就住这间房!”司徒拓的脸色有些别扭,转头就要走。
“我为什么要住这里?”程玄璇大声喊住他,“我要回浮萍苑!”
“程玄璇,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司徒拓定住脚步,心中憋闷得很,语气开始不善,“我让你住哪里就住哪里!你没有资格拒绝!”
“我不要!你的轩辕居,我死也不住!”和他住在同个苑里,岂不是随时会被他欺凌?
“由不得你!”司徒拓盯着她,脸色阴暗不定。这个女人一定没听过“温顺婉约”这四个字!
程玄璇不再说话,瞄准了敞开的房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司徒拓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敢跑!
“程玄璇——”怒吼声顿响,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第二卷:第二十一章:沐浴之争]
程玄璇听到身后传来的大吼声,脚下没有停歇,反而跑得更快。
正跑到轩辕居的大门口,猛地一头撞上了人!
“啊!”程玄璇痛呼,抬手摸着发疼的额头。这人的胸膛简直就是石头做的!
“跑?你再跑啊!”司徒拓极为不爽,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落跑!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你不是在后面吗?”程玄璇惶然又疑惑,他明明在房内的,怎么会突然挡在她面前了?
“你没有听过什么叫轻功?”司徒拓不屑地勾了勾薄唇,大手一伸,捉住她的手臂,拎着她往回走。
“司徒拓!放我下来!”程玄璇大叫,悬空的双脚胡乱踢着。
“闭嘴!”虽被她踢中几脚,但司徒拓完全不理,径自将她拽进居苑的后堂。
“来这里做什么?”他一松开手,程玄璇立刻防备地后退。他带她来沐浴间?他想做什么?
“伺候我宽衣!”司徒拓说得理所当然,双臂微张,一副等着她服侍的样子。
“不要!”程玄璇转身就走,这个可恶的男人,又想折磨她了!
“你最好给我站住。”司徒拓的语气冷沉,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他为了她中毒的事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天快亮了都没觉可睡,这个女人可真是半点也不懂体贴!
“你自己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脱衣沐浴吗?”程玄璇的脚步一顿,扭头怒视他。
“那我娶你做什么?”司徒拓冷冷地注视她,突地大步向她跨近,手一抬,扯落她发髻上的簪子,任她的乌黑秀发披散下来。
“你干么?!”程玄璇一惊,急忙拍开他的手。
“伺候我宽衣,或是鸳鸯浴,你自己选择。”他的唇角微勾,掠出一道邪佞的弧度。
“你——”程玄璇伸手指着他,既惊怒又羞愤,“你不要脸!”
“我数三声,你若不选择,就由我帮你选择。”司徒拓泰然自若,她窘迫无措的神情奇异地取悦了他,口中慢条斯理地数道,“一,二,……”
“好!我选!”程玄璇大声截断他。
司徒拓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程玄璇不再赘言,咬着下唇,站在他面前,直接开始为他解腰上的系带。
碰触到他的身体,她的指尖不自禁地颤抖。这个天杀的男人!总有一天,她会要他也尝尝被人欺负凌辱的滋味!
“手脚不能利落点吗?”睨着她发抖的手指,司徒拓不耐烦地问。
程玄璇咬牙不语,一个发狠,一把将他上身的衣衫全给撕扯下来。
“啧!想不到你这么粗鲁!”司徒拓嘲弄地看着她。
“你闭嘴!已经脱了,你可以去洗了!”程玄璇撇过头,避开他一身结实的肌肉。
“你叫我闭嘴?”司徒拓微怔,随即大手一揽,盈握住她的细腰,眯眼审视着她,“程玄璇,你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你想做什么?放开!放开!放开!”程玄璇故意连喊三声放开,他越不想听,她就偏要说!
“好,我放。”意外的,司徒拓竟真的依言放手。
“你……”程玄璇正在挣扎,他的手劲一松,她被自己的力道反弹,跌至左侧的榻上。
“笨手笨脚,不用你侍候了,出去吧!”司徒拓扬唇,笑得恶劣。
“你——”程玄璇爬起来,怒瞪着他,半晌挤出一句骂语来,“混蛋!”
骂完她立刻跑出沐浴间,跑得极快,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赶。
司徒拓盯着她慌乱的背影,狂肆地放声大笑。跑,他就看看她能如何跑出他的手掌心!
程玄璇离开了沐浴间,就一直徘徊在轩辕居里。如果她现在回浮萍苑,肯定又会被他揪过来。但她若留下,他会不会对她……
踌躇良久,看到司徒拓已沐浴完毕,穿着墨色浴袍走出来寻她。
“终于学乖了?”他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丝毫不给她反抗的余地,霸道地道,“去洗澡!天快亮了,睡觉。”
“睡觉?”程玄璇心头一震,他该不是指一起睡吧?
“有什么异议?”司徒拓转头睨她一眼,语带警告,“你若再废话,我不介意陪你再洗一次澡。”
程玄璇用力挣开他的手,低着脑袋往沐浴间而去。这个混蛋,他要是敢乱来,她下次就拿剪刀阉了他!
“等着,我让厨房烧热水过来。”司徒拓淡淡地抛下一句话。他习惯了洗冷水澡,不见得她受得了。
程玄璇不接话,顾自继续走。他突如其来的温情,她不需要!
司徒拓瞥了一眼她瘦弱的背影,才往厨房而去。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竟愿意让她住进轩辕居。
两人揣怀着不同的心情,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到司徒拓返回,再去沐浴间,却惊见程玄璇昏倒在浴桶旁!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洛儿使计]
斜靠着浴桶旁,程玄璇紧闭双目,一头漆黑秀发散落而下,遮掩了半边脸颊。
司徒拓一跨入沐浴间,就见此情景,心中蓦地一紧!难道她又毒发了?
几个箭步走近,却见她咂了咂嘴,扭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似在寻找舒服的睡姿。
司徒拓忧急的脸色顿时一僵,眼角隐约抽搐了两下,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她居然是睡着了!
