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站军姿(二)
东方乾慵懒地靠在床头,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抽着烟。祝琪祯可怜巴巴的站在一边,心里已经把东方乾骂了上万遍。尽管现在她的姿势不标准,东方乾也没打算管她了,但只要她稍稍一动,东方乾就会警惕地扭头瞪她。
她早就小腿发酸,眼皮发沉,白天忙着跑了一天,早就累到不行,现在一站又是一个多小时,她感觉已经是自己的身体极限,于是装着可怜说:“报告首长,我……我快晕倒了!”
“晕不倒。敢装晕我让你今晚都站着。”东方乾眼神都没动一下,盯着电视缓缓地说。
祝琪祯气极了,大声说:“你这是家庭暴力,体罚!我要去军区去你领导那告你去,我……我告诉爷爷去,还有你爸!”
“爷爷和老爷子(东方家很奇怪,没人喊老子爸爸,都称老爷子)肯定很高兴你的站姿比以前好了,告状在我家没用。”
她像突然想到似的,忙问:“你妈妈也是这样挨你爸罚的?”
东方乾瞥她一眼,喝斥道:“站好!”
她带着哭腔说:“可是我真的站不住了……首长,您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快速洗漱换装,绝不迟到,吃饭也都把手放桌子上,还有……呃……你在家时绝对不在床上吃东西。”
东方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喔?我不在家时你就随便在床上吃?”
祝琪祯不满地解释道:“不是啊,你去部队了我一个人坐客厅沙发上多无聊,而且你不在家时我不能保证能够管住自己,要是现在答应了你,不就是对你撒谎了吗?到时你回家发现了,又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了……”
东方乾抿抿唇,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下以掩饰自己按耐不住的笑意,“命令已经下达,必须执行!”
“不要嘛,首长,拜托了!”
“不行!”
“首长,”祝琪祯苦苦哀求着,因为她实在站不住了,都恨不得马上坐地上去了,“求您了,首长……我长这么大还没站这么久过,真的吃不消了,或者把时间留着下次用吧,好不好……首长……”
“说了不行就不行!”他还是冷淡地说。
“不……”祝琪祯才刚刚张嘴,就见东方乾瞬间转头狠狠地瞪她,吓得她赶忙改口,“我只是想问问,还剩多少时间?”
东方乾抬手看看手表,“37分钟。”
“我……我想上厕所。”
他看都没看地回答:“去吧!”
祝琪祯如逢大赦,赶紧逃到洗手间,翻下马桶盖,重重地坐在了上面,开始低声骂人,
“死鱼脸,竟敢罚我站军姿?我又不是你的兵,我是你老婆!奶奶的,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羞辱过。老爸,看看你女儿现在过着什么样的非人生活,还说东方家的人不屑欺负我?我看这死鱼脸就是以欺负我为乐!”
她骂骂咧咧的在马桶上休息了十多分钟,才不情愿地起身去原地站着。她想再坚持二十分钟就解放了,没想东方乾魔鬼般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在洗手间花去14分钟,所以补上,你现在还剩37分钟。”
什么?祝琪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恶狠狠地瞪着东方乾:杀千刀的竟然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得扣了?她咬着牙,暗暗提醒自己马上就快结束了,那个死鱼脸会下地狱的,会被自己踩在脚下拧了又拧,一直到把他的脸踩进泥土里,还要把他绑起来倒吊着打,还要用臭袜子塞满他的嘴!
祝琪祯就靠着这些心中的变态信念,坚持到了最后一分钟。
当东方乾说‘时间到,上来睡吧’时,祝琪祯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出房间。
房子没有客房,只有一间婴儿房,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床,上面没铺垫子,但她想也没想的躺了下去。
她累毙了,心情糟透了,她现在只想着永远也不要见到那张死鱼脸,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东方乾见祝琪祯走出房间,不安感隐隐在内心产生。他其实非常心疼祝琪祯站两小时,可是又想:不给她点教训,她很难改掉自己的一些坏毛病。以后她还得跟着自己去各种大大小小的场面,见不同高高低低的官员,如果照她这副社会习性,是很不受别人待见的。
他想了一会儿,烦躁地翻身下床,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人,去书房看了一圈,没人,去浴室洗手间更衣室看了看,也都没人,他隐隐有些不安,难道祝琪祯穿着睡衣跑了?
推开婴儿房的门时,见到了缩成一团躺在小床上的祝琪祯,他才松了口气,却又放不下脸来低声下气,沉声说道:“我以后回部队,你有的是时间一个人睡,现在马上给我回房。”
见她没理会,东方乾一把横抱起她就走。祝琪祯突然所有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大颗落下,她大叫着捶打东方乾:“死鱼脸,你滚开!我再也不要见你了,永远也不要跟你说话,你这个没人性的,只会欺负我,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滚,放我下来……”
东方乾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薄被,自己在旁边躺下。祝琪祯还在哭着继续咕哝着数落他的罪行,还伸着手捶着自己站得生疼的小腿。
东方乾拉过她的脚放在自己身上,用力地为她捏着小腿。祝琪祯开始奋力反抗,但觉无效腿脚又有点舒服后,也就放弃了,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
揉捏了好一会儿,祝琪祯的哭声也小了许多,东方乾轻轻抱起了她,柔声说:“不要在我面前流泪了,我喜欢看你笑,看你生气,看你耍小聪明,却不喜欢你哭。”
祝琪祯被压在他的胸前,抽泣着闷闷地说:“还不都是你害的,你知道我的身心受到多大伤害吗?”
“你是觉得今天自己没有做错?”
她想了想,“是有做错一点,但只是一点嘛,用得着这么罚我吗?”
“在部队,错不在多少,错了就是错了。而且你今天的惩罚,对于军人来说,是最轻的。”
“可现在又不在部队,我又不是你的兵,为什么要罚我?”
“因为你嫁给了一个军人,你是军属,是军嫂,很多地方就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今天也许是我太急进了,以后如果我做错了,你也可以罚我,怎么样?”他挑起她的下巴,低头问。
祝琪祯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东方乾,此刻被他深情的眼神,低沉磁性的声音,魅惑到头昏脑胀。她看着眼前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性感双唇,视线早已沉溺其中。
她终于流下眼泪,并不单单因为疼痛,还因为自己的青春……
四年的甜蜜恋情,通通都将在这一刻与之挥手告别。
从此,她将只属于眼前这个男人!从此,她将从一个女孩蜕变为一个女人!
[17] 祝琪祯的嫁妆
第二天早上,见东方乾起床,祝琪祯赶紧小心翼翼地问他:“再让我躺一小会儿好不好,我……我疼……”
东方乾蹙眉,他想自己真的是吓坏这个小东西了。
他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将祝琪祯连人带被整个横抱起来,走出房间放进沙发里,低声说:“我把床单收了送去洗,你再睡一会儿。”
祝琪祯安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她开始还以为东方乾又要怎么折磨自己了,正想开口求饶呢!
东方乾洗漱完,走到床边准备收床单时,见到了上面淡红色的血渍,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他知道祝琪祯以前有男朋友,而且似乎因为自己还害得他们被迫分手了,所以,当昨晚他感觉祝琪祯的紧迫时,只以为是自己太久没碰女人而产生的错觉,没想到却是真的。他微微扯扯嘴角,脸上带了些许笑意。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额外奖励。
他收了床单,决定不送去干洗,直接拿去浴室丢进浴缸,放了水卷起裤管下去踩。
祝琪祯进来时见到这一幕,不解地问:“你在干嘛?”
“洗床单。”
“这样能洗干净?”
“在部队都这么洗。”
“你们还真能省事,要这么踩踩就能踩干净,还要刷子干嘛?”
“少罗嗦,赶快洗脸刷牙,给你首长做早饭去。”心情好,说话也不自觉地带着轻松惬意。
祝琪祯犹豫着问:“这……是命令?”
“对,是命令。老规矩,给你十分钟洗漱,二十分钟做早饭,要是半小时后没完成……”
“是!”还没等东方乾说完,她已经一溜烟跑走了,东方乾低头抿嘴轻笑,越发用力地踩着脚下的床单。
祝琪祯争分夺秒的洗漱,头发也没梳,拿条皮筋随意地卷起便跑向厨房。
半小时后,当东方乾晒完床单走进饭厅时,发现桌子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样东西,他看看厨房里,只见祝琪祯转过头来,哭丧着脸无奈地说:“对不起首长,我又慢了,没能准时完成任务……”
东方乾走过去,看着堪比战场的厨房,鸡蛋蛋壳摊了一台子,地上还掉着一个打碎的,厨具调料也东倒西歪散乱的放着。
“我我我……有认真去做的,真的!只是不熟练。”祝琪祯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东方乾走到她身边,解开她身上的围裙,围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对她说:“好好学着。”
祝琪祯见他穿着睡衣围着围裙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不出的怪异,她捂着嘴偷笑起来。
不料东方乾却像背后长眼睛似的突然转过身来瞪她,问:“笑什么?”
她马上收敛笑容,看着东方乾一脸严肃地回答:“嗯……您的样子太可爱了!”
东方乾挑挑眉,不置可否,“等下罚你的时候,看你还觉不觉得我可爱。”
“啊?”祝琪祯大惊,“不要了首长,这么美好的早晨,您不要破坏气氛嘛!赶快做菜,赶快赶快,我好好学。”
只见东方乾点火、热油、直接将蛋打进锅里,夹着香气的单面煎蛋便出锅了。
祝琪祯端着盛出来的鸡蛋仔细查看,忍不住发出赞叹:“您太厉害了,怎么煎得跟饭店里的一样?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些?”
东方乾轻哼一声,“我侦察兵出生,连个吃的都不会,在野外不得饿死?你要单面还是双面。”
“单面。”
吃完早餐,东方乾带着祝琪祯去金楼将戒指改大,拿到戒指以后,他亲手为祝琪祯重新戴上,对她说:“以后要每天戴着,不许拿下来。”
祝琪祯想,人人都以为它是个玩具戒指,应该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只是……“戴着干活会不方便啊!”
“你需要干什么活?”
“我现在还没想到,不过以后肯定会要干活的嘛!”
“那就到时再说。”说完牵起她的手就走。
祝琪祯感觉别扭,却又不好明说,只能婉转地问:“你不是不爱牵手吗?”
他转过头来挑挑眉,“谁说的?”
“你结婚时不都没牵过我的手吗?”
“那时穿军装,不方便。”
那您干脆都穿军装得了!祝琪祯在内心独白着,却连嘀咕都不敢。
接着两人在商场内逛了圈,买好礼物准备去祝琪祯家,这是她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她的心里有些许小小的不安与尴尬。不安如何面对老爸,尴尬带着个男人回家,虽然已经是老公,但却很陌生。
东方乾将车停在了门口,一进院子,他看到了车库里停着的车,五辆,左边一辆劳斯莱斯,一辆奔驰,右边一辆敞篷捷豹V8,一辆宝马,中间挤着一辆小QQ。
他扯着嘴角,斜眼看祝琪祯,“你们家的车停放位置够有特点的。”
祝琪祯看了车库一眼,说:“左边是我老爸的,右边是我哥哥的,中间是我的。他们说中间的位置倒车停车都最容易……咦?这么早老爸和哥哥都在家?”
“等你们回来啊,都没去上班呢!”这时,李阿姨已经迎了出来,接话道。
“李阿姨!”祝琪祯开心地跑过去抱起她。
“小乖哟,你们可算回来了,全家人从一早上就盼着呢!”说完看着东方乾,笑意更深了,“姑爷快里面请。”
进了屋里,祝琪祯没有向往常那样飞扑进老爸怀里和他拥抱,只是轻轻地叫了句:“老爸。”反而挽起哥哥的手臂,甜甜地说:“哥哥,想死你了。”
祝珏祯轻弹她的额头,“无事献殷勤,少吓唬你哥哥。”
她捂着额头大喊冤枉。
东方乾也已经声音洪亮地叫了声:“爸!”
祝琪祯想他叫人倒叫的顺溜,自己昨天去他家,爸爸妈妈硬是没叫出口,不过对老爷子一口一个爷爷叫得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老爸满意地点点头,乐呵呵地应着好。
东方乾看着祝珏祯,有些踌躇,祝琪祯正等着他要如何叫比自己小的哥哥呢,没想哥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说:“叫我珏祯就行,都是自己人了,不玩那套虚的。”
祝琪祯不满的白了哥哥一眼,所有人才进入客厅在真皮座椅上坐下。
接着是一些无聊的询问及三个男人间的话题,什么时事,什么国外政治,什么国内金融,听得祝琪祯哈欠连连,没一会儿就跑上楼去自己房间玩去了。
当她再次踏进自己的房间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才离开两天,却总觉得不再一样了……
里面的许多小东西都被李阿姨搬去了新房。自己已经嫁作他人妇,也许只是心境完全不同了吧!
屋里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东西都按原位摆放,只是衣柜里变得空荡荡。打开床头的橱柜,还好,里面的零食都在。
她将电脑开机,随便找出一集台湾综艺,然后抱着零食边吃边笑,倒也自得其乐,不亦乐乎。
敲门声响起,祝琪祯嚼着零食喊:“请进。”
东方乾开门进来,见到她的样子,蹙眉问道:“怎么坐在地上?”
祝琪祯靠着她深紫色的太妃椅,坐在地上吃东西,样子像极了未长大的孩子。她见东方乾又蹙眉了,心下一阵紧张,她实在不想惹到他,“不是……不是你说不能坐床上吃嘛,我的沙发是我最宝贝的,我又舍不得。不过我坐在毯子上呢,你看,很厚的。”
东方乾随手带上门,走到她身边,看到小茶几下的确压着一张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他径自在太妃椅上坐下,松软舒适,难怪祝琪祯宝贝它。
只见祝琪祯不时的哈哈大笑着,他觉得无聊,便说:“带我参观参观你的房间。”
祝琪祯转身费解地看着他:“我的房间虽然不小,但也不至于一眼望不到边吧?除了洗手间。难道你要参观那里?”
东方乾挑挑眉,“是。”
“你这人爱好这么另类?洗手间也要参观?还不如我们家的漂亮呢!”
东方乾一顿,抿嘴微笑着重复,“我们家的?”
祝琪祯顿感窘迫,赶忙转移话题,“算了算了,你要参观就坐着参观吧,我指给你看。那张粉红色的是我从小睡到大的床,那个白色的是衣柜,那个方形的是电脑还有桌子和椅子,你坐着的是沙发,我面前的是茶几。”
东方乾扬扬下巴,“那个是什么?”
祝琪祯顺势一看,“是保险柜啊,连这你都不认识?”
“里面藏着你的秘密?”
她想了想,说:“给你看看我的嫁妆吧!”说完起身过去,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搬出一个大盒子,略显吃力地走到沙发前放下,然后盘腿坐在羊毛毯上。
倏地抬头看着东方乾,微微不满地说:“坐下来啊,不然我仰着头多吃力呀?”说完还体贴地抓了个靠垫扔在地上,她想东方乾应该不习惯坐地板,所以坐在靠垫上也许会舒服些。
东方乾站起来,看了眼靠垫,却一脚踢开,然后坐下。
气得祝琪祯狠狠瞪他一眼,他不明所以的挑挑眉毛以示询问。
祝琪祯小心翼翼地打开大盒子,里面露出金灿灿的一片,“这些金条是我妈妈从小给我攒的嫁妆,她说女人要有自己的私房钱,所以从我出生开始,她就每年我生日时给我送金条,而且随着家里条件越来越好,金条的个头也越来越大。”说着她抽出纸巾来,像对待珍宝似的轻轻擦拭,“不过,在我十二岁时,妈妈就去世了,胃癌,救不了,所以妈妈送的金条也只有十二条。不过,我从那以后还是每年都收到金条,知道是谁送的吗?”
“你哥哥。”
“啊?你怎么知道?”她用崇拜的语气发出疑问。
“你既然这么问了,肯定不是正常情况下的那个人,只要逆向思维就能猜到了。”他感觉好笑,就这种二选一的题目答对了,也值得她这么意外?
“哦……”她讪讪的,感情是自己笨?“那我接着说,妈妈刚走后的一个月,就是我生日了,那天我躲在房间抱着金条不停地哭,饭都不肯吃,后来哥哥见了,就跑出去,花了所有压岁钱买了一条金条送给我,他说以后他代替妈妈送我礼物,要让我做最幸福的小乖。那时哥哥才十六岁呢,零花钱不比我多多少,可他每天省吃俭用的攒钱,他自己生日时再问老爸要一笔,然后凑起来给我买大金条。”
她又拿起一条轻轻地擦,甜甜地笑起来,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所以哥哥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二世祖,因为他太节省了,有时连我都觉得他抠门,不过,也因为他这么爱我,所以我也不自觉的就不舍得花钱了。我毕业时也没人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的哦,连钟诚都不知道,厉害吧?”说完她邀功似地扬起小下巴。
东方乾抿抿嘴,露出个似有似无的微笑。他为掩饰自己情不自禁展示出来的表情,赶紧低头,随手拿起一条金条,竟然发现上面刻着字:祝小乖,生日快乐!哥哥---珏。
祝琪祯探过脑袋,几近抵着他的头一起看他手上的字,轻笑着说:“我的小气鬼哥哥怕我分不出来哪些是他送的,哪些是妈妈送的,所以就都在上面刻上字了。”
东方乾抬头,直视着近在眼前的如玉小脸,肤若凝脂的细白皮肤,修长颤动的微卷睫毛……
祝琪祯也发现了空气中开始变得暧昧的气氛,偷眼望过去,是一双写满欲望的深邃眼神,她吓得赶紧退开,却不及他的手快,他一把抓住了她的后颈,只是因为力道没控制好,有些弄疼了她。
祝琪祯想都没想,伸手笔直一拳,打在东方乾的鼻梁上。他只觉眼前发黑,鼻子发酸,于是直接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不愿被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
祝琪祯心里也发了慌,她知道自己这一拳打得不轻,而且这么近的距离,直接打在鼻梁上,要破了相,死鱼脸他会不会杀了自己啊?
原本等着他发火,可他压在自己身上却半天没有动静,祝琪祯轻叫了几声‘东方乾’仍不见反应,心想该不会被自己给打死了吧?
于是带着哭腔,慌乱地抱起他的腰,使劲摇:“对对对对不起,东方乾……你你,不要有事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那个……你别死碍以后,我,我再也不打你了,东方乾,快醒醒啊!”她已经放声大哭起来,想推开他却不论怎么用力对方都纹丝不动,她更加担心的想,完了完了,尸体开始发硬了。
东方乾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因为刚刚的鼻子发酸而微红,柔情似水的样子,他专注地望着祝琪祯,伸出略微粗糙的手掌覆盖在她脸上,轻轻擦拭了她的满脸泪痕,低声说:“我今天要走了。”
[18] 初入东方家
祝琪祯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问:“走走走哪里?”
“回部队。”
她的眼睛逐渐清明,在脑中思考了一会儿他的话,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要走了?自己不是该觉得高兴吗?为什么会感觉失落呢?就像成绩没考好,就像礼物没要到,心里隐隐酸疼。
她黯然地垂下眼睛,用力推他,“你走开,我要起来。”
东方乾却没动,手伸入她的颈下抱紧了她。
中午吃饭,所有人已经入座,李阿姨端上最后一碗菜,也自然地坐了下来。祝家兄妹都将她看作自己人,所以吃饭都是和他们同桌的。
一顿饭吃得非常和谐融洽,三个男人话题不断,两个女人也不时说着悄悄话,只听老爸突然问:“东方,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部队?”
“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老爸惊奇,“这么快?结婚才两天就走?”
“嗯,马上要大练兵了,连里的训练不能放松,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老爸和哥哥转头看祝琪祯,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小口吃菜。
哥哥说:“东方,小乖一向胆小,你回部队后她一个人在那边住着我们也不放心,要不让她回家住,你看怎么样?”
祝琪祯猛地抬头,感激的对着哥哥狂点头,心想,还是哥哥最好。
“她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东方乾无视她渴望的表情,兀自说,“所以我想让她搬去大院住,也好跟我们家的人培养培养感情。”说完他扭头看着祝琪祯。
祝琪祯咬着唇微微摇头,很想出口否定,出言反驳,可是她不敢,她怕惹怒了东方乾。
东方乾见此又挑挑眉,问道:“好吗?”
祝琪祯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气鼓鼓的埋头吃饭,不想理会这个问题,似乎不回答就不用搬过去似的。
老爸见了赶紧圆场,“小乖她会使小性子,让她一个人去你家住可能不太合适,不如等你回来了,你们再一起回去是不是更好?”
祝琪祯看了老爸一眼,心想,你总算没打算真把女儿论斤卖了。
“他们之前对彼此都很不熟悉,也正好借此机会互相了解。我们家人会喜欢她的,你们应该对她有信心。”东方乾淡淡地说着,口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祝家两父子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去夫家住也天经地义。只是东方乾这一决定让祝琪祯刚刚对东方乾产生的一小点好感顿时化作灰烬,消散在九霄云外。
饭后,两人回到大院,东方乾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换上军装,拒绝了司机的送行,自己开着车载祝琪祯去机场。
祝琪祯还在为东方乾要她搬去大院的事生他的气,所以一到机场,转身就要走。却被东方乾呵斥住,命令她坐下。
两人静静的在候机大厅坐着,却没说上一句话,祝琪祯闷闷不乐地玩着手指,心想,不说话要我坐着干什么?死鱼脸,可恶可恶,最好走了再也不要回来。
东方乾笔直地坐着,微垂着眼帘,心里却是甜蜜的。他想就这么多坐一会儿也好,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直到广播里催促登机的声音不断响起,起飞时间也所剩无几,东方乾才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吧!”说着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把车开回去,以后就开我这辆,比较安全。”
祝琪祯接过钥匙,担忧地问:“你那辆那么大,我开不开的动啊?”
他微微抿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又不要你推,油门是用踩的。”
她拽紧钥匙,低头不看他的眼睛,轻声说:“哦,那我走了。”
在她转身时,东方乾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和她对视好一会儿,对她的手用力一捏,才慢慢松手。
祝琪祯转身就跑,跑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脑中一片空白,又无意识地蓦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更加快速地跑去。
还有一大段距离,就看见安检口的长队里,一个高挑挺拔的绿色身影在最前面进行安检,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那么干练帅气,他的身形在人群中是那样出类拔萃,他的绿色军装是那么的衬托他的骄傲,这个男人就是属于自己的男人吗?为什么从前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出色呢?如果只是不经意的惊鸿一瞥,他也足以让自己心动了吧?
只见东方乾安检结束进入之前,似心灵感应般猛然转过身来,见到远处的祝琪祯,他唇角不断上扬,最后,他完全放任自己的表情,由着双唇绽放,露出洁净白皙的牙……
原来,他的笑容是这样好看!祝琪祯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挥着,挥着……直到绿色的身影消失不见,依然沉溺在那个能融化全世界的笑容中。
她开着东方乾的庞然大物慢慢悠悠的回到她住了两天的家,收拾了一些衣物准备搬去大院。
塞东西进行李箱时,每塞一件就骂一句“死鱼脸”,之前机场的伤感与恋恋不舍早被抛到脑后,只剩下满腹怨气。
“死鱼脸,凭什么限制我自由!”
“死鱼脸,我回自己家住会妨碍你吗?”
“死鱼脸,我就不去你家住,偏不!”
“死鱼脸,我要是在你家被枪毙了,让你当寡妇!”她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仰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奶奶的,真不公平,女的死老公要守寡,男的死老婆却毫无关系。该死的男尊女卑!可恶的男女不平等!凭什么是我去他家住不是他来我家住?”
她唠唠叨叨地收拾了两箱行李,才不情不愿的去了大院。
大老远的,警卫兵就给开了门,车到近前时还给敬礼。为了这件事祝琪祯抱怨了好久,因为第二天,当她开着自己的QQ进来时,警卫兵又把她给拦下了,问清楚她去哪家,打电话确认了才放行,她郁闷地想,感情你们是认车不认人的?
她跟爷爷说起这件事时,老爷子也是拍着桌子大为不满,立刻唤来小王,“赶紧给我去和警卫室那班孙子说一声,别他妈的让我孙媳妇回家还要经过审查,像什么话!”
祝琪祯大惊,心想,您老爷子的火气也太旺盛了点吧?这只是小事啊,小事!您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敢跟您告状啊?
她就这样在东方家住下了,没有想象中的恐怖,也没有想象中的巨大压力。公公东方凯歌和婆婆张雪在家时间并不多,经常吃饭也不回来,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并不像初次见面那样严厉、那么不待见自己。
只是,他们每次应酬完回来,看上去都挺累的,所以祝琪祯为了讨好公公婆婆,每天在三楼房间里都立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一发现公公婆婆的车子回来,马上下楼,抢小阿姨的活干。接过包,泡上热茶,有时见他们喝多了,还拧着热毛巾递上,惹得小阿姨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每次公公婆婆在家,她也都尽量在楼下待着,虽然硬硬的红木沙发咯得腰背疼,但她还是卖乖地坐在一边,陪他们看着无聊的新闻。
她想,还好您二老不时常在家,不然我这腰就得提前报废了。
到了东方家后,她还占了婆婆张雪的边,每天可以吃一盅燕窝。张雪是个非常懂得保养的女人,每天早上必喝一盅燕窝,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婆婆让她每天也随她喝一盅。
她倒是很接受婆婆的好意,只是有些担忧地想,这么年轻就开始滋补保养了,那到四十岁时,会不会产生抗体,到时什么补品都不管用了,反而老得更快呀?
这个家里的另外两个外来成员,原来也都是大有出处。小王是老爷子的警卫员,是大军区特别安排给老爷子的,吃住都在东方家,负责腿脚不方便的老爷子的生活。
其实也没多大事,主要工作就是给老爷子洗澡,偶尔充当司机,或者帮小阿姨干一些她做不了的活。听说他在部队也是小有来头的人,能这样安分的当个警卫员,看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他平时话不多,见了祝琪祯也只是腼腆一笑,从来不说闲话废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房间里看书学习,他的年龄还不到二十,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去考军校。
项阿婆是祝琪祯在这个家里唯一感到头痛的人,不是她不好,是太唠叨,三句不离想当年。
她是东方奶奶陪嫁过来的丫头,十几岁就从上海过来,在东方家待了一辈子,所以没人当她是保姆,她也从不拿自己当外人,说话做事都是一副长辈的样子,就连东方凯歌夫妻俩也敬她三分。全家人都吃她做的饭,吃了几十年,所以即使她现在有些老糊涂了,却还是不嫌弃她做的菜。
八十多岁的项阿婆,说她是在东方家干活,倒不如说她是在东方家养老,因为连她的衣服也都是小阿姨洗的。
所以祝琪祯更是不敢得罪,她唠叨,便陪着笑脸听她唠叨。
老糊涂的项阿婆还特别护短,虽然她因为祝琪祯退婚的事一直对祝琪祯心有芥蒂,但当祝琪祯在门口被隔壁的小孩用鞭炮吓着时,泼辣的项阿婆硬是带着祝琪祯敲开隔壁家的门,要他们家送祝琪祯去医院检查听力,完了还不依不饶的要他们家小孩给祝琪祯道歉。
祝琪祯在一边汗颜,她想,这项阿婆怎么和老爷子一样,都喜欢将小事化大,化复杂,化麻烦呢?
项阿婆您知不知道,那可是大军区的朱参谋长啊!
一家子里,祝琪祯最喜欢的就是老爷子,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但祝琪祯知道东方乾跟他关系最亲密,她也觉得老人家格外好亲近。
他总是乐呵呵的,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精明,祝琪祯时常想,他就是个十足的老狐狸。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老爷子的喜爱。
她时常拿着手提,跑老爷子房间去,教他上网打牌,下棋,看新闻,因为她怕极了老爷子老拉着她干这些事。
小阿姨说:“以前老爷子总拉小王玩,现在就只找你了。”
记得老爷子第一次找祝琪祯下棋时,吓得她手脚发软,她讪讪地假笑着问:“您想下什么棋?”
“丫头,什么棋都行,爷爷都可以。”
但我不可以碍……我什么棋都不会碍……她想了想,从桌子上拿来围棋,对老爷子说:“爷爷,您会玩五子棋吗?我们玩这个吧!”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一种会玩的棋类了。
“五子棋?小王以前没跟我玩过,不过知道怎么玩,丫头,你慢慢和爷爷玩。”
祝琪祯大喜,心想您不会才好,就算教会了你,一时半会儿自己也不会输。
没想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大错特错,仅仅两盘以后,爷爷就翻盘反败为胜,然后祝琪祯再也没赢过。
她一生气,跑去拿来笔记本电脑,对老爷子说:“爷爷,你打赢了我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打赢他们,那才厉害呢!”