俯身把她抱起,强劲有力的臂膀却拿捏有度,并未将她吵醒,一路抱着她回房。
天色渐渐大亮,柔软的床铺上,司徒拓揽着她的腰,慢慢入睡。
“唔……”程玄璇低声嘤咛,缓缓转醒。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你能不能不要再抖了?”司徒拓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没好气地含糊低咒。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她却一直发出牙关打颤的声音,这女人真是连睡觉都不安分!
“你——”程玄璇大惊,她怎会和他睡在一起?
“闭嘴!睡觉!”司徒拓眼都不睁,手掌搂得更用力,将她彻底地钳制在怀里。
“睡什么觉?!我不要和你一起睡!”程玄璇怒喊,使劲推他。这人根本有病!春寒料峭,他却只盖一层薄被,他以为他是铁打的?难怪刚刚她睡得直打冷颤!
“不和我睡,你想和谁一起睡?”一手桎梏着她,一手扯过被子,裹牢两人。他不惧寒,亦有心磨练自己,但她这副柔弱身子,怕是吃不消的。
“你!不可理喻!”程玄璇无比恼怒,这人根本不讲理!
“程玄璇,你必须清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不要无理取闹。”司徒拓依然闭着眼,口中沉声道。
“我不要!你让我回浮萍苑!”程玄璇扭动身子,试图挣脱他的手。
“动什么动?你再乱动,可别怪我‘吃’了你!”司徒拓眯着眼睁开一条缝隙,威胁地睨着她。
“你!你——混账东西!”程玄璇极度忿然,却不敢再挣扎。
司徒拓并不理会她的怒语,懒洋洋地重新闭上眼睛。大手抱着她的细腰,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而他的脚缠着她的脚,让她没有丝毫可挪动的余地。
“喂!睡觉就睡觉,你搂那么紧做什么?”程玄璇咬牙抗议,奈何还是完全撼动不了他结实壮硕的身躯。可慢慢的,她发现身子似乎不再那么冷了,因为他的体温缓缓由他身上流至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难道……他是在帮她取暖?像他这种残暴冷血的男人,也知道什么叫为人着想?
“程玄璇,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蠕动!”司徒拓低沉的声音饱含危险的意味。
程玄璇心中大为光火,蠕动?她又不是虫子,什么叫蠕动?!但是她却真的不敢再动。身后的男人肌肉异常紧绷,而且呼吸声有些急促,他该不会是起了欲念吧?
感觉到她安分下来,司徒拓满意地低低咕哝:“乖乖的不就好了。”
可怜的程玄璇,圆睁大眼,但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待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轻放在她发顶上的坚毅下巴,以及平缓沉稳的呼吸声,就怕他忽然清醒放肆乱来。
……
日上三竿,程玄璇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睡得渐沉,房外却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拓?你在里面吗?”
司徒拓没有应声,轻巧地掀被下床,披上外袍,走出房外。
“拓,你刚醒?”言洛儿诧异地问,眼角余光瞥见房内床铺上躺着一个人,美眸不由地一黯,“拓,你从来不让女人住进你的卧房。房内的人,是玄璇吗?”
“洛儿,你找我有事?”司徒拓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淡淡地问道。
“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的食膳被人下药之事?”言洛儿敛去忧伤的眸光,正色道。
“林小忧已送官就办,怎么了?”司徒拓皱眉。
“并不是小忧害我,我们误会了她。”言洛儿蹙起柳眉,轻叹一声,道,“小忧一直恨初云,她毒哑了初云,但是却并没有害我。”
“洛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拓关好房门,欲往右侧走去,“去我书房再谈。”
“不。拓,应该在这里谈。”言洛儿站立不动,美目定定地望着已关闭的门扉,一字一顿地清晰道,“事情与玄璇有关。”
司徒拓唇角抿起,不出声,但黑眸泛起锐利的光芒。洛儿到底想说什么?
“拓。”言洛儿轻幽地唤,嗓音里难掩伤心。他的眼神,让她知道,在他的心里,她的地位已不如从前。
“洛儿,你慢慢说,我在听。”见她眼中泛泪,司徒拓的语气不禁柔缓了下来。
“拓,当初你查到,我食膳中的毒药,全京城只有一家药铺有售。而那药铺的掌柜说,他见过小忧去买药。可是……”言洛儿低眸叹息,停顿半晌,才继续道,“原来并不是小忧,是玄璇。”
司徒拓下意识地握拳,他已逐渐相信程玄璇并非心肠歹毒的女人,但是,洛儿从未骗过他……
“拓,不是我要编造什么诬陷玄璇,是陆大夫今早告诉我的。”言洛儿缓慢地举眸,眸光清澈无波,柔声道,“陆大夫今早去抓药,正巧去了那间药铺,却发现原来的那个掌柜根本是假冒,其实只是个学徒。”
“那又如何证明当日去买药的是玄璇?”司徒拓的面容冷硬,看不出喜怒。
“真正的掌柜形容了前去买药的女子相貌,陆大夫说,八分形似玄璇。”言洛儿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轻声道,“本以为事情已经落幕结束,没想到并非如此。现在小忧还在府衙牢中,找她问一问情况也许能有些线索。我希望,不是玄璇。”
“不是我!”
突地,房门大开,程玄璇站在门后,只穿着单薄的内衫,秀发凌乱披散,但小脸肃穆毅然。
“玄璇,你在偷听我们说话?”言洛儿一愣,惊讶地问。她的美眸却暗自流转,扫过程玄璇的全身上下。衣衫不整,就这样走出来?她可知何谓廉耻?
“洛儿姑娘,你在房门口谈这件事,不就是想要让我听见吗?”程玄璇的心中有一丝不悦,言洛儿莫不是存心针对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等你醒了,再问问你。”言洛儿细软的嗓音里隐含委屈,浓黑羽睫楚楚可怜地垂下。
“够了!”司徒拓微愠地开口,“这件事我会查,你们都不必再多说!”