老爷子疑惑不解,于是祝琪祯将QQ游戏里的各种棋类房间及玩法告诉他,讲解给他听到了一定积分,就能进入更厉害的房间,那里面每一个都是将军那样的人物,到那时才叫高手对决呢!
老爷子顿时来了兴趣,立刻申请了QQ号进入游戏。
祝琪祯问,“爷爷,您想取个什么名字呢?”
“东方胜利啊!”
“不是的,爷爷,游戏里基本上没人用真名,您看看他们。”说着她指着游戏里玩家的名字给老爷子看。
“这都什么鸡ba名字。”老爷子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不满地嚷嚷。
“爷爷,您说脏话。”
老爷子哈哈大笑,“习惯了习惯了,爷爷下回注意。”
“爷爷,我看您就叫‘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吧!”
老爷子听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拍着祝琪祯的头说:“这名字不错,还是我孙媳妇取的名字好!”
从此,老爷子抱着手提天天在游戏里厮杀,有时输了就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冒,有时遇上了好对手,连饭都不肯吃。全家都拿质问的眼神看祝琪祯,吓得她立马起身,跑进房间,非拉出爷爷来才敢上桌动筷。
老爷子还加了祝琪祯好友,名单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可怜兮兮地挂着,所以还要时常忍受老爷子的骚扰,他没事就发表情过来,她得猜测他要说的话,然后一一回答。
在东方家,祝琪祯虽然没有过得如鱼得水,却也随心所欲,适应得还算不错。
没心没肺的人适应力总是比较强。
[19] 千里遥控
婚后没多久,老爸安排她进了公司上班,一个无关紧要的出纳,和她的专业无关,和她的兴趣爱好也无关。
她的专业是英语,可至今还没过六级,四级证上的内容也只为应付考试,现在脑子里也只剩下字母了。对于工作,她没什么野心,反正公司哥哥会管好,与她无关。
不过进公司不久之后,她靠着裙带关系,安插了钟诚在哥哥身边做秘书。并非她心机多深沉,而是纯粹的想让好朋友和自己一起工作。
祝珏祯是从来不请女秘书的,他认为女人没结婚的得花时间谈恋爱,结婚的得带孩子照顾老公,能花多少心思在工作上?能有多少体力陪他熬夜加班?愿不愿意随他到处出差?更或者遇上一些世故的还会对他动点心思,他可不想搞办公室恋情出来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他从上班开始,就从未用过女秘书。为此祝琪祯还求了哥哥不少日子,天天晃悠到哥哥的办公室,跟他耗持久战,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反正就是放着自己的工作不干,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用眼神骚扰着他。
祝珏祯终于举手投降,答应让钟诚来面试,但是能否录取,还要看她表现再说。
钟诚的面试结果还没下来,所以近一个星期以来,祝琪祯天天上班都在混水摸鱼,早退,然后到钟诚新租的小房间陪她玩。
原本祝琪祯是想带她回东方家和自己一起住的,后来想想东方家的关系这么特殊,又在军区大院里,一定不喜欢陌生人随便住进来,所以放弃了这一打算。
有了钟诚的陪伴,祝琪祯的生活更加锦上添花,有人一起逛街一起喝茶,生活倒不觉无聊。
周末两人相约逛街,直到腰背酸痛腿脚麻木,才决定在外面吃了晚餐再回去。
两人来到商场顶楼的美食城,在台湾板烧的料理台前坐定。这里的特色就是可以围坐在厨师面前看着他做。热火腾飞香味扑鼻的铁板上,各种美食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钟诚,你吃点什么?赶快,我饿晕了。”祝琪祯拿起菜单迫不及待地问。
“随便啦,你点吧!这些东西上火,我还是少吃的好。”
祝琪祯撇撇嘴,自顾自的点了许多。
上了饮料,钟诚随口问道:“七七,你跟你的上尉老公怎么样了?”
祝琪祯哼了一声:“别提他,我们是阶级敌人,结婚后再也没见过。”
钟诚吃惊不小,“不是吧?当兵的没假期吗?”
“有的吧,听爷爷说像东方乾这样家在外地的军官,一年有四十天假。”
“你们……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哪有人新婚没蜜月,还一别就是两个月的?”
祝琪祯苦涩一笑,低声说:“我们原本就不熟,能有什么问题。”
“那有电话或者网络联系吗?”钟诚打破砂锅问到底,在她认为这样的婚姻绝对存在大问题。
“偶尔吧,他空下来会给我打个把电话,不过他基本比较忙。别提他了,没劲。”祝琪祯其实心里有些小小的不乐意,院里附近好几个人都在外地部队工作,可是他们基本每月都会回来待几天,像自己这样新婚就不见老公身影的新娘子,自己都觉得没面子。而东方乾不提回来,她更加不会开口让他回家。
原本也没什么感情基础,不见就不见吧!她想。
“七七,”钟诚看了眼祝琪祯,挣扎着开口,“你和郑昕彦后来有联系过吗?”
祝琪祯一愣,她似乎从结婚后就很少想起他了,不知是放下了还是绝望了,被她这样一问,愧疚心油然而生,情绪顿时低落,她轻轻摇摇头。
“其实……唉,算了算了。”
“什么呀?说话说一半,存心吊我胃口啊?”祝琪祯不满地嚷嚷。
钟诚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结婚那天我消失了一个多小时到底去了哪里吗?”
祝琪祯点点头不屑地说:“你说你上厕所,嗛,谁信啊?生孩子都够时间了。”
“我去接郑昕彦了。”说完钟诚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只是吃东西的手微微停了停复又继续,便接着说,“他求了我很久,说只是想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让我带他进酒店,远远的看看你就行了你也知道,你结婚那天,酒店没有请帖是进不来的。所以,我带着他进来偷偷看了你个把小时……七七,其实……郑昕彦让我告诉你,他会一直等你的。”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面前的厨师不知在板烧上倒了什么调料,食物瞬间烧起旺火。祝琪祯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靠,“吓死我了!”她拍着胸脯一副受惊的样子,“帅哥,吃个饭而已,别搞得这么惊心动魄的。”
厨师抬头对祝琪祯微微一笑,随后火势渐渐消失。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祝琪祯像突然才想起似的转头问钟诚。
钟诚一愣,随即摇摇头,叹口气说:“七七,有时候我觉得你大智若愚,可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猴精。没什么,吃东西吧!”
祝琪祯也不再问,低头若无其事的吃东西。
她怎么可能没听清楚呢?她就是听得太清楚了,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逃避。
郑昕彦说会等她,她能怎么回答?叫他别等了,死了那份心,会有用吗?还不如从头到尾都不理会,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想起郑昕彦,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那个陪伴自己四年的男孩,那个对自己视若珍宝的男孩……
郑昕彦,你叫我该怎么办?
这时,手机响起,祝琪祯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死鱼脸?
“真是不恰当的时候出现不恰当的人。”她在嘴里小声嘀咕了句,然后快速咀嚼嘴里的东西咽下,才端正身子接电话,说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有些怕东方乾。
“喂,你好。”
东方乾已经习惯了她每次接电话都把自己当陌生人问候,他猜想难道祝琪祯已经笨到不会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了?“吃了吗?”他没情绪地问。
祝琪祯奇怪,您大老远的打来电话,就是问我吃没吃?您还能请我吃不成?可不知不觉的就脱口而出,“吃了。”
“那现在去机场,马上。”
“啊?去干嘛?”
“别问,这是命令,立即出发!”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对方已经挂了电话,祝琪祯大感莫名其妙,随即破口大骂:“奶奶的,死鱼脸,你凭什么命令我?连个理由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
钟诚在一旁看得好笑,“别气了七七,你不理他就是了,她大老远的还能把你怎么样?吃东西了,吃完我们继续。”
祝琪祯看着钟诚,踌躇满志的表情瞬间崩塌,她挎下了肩膀,苦着张脸说:“他就是有本事大老远的也能把我怎么样啊!您慢吃,我给连长复命去了。”
她的确有理由害怕东方乾,有一次她感冒了,窝在床上赖到十一点还没起床,碰巧东方乾打来电话,除了命令她马上起来,还说她缺乏锻炼,以后需要每天去健身。
结果第二天起,小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敲她门,拖着她去大院操场跑步,和一大群离退休的老首长你追我赶,还频频被夸东方家的媳妇好样的。
天知道她气得直想去撞墙。三个星期后,她再也不堪忍受折磨,终于打电话向东方乾告饶,保证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再也不感冒了,可恶的死鱼脸才取消命令。
祝琪祯立刻买了单,说:“你自己回去吧,死鱼脸肯定让我去机场接他什么战友呢!”然后拎起包便往外赶。
钟诚惊得没了语言,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出好几步远,于是冲她身后大喊:“祝琪祯,你完了,你老公太能使唤人了,使唤还不需要理由!还有你,实在是太好使唤了,不使唤你都对不起自己。”
祝琪祯停下来对她苦笑:“钟诚,您就别看热闹了,你以为我天生就这样吗?钢铁是一天就炼成的吗?是那死鱼脸太彪悍了,不听话不行啊!”说完转身便跑。
[20] 相见亦再见
到了机场,祝琪祯刚想拿出手机打给东方乾,便觉得身前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包围,她抬起头,楞楞地看着一身军装的东方乾。
他好像又黑了一些,而眉眼却越发分明明亮。依然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看着祝琪祯,仿佛只是在看花花草草,或者路人甲乙丙。
“回家。”说完他牵起祝琪祯的手便走,祝琪祯吃惊,他不是说穿军装要庄重吗?不能拉拉扯扯吗?可没敢多问,任由他拉着走向停车场。
跟他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只是在这一刻,她没由来地想起了郑昕彦,此时此刻,他又在做什么呢?他如果看到自己的手牵在另一个男人手中,又会是何种表情呢?
到了车前,东方乾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还开这辆?我的车呢?”
祝琪祯不满,“瞧不起我的车?它又不比你的车少零件,有什么不好?”
东方乾放开她的手,坐进了副驾驶座。
小QQ上了机场高速,匀速出发,两人一路无话,原本就不算和谐的关系,此刻突然被一辆车破坏得更加彻底。
祝琪祯比不了东方乾的定力,大暑天的就差憋死在这冻人的气氛里,她干咳一声,终于开口解释:“那个……其实是你的车太大啦,我不太会开。万一擦着碰着了,怕你会找我麻烦啦。”
东方乾抽着烟,冷冷地问:“找你麻烦?你觉得我会怎么找你麻烦?”
“这个我哪知道啊?你又不是大方的人……”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祸从口出,于是马上挂上讨好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嗯……男人都很爱车啊,我老爸和我哥哥都把车当宝贝养的,我以前想学,他们死活不让,所以啊,像您这样酷的人,又是这么有个性的悍马,我哪敢随便碰啊!
闻言东方乾突然被一口烟呛着,用力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恶狠狠地瞪着祝琪祯,“告诉过你别撒谎,忘了?”
祝琪祯大惊,她怕死东方乾的威胁了,马上开始舌头打结,“没没没,没撒谎啊,那个……只是夸张一小点而已嘛!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夸张了。”她扭头偷看东方乾的脸色,见他没有继续发难的样子,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下。
她在心里偷笑,勇于承认错误,这招对付东方乾还是很灵的。“您要喝水吗?这瓶绿茶您先喝着,知道您回来,我特意买来放车上备着呢!”说完又是一惊,她根本不知道来接的是东方乾啊?
完了完了,这回马P拍到马背上了,笨嘴!笨嘴!也不知道东方乾听出问题来没,她偷偷将眼睛瞟向东方乾,见他扭着头看窗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她才终于大呼了一口气。
而此刻的东方乾,手握绿茶,看着窗外,抿嘴微笑。工作的疲累之苦,两个月的相思之苦,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爆发。
这样的祝琪祯,让他没由来的喜爱。在山上的两个月,他时常想,这个婚到底结得对不对?这样的祝琪祯被丢在东方家,会不会太委屈她了?而自己,又爱不爱她呢?
直到刚才,他确定,自己是爱的。
只有见到她,自己的心才会放松,自己的嘴才会上扬。
由于没有通知家人,东方家并不知道东方乾回来,而他也并不打算今晚回家,打电话给东方凯歌报备了一声,说明天再回家,便让祝琪祯开车去了他们的新房。
新房里没什么变化,干净的一尘不染,看的出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再次来到这里,新婚时所有的记忆便突然冲出脑海,尤其是那疼痛的一夜。祝琪祯瞬间明白了东方乾不愿回家而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想着,情绪顿时开始紧张。
放下简单的行李,东方乾说:“我去洗澡,你帮我拿衣服。”
“啊?这么早?”
东方乾挑挑眉,有些隐忍的笑意,“洗澡还分早晚?”他俯身逼视她,“你想到什么了?”
祝琪祯大窘,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她暗骂:笨嘴!笨嘴!人家只说洗澡,又没说要干什么?你怎么自己就给自己挖坑往里跳呢?
“那个……我是说,你你你……”她猛然想到一个好借口,立时提高音量大声问:“您还没吃晚饭吧?应该先去吃饭。”
东方乾转身便往浴室走,边走边说:“飞机餐吃了点,不饿。”
东方乾洗完澡出来,出乎祝琪祯预料,他并没有催促自己去洗澡,更没有其他过分亲密的举动,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点支烟。
祝琪祯远远地坐在沙发另一头,无聊得犯困,白天又和钟诚逛了大半天,早就累得浑身酸软。
“我去上网。”她跳起来跑进书房,她想要不今晚就熬通宵好了。可是还没到十二点,她便坚持不下去了,回到客厅,发现东方乾依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着无聊的广告,不动如山的样子。
她找了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客厅里空空如也,进房一看,东方乾从沙发上抽烟改为床上抽烟了,依然静静地靠着看电视里的辫子戏。
没头没脑的你能看得懂?祝琪祯在心里自说自话着爬上了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前她还迷迷糊糊的暗自高兴,看来死鱼脸没打算侵犯自己。
听着祝琪祯均匀的呼吸,东方乾的内心纠结达到了顶点。他本就不是一个会花言巧语,巧舌讨好的人,与祝琪祯的婚姻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而她甚至是被逼无奈才与自己结的婚。
看得出,她没有接受自己,不然平时她就不会这么战战兢兢对待自己,而对于和自己独处,更是躲躲闪闪。
他不想让祝琪祯觉得自己回来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那更会让祝琪祯产生反感情绪。
他关了电视,扭头看着微微张嘴呼呼大睡的祝琪祯,嘴角情不自禁地绽开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缓缓躺下,轻轻伸手,想将她拥进怀里。
就在这时,祝琪祯倏地伸手猛的出拳,狠狠打在东方乾脸颊上。她其实并没有完全睡死,一直都警惕着身边这个男人的异动。
她想,自己的初夜已经毫无保留的给了他,那么接下去的自己,她希望是自愿的,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样,是个充满疼痛与不甘的回忆。
不得不承认,让她这个想法变得坚定的是郑昕彦这个助力。在今天得知了那个大老远跑过来只为了见一眼穿婚纱的自己的郑昕彦,那个痴痴傻傻的说要等自己的郑昕彦,是他动摇了她原本原本绝望的意志。
而这一刻,她想既然身体不属于自己了,那么心,必须保留。
东方乾瞪着眼怒视着她,想弄清楚她究竟是睡着了条件反射下的动作,还是早就准备好给自己的反击。
然而,他失望了,他在祝琪祯脸上看不到平时的唯唯诺诺,看不到犯错后的惊慌讨好,却是一脸坚定不可侵犯的表情。
“我那么可怕?”他冷声问。
“我不喜欢被强迫。”
东方乾想说自己根本没有想强迫的意思,不然就不必等到现在!可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辩解的人,出口反而是一声冷笑,“强迫了又怎样?”
祝琪祯眼神蓦然放出厉光,她死死盯着东方乾,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恨你一辈子!”
这样的祝琪祯是陌生的,是东方乾前所未见的,即使她费尽千辛万苦跑到山上跟自己决斗,也不曾露出过这样阴狠的一面。
这说明她对这件事的意志和决心吗?或者是她对自己的触碰已经反感到如此境地?又不然是她反抗自己的第一步?
而东方乾,不是被吓大的,更不是个肯认输的人,即使是婚姻,他也要掌握绝对的主导权。
他同样冷冷地回视祝琪祯,从容不迫地说:“那你就恨我一辈子好了!”
说完按住祝琪祯的胸部。对,只是按住,与任何抚摸都无关,几乎用力到以此来支撑他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粗暴地撕扯祝琪祯的衣服。
她立即尖叫,张牙舞爪毫无章法的朝着东方乾乱挥乱打,东方乾已经将她的衣服掀至胸口,露出傲然挺立的胸部。
他尽量仰头躲避祝琪祯的攻击,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握至头顶,翻身压在她的身上。
祝琪祯感觉到他只压住了自己一条腿,于是条件反射,抬起膝盖用力一顶,他瞬间松开双手。
祝琪祯猛地爬起,欲抬腿补上一脚将他踢下床,不料突然被他抓住脚踝,用力一扯,重心不稳的祝琪祯毫无预兆的往后仰。
“砰”的一声脆响,是祝琪祯后脑撞到墙上的声音……
这场家暴,在祝琪祯几乎晕厥的伤情下得以结束。
东方乾微一愣神,立刻抱起她,“说话!说话!”他大声地喊着,声音有些许颤抖。
好一会儿,祝琪祯张眼看了看东方乾,接着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东方乾沉着脸没有说话,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力揉搓着她的后脑,不尽快将淤血揉散,明天一定会大肿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祝琪祯才恢复力气,于是毫不客气地挥手在东方乾身上拼尽全力地打着。
“死鱼脸,你要谋杀啊?我差点就死了!”她间断性地哭着,中间夹杂着咒骂,“我恨老爸,为什么要我嫁给你啊?妈妈说只要初夜留在新婚之夜就能幸福,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幸福……骗人,妈妈你骗人!我恨你们所有人,为什么要逼我结婚,为什么要我嫁给你这个死鱼脸……”
她是真的感到委屈了,她憎恨促成这场婚姻的每一个人,害她陷到如今这种矛盾的境地中来,不敢想从前的郑昕彦,也不敢爱现在的东方乾,难道自己的一辈子,就要这样度过?
……
许久,她停止哭泣。夜已经深了,小区里格外安静,而房间内更是针落可闻,除了祝琪祯偶尔的几声抽噎,显得格外突兀。
床头淡黄色的灯光暖暖地照着,东方乾终于停手,缓缓放开祝琪祯站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间。
祝琪祯躺着听了会儿动静,客厅似乎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她失望地嘀咕了句:“这样你都不离家出走,没劲!”
[21] 被毙危机
第二天醒来,她摸摸自己的后脑,软软的肿起一个大包,于是咒骂了东方乾一遍,她慢慢起身。
许久没练跆拳道,经过昨晚一翻折腾,她发现自己浑身都散架似的酸痛。
换好衣服,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慷慨赴义般打开了门。
客厅里非常安静,她转头看了一圈,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影。犹豫着,她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接着,浴室、洗手间、婴儿房、厨房,最后连自己房间内的更衣室都去查看了个遍……
屋子里没有任何他的气息,仿佛昨天他就没有存在过,行李也早就不见,只剩下更衣室里那套他换下的睡衣。
她拿在手里,心中说不出是生气、害怕或是失落。
她知道昨晚其实是自己过分了,有些无理取闹。东方乾所要的,只是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求,而她也有这个义务满足他。可是,她就是无法听从自己的理智,身体胜过了大脑,行动胜过了欲望,她知道自己的内心狠狠的任性了一回,也放肆的背叛了一回自己的婚姻,虽然只是心理上的。
“死鱼脸,你该不会真的离家出走了吧?”她哀叹一句。反抗他的后遗症,让原本就胆小的祝琪祯开始后怕。
以后要怎么和东方乾相处?
以后那个死鱼脸会怎么折磨自己?
以后……他现在究竟是回家了还是回部队了?
她拿起电话,却不敢给他打,更不敢往家里打,一问肯定露馅。她要是问东方乾回家没,不就说明自己不知他的去向,明摆着两人吵架了嘛!
东方家要是知道自己把死鱼脸气回部队了,会不会把自己赶回家啊?老爸会不会要自己啊?
坐在客厅里,她担惊受怕,却毫无办法。一晃神,时间已经十二点,手机在这时猛然咋响,吓了她一跳。
拿起一看,是爷爷“喂,爷爷。”她有些没底气地接通。
“小乖,怎么还不回来呢?你爸爸妈妈今天都特意赶回来吃午饭了,你们俩还磨蹭什么?”
完了,东方乾没回家,这是祝琪祯的第一反应。“那个……嗯,爷爷,东方乾有事,我们不回来吃饭了,他去见战友了。”她实在不敢说自己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老爷子立刻不悦,大声骂道:“臭小子,昨天回家了不见人影,今天还敢先去见战友?还有,他手机怎么回事?怎么关机了?叫他立刻给我回电话,敢不回家老子毙了他!”
祝琪祯一听吓得一阵哆嗦,老爷子这么凶悍?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要是知道是被自己气跑的,会不会毙了自己?看来之前想的把自己赶回家,让自己做下堂妻,那都是痴心妄想。
她声音发抖着立刻解释:“他他他……他,他手机丢了。我马上叫他给您回电话,爷爷您别急,别急啊!”
匆匆挂了电话,她马上拨给东方乾,可怎么打都是对方已关机。她泄了气,看来死鱼脸现在在飞机上,他肯定是离家出走了。
想了许久,她给东方乾发了条短消息:开机立刻给爷爷打电话,他要毙了我。
然后抓起包立刻往门外赶,压根忘记了自己脸没洗,牙也没刷。
她跑到茶店买了一盒明前龙井,然后开着车急匆匆地回家。
刚在大院前的路面上停好车下来,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自己面前,祝琪祯一抬头,东方凯歌正从院里走出来。
她赶紧立正身子,恭敬地喊了声:“爸爸!”
东方凯歌在她身前站定,淡淡地开口问道:“就你一个人?”
祝琪祯点头随即又摇头,“不是,他有事。”东方凯歌的压迫感绝对不亚于东方乾,或者更甚一筹。
这时只见车后座的一个军装老头探出头来,笑着说:“东方,你家儿媳妇够低调的啊,开辆QQ。”
东方凯歌也是轻松随意地回答:“孩子懂事,叫人省心。”
祝琪祯心里的小鸟立刻飞到天上去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听见公公表扬自己呢!
“那个……爸爸,您去上班吗?”她在无话找话地随口问道。
“嗯,出去开会。你进屋吧!”他转身上车时,突然扭头,“手里提着什么?”
“明前龙井,东方乾带回来孝敬爸爸您的。”一说完她就后悔的想捶死自己,在心中呐喊:笨琪祯,你就从来办不好事!你是孝敬他的吗?你是用它去贿赂老爷子的,能不能保住性命就靠它了。
东方凯歌闻言站直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祝琪祯。
祝琪祯一惊,不是吧?在心里说说,您都能听到?你们爷仨都这么厉害,还叫我怎么活?
她赶紧开口辩解道,“真的真的,爸爸,东方乾让我带回来给您呢,您带去办公室喝吧!”说完殷勤地双手奉上。
东方凯歌怎么会不知道祝琪祯在撒谎,东方乾会给自己带礼物?开玩笑!
想到是祝琪祯的一片好心,内心越发满意这个儿媳妇。而她那副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不信似的表情,叫他无论如何都不忍拆穿她。
东方凯歌接过盒子,然后转身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一回家,客厅里只有小阿姨和小王,见项阿婆和爷爷都不在,祝琪祯赶紧溜上楼回房间,她不但怕爷爷枪毙自己,还怕被项阿婆唠叨发疯,她疼东方家所有的男人,尤其是东方乾。
换了衣服,祝琪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内心焦急不安。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却毫无办法。
终于一跺脚,心想,算了,不贿赂了,直接找老爷子认罪自首去。然后她英勇就义般地走下楼。
进了老爷子房间,他正坐在桌前对着手提走象棋。
“爷爷!”祝琪祯甜腻腻地喊了声,然后挽着老爷子的手臂在他身边蹲下。
老爷子专心看着电脑,不满地问:“那小子呢?”
“爷爷,我……有话跟您说呢!”
老爷子低头,见祝琪祯苦着脸的样子,马上放下鼠标,大声地问:“他欺负你了?丫头,跟爷爷说。”
她想了想,和东方乾打架是他们两人的事,何况告状告到他的家人那里,基本也没用,谁不向着自己人啊!
最终她摇头否认,“没,他欺负我呢!是……是我犯错误了。”祝琪祯郁闷地说着。
“哦?犯了什么错误?”
“呃……意志不坚,投敌叛国!”
老爷子脸上立刻闪现一脸肃杀,冷然地瞪着祝琪祯,吓得她赶紧站起来摇头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嗯,东方乾原本打算买让我带过来孝敬您的东西,刚刚见了爸爸,就被他拿走了……也不是,不是被他拿走,是我自己立场不坚定就给爸爸了,可我真的是想孝敬您的,我保证!”
听完老爷子才哈哈大笑,指指椅子说:“嗯,是意志不坚,不过投敌叛国还算不上,我们这一家子的,你想让我们爷俩打内战啊?”
“我错了,爷爷,我用词不当,我意志不坚,我叛爷爷投爸爸,不过我的心还是在爷爷这的,您放心。“
老爷子又是哈哈一阵大笑,“说吧丫头,你今天这么反常,肯定有事求爷爷,对吧?”
祝琪祯赶紧顺着梯子往上爬,摆出一副崇敬的表情,“哇,爷爷您真厉害,这都被您猜中了,不过不是求爷爷办事,是我犯了比意志不坚更严重的错误。”见老爷子认真在听的样子,她接着说:“我和东方乾……”
突然,老爷子的手机响起,他抬手示意祝琪祯暂停,接起电话:“小子,还舍不得回家?”
“部队突然有事,所以提前回来了,刚刚在飞机上,所以手机关着。”东方乾的声音清晰的从手机里传来,祝琪祯马上立着耳朵仔细听。
“什么事那么重要,才刚到家又要走?”
“有任务,您也知道,这些不能说的。”
“什么P任务?你们连上百号人,政委、参谋长,还有那些排长班长都干什么吃的?非你不可?”
“爷爷,组织上派下来的,您就别担心了,过段时间我就回来看您。”
东方乾在那边先挂了电话,祝琪祯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来,东方乾没说是被自己气跑的,老爷子至少不会收拾自己了吧?
“小乖,你跟爷爷老实说,你们吵架了?”老爷子早就混****精了,他们两个小鬼的这点花花肠子他还能看不出来?
祝琪祯内心的第一回答是:何止是吵架?打都打过了,咱脑袋现在还伤着呢!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说,表面上笑魇如花地回答:“哪能啊,我们有什么可吵的?爷爷您想太多了。”
[22] 遇
被毙的危机总算安然度过,之后也没有出现令她担忧的东方乾的报复。不但如此,她发现东方乾开始完全忽视忽略她,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她时常想,这样很好,这样各过各的,正合自己的意。可是每当邻居的小媳妇们有意无意地和自己说:“我老公后天又要回来了,你们家东方呢?”这时,她就会感到尴尬难堪,她总会死鸭子嘴硬地道:“刚走呢!我们在新房那边住,你没见到吧?”
周末,祝琪祯和钟诚两人逛街,经过电脑城时,发现门口在搞促销活动,于是两人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看。
“哇,好可爱的仙人球!”祝琪祯拿起一小盆在手里仔细端看。
“小姐,现在只要在我们数码城内购买任何一件产品,凭票即可获得一个仙人球。仙人球防辐射,放在电脑桌上,对身体有益。”导购小姐热情地向她介绍着。
“走吧,”钟诚拖着祝琪祯欲走,“数码城里又没什么你需要的。”
“可是我好喜欢这个仙人球!”
钟诚欲哭无泪,“小姐,你总不能为个仙人球去买台电脑吧?这玩意几块钱就能买到了,夜市里多的很。”
祝琪祯小兔子般看着钟诚,“可是我喜欢这个……进去看看吧,我的笔记本电脑刚好被老爷子霸占了,台式的我不喜欢用,咱们进去买一台吧!”
钟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吧你?为个仙人球买台笔记本?没搞错吧?”