程玄璇不卑不亢地看着他,道:“你曾经冤枉过我,希望这次你会还我一个清白。”话毕,她转身回房,把门关上。
言洛儿低垂着眼眸,掩住眼中的精光。
……
待言洛儿离开后,司徒拓伫立在房门外,沉思半晌,才推门而入。
程玄璇已穿戴整齐,静坐桌旁,抿着粉唇,一言不发。
“过来。”司徒拓淡声命令,一边翻着墙边的柜子,一边道,“替我换药。”
程玄璇瞥了他一眼,冷淡道:“你应该找陆大夫给你换药。”
“伤口是你造成的,叫你为我不敷个药还要罗嗦半天?”司徒拓将药瓶放在桌上,语气极为霸道,“快点!”
程玄璇不甘不愿地站起来,故意动作粗鲁地扯开他的上衣,敷药的同时存心使力,压痛他的伤口。
司徒拓闷哼,这女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当程玄璇换好干净的纱布,转身把药瓶放回桌上,司徒拓突然伸手,扯落她腰际上的绸带,利落地将她的外衣拉开,露出她雪白的颈项和光洁的背脊。
程玄璇刹时浑身僵住,气得连声音都发抖:“司徒拓!你混蛋!”
“骂来骂去就这几个词,你下次可以想点新鲜的。”司徒拓不以为然地勾唇,嘲弄道。
“下流!”程玄璇极力拉扯,想穿回衣裳,却被他撕扯得更彻底,只听几声清脆嘶声,布料已成破裂不堪。
司徒拓的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头凑近她的颈项,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你到底要做什么?!”程玄璇挣扎着大叫。他是不是有病?现在不是应该谈言洛儿食膳之毒的事情吗?他发什么情?
“嘘,别吵。”他低声道,凉凉的薄唇抵着她的肩背四处游移,最后停留在她雪背上的那条鞭痕处。她的背很美很诱人,细滑肌肤如上等绸段,只可惜一道斜划而过的鞭痕破坏了整体美感。
“不要……”回忆起被鞭打的痛楚,程玄璇的背脊不自制地战栗。
“如果你是无辜的……”他的声音很低很沉,薄唇轻吻着她的鞭伤,慢慢蜿蜒游移,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
“如果无辜,又如何?”为什么他不把话说完?
他没有回答,只有很浅很浅的一声叹息,飘荡在她耳畔。她怔了怔,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突然已有一件披风裹身。
“程玄璇。”松开手,司徒拓退开一步,敛了神色,凝望着她,语气凛冽寒冷,“如果你并不是无辜的,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程玄璇微愣,他简直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的半刻暖意,一定是她的幻觉!
缓过神,程玄璇大声回道:“司徒拓,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是无辜的!你残害善良的人,却纵容邪恶的人,你是个笨蛋!白痴!混账!”
司徒拓没有反驳,黑眸闪着莫名幽光,阴暗难辨,难以看出他在想什么。
程玄璇正要继续怒斥,忽然外面传来小厮的禀告声。
“将军!四王爷送上大礼,预祝夫人明天的生辰!”
司徒拓眯了眯眼,眼神瞬间阴鸷冷厉起来。
又听房外多了一道优雅的嗓音:“玄璇,快出来看看,我猜你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程玄璇有点惶恐,她的衣裳被司徒拓撕破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怎么?想出去?”司徒拓冷冷地勾起唇角,他可以容许她现在不爱他,但是绝对不容许她喜欢上别人!
“你故意扯碎我的衣裳,就是想看我窘迫的样子?”程玄璇咬唇怒视着他。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白黎?”司徒拓冷声质问。
“是!我想见他!总好过对着你!”程玄璇憎恶地撇开头。
“好!很好!”司徒拓不怒反笑,睥睨着她,“我现在就开门让白黎进来,让他看看你这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样!”
“司徒拓!你是禽兽!卑鄙无耻!”程玄璇忍不住地冲他愤恨大喊。他到底想怎样?逼迫她至此,他就高兴开怀了?
“司徒,玄璇,你们在吵架?”房外,白黎揶揄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在看好戏。
“白黎,够了!”司徒拓扬声喝道。他不是不知道白黎的想法,但这只白狐狸显然是越帮越忙!
“玄璇,我把黎明绣坊送给你,你可不要推拒,不然我会很伤心。”白黎犹自悠然说道,毫不在乎司徒拓的怒气。
“我不能要……”程玄璇讷讷道,音量不大,不知房外的白黎能否听见。
“你一定要收下。如果往后司徒再欺负你,你就可以自力更生了!”白黎的声音清晰传来,房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一眼。
“程玄璇——”司徒拓切齿,压低嗓子,怒瞪着她,“你已经想好后路了?想离开我?做梦!”
程玄璇不说话。白黎的礼物太贵重,无功不受禄,她承受不起。
“我决定了。”司徒拓突然吐出一句话,大手一扬,倏地点中她颈间的穴道!
“你——”程玄璇错愕,瞠目急道,“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男人之间的事,不需要你参与!”司徒拓抿着薄唇抛下一句话,大步走向房门,周身似挟着一股凌厉寒气。
他和白黎之间的帐,也是时候算一算了!
程玄璇动弹不得,滞留原地,只能在心中干着急。他们该不会要决斗吧?千万别受伤啊!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风雨欲来]
轩辕居的清幽庭院中,午时的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闲散伫立着的白黎,与往日有些不同,一贯的白衫换去,身穿一袭华丽的明黄锦袍,更显尊贵优雅。
“刚从宫里出来?”司徒拓勾了勾唇角,语带深意,“连自家府邸都未回,就先来我这里了?”