祝琪祯嘿嘿笑着,“顺便嘛,走走走,咱们进去看看。”说着她拉上钟诚便走。
在各个铺位逛了一圈,都没有一台让祝琪祯一眼看中的款式,倒是有一个店铺的展示柜前,播放‘蜡笔小新’引起了她的注意。一般电脑里播放得都是高清的数码电影或者高清MV,像这样播放一个不清不楚的动画片倒是少见。
她和钟诚两人站在显示器前面,看得认真起劲,电脑城内各种音乐声电影特效声非常大,吵得她们听不清楚,于是她们凑近电脑前,俯着身子听小新可爱的声音和搞笑的台词。
就在祝琪祯呵呵笑出声时,柜台另一边,显示器的后面突然站起一个人,惊讶地看着她。
祝琪祯同样一副吃惊的表情,眼睛瞪得圆圆的,“郑……昕彦……”
随即,郑昕彦恢复神情,对她展开往时阳光般的笑容,“七七。”
祝琪祯却一时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手心隐隐冒汗。
钟诚见此赶紧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郑昕彦。”
“呵呵,是。你们来买电脑?”
“七七想买笔记本,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开的。”
祝琪祯和钟诚互视一眼,表情像吞了鸡蛋,“你不在T市了?”祝琪祯问。
郑昕彦笑笑,语气轻松地说:“嗯,这边城市大,发展机会也相对也会更多。”
“你爸爸能同意?他的公司你不管?”
“七七,我这不是已经开了吗?他的公司本来就不是我的兴趣,我开电脑公司也算是专业对口,学的就是计算机嘛!先进来坐吧!”他伸手邀请两位入内,又唤来店里的员工倒了两杯茶。
祝琪祯有太多的不明白和不理解了。他这样跑到这个城市来开店,为的是什么?真的是因为这个城市发展机会多?或者还是像之前他对钟诚说过的那样,是为了等自己?
人生总是这样,当你已经对一个人或一件事感到绝望时,又会突然跳出一个人或事横亘在你面前,亦或拨乱心弦,亦或绝处逢生,让人产生曙光再现的感觉。
但这份感觉她没想要,也没敢要,除了搅动得她内心慌乱不安,再别无其他想法。
“七七,有看中选定哪款吗?”郑昕彦问。
祝琪祯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那有特别喜欢的牌子吗?”
“无所谓。”
“你是做什么用?如果是专业画图或者玩游戏什么的,配置需要好一点。”
钟诚听了咯咯直笑,“她能画什么图啊?也就是种菜收菜用。”
祝琪祯白她一眼,回过头来点点头,“嗯,能种菜收菜看电影的就行。”
郑昕彦也是弯着眼睛轻笑,“你这两个要求,现在的电脑都能满足。你看那款惠普白色的还行吗?”
他伸手一指,祝琪祯扭头去看,柜台上一台白色的笔记本尤其惹眼。
她看着笔记本,心里想到的却是,郑昕彦了解自己,一直都了解,知道自己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
“就那台吧。”
刷完卡,她见郑昕彦拿出一台新电脑,准备安装程序,她忙说:“把你的那台样品给我就行了,我还有事。”
钟诚看她一眼,又看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的郑昕彦,忙补充道:“是啊,我们和同事约好了,得赶紧过去呢!”
郑昕彦沉默着放下手中的电脑,拿下样品机包装起来,又在里面放了一只无线小鼠标,然后起身说:“走吧,我送你们下去。”
“不用不用不用,”祝琪祯又摇头又摆手,“我们认得路,自己下去就行了。”
“不怕你们迷路,只是送送。”他淡淡地说着,表情却是无法掩饰的伤痛。
“这老板当的,真客气!”钟诚一拉祝琪祯的手,“走了,有人替我们提东西还不好啊?”
三个人走出店内,乘坐扶梯缓缓而下。钟诚随口问郑昕彦一些他在这边的吃住行问题,祝琪祯只在一边默然不语。
到了车前,郑昕彦将电脑递给她,却转头对钟诚说:“难得遇上了,改天有空聚一聚吧!”
“好啊,“钟诚答,”我电话刚刚已经留给你了,以后电话联系吧!拜拜!”
两人上了车,祝琪祯发动、挂档,临踩油门前,却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着,身穿咖啡外套及牛仔裤站在路边,痴痴地望着自己,样子萧索孤单,与背后促销中的电脑城人潮涌动形成鲜明对比。
祝琪祯赶紧猛地一脚油门,逃也似的离开……
一个多月以后,当祝琪祯以为郑昕彦说的聚一聚只是客套时,钟诚在QQ里告诉她:郑昕彦晚上约吃饭。
——|||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那你去还是不去?
纠结中……〒_〒
我看他第一次邀请我们,作为地主之谊,我们也应该请上他一回,这次就去吧,还有我呢!
怕怕……不知道见了说什么^_^"
那你就多吃点。
广告词哇?您还帮着赵薇打广告?
是赵薇帮着厂家打广告好伐?我说你别绕了,去不去啊?
去啊,您都帮我解决温饱问题了,干嘛不去啊?姐妹,咱就靠你了∩__∩y
闪了~~周扒皮来了。
周扒皮?谁啊?
你哥!!!
——|||
晚上下班,两人相约来到市里一家有名的特色私房菜馆,郑昕彦已经提前到了,一个人坐着静静喝茶,见到两人起身相迎。
“我们没迟到吧?一下班就来了呢!”钟诚笑着开玩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祝琪祯随即在钟诚旁边坐下。
“没有,是我早了到了。你们吃什么?”郑昕彦说着将菜单递给她们。
“这里我也只来过一次,七七点吧!”
祝琪祯边翻菜单边随口回道:“你的第一次就是我的第一次。”
气氛一愣,祝琪祯抬头看看两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语带双关的话,马上嘿嘿一笑,“想什么呢你们?脑子里都装日本片了吧?”
另外两人均是轻笑出声,钟诚用手肘一推祝琪祯,“我们也没说什么啊,是你对号入座了吧?”
祝琪祯尴尬,若无其事地对服务员说:“你们的特色菜,上个三荤三素就行了!”说完将菜单递出去。
听完她奇怪的点菜方式,郑昕彦也忍不住笑道:“七七,你吃快餐呢?还三荤三素。”
“她吃快餐又不是这种点法了,见了每样菜都想要,烦着呢!”
郑昕彦大笑,“对,她在食堂点菜常常搞得后面排队的人破口大骂。”
“谁骂了?”祝琪祯不满地辩驳,“他们只是抱怨!抱怨懂么?”
“懂了,懂了,他们只是‘大声’抱怨。”郑昕彦频频点头笑答。
气氛因此而变得轻松愉快,三人聊着大学时光,很快店内便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令祝琪祯担心的没话题没有发生,与郑昕彦的尴尬也没发生,反而一派融洽和谐。
[23] 祝琪祯,要‘蛋’定!
倏地,钟诚的手机铃声大作,一看号码,她先翻了个白眼,才接起,但语气却是非常尊重严谨。
“你好,祝总……是……和七七在吃饭……刚坐下不久,菜还没上齐……好的,一会儿见。”
祝琪祯见她挂了电话,于是问:“我哥哥这个时候找你干嘛呀?”
“廉价劳工充分利用呗,除了加班还加送外卖!”
“啊?你要走了?”祝琪祯顿感紧张,虽然刚刚气氛不错,但是就留她和郑昕彦单独在一块,她可不敢保证还能侃侃而谈。
“嗯,”钟诚看着祝琪祯似哀求般的表情,苦笑着说:“要怪就怪你们家周扒皮吧,整个一工作狂人。”
“那……我们一起走吧!”祝琪祯硬着头皮说出这话,看也不敢看郑昕彦一眼,她知道现在对方的表情一定糟糕透了。
不料钟诚却说:“菜还没上齐,你们再吃一会儿吧!”她很清楚如果就这样走了,郑昕彦一定非常伤心。虽然现在七七已经和东方乾结婚,但是她还是打从心眼里向着郑昕彦那边。尽管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无望再在一起,但是郑昕彦想多见见七七的心她还是懂的。“郑昕彦,你们慢慢吃,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请你吧!拜拜!”说着她拎起包便走,不留给祝琪祯一点机会。
但是郑昕彦却也站起,说:“那就下次再聚吧,我也吃饱了。”他感激钟诚的帮忙袒护,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祝琪祯害怕跟自己相处。
原本来到这个城市,只是因为太想念也太不甘,所以告诉自己,到她长大的城市去看看,工作几年,说不定就心平气和了。只是到了这里以后,看见每一条街道都会猜想这里是否是祝琪祯曾经走过的……又陆陆续续听说了一些东方家的事……想念变得更想念,不甘变得更不甘!
那个他心爱的女人,只因为家族间的利益,而嫁作他人妇。
她现在好吗?他时常想。
只是,人总是那么贪婪,当一个月前的巧遇后,他更加疯狂的思念祝琪祯,跟原本打算得,只在这里生活几年大相径庭。最后他决定不再与自己的心较劲。
见见吧,只是见见而已……
又是一个多月后,钟诚提着祝琪祯的笔记本来到郑昕彦的店里找他,说笔记本总是蓝屏,七七最近比较忙,所以托她带过来给看看怎么回事。
郑昕彦扯扯嘴角牵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她真忙!”
钟诚也是尴尬,“别介意啦,七七你是知道的,做事总是比较极端。”
郑昕彦没回答,打开电脑查看了一会儿,说:“不像是中毒,可能是CPU风扇或者主板散热器出问题了,品牌机我们不能私自打开修理,所以只能寄回厂家看看什么情况。”
“不是吧?”钟诚大呼,“那她最近的菜不是又得我收拾啦?”
郑昕彦轻笑,“真没看出来她这么爱劳动。”说着他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台笔记本递给钟诚,“先拿我的给她用吧!”
小心翼翼地打开郑昕彦的电脑,祝琪祯心情很复杂。当钟诚告诉她这台笔记本是郑昕彦自己的时,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拒绝,但是冲动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接下。
现代人的私人电脑,仿佛就像过去的日记,里面记录着当事人每一天的状态。虽然电脑不能直白地写下当时的心情,但却留下每天走过的痕迹……保存着的账号密码,浏览过的网页,收藏夹里的存档,还有硬盘里的‘秘密’!
她坐在床中央,在开机登录页面随手按下郑昕彦惯用的密码,随即传来Windows系统音乐。
桌面上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我的电脑、回收站和两个文件夹,而其中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是——77。
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她点开这个文件夹,里面赫然跳出的,通通是他们四年来的合照,有大头贴、别人帮忙拍的,还有两人举着相机自拍的。
只是,上百张相片,全部都被做成了黑白色,背景几乎全黑,只剩下两张清晰的笑容。她用幻灯片模式,一张张自动播放着,黑白照里两个人天真灿烂的笑脸,仿佛透着无限嘲讽,讥笑自己这个俗世红尘里的凡夫俗子……
快速翻下笔记本,她趴在上面嚎啕大哭,“祝琪祯,”她大喊,“别去想他了!别去想他了!……”
她一遍遍重复着对自己说。
郑昕彦都懂得爱情已经死去的道理,为什么自己还不明白?他将所有照片做成黑白色,是在纪念死去的爱情,他虽然和自己同在一个城市,却从未主动联系甚至没有透露一点消息,他约自己见面却并没有单独相处的意思。
郑昕彦是在进行一种仪式,与过去告别,重新开始的仪式。她了解郑昕彦,他总是说:“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他现在只是想在她成长的城市将她遗忘……
自己对过去的不舍和对现在的不坚定,换来的是什么呢?与自己痛苦纠结,与东方乾争吵不和谐,与郑昕彦呢?让他背上破坏军婚罪?
“祝琪祯!要‘蛋’定!要‘蛋’定!”
不知不觉,落叶纷飞,冬天紧跟着秋天的脚步,带着寒意与各种节日纷杳而来,时间就在无波无澜中平静度过。
祝琪祯在两个月前的痛哭过后,时刻铭记着对自己的告诫,再未见过郑昕彦。而自己的心,也随着那次眼泪的逝去而逐渐冷静下了。
没剩几天就要过年了,东方家似乎并不催促东方乾回家,全家人照常上班应酬,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给东方乾打电话询问何时回来过年。
这让祝琪祯无比惊奇,自己不希望东方乾回家还情有可原,可这一家子人都有这个想法?
看了眼坐在客厅里捡燕窝毛的小阿姨,她凑过去问:“小阿姨,东方乾一般过年前几天回家啊?”
小阿姨抬起头来,也是一脸茫然地说:“我在这里过了三个年了,从没见连长回来过过年,“说完她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靠近祝琪祯耳边,“项阿婆说,连长大学毕业后就都是在部队里过的年,我看祝小姐你还是打个电话催催吧,不然指不定又不回来了。”
“那他以前也是这样几个月回来一趟?我是说在我和他结婚以前。”
“哪里啊,你们结婚前我也只见过连长一次而已,还是因为爷爷住院了才回来的。”
祝琪祯有些想不通了,这东方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诡异?
这天下班回家,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青竹下的老爷子还有……东方乾?
祝琪祯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转身又踏出院门。
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她和东方乾自从上次家暴后,至今已经近四个月没有见面了,就连声音,也没有听见过,他没打给过她,而她也不敢打给他。
家里人似乎也隐隐看出些端倪,可当初东方乾肯结这个婚,已经叫他们安心不少,现在也不敢更多的强求他。只是在每次他打电话回家时,全家人都接了个遍,包括项阿婆,然后,爷爷就会说:“小乖,你们也说几句。”
于是,祝琪祯就会特别听话地拿起话筒,装作开心的样子对着电话嘘寒问暖,问长问短。
可是电话里,早已忙音一片。
现在那个被称作自己合理合法的丈夫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让她感到既陌生又害怕。
陌生是因为仅见过几次面却已是伴侣,害怕是因为他们曾经在床上大打出手……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东方乾。
“丫头,在门口干什么呢?”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啊?”祝琪祯匆忙跑进去,来到两人身边,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说:“爷爷,那个……我东西落车上了,去拿呢!”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又为了让自己也相信这个随口掰的瞎话,她不断地点着头,眼睛目不斜视。
“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老爷子笑着揶揄。
她谄媚地陪着笑,“哪能啊哪能啊!”