“我这不是心急着给玄璇送贺礼么?”白黎亦是扬唇,笑得慵懒自若。
“解药呢?”司徒拓淡淡睨着他。
“接着!”白黎忽地将手中的白玉瓶抛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司徒拓眼也不抬,随手一扬,准确地接住。
“司徒,你不要怪我多心,谨慎总是好的。”白黎敛去轻松的神色,认真道,“我直觉,言洛儿容不下玄璇的存在。”
“但是故意试探她,我始终觉得有愧于心。”司徒拓的脸色沉凝下来,黑眸中闪着复杂的微光。
“如果七日下来,无事发生,那么就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黎无所谓地耸肩,再道,“反正她对我没有救命之恩,我不必愧疚什么。”司徒就是太死心眼,性情太过固执。
“嗯。”司徒拓只是颔首,不置可否。
“司徒,这瓶解药是宫中珍藏的圣品,只此七颗。你一定要小心,每夜子时为玄璇服下,万不可丢失任何一颗,否则真的就药石无灵了!”白黎慎重地交代。
“我知道。”司徒拓应声,将玉瓶收入衣袋中,才再开口道,“白黎,我很感谢你特意进宫向皇上求解药。但是,一事归一事。”
白黎注视着他,已领会他话里的意思,神情转为严肃,道:“我对玄璇并没有非分之想,朋友妻不可欺,我牢记于心。”
“既然如此,无需送生辰大礼。”司徒拓的语气中隐含一丝别扭和火气。程玄璇想要自力更生?他绝不允许!
“司徒,黎明绣坊,是我送玄璇的生辰礼物,亦是抱歉星岑之事牵连了她。”话语一顿,白黎俊美的脸上浮现坚持之色,“我慕容白黎送出的东西,决不会收回!”
司徒拓的眸光瞬间一沉,不吭声,但也未回绝。白黎从来不在他面前以皇室贵族自居,今日“慕容白黎”这四个字的分量,已尽在言中!
气氛略显僵持,忽然一道温润轻淡的嗓音介入——
“将军,王爷。”
“儒寒,何事?”司徒拓转头询问。
“将军,小少爷受了寒,高热不退。”方儒寒站立在居苑门口,依旧一袭儒雅青衫,看上去温文淡然。
“卓文感染风寒?何时的事?”司徒拓的两道剑眉皱起。
“昨夜。”方儒寒如实说道,却很简略。如若不是情况严重了,他也不会前来禀告。卓文虽名为少爷,但却有名无实。
“我去看看卓文。”白黎不等司徒拓回话,已率先疾步离去。
“将军,小少爷昏睡时,口中一直喊着‘娘’‘干娘’。将军是否让夫人也去看看小少爷?”方儒寒的目光瞥向主臣房。不知司徒拓是否又虐待程玄璇了?
“儒寒,叫个丫鬟去把程玄璇的衣物拿到轩辕居来。”司徒拓没有回答,只淡声道,语毕便往卧房走去。
……
房内,程玄璇正焦急担忧着。他们是不是在打斗?怎么没有听到声响?
突见司徒拓推门进来,她忙问道:“你找王爷麻烦了?”
“你可真关心白黎!”司徒拓的语气不善,黑眸阴沉得骇人。
“你怎么了?”程玄璇蹙眉,他的心情似乎比刚才更加坏了?
“卓文病了。”司徒拓的双手暗暗攥成拳头,眉宇间凝着一抹阴鸷。这个儿子,是别人的儿子。
“卓文生了什么病?请大夫了吗?你还不去看他,怎么当爹的?”程玄璇发出一连串的问话,说完才发现他的脸色愈加铁青。
司徒拓唇角的线条僵硬而紧绷,突然抬手解开她的穴道。
“我不是故意的。”程玄璇低声道。她一时情急,忘记了卓文的身世。
“你也知道了。”司徒拓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但浑身却散发着阴寒肃冷的气息。
“嗯。”程玄璇应得很轻。她是不是戳中他的软肋了?
“我确实是一个不称职的爹。”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似望到了从前的时光里去了,“不记得多久了,我没有抱过他,没有教他写字习武,甚至,没有一起同桌吃饭。”
“至少,你给了他安稳的生活。”程玄璇小声道。
“你在安慰我?”他抽回飘远的思绪,嘲弄地勾唇道,“你不是恨我吗?又何必为我说话!”
“我才不是安慰你!我只是就事论事!”程玄璇不由地生气,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司徒拓无意再多说这个话题,冷淡道:“卓文想见你,你去看看他。”
“你不去看他吗?”她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司徒拓抿着薄唇,并不答话。每次看到卓文,他就会回想起自己曾经如何被人背叛,如何被同僚羞辱取笑!
“呃……那我去了。”程玄璇有点尴尬,她大概又说错话了。
垂着脑袋走到门边,才察觉自己身上裹着披风,她的衣裳早就被司徒拓撕裂了!
“司徒拓!你耍我!”她回过身,对着他怒喊。什么卓文病了?肯定是他存心捉弄她!
“什么?”司徒拓一时未听明白,扬眉疑问道。
“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对不对?故意骗我走出去,叫人看笑话!”程玄璇气结,她太蠢了,竟中了他的圈套!
“害你出丑对我有什么好处?”司徒拓有些想笑,却又有些恼怒,这女人的脑子里是不是都装着稻草?
“我穿成这样,你叫我出去,这不是要我出丑?你还狡辩!”程玄璇认定他不安好心。
“我什么时候叫你现在去了?”司徒拓瞥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争执,径自在桌旁坐下。
程玄璇怒瞪着他,余气未消,却忽听房外一个丫鬟恭敬的声音响起。
“将军,奴婢把夫人的衣物带过来了。”
司徒拓抬眼,好整以暇地觑向程玄璇,口中扬声应道:“放在门口。”
“是,将军。”
房外安静下来,房内亦寂静无声。程玄璇敛眉垂眸,不吭声。这次是她错怪他了,但是他休想等她说对不起!他可一次都没说过!
“我限你半个时辰内回来,不然后果自负。”司徒拓冷冷出声道,然后顾自起身走出房外,将一叠衣裳扔进来,而后扬长而去。
程玄璇慌忙地接住衣裳,盯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句:“粗鲁的野蛮人!”