“来,坐爷爷身边,看我们爷俩下棋。”
下棋?咱不懂啊?有啥可看的?但是没办法,她还是讪讪地在老爷子轮椅旁的藤椅上坐下。
看着桌子上的车马炮象士卒,她发誓自己永远也不要学这种无聊的游戏,没十分钟便昏昏欲睡。
对面的东方乾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谈不上和她打招呼,即使眼神交流都没有。
祝琪祯时不时地偷眼看他。他浓密的睫毛一直在没有表情的脸上覆盖着,未曾抬一下眼皮,穿了件格子衬衫外面套着羽绒外套,下巴清爽的没有一点青须,看来是刚刚洗过澡,这样休闲装扮的东方乾倒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禁暗暗赞叹……
随后又无限懊恼的鄙视自己:色女!(嘿嘿,不好意思,趁机给自己打个广告!)
没劲!她在心里暗自腹诽,突然一个哈欠不自觉地打出来,当她张着嘴惊觉不对时,马上抬眼看东方乾的表情。
果然,他正看着她,眼神淡淡的,看不出责备或是其他情绪。
“那个……爷爷,我给您加水。”为了弥补自己不专心的态度,她立即起身,端起老爷子的大水杯。
“不用了,外面风大,我进去了。小子,咱们改天接着下。”随即他一声吼,“小王。”
很快小王出来,推着老人家进屋去。
院子里只剩下东方乾和祝琪祯两个人,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只有院里沿路的几盏不算亮的小路灯照着,还有东方乾那比灯光更明亮的眼睛毫无遮掩,□裸地直视着她。
祝琪祯眼神躲闪着东张西望,不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是假笑着说道:“嗨,你好!”
说完她就想咬下自己的舌头,暗骂:笨嘴!笨嘴!
“不认识我了?”东方乾终于开了金口。
“没有啊!怎么会。”祝琪祯讪讪的。
“那么你看了我十多分钟,有研究出什么来?”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他他他…竟然都知道!?祝琪祯大窘,立刻红了脸,同时在心里大惑不解,他明明就没跟自己对上视线,怎么会知道?
“呃……你怎么回来了?”她想,赶快转移话题,坚决不和他在偷看的问题上纠缠。
“不喜欢?”
“倒不是。”
“喜欢?”
她一愣,怎么感觉不对呢?虽然不是不喜欢他回来,但也没有喜欢他回来啊?
想明白后,她咬牙切齿地说:“东方乾,给我下套呢?我才不上当!”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挣扎了一会儿,她问:“我要是说还不错你会不会一直要我住这里?”
“既然不错为什么不想住这里?”
“我……”她放低了声音,因为她知道这个说法不合理,“我想老爸,也想哥哥。”
“还有呢?”他继续问。
“还有什么?”
东方乾却没有回答,毫不犹豫地蓦然起身,“进去。”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哼!他冷笑着想:想老爸,也想哥哥,却惟独没想将要和自己生活一辈子的丈夫,这个婚姻,实在失败得可以。
祝琪祯十分纳闷,自己只是说想老爸想哥哥,又没要求回家住,他这突然变得是哪门子脸啊?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还有?……究竟还有什么呢?
[24] 恶作剧?!
晚上,东方凯歌和张雪都推掉应酬,难得的全家聚齐吃饭。祝琪祯有些郁闷,搞了半天,就她一个人不知道东方乾今天回家啊?
晚餐一家五口齐聚一堂,吃得和乐融融。大家已经小半年没见东方乾了,都显得格外高兴,期间还开了一瓶五粮液,一家人小酌上。
平时东方凯歌和张雪比较少在家里吃饭,难得不用应酬在家也是都不喝酒,而老爷子因为身体关系也很少喝,但现在祝琪祯才算见识到东方家的酒量,一斤高度白酒没见他们像酒桌上那样拼杀,却在聊天当中,不知不觉就喝完了。
她自然不能幸免于难,只是敬了长辈们几杯而已,却已开始头脑发胀,双颊发烫了。以前的她不太喝酒,即便喝也就几杯啤酒而已。
起初在餐桌上她还能勉强硬撑着,饭后坐在那硌人的红木沙发上时,她只觉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变得吵闹,视线所触范围都被无限放大,胃中也一阵阵翻搅。
东方乾坐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微瞌着眼靠在沙发上,猜想她难道喝多了?可他记得她只喝了几小杯啊!
“没事吧?”他凑近祝琪祯低声问。
“嗯。”许久,她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见她这样,东方乾起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盘小阿姨才切好的水果,递到她面前,“先吃些水果。”
看着面前的盘子,视线被放大的祝琪祯,仿佛见到一个脸盆。于是,毫不犹豫地张嘴就往里面吐,而且吐得相当豪放,还喷出带点放射性的弧度来。
结果,小小的水果盘被吐满一盘还不够,地上、东方乾的手上、身上,还有祝琪祯自己的腿上,通通都是她的‘晚餐’。
东方乾单手端着盘子愣在当场,看着祝琪祯满意地擦擦嘴继续靠在沙发上,甚至还眯着眼睛对自己微笑?!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全家人都见到了这令人乍舌的一幕。
“呀,这孩子酒量这么差?小阿姨,快拿垃圾桶来。”平时雷厉风行的张雪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快抽了一大把纸巾接过东方乾手中的盘子。
东方凯歌也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站在母子俩身边。
就属老爷子最镇定,哈哈大笑着说:“丫头,这么不能喝,怎么做我们东方家的媳妇?以后跟爷爷好好练练!”
收拾了一会儿,东方乾抱着祝琪祯上楼。机灵的小阿姨急急地跟在身后。
进入房间前,他倏地转身,对小阿姨说:“你去忙吧!”
砰的一声,小阿姨被关在门外,“可……祝小姐的包……”看看手里的包,她愣怔住,站了会儿,最后只能无奈地转身下楼。
东方乾将祝琪祯轻轻放入浴缸,看着她依然面带微笑,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问道:“你故意的吧?这么喜欢玩?”
祝琪祯还是闭着双眼微笑着,微微噘着双唇,翘起嘴角。
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开始脱她的衣服,一件……一件……从外套到牛仔裤,从线衫到保暖内衣,他的动作有些紊乱,手指所触碰到的皮肤,都是滚烫的……
最后只剩下一套蕾丝内衣,祝琪祯在这时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全身鸡皮顿起,她似乎幽幽转醒,迷朦着眼睛看了东方乾好一会儿,才口齿不清地咕哝:“死鱼脸,婚内强J也是强J,明天我上军区告你去!”
东方乾霎那间所有冲动一散而尽,被气得脸都绿了。他不知道这该死的女人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竟然这个时候还在提防自己,而且还想着要去告自己?
他咬牙切齿地说:“以后你别求我强J你!”
接着他不再有心思对她小心翼翼,伸手拿下莲蓬头,打开便往她身上淋。
第二天祝琪祯幽幽转醒,在睁开眼睛之前,她便回忆起了昨晚那些模糊的影像:呕吐、被脱衣服,冷到发抖的冲澡……她安静地伏着一动不动,感觉到东方乾靠躺在床头,但几乎没什么动静。
她想:完了完了,死鱼脸已经醒了,要怎么面对他啊?上次的事还没和解,现在还雪上加霜地吐他一身,这么火上浇油推波助澜了一把,他还会不会放过自己啊?或者就一直这么和他冷战下去?
装死许久,她渐渐有些按耐不住,感觉浑身都发麻发痒,哪都想去抓几把,所有别扭的感觉都突如其来。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她一咬牙,心想不管了,他要敢报复自己,就上军区告他家庭暴力!看看谁怕谁!
“啊……”她假装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徐徐睁开眼睛。
终于看清身边的东方乾,他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捧着笔记本看足球塞,却开的静音。看着场上的运动员无声地跑着,感觉上十分诡异。
见他无视自己,祝琪祯犹豫着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强硬的?客气的?
想了想,她语气并不和善地说道:“东方乾,以后不要再用凉水冲我,对你来说刚刚好的温度,对我来说就是没温度。”
“还想有以后?”东方乾瞥她一眼,继续看球赛,“昨天我忘了开热水。”
祝琪祯瞠目结舌,气得差点又想出手打人。该死的死鱼脸也太没人性了吧?竟然在大过年的季节用冷水给自己洗澡?他准备要了自己的小命吗?这打击报复的手段也太残忍太不人道了吧?!
她怒视着东方乾,深恶痛觉地说:“死鱼脸,我要是死于非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只听东方乾淡然开口道:“八点半了。”
祝琪祯这才反应过来。她正奇怪今天手机上的闹钟怎么没响,还以为自己醒早了呢!
“你怎么不早说!”她噌地坐起,才发现自己□,赶紧又躺下,“你你你…出去!我换衣服。”
“不是你爸的公司吗?你还怕迟到?”他没理会,依然不动如山地坐着。
“今天年度总结报告会呢!我还答应老爸今天一定早到的。完了完了,要被哥哥骂死了,你快出去啊!”她已经急得语无伦次,开始用脚踹东方乾下床。
东方乾挑挑眉,没有异议,合上笔记本电脑,穿好牛仔裤拿件外套迅速出门,动作却毫不慌乱。
祝琪祯恨得牙痒痒,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自己□裸的丑样子躺着,他就狡猾的早早穿戴整齐?
十多分钟后,祝琪祯匆匆下楼来,急急地问:“东方乾,见过我的包吗?找不到了。”
东方乾抓起身边的包,站起来:“你开车慢,我送你。”
祝琪祯吃惊不小,死鱼脸这么好心?吐他一身他不生气了?他不是又在想着什么法子修理自己吧?
她探究似地盯着东方乾,看了好一会儿,只听东方乾不耐地开口问道:“你走不走?”
“不了,”她伸手拿过包,“我还是自己走吧!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东方乾深吸了口气,胸前不小的起伏了一阵。他简直有冲动想掐死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你没有命运,它已经和我的绑在一起。”他冷冷说道,然后夺下她的包抬腿便走,复又停下脚步转身说:“还想留下和我探讨命运问题?”
祝琪祯不乐意地白了他一眼,匆匆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开完一天的年度总结报告会,一些部门、个人获得表彰嘉奖,大笔奖金也随之而来。不过,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大部分人在无赏无罚中安然度过,比如祝琪祯。
她迟到的后果是遭遇哥哥强烈不满的眼神威慑。当她一个人姗姗来迟,突兀地闯进上百人的会议大厅时,哥哥祝珏祯正在台上发言讲话,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叫她差点转身逃跑。
终于在自己部门的人身边坐下,她大大地吐了口气,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工作的时候太认真。她看看坐在台下正奋笔疾书记着会议记录的钟诚,真是对她深感同情,“可怜哇,钟诚姐姐!”她轻声嘀咕了句。
晚上是公司中高层人员的聚餐,也算是公司犒劳员工的年夜饭。对于车间厂房,低职位的员工,公司是采取发红包补贴的方式,一来因为一线工作人员人数众多,组织会餐不方便,二来发放现金对于这些工人来说,也是最实际最慰藉人心的做法。这是祝珏祯提出来的,是他升做总裁后第一个收买人心的小手段,并且广受好评,一下子让下面的员工接受了这个年轻的祝总,不仅仅只当他是一个靠着老子的富二代。
祝琪祯刚到酒店,椅子还没坐热,便接到了东方乾的电话。
“不在公司?”他在电话那头问。
“是啊!”转念一想,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在公司?连忙问:“你在公司?”
“嗯,”他简单地应着,“你没开车,打车回去了?”
祝琪祯这才想起早上是他送自己上班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跑来接自己?想不到他还挺细心的。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没呢,今天公司吃年夜饭,我坐哥哥的车来酒店了。”见东方乾沉默着没回话,她以为对方不高兴了,立即补充道:“那个……晚上我自己打车回去,不用接了。”
“你在哪个酒店?”
“怎么了?”
“我一个朋友从部队刚刚回来,上次他没来得及参加我们的婚礼,今天约好一起吃饭,我们去你那边吃点好了。”
“哦……不过这里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呢!”
“你先吃,我会安排,到了给你电话。”
[25] 照片里的女人
祝琪祯和老爸、哥哥坐一桌,同桌的都是公司高层,钟诚因为只是秘书,所以坐得比较远。
“哥哥,”她小声问,“一会儿我先走没事吧?”
“怎么了?”祝珏祯将她面前喝了一半的水加满,问。
“是东方乾,他说一会儿来这边吃饭。”
祝珏祯坏坏地笑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如胶似漆的了?吃个饭还追过来?”
祝琪祯立即红了脸,捶了他的手臂一拳,不满地辩解:“追什么追,是他朋友从部队回来了,还没见过我,想见见呢!”
“你确定是他朋友要见你,不是他要见你?”
祝琪祯翻了个白眼,“他要见我?我昨天才刚刚把他得罪了,不找我麻烦就好了,还见我呢!”
上了几个菜,东方乾来了电话。她和老爸哥哥打声招呼,便匆匆赶去大厅。因为没订位,所以他们并没有在包厢吃,不过即使大厅,能够这么晚过来还有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
和东方乾一起来的并不止一个朋友,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并且都带了女伴。据说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发小,不过当兵的只有东方乾和一个叫黄少卿的人。
四个男人喝酒喝得很高兴,期间他们几个不断地叫着嫂子,还频频举杯向她敬酒,都被东方乾代喝了。
“可以啊,东方,这么护着。”一个朋友说。
祝琪祯听了赶紧客气地解释:“我不会喝,真不会喝。”昨天还吐他一身呢!
“不会吧?东方家还有不会喝酒的?”黄少卿笑说:“你们家是连项阿婆站出来都能喝倒几个年轻小伙子的,你说你不会喝?”
项阿婆的酒量祝琪祯知道,每顿饭都得喝上那么一二两,有时兴致高了,还会和老爷子拼上一拼。
“干嘛非要嫂子喝啊?”黄少卿的大肚子老婆插嘴道:“我们女人本来就不该喝,伤身还伤皮肤。你也别喝了,胆固醇过高的人,一点都不知道顾着自己。”说到最后一句,伸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酒杯。
祝琪祯在心里偷乐,还以为她帮自己呢,没想到最后那句话才是最终目的啊!
黄少卿乖乖地放下酒杯,嘴里却说:“东方,我们几个这么久没见了,专程过来看嫂子的,你非要我们带老婆干什么?刚刚在桌子底下,我这腿都快被拧青了。这下倒好,直接把酒杯都拿下了,咱们兄弟几个还怎么喝啊?”
祝琪祯吃惊不小,是东方乾让大家都带上老婆的?