……
换好衣服,程玄璇便立刻往文轩苑而去。这些天都没有见过卓文,想不到他生病了。她这个干娘实在没用,自身难保,更别说照顾他了。
一路顺畅地进到苑内,见到白黎正站在厅堂,负手而立,似在等待。
“王爷。”程玄璇轻声打招呼。
“玄璇?”白黎转过身,俊容一喜,微笑道,“看到你就好了,我还担心司徒不让你来。”
“怎么?王爷是在等我?”程玄璇疑惑地问。
“陆老正在里面为卓文施诊,卓文很想见你,我猜想你会来,便在这里等等看。”白黎温声解释,一边解下随身的锦囊,递给她,道,“玄璇,这里面是黎明绣坊的房契和绣娘们的契约,你收着。”
“王爷,这份礼物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程玄璇没有接过,平和地婉拒道。她凭什么要白黎的馈赠呢?她能回报给他什么?也许他并不需要回报,可是她会难以心安。
“玄璇,你不把我当朋友看?”白黎的右手抚心,作伤心状,道,“我的心碎了,你看,满地碎片。”
她不禁莞尔,但还是没有选择接受,轻声道:“王爷,做朋友就更不需要送这样的大礼了。”
“玄璇,我送你黎明绣坊,不为其他,只希望在你无路可退时,还有一处地方安身。”白黎敛去戏笑促狭的表情,语气转为正经肃然。
程玄璇有些迟疑,但白黎已直接将锦囊塞在她手中,不由她拒绝。
“夫人,你来了。”方儒寒从内堂走出来,幽深的眼眸中微光闪动,不着痕迹地扫过她全身上下,见她安然无恙,才暗自放下心来。
“方总管,卓文的情况如何?”程玄璇问道。
“少爷感染了风寒,陆大夫已开了药方,应该没有大碍。”方儒寒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又添了一句,“少爷想见夫人,也想见将军。”
闻言,程玄璇的心中顿时一酸。这个可怜的孩子,想见亲娘,已无可能。而他一直认定的爹,是司徒拓。可司徒拓是不会愿意来的吧?
正要举步去卓文的房间,却听厅堂门口传来一道细软的嗓音。
“玄璇,请留步。”
不必转头,都已知来人是言洛儿。程玄璇在心中无声地叹口气,缓缓转过身,望着眼前柔美清丽的女子:“洛儿姑娘,找我有事?”
“玄璇,拓正在会客厅里大发脾气,你快去看看!”言洛儿的两道柳眉蹙起,神色焦急。
程玄璇一怔,想了片刻,才道:“为何要我去?”司徒拓发怒,关她什么事?而且言洛儿为什么不自己劝解他?
“因为事情与你有关。”言洛儿轻声却清晰地回道,“拓的暴怒,因你而起。”
暴怒?程玄璇下意识地心头一颤!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上门讨妻]
程玄璇踌躇地往会客厅走去,心中惊疑不定。那个男人又暴躁发怒了?他的心里到底囤积着多少火药?
走到门槛处,她停住脚步,探头观望了一下,却感到极度惊讶。
“姜大哥?”她诧异地唤了一声,那个站在厅中的男子转过身来,赫然就是姜敏奕!
“璇儿!”男子露出惊喜的笑容,大步向她走近。
“姜大哥,你怎么会来京城?”程玄璇亦觉欣喜,异地重见故人,心底不自禁有一股暖意流淌。
“璇儿,你和世伯不告而别,我真的很担心!”姜敏奕俊秀温文的脸上不掩忧色,语气感伤,“璇儿,是不是因为我发娘不同意让你进门,你才走得这么决绝?对不起,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姜大哥,你不要这么说,我很感谢你当初收留我和我爹。”程玄璇欠了欠身,诚心致谢。两年前,爹带着她去了江陵,本是与人合作小买卖,谁知那人卷钱跑了。她和爹差点就流落街头,幸好遇上姜大哥。
“璇儿,我已经说服了娘,所以这半年来一直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姜敏奕的脸色不由地黯然下来。没想到,罗敷已有夫……
“两个叙旧叙得可还尽兴?”司徒拓高坐厅堂主位,冷淡地抛出一句话。
程玄璇不应声,她早就看到他隐怒的目光了,但她又没有做错事,何须怕他!
“司徒将军,如今你既已娶了璇儿,就应当好好待她。”姜敏奕抬眼向司徒拓看去,虽有些畏惧他阴鸷冷硬的眼神,但护花心切,强自镇定道,“外界盛传,璇儿只是将军府的小妾,司徒将军明明八抬大轿将人娶进门,却不肯给予正室夫人的名分。如此行为,莫不是欺璇儿无娘家可依?”
司徒拓勾了勾唇角,从椅中站起,缓缓走下,冷冷道:“我将军府里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见他越走越近,姜敏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司徒拓,是出了名的沙场罗刹,今日一见,气势果然骇人。
“但是,璇儿是我的未婚妻,我……我……”姜敏奕的音量渐小,司徒拓逐渐逼近的高大身躯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凌厉压迫感,让人忍不住战栗。
“未婚妻?姜兄,你在开口之间,最好先思量思量。”司徒拓的声音平稳无波,但黑眸中的阴寒戾气直射向他。
“我……”姜敏奕讷讷嗫嚅,深吸了口气,挺起瘦削单薄的胸膛,豁出去般大声道,“你对璇儿不好,我就会把她抢回来!她本就是我的妻!”
“真是勇气可嘉。”司徒拓的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转头睥睨向程玄璇,“我的好夫人,你的旧情郎找上门,你说我应该如何招待他?”
程玄璇心中暗自一惊,冲口急道:“你想对姜大哥做什么?”
“据你的姜大哥说,你爹曾把你许配给了他们姜家,可有此事?”司徒拓的黑眸半眯,心底对于程父的憎恶感愈加浓重。
“我爹……那时是情非得已……”程玄璇想要解释,却有些底气不足。当时在江陵,爹见姜家富贵,而姜大哥对她又有情意,便就与姜老夫人提起婚配之事。但是,后来姜老夫人断然拒绝,且动用了手段,赶走她和爹。
“那么也就确有此事了?”司徒拓唇边的笑意加深,但眼眸中却燃起两簇烈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程玄璇干脆直接问。
“你不是一直想走么?现在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还不赶快争取?”司徒拓的语调沉稳不变,话意却犀利刺人。
“司徒将军,你真的愿意放璇儿走?”姜敏奕闻言顿时心喜,殷切地转而对程玄璇道,“璇儿,你相信我,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去,我一定会对你好!璇儿,跟我回江陵吧?”
程玄璇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姜大哥是姜家九代单传,自幼深受家人保护,涉世未深,情性怯懦单纯,他竟真以为司徒拓会放人?
“怎么不回答?你姜大哥在问你话。”司徒拓直勾勾地盯着程玄璇,眸光深沉阴暗。
程玄璇不理他,看向姜敏奕,温声道:“姜大哥,对不起,我不会跟你走。我已嫁作人妇,以后也不便再与姜大哥相见了,希望姜大哥多多保重。”
“璇儿?你拒绝我?”姜敏奕痛心而失望。早前有人通知他,璇儿身在京城将军府,日子过得极为凄惨,所以他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可却是如此结果?
“对不起。”程玄璇再次道歉,语气坚决。只要这样,才能让他死心,也才能保他周全。
“璇儿,你再考虑考虑好吗?”姜敏奕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声道,“璇儿,你再想想,不要那么快回答我。我三日之后再来。”
司徒拓轻哼一声,插话道:“欢迎姜兄三日后再次光临。”
“多谢司徒将军今日接见,先行告辞了。”姜敏奕礼貌地揖身,又凝望程玄璇一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司徒拓和程玄璇两人,气氛显得寂静僵硬。
沉默半晌,程玄璇抬眸看向他,出声问道:“为什么?”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容许有人觊觎他的女人?
“软弱书生,我还不看在眼里。”司徒拓勾唇轻蔑地回道。
“你想试探我?你想看我会不会红杏出墙?”程玄璇追问。她无法放心,怕他会伤害无辜的姜大哥。
“如果你无愧于心,又何必管我怎么想?”司徒拓没有正面回答。红杏出墙,这四个字,带给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多年来他不娶正室,就是不想再一次戴绿帽子。
“我和姜大哥之间清清白白,收起你那多余的疑心!”程玄璇怒瞪他一眼。他就那么希望她水性杨花?
“程小璇,那我们之间呢?”突地,屋檐倒挂一道身影,一张冷漠的俊脸忽然出现!
“靳星魄!”程玄璇惊呼。
“靳星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徒拓眯眼看着他,本能地伸手拉过程玄璇,护在身后。
“司徒,今天我要带程小璇走。”靳星魄跃身而下,站在厅门外,狂妄地道。
“你不觉得此话太过分?”司徒拓戒备地暗暗握拳,以防他突袭抢人。
“司徒,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和程小璇早就一吻定情,你不如大方点成全我们。”靳星魄放肆不羁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在场另两人刹时僵住。
“靳星魄!你……你别乱说!”程玄璇愣了愣,急忙驳斥。
“我乱说?你忘记了?那夜山谷……”靳星魄扬唇邪肆地笑,“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不要!”程玄璇下意识地否决,却令她身前的司徒拓脸色无比铁青。
“靳星魄,废话少说,你今天来到底想如何?”司徒拓冷冷开口,抑制着胸口翻涌的滔天怒气。
“我已经说了,我要人。”靳星魄亦是冷然了神色,话语强硬,是宣告,而非商量。据他的探子回报,白黎已从宫中拿到锁魄毒的解药,那么他只有带着程小璇,慢慢劝诱她杀白黎。
“你单枪匹马闯我将军府,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司徒拓的语调缓慢,黑眸眯成细缝,倏地扬手大声击掌。
顷刻间,就见数十名禁卫军从四处涌出,将靳星魄团团包围!
“虾兵蟹将!”靳星魄不屑地勾唇,手腕一抖,泛着寒光的宝剑已然出鞘。
“白黎,你惹的祸,你自己解决!”司徒拓忽然朝厅外的庭院角落大喊一声,然后握住程玄璇的手,拉她往内堂走去。
……
前厅正在激烈打斗,而司徒拓睛着程玄璇一路直走,直到远离前厅的花园才松了手。
“浑身蛮力……”程玄璇小声嘀咕,一边揉着被他握红的手腕。
“程玄璇!”司徒拓毫无预警地厉喝,惊了她一跳。
“怎么了?”程玄璇以为靳星魄追来了,忙扭头看了看四周,却只见草绿花艳,一派安宁。
“看着我!”司徒拓伸手捏住她的双颊,扳正她的脸,狠狠地对上她眼眸。
“很痛!你放开我!”程玄璇恼怒,已想到他在发什么脾气,忿忿解释道,“那夜在山谷是靳星魄轻薄我!我是受害者!”
“他果真吻了你?”司徒拓心头的怒火从刚才一直隐忍到现在,此时一口气爆发出来,残忍的话脱口而出,“程玄璇!你这个荡妇!”
“司徒拓……你混蛋……我被人轻薄,难道是我的错?”程玄璇气得想大吼,但颊颚被他用力掐住,只能发出如蚊讷的声音。
“程玄璇!”司徒拓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手掌陡然松开,下一瞬却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放……呃……”程玄璇白皙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喉咙发痛,空气稀薄,仅能断续地吐出气音,“我……没……错……”
“你没错?!难道错的是我?”司徒拓的眼眸被怒气染红,暴戾得可怕。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异常汹涌愤怒。
他的眼前似乎又闪过了那些旧同僚奚落的嘴脸——
“让他当上镇国大将军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的蠢男人!”