突然心里涌上一阵小小的甜蜜,她没想到东方乾做事还挺周到,不然他们几个老朋友喝酒聊天,留她一个女的坐在一旁也只能发呆。
偷偷瞄了眼坐在身旁的东方乾,他正缓缓地从嘴里吐出一口烟,表情淡淡的。
酒过三巡几个人喝得正高,这时,站着喝完酒的东方乾突然停住动作,直愣愣地立住不动。祝琪祯感觉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群人从对面包房向这边走来,应该是刚刚吃好饭的样子,其中好几个身着军装。
所有人都感觉出了不对劲,纷纷转头看向那群人,随后同桌的三个男人也都变了脸色。
祝琪祯纳闷,那群人里有什么不对劲吗?直到从走近的人里,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军装的女人,她才隐隐有些明白。
这个女人她是见过的,虽然只是照片上,但在东方乾房间里那本仅有的相册中,她的出现频率太高了。
从小时候起,他们两个便似金童玉女般定格在相片中,高中时代后,东方乾的所有照片几乎都是跟她的合影,虽然大部分都是好几个人的集体照,但这个女孩永远站在东方乾身边,幸福地微笑着。一直到大学时代,两人共同穿着军装,神采奕奕的犹如一对璧人。
虽然两人没有一张显得亲密的照片,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一定有故事
面前的这个女孩,身材高挑的让人感到压迫。是啊,照片里她站在东方乾身旁都不觉矮,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她面容姣好五官深刻,竟有点混血的感觉,真人比照片中更加漂亮。
只是,尽管她笑着,可是难掩笑容里的落寞。观察两人此刻互望的神情,祝琪祯突然不安,自己又算什么呢?
她低下头来不忍再看,眼角余光却瞥到东方乾一只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握着,指节泛白。
“东方啊,吃饭呢?”只听人群中走在最前面的高个老头说道,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东方乾依然全身僵硬着,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却完全没有回话的意思。此时同桌的另外三个男人早就站得笔直,郑重地问候:“司令好!首长们好。”
老头笑呵呵地抬手示意,“随意些,你们开家庭联欢呢?”
闻言另外三位家属也都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
祝琪祯感到不适,虽然在东方家的半年里,见了不少军人,也和不少首长同桌吃过饭,天天接触的老爷子就是老司令,东方凯歌也在大军区谋重要军职,可从没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过,感觉自己就是个外人,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东方啊,这位坐着的就是夫人了吧?面子不小啊!”
听出司令话里的不满,祝琪祯赶紧起身,干干地笑着说:“司令爷爷好,我……喝酒输了,被罚不许动呢!您不会也要罚我吧?”
老头哈哈大笑,然后转身说:“小徐,你在T市这么多年了,今天难得碰上这么多发小,就留下和大家叙叙旧吧!”说完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见众人走后,东方乾的一个朋友黄少卿问,“欢欢,你怎么回来了?”
徐欢欢淡笑着说:“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乡,我回家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见她话里带刺,黄少卿也不高兴地回道:“你这是冲谁发脾气呢?我们一伙从小玩到大,用得着跟我这么说话么?我得罪你了?”这些大院里的公子哥,原本就脾气不小,又是军人,更容不得一句不好听的。
另一位朋友见势不妙火药味愈加浓烈,赶紧拉身边的椅子,说:“欢欢,坐,好些年没见了,在T市还好吧?”
她没有坐,不疾不徐地答道:“是,七年了,今天第一次回来。”说完看了眼东方乾。
所有人还是站着,祝琪祯感觉无比尴尬,不知为什么,见到他们这样互相深情对视的样子,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多余的自己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她想了想说:“东方乾,公司聚餐还没结束,我先过去看看。”接着转头对徐欢欢说:“你坐这里吧!大家慢慢吃,我先走了。”然后她脚步纷乱地落荒而逃。
聚餐结束,已经九点多钟,祝琪祯见老爸和哥哥都有些喝多了,由司机扶着下楼,她也不愿再去蹭他们的车。
慢慢踱步到楼下,突如其来的寒风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覆盖住了双眼,原本想伸手拦车的身子重心不稳,险些向前摔去。
突然手臂一紧,被一股有力的力道拉住向后一扯,“你干什么?”东方乾冷冷地问:“和我闹脾气?”
祝琪祯莫名,“没有啊!是风太大了……”说完她又觉得不太对,难道风还能把自己刮倒不成?
“为什么先走?”
“呃……”她迅速思考了下,“因为我不能先逃了啊,公司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东方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以确定她是否在说谎。他的确想不出理由,祝琪祯会认出徐欢欢,会知道自己从前的事。
“还有……我为什么要闹脾气?”祝琪祯状似不解地问。
他松了口气,顺势牵起她的手说:“走吧,回家。”
被他拉着往停车方向走,祝琪祯觉得别扭。这双温热粗糙的大手,是自己陌生的,它应该曾经温暖过另一双手吧?回想今晚东方乾面对另一个女人的神情,更加从心底里排斥抗拒他的触碰。
她甩开他的手,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的朋友们呢?晚上不继续活动?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们会出去玩呢!”
东方乾没有在意继续走着,坐进车里发动车子后突然说:“等你。”
祝琪祯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问题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啊?
可……可可可,您的反映未免也太慢了些吧?!
[26] 夜聊
晚上,祝琪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感觉身旁平躺着一动不动的东方乾,似乎早就睡着的样子,她连翻身都只能小心翼翼的。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老是浮现徐欢欢的样子,还有东方乾看她时的表情,那种绝望,那种一触即发的隐忍,他们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为什么只是不远的T市,她却七年后才回来?而自己在这两人中间,又扮演着多么令人讨厌的角色?
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郑昕彦,如果自己和他在七年后相见,又会是怎样的情景?那个总是笑着,带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他,现在好吗?
叹口气,她又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准备再翻身。
“别动。”东方乾突然开口说道,“动得快和动得慢都是动。”
祝琪祯真的没敢动了,有些意外他还醒着。既然醒着,那就说点什么吧!她想。
“东方乾,你这次待几天?不会又只有两天吧?”
“十天。”
“项阿婆说你好多年没回家过年了,我以为你今年也不会回来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却答非所问,“我在,下面的战士们才不至于太想家。”
“那你想家吗?”
谈话似乎终止了,他没有回答。两人平躺着,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许久,久到祝琪祯以为他睡着了,只听他才缓缓说:“有真正爱我的人,那才叫家。”
“爸爸妈妈,爷爷还有项阿婆都非常爱你呀?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冷哼一声,“和你一样,比起家族利益来,我在他们心中实在微不足道。”
祝琪祯突然感到悲哀,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自由的可怜人。只是让她难以想象的是,看上去如此强势自信的东方乾,竟然也会迫于无奈。
“东方乾,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为什么要答应结婚?听我爸的意思,这场婚姻完全是由你自己做主的。”
东方乾慢慢转过头来,望着祝琪祯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对我来说都一样。”他不愿承认,其实是他的潜意识选择了祝琪祯,从相亲那时起,就已认定是她。
“那为什么是我呢?”
顿了一会儿,他说:“东方家的人没有自主婚姻,东方家的媳妇没有平头老百姓。从太爷爷起,就是组织上安排的婚事,是师长的女儿。从此太爷爷平步青云,从小小的连长做到了副军职,升了少将。也许从那时起,他老人家尝到了联姻的甜头了,所以他的六个儿子两个女儿,一直到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没有一个能逃过联姻的命运,我自然不能例外。”
“你们家一共多少人啊?”祝琪祯没重点地问了句。
“从太爷爷下面算起至少一百多号吧。”
祝琪祯大惊,从前只知道东方家人多,伯伯堂兄不少,想不到整个家族的旁枝算下来竟然如此可怕,“你们家能组成一个连了啊?”
东方乾扯扯嘴角,得意地说:“我是连长!”
祝琪祯也轻笑出声,“你敢把这话在爷爷面前说一遍?”
“在爷爷面前我还是连长。”
祝琪祯哼了一声,“你刚刚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是东方家族组成连队的连长。”
气氛因为简单的玩笑变得轻松,祝琪祯也因此让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突然又觉得不对,他说了一大通,可根本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啊!
“东方乾,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等了许久见他一直没反应,她又将问题重复一遍,“为什么是我呢?照你的话说,不是我也是别人,当初我那么排斥这个婚姻,跑你部队去撒泼,还……”说到这里她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下去,“还骗你家里人去你那里待了两天,你为什么帮我隐瞒呢?”
东方乾没理会她的白痴问题,一个翻身背朝她,命令道:“睡觉!”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东方乾特别想说话,刚刚已经没头没脑的和祝琪祯说了一大通,刚刚虽然下达命令说睡觉,可却忍不住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祝琪祯意外,东方乾今天太反常了,居然还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猛然明白过来,他今天见了一个令他失控的女人……
原来如此……
“起初是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回部队了,慢慢的我就忘记恨了。结婚和不结婚区别也不大,除了得和新的家人住,其他也没什么。”祝琪祯也是背朝着他,懒懒地回答。
东方乾听着心里却不舒服,她虽说和自己结婚了,可竟然觉得和没结婚区别不大?
“看来我担心你会不适应,倒多余了。”他有些气馁,复又随口问道:“你没练跆拳道了?”
“原本打算去报名的,想想一周要出去好几个晚上,还是算了,爷爷肯定会担心的。”
“爷爷没你想的那么食古不化,自己开心就好。”
两人没再说话,祝琪祯抱着身旁一人高的‘小熊’渐渐眼皮发沉,就在她即将入睡时,却听东方乾兀自说了句:“因为是你!”
祝琪祯迷糊了,他这突发奇想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思考了半天,脑细胞都快全军覆没时,她终于想明白了,难道……他是在回答自己半个小时前的问题?
她简直想跳起来哀嚎:苍天哪,杀了我吧!这死鱼脸的反应还属于正常范畴吗?
东方乾的生物钟很准时,每天五点会自然醒,可今天不是,他是被冻醒的。
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一点被子也没有,而旁边的祝琪祯不但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把那一人大小的棕熊公仔窝在被子里抱得紧紧的,横插在他们两人中间。
难怪自己没被子可盖,感情都被这头熊给抢走了。他没好气地伸手进被窝,一把夺过公仔甩在地上。
祝琪祯迷迷糊糊地醒了,感觉胸前的温暖突然被抽走,大感不满,条件反射般地对东方乾狠狠踢了一脚,大声嚷嚷:“死鱼脸,你干嘛抢我东西?”
东方乾没有设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倒在地。他立即一个翻身,马上站起来,怒目横眉地瞪祝琪祯。
祝琪祯顿时清醒过来。天哪,自己都干什么了?这下闯祸了,完了完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经踢了?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没有太用力的。”说完又觉不对,没太用力他都摔倒了,那岂不是让他更没面子?于是使劲摇头,“也不是,那个……您赶快上床来吧,天冷,别着凉了。”说完她迅速从被窝里跳起来,站在床上谄媚地陪着笑。
东方乾微仰着头,怒视了她好一会儿,她已经冷得开始哆嗦,东方乾才不慌不忙地上床。
见他终于躺下,祝琪祯赶紧跳下床,抱起地上的大棕熊,急匆匆地跑回床上。这头熊是陪伴她好多年的床伴,连上大学,她都想带着它过去的,只是被哥哥制止了。东方乾回来以后,她一直将熊放在自己的另一侧。
现在她想,虽然你连长大人回来了,但小熊的地位可不比您低,哪能被晾在地上?
祝琪祯抱着小熊刚刚跳上床,东方乾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把小熊捡回来啊!”她没什么气势地回答。
“‘小’熊?”东方乾看着比祝琪祯还高大的熊,重重地问。
祝琪祯不明所以,用力点头。
不料东方乾突然起身,连人带熊一把抱住,压倒在床上,抽出‘小’熊,随手一扔,冷声道:“让第三者走开!”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祝琪祯咯咯笑出声来,“跟它比,你才是第三者。”
东方乾挑挑眉,蓦然放柔了眼神,无限的冲动从心底冒出来,加上又是清晨,那样自然的反映毫无遮掩地释放出来。
祝琪祯笑着笑着,随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也感觉到了来自东方乾身体上的反应,她的笑容逐渐凝固。
两人就这么久久凝视着,东方乾不愿更近一步,他一直记着祝琪祯两次将自己推开的事,事不过三,这次他不会再主动。他倏地从祝琪祯身上爬起来,转身走进浴室。
听到关门声后,祝琪祯恶作剧得逞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抱起小熊蒙住头,哈哈大笑:“死鱼脸,你也有今天,憋死你!”
[27] 东方家的女人
年夜饭过后,公司里的高层基本上就不用上班了,像祝琪祯这样没在什么重要职位上,又是公司大股东,更是连刷卡都免了。
陪着祝琪祯,东方乾小有改变。虽然早醒了,却一直赖在床上上网,直到中午才起来。下楼经过二楼时,遇上了从房间里换衣服出来的张雪,东方乾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妈,早!”
张雪也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儿子在东方凯歌的严加管教下,从来没有晚起过,今天竟然破例睡懒觉?
于是不自觉地用眼神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祝琪祯,随即表情恢复正常,淡淡地说:“下去吃饭吧!”说完径自下楼去。
一直到张雪的身影不见了,东方乾才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祝琪祯,不满地命令道:“再赖床给我站军姿去!”
祝琪祯一脸愕然,不可置信地说:“你不是也赖了吗?怎么就罚我?”
“我是连长,你必须服从。”
“我又不是你的兵,凭什么呀?”
东方乾挑挑眉,不屑地说:“你人都是我的。”说完兀自下楼,留下一脸莫名的祝琪祯在身后暗骂死鱼脸。
饭后,陪爷爷聊了一会儿,东方乾又给祝琪祯下命令:“换衣服去。”
对于他这种无理的号施令,祝琪祯已经见怪不乖,也不好在爷爷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白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转身,不乐意的上楼去了。
老爷子乐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们爷俩像什么不好,连这治媳妇的法子都这么像。不过小乖不是你妈,她比你妈有趣多了。”
东方乾这才想起,自己的人生模式的确都是以东方凯歌为参照范本。这一刻才发现,居然连对待老婆的方式都如此相同。自己以前不就很讨厌他的专制,很厌烦他对妈妈和自己像对待下面的兵一样吗?怎么如今自己重蹈覆辙了呢?