“就是!自己的夫人跟人跑了,还帮人家养便宜儿子,简直比猪还蠢!”
“如果我是他啊,早就自杀了,哪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男人做成他这样,活着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忆起龌龊往事,司徒拓的眼瞳发红得如染血,手中的劲道无意识地加强,五指逐渐收紧,仿佛正勒着那个旧日不知廉耻的女人。
“司……徒……拓……”程玄璇的面色已转紫,胸膛里的空气彻底被抽光,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司徒拓的眼神一滞,手掌慢慢松了开。
“咳……咳咳……”死里逃生,程玄璇无暇庆幸,蹲下身使劲地咳嗽。这个男人太恐怖了!他刚刚发了狂的样子,完全丧失了神智!
司徒拓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发愣。他差一点杀了她……
“咳咳!咳咳咳!”程玄璇仍在用力咳嗽,心里直发凉。她知道他曾经被人背叛,但她并没有对不起他啊!他怎能如此对她?
“程玄璇。”司徒拓的唤声极低沉,显露于外的盛怒已敛去,但脸色依旧冷凝刚硬。
“咳……你还想怎样……”程玄璇蹲地不起,头也不抬。
司徒拓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良久没有听到声响,程玄璇略带疑惑地仰脸看去,却望进一双深幽如潭的黑眸中。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脆弱,悲哀,孤寂,空洞,许多情绪交错纠结在一起,令人看得阵阵心颤。
但那却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待她站起身,再看向他时,他的眸中只剩冰寒凛冽。
“程玄璇,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最好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他的语调冷酷而霸道,说完顾自转身离开花园,抛下犹在怔仲的程玄璇。
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她才缓缓垂下眸子。他挺得异常笔直的背脊,看起来格外孤独冷寂。但是,那都与她无关。
正要举步去前厅看看情况,却忽听方儒寒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夫人,将军交代,请夫人回轩辕居。”
程玄璇转头看去,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方儒寒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脖颈上红肿的勒痕,深邃眸子不由地一黯。司徒拓,该死的司徒拓。
“方总管,我自己去轩辕居就行了。”见他跟随在后,程玄璇温言推拒道。她还是想去前厅看看,那个靳星魄的武功好像很厉害,而白黎看起来优雅斯文,恐怕不是靳星魄的对手吧?
“夫人,不用担心,四王爷是深藏不露之人,他的本事远在你我想象之外。”方儒寒的语气淡淡,却似乎隐含玄机。
“好吧。”程玄璇无奈地应道,继续往前走。
路经一处僻静小径时,突然,两句很轻很浅的话语飘进耳里。
“夫人,如果你想离开将军府,这次是个好机会,不如就跟姜敏奕走吧。我会帮你。”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暗器带毒]
“方总管?”程玄璇闻言一愣,他是指帮她逃走?
方儒寒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一贯冷淡的黑眸暗添了几分异彩,轻声道:“玄璇,你忘了我。”
“嗯?什么?”程玄璇愕然,她忘了他?他们以前认识吗?
“罢了。”他轻叹一声,只道,“我会去找姜敏奕谈一谈,如果他的心意坚定,我会助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如此帮我?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程玄璇十分困惑,如果相识,为何她完全没有印象?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再谈。”方儒寒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隐约的温柔,整了整神色,才再开口道,“夫人,轩辕居就在前面,我就不送夫人过去了。”
语毕,他便反身大步离去,脚步利落,没有丝毫停滞。
相隔不过须臾,就见前方一道娇弱的身影袅袅而来,迎面轻唤道:“玄璇。”
程玄璇抽回视线,淡声应道:“洛儿姑娘。”不知是否她多心,她感觉方儒寒似乎是有意避开言洛儿?
“玄璇,我知道你心中必定已有了芥蒂。但是我仍必须说,我并非针对你。”言洛儿蹙着柳眉,柔美容颜流露几许忧郁,柔声道,“玄璇,食膳之事,如果真是你做的,不如你坦白吧。我会劝拓不要追究的。”
“洛儿姑娘,我想你弄错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并不怕人追究。”程玄璇的脸色一凛,语气变得肃然。
言洛儿微微一怔,继而轻幽叹息,软言道:“我只是想,若能息事宁人,便就好了。事情倘若闹大了,终归有损将军府的名声。”
程玄璇抿唇不语。这是要她吃哑巴亏?为顾全大局而忍气吞声?
“玄璇,如果你不喜欢我嫁进门与你平起平坐,将来我愿意尊你为大,叫你一声姐姐,如此可好?”言洛儿盈身一欠,态度卑微温和。
“洛儿姑娘,我坦白与你说,对于将军夫人这个位置,我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我不接受含冤莫白之事。我没有做过,我无法硬要自己承认。”程玄璇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言洛儿想要的东西,她根本就不想要,可是两人却将成为敌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话未竟,只余幽幽一声轻叹,言洛儿的美眸中浮现委屈的水光,惹人无限怜惜。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程玄璇温声道,心中却没有丝毫软化。纵使她再蠢笨,也已清晰察觉到言洛儿并非柔弱怯懦的女人。
言洛儿轻轻颔首,低垂下美眸,没有再出声。她本来只是想要下半生衣食无忧,受人宠爱,如今无端端出现一个程玄璇,破坏了她所有的幸福。这块讨厌的绊脚石,她一定要铲除!
……
在轩辕居里愣坐良久,程玄璇心中忐忑难安。前厅的情况,现在如何了?白黎可有受伤?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司徒拓也没有返回,他们仍在激烈厮杀吗?
坐得太久,双腿发麻,正想出去探探情形,却见司徒拓绷着脸推门进来。
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径自走到软榻坐下,闭起双眼躺靠着,眼底似有一圈隐约的黑晕。
程玄璇觑着他,有些疑惑。他怎么累成这样?刚刚还生龙活虎,暴跳如雷。
“你……”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了,但出口的话却是,“王爷没事吧?”
“你就只关心白黎的死活?”司徒拓半睁开眼,睨着她,复又冷冷地阖目。
“你人不就在这里?那就是没事了。王爷呢?他有没有受伤?”她在心里暗想,如果他不肯说,她现在就立刻跑出去。
“白黎回府了,一点小伤,死不了人。”他虽回答了,但语气明显不爽。
“果然受伤了……”程玄璇低声喃喃自语,“看来靳星魄真的很厉害……”
司徒拓冷哼,却未开口说话。靳星魄的武功确实厉害非凡,而且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
“王爷的伤,没有大碍吧?”程玄璇还是不太放心,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小声询问。
“闭上你的嘴!”司徒拓吐出一声低斥,硬着嗓子道,“我要睡觉,出去!”
“睡觉?”程玄璇很是诧异,“天还没有黑,你睡什么觉?”
“我什么时候睡觉还要你批准?”司徒拓烦躁地睁开眼,眼底有一抹淡淡倦意,“去隔壁的厢房呆着!别在这吵我睡觉!”
程玄璇的小脸一皱,视线落在他的左胸。血?他也受伤了?黑色外袍掩盖了血迹,方才她没有注意到。
“你……伤得重不重?”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开口问。
“你在关心我?”司徒拓勾了勾唇角,语带些微嘲弄。
“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死在房里,别人以为是我害的!”程玄璇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我累了。出去。”司徒拓无心与她再多说,时辰差不多了,该把暗器拔出来了。
“出去就出去。”程玄璇嘀咕,“你以为我想和你这只暴龙共处一室?”
正要旋身举步,眼角余光却瞥见他伤口处有一样东西诡异地浮出来!
“啊?”她不由地惊呼,“你的胸口……”
“磨磨蹭蹭,不走是吧?”司徒拓斜睨着她,轻勾薄唇,道,“既然不出去,就过来!替我拔出暗器!”
“暗器?”程玄璇盯着他左胸伤处冒出来的半截银针,困惑道,“你为何让暗器留在体内?为什么不叫陆大夫替你上药?”
“没见识的女人!中了冰魄针,必须一个时辰后拔出,否则会毒发身亡。”他盯着她,故意激道,“不敢见血就滚出去。”
“谁说我不敢?不就是把针拔出来吗?这么简单谁不会!”就知道使唤她,她就让他痛死!
两个大步走到他身边,深吸了口气,手一伸,快速地将细针拔了出来。正想用手压他伤口,让他尝尝痛楚的滋味,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么细小的棉针,拔出之后竟会瞬间喷涌出大量鲜血!
“动作倒是挺利索。”司徒拓闷哼一声,眉头皱起,却未喊痛。
“血……”程玄璇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衣裳上被他的血喷染了一大片!
“你哭什么?那是我的血,又不是你的。”司徒拓不以为然地看她一眼,抬手为自己点穴止血,然后从衣袋里取出药瓶,倒出一颗丹丸服下。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哭了?”程玄璇憋住被惊吓的情绪,硬是忍住泛红的眼眶。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司徒拓顺口接话,抬眼看她,这女人还真矛盾,之前他盛怒之下勒着她,她不哭,现在却红了眼。
想起早前花园的事,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她还有些红肿的脖颈,心中一软,但口中还是冷冷道,“柜子第三格里面,有一瓶清露膏,去拿来。”
“就会支使人!”程玄璇瞪他,不情不愿地走去墙边的柜子取物,“喏!拿去!”
“要我给你敷药?”司徒拓冷哼,姿态高傲得不可一世。
“嗯?”程玄璇微愣,片刻才想明白他的意思,“别想我会说谢谢!”是他应该说对不起!
司徒拓又是一声轻哼,却不再说话,顾自闭眼养神。
她看他合眼了,才走到角落,背对着他,为自己擦药。在她能够离开将军府之前,看来要小心一点了,“红杏出墙”这个话题似乎是他的死穴,一戳中他就暴火狂烧。
敷完药,将药瓶放回柜子里,她脚步轻巧地想走出房间,却被他突然出声阻止。
“站住!”
“你又想怎样?”脚步一僵,她扭头戒备地盯着他。
“过来。”他的眼睛没有睁开,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冷淡没有表情。
“不要!”她拒绝得很干脆。
“你试试走出这扇门,看我会不会把你揪回来。”他依然闭着眼,语气却极为霸道。
“威胁,威胁,整日就知道威胁!”程玄璇心中不满,但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少激怒他一次,对她来日的逃离,应该有好处。
他的眼眸眯开一条缝,懒懒地看着她,大手一勾,蓦地将她带进怀中。
“你做什么?!”程玄璇大怒,反应极快地挣脱出一只手,狠狠一掌压在他的伤口上。她刚才就想这么做了!
“该死的程玄璇!”司徒拓吃痛,咬牙怒道。
“放开我!不然我就——”
“你就怎样?”
司徒拓阴沉沉地磨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是见她脸上沾了他的血,想替她擦一擦,她却野蛮撒泼!
“就……反正你快点放开我!”她用力挣扎,双脚胡乱踢着。
“你给我安分一点!”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软榻上,不管自己的伤口又渗血,整个身躯倾俯下,压制住她扭动的身子。
“司徒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她的抗议还未说完,已被他倏然吞没!
程玄璇顿时觉得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冰凉的薄唇牢牢地封住她的嘴,强硬地撬开她紧闭的粉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恣意纠缠,攫取着她唇内所有的芳香!
他的手也没有闲着,扯开她的衣襟,毫不客气地探手抚摸摩挲。
“司徒拓……不要……”她拼命地推拒他狂肆的唇舌,抽出一点空隙出声恳求,“不要……不要再这样对我……”
他却置若罔闻,粗糙的手掌蜿蜒探索她细嫩的肌肤,越摸越往下……
逐渐涌出的悲悸眼泪,在程玄璇的眼眶中打转。
噩梦,又将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