看来得好好想想了。他想。
东方乾和祝琪祯出门后,开了自己的车七拐八拐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个不大的巷子口停下。
“到了?”一路上,祝琪祯问了他好几次去哪里,他都没有回答,最后只能闭嘴,然后在心里狠狠骂他。
“不是,开不进了,走吧!”东方乾熄了火,开门下车。
祝琪祯不满地匆匆快步跟在他身后,抱怨道:“你这大体积的车有什么好,像卡车一样,开得路要比一般的宽,停个车要比人家的多占地,一脚踩下去还得多耗人民币,你看我那车多好,哪哪都能去。爷爷不是一直说要低调要节约吗?”
“别人需要,东方家不要,”东方乾边走边说,“从政从军都要低调,东方家大半都从商,怎么低调?还掩耳盗铃干什么!”
“那节约呢?爱护地球资源环境,人人有责。再说你那车也不好看,简直像犀牛一样笨拙。”
“你还知道爱护环境?”东方乾转头冷冷看她一眼,随即淡淡地说,“我只开悍马,只有它配我。”
祝琪祯鄙夷地撅撅嘴,随即发现自己已经被带上一个不算宽的楼梯。这栋楼有些旧,又座落在巷子里,外观看不像居民楼,她想不出来东方乾带自己来这里究竟干什么。
上了二楼,只见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东盛跆拳道馆。
“你带我来玩跆拳道?”祝琪祯脱口问道。
“我战友开的,以后你就来这里练吧!”东方乾说完踏门而入。
祝琪祯想起了昨晚两人聊天时他曾无意中问过自己一句是不是没练跆拳道了……内心不禁一喜,欢快地随他进门。
道馆并不大,装修得也只能算一般,由于明天就过年了,所以里面并没有学员。
不过东方乾的战友人很好,也很热情,他让祝琪祯以后随时都可以过来,并且坚决不肯收费,反而弄得祝琪祯不好意思起来。
回去的路上,祝琪祯说:“我这样白白去他那里训练,多麻烦人家啊?”
不料东方乾不在意地说:“麻烦什么,他是我带的兵,从我部队里出去的,哪那么多穷讲究。”
祝琪祯在心里暗想:这孩子真不懂事。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年夜饭是在酒店里吃的,摆了四桌。老爷子下面的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所有的孙子孙女以及他们的配偶孩子通通齐聚一堂。
东方乾说这些只是爷爷枝系下的,和他血缘最亲的亲人。这些人工作都忙,一年到头也没有聚齐的机会,今年还因为东方乾是这一辈里最后一个结婚的,他的完婚代表他们这一辈人通通都已成家,所以意义特殊。老爷子因此强制要求,所有人必须赶回来过年。
这也是难得的人员最齐的家庭聚会。有不少还是从国外特意赶回来的,这其中许多人,祝琪祯都没见过,也许有的已经在婚礼上见过,但那天太忙根本没有印象。
也在这时,祝琪祯才知道,原来东方凯歌是他们那一辈里的老小,而东方乾是同辈里最小的,自己也是所有媳妇中,唯一没有生孩子的。
祝琪祯郁闷,过完年自己才二十三岁,用得着这么早就拖儿带女吗?何况……何况,咱一个人也生不出来不是?
她也如愿终于见到了所有东方家的媳妇,许多都如张雪一般,看上去就是精明强干的狠角色,也有一些如祝琪祯这般,躲在丈夫身边含蓄内敛的样子,但无论哪一种,即使样貌不佳的,却也是身着名牌,妆容精致,气质非凡的女人。
看着这些女人,祝琪祯忍不住想,她们都和自己一样是被迫结婚的吗?这些平时光鲜亮丽,人前风光无限的女人,她们都幸福吗?
年后第一天开始,东方家便成了会客厅,不断有人过来拜年。老爷子的老部下老战友,东方凯歌的部下战友,还参杂一些东方乾的部下战友,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闲。
有时同一时间,就会聚着好几拨客人,每顿饭也都有一大桌子人拼酒,有时一次就能喝掉三五瓶白酒,看得祝琪祯目瞪口呆。
她暗暗乍舌,这些当兵的太能喝了。
至此她才明白为什么年前家里还专门请了个厨师和保姆,照这阵仗,小阿姨和项阿婆哪应付得过来啊!
不但如此,两人还要在忙碌的会客间隙,抽出时间去给长辈、领导拜年,东方那么一大家子,还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无数,叫他们俩跑得简直就像明星跑通告一般,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时间都是按分秒计算的。
年初一和东方乾回祝家吃饭,一家四口融洽温和地喝着红酒,对比东方家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祝琪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家里的冷清,也感觉到老爸的孤单。
这也是祝琪祯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现在她才理解什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嫁了,就只能是偶尔回来看看了,女人,结了婚就得在夫家过日子,连过年这天都没得放假。
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初五,东方乾明天就要走了。祝琪祯惊奇地发现,这次死鱼脸回来待了九天。这次,他们相处得出奇和平,没有吵架也没有暧昧,仿佛就如同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熟人。
这期间,她竟然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反而意犹未尽似的
她为自己冒出的想法感到可耻,难道自己已经被东方乾的外表所迷惑?他每天板着张没表情的脸,对自己更说不上温柔,大半年的还只回家两次,自己这是怎么了?
“意志不坚啊意志不坚!”她捶着自己的脑袋喊。
吃完晚饭,祝琪祯早早地跑去房间上网。一家人除了老爷子,那冷冰冰的一家三口通通不在。
据说东方凯歌是去老首长家里了,而张雪和东方乾都出去开同学会了,即使孤身一人的老爷子,也有好几个老头陪他喝酒。貌似只有自己最不幸,钟诚回家了,大学同学不同城,小时候的同学朋友没联系,还真是可怜的孤家寡人。
将近九点时,她正看肥皂剧看得入迷,手机响了,一看来电,竟然是婆婆张雪!她可是极少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祝琪祯马上停了电视剧,正襟危坐,干咳两声润了润嗓子才接起电话:“喂,妈妈!”
“小乖,你现在有事吗?”
“我在家里,没事呢,怎么了?”
“你晚上没喝酒吧?过来接我,我开不动了。”张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舌头打卷,貌似喝高了,不然以她平时的干练劲,才不会这样说话呢!
祝琪祯一想,小王回家过年了,东方两父子都出去喝酒了,还真没个合适的人能派出去当司机的。她慌忙说:“妈妈,我没喝酒呢!您在哪里,我这就开车过来接您。”
“你别开了,打车过来把我的开回去吧!红云山庄,你让出租车开慢些,这边路比较窄。”
祝琪祯纳闷,您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怎么还能记得交代这些事啊?不过不管醉没醉,婆婆既然开口了,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办的,何况酒后开车是绝对要不得的,还是在山上。
出租车一直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红云山庄,这个光看大门就觉气势逼人的山庄开在山顶,保安无论如何都不让出租车进入。祝琪祯只好下车步行,足足走了近五分钟才到达婆婆所说的那个‘包厢’,一栋独立的乡土建筑,里面却豪华如五星酒店。
见到祝琪祯,张雪马上起身向大家告辞,还向大家一一介绍儿媳妇。
至此祝琪祯才恍然大悟,感情张雪是自己跑不了,就让儿媳妇来当托啊?
一群人又在推来敬去中,喝了好几杯,十多分钟后才得以脱身。
出门后,她看着脸色微白眼神清明的婆婆,暗暗偷笑:开玩笑,婆婆会醉?没醉才先走,醉了的话就像里面那群人似的不肯走了。
“车子在对面停车场,你去开过来吧,我歇会儿。”说着张雪将车钥匙递给祝琪祯,自己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祝琪祯拿着钥匙遥控不停地按,好不容易才看到一辆汽车尾灯闪了闪。
实在不能怪她笨,这里停着的车,牌子颜色都种类都差不多,从来不记牌照的她哪能猜出来哪辆是婆婆的?
开着车从停车场绕到‘包厢’门口时,婆婆还坐着,祝琪祯打开车门正想去扶她,突然从包厢里面跑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经过婆婆身边时,猛地一个急刹车,蓦然俯身抓起张雪的肩膀便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祝琪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数秒,她才反应过来,吓得马上转过身子不敢看。
婆婆,竟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拥抱?
[28] 威胁
内心很纠结,头脑很混乱,她想:自己是去帮婆婆拉开那个男人,还是装没看见?
再悄悄扭头看,婆婆依然冷静地坐着,好像在说些什么,双手轻轻地在那个男人的背上拍着,看她的神情,就像对待一个晚辈,没有丝毫暧昧。
喝多了。这是祝琪祯脑海里第一个跳出脑海的词汇。
想着他们拥抱的样子,这一刻她才算明白,平时在商场上说一不二的婆婆,什么时候在酒桌上怕过人?何况是像今天这样推说醉酒还让自己来接?即便小王放假回家了,东方凯歌还有司机啊?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纠缠的男人。
原来,婆婆也年轻过的。
原来,这就是东方家的媳妇,每一个都有故事。
再偷瞄一眼,天哪,他他他……他们,在干什么?那个老男人男竟然强吻婆婆?
敢动东方家的女人?他不要命了?
祝琪祯的心里立刻浮现出东方凯歌发怒时黑脸怒目、戾气冲天的样子,还有老爷子动不动就喊着枪毙的威胁。
完了完了,这回要出人命了!
她马上左右转头,看看车上有没有什么棍棒之类的器物可以敲开那个醉酒的老色狼。
发现车上什么都没有,于是准备推门出去踢开那个老男人,又转念一想,婆婆要是发现自己看到了,以后多尴尬啊?她真的需要自己帮忙吗?
……
她一咬牙,连门也忘记关,慌慌张张地狠踩油门开溜。
她想,赶快逃,不然不知道会不会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死在这山顶上,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找到。
刚开出大门,她又猛然踩住刹车。自己走了,那婆婆怎么回去啊?要是真被那个老色狼那什么什么了,也许自己没死在山上却会死在东方乾的手下。
横竖都是死……算了,还是回去救婆婆吧!
怎么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落到她手里了呢?
再次开到‘包厢’门口时,那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婆婆的同学们貌似也都出来了。她客气礼貌地和大家握手,然后坐进车里,还按下窗户和大家挥手道别。
祝琪祯咬着唇想,刚刚婆婆的同学们有没有撞见什么?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吧?
“怎么还不开车?”
意识到婆婆是跟自己说话,她马上点头回答,“哦哦。”
车子缓缓向山下驶去,车里极其安静,张雪靠坐在后座上,似乎睡着的样子。
祝琪祯暗想,怎么一家子都和东方乾一个毛病,反应这么迟缓,婆婆难道不想开口警告自己几句,或者威胁自己不许说出去之类的话吗?难道她以为自己没看到?
“小乖。”
终于要警告自己了,她想。
来了来了,于是祝琪祯将自己之前想好的套词顺溜地说出口:“我什么也没看见,出来的时候没找到路,后来开过了,回来时您和同学在道别了。”
“你和前男朋友是同学?”张雪闭着眼睛淡然地问。
祝琪祯不满地想:真狡猾,明明自己做错事,还想追究我的过去来做威胁。
“不是同学,是校友。”她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不得不回答,不搭理长辈是极不礼貌的。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没有!结婚后就再也没有特意联系了。”她摇头如拨浪鼓,急急辩解。她想碰巧遇上然后再吃个饭,应该不算特意联系吧?咱没说谎吧?
“别紧张,”张雪笑笑,“我没准备拿这个和你作交换条件,只是随口问问。今天忽然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了。”
“妈妈,您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年轻的时候?”她轻笑着重复,然后缓缓说:“比你风光,也比你漂亮。”
祝琪祯发现她怎么拐着弯骂自己啊?尽管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可您也不用这么贬低咱吧?
只听张雪又说:“他们父子俩很像,你这样的性格才合适,好好过吧,东方家的男人不亏待女人。”
祝琪祯心想,我没想不好好过啊?或者是您老人家不想好好过?转念又呸自己胡思乱想,公公婆婆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不好好过能过到现在?
“嗯……妈妈,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相信我。”还是强调自己的立场比较好,不然这么厉害的婆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整治自己。
张雪却没有接话,靠在座椅上睡着了一般,一路上再也没开口。
刚送婆婆到家,人还没踏进院子,祝琪祯的电话响了,打开一看,来电显示‘死鱼脸’。
刚接通还没开口说话,就听东方乾在电话里说:“来接我,人民路钱柜888。”说完便挂了。
祝琪祯看着电话咬牙切齿,您再急,用得着说一句就挂电话吗?凭什么你让我接我就接?现在都十一点了,有本事死在外面得了!
她豪情壮志地想完,然后瞬间泄气,步履匆匆地向外跑去。
她可不敢让死鱼脸等,东方乾要是一个不高兴,有得是法子折磨自己,得罪他就等于让自己不好过,何况他明天就走了,要反抗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啊!
没心没肺的祝琪祯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自我安慰。
服务员领着祝琪祯走到888门口。敲门进去,吓了她一跳,里面浓重的烟气滚滚扑来,唱歌的人也停下来看着一脸错愕的祝琪祯。
祝琪祯转头问服务员:“这里没着火吧?”
“找谁?”一个站着唱歌的男人拿麦问道。
她往包厢里看,好不容易从一堆男男女女中见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的东方乾,她气愤地想:死鱼脸,看到我来也不站起来,存心让我出丑吗?
“东方乾。”她没好气地回答。
“哦!嫂子啊!快请进请进!”座位上马上有个人站了起来,他笑着说:“你穿这样一下没认出来。”
祝琪祯不解,“我们见过?”
“当然,不记得了?上次在医院啊!”说着他转头对包厢里的人说:“东方结婚那天,竟然被我在医院里遇上了,小夫妻俩还穿着睡衣呢!”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纷纷调侃东方乾。
“进来吧嫂子,站着干什么?”又一个同学邀请道。
看来巴结死鱼脸的人还不少,连同学都认他做老大。她不屑地想,却没有进去,依然站在门口说:“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死鱼脸都不请自己进去,还进去自讨没趣?
“祝琪祯,过来。”东方乾开口喊道。
印象中,这是死鱼脸第一次叫自己名字,他似乎对自己说话从来都是将称呼省略掉的,要是现在自己偏不过去,会怎么样?
可是,她不敢。
她乖乖地走到东方乾面前,东方乾身边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让座,除了一个人,徐欢欢。
她安然地坐在东方乾身边,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倒着酒。
她暗自捶胸顿足,怎么就没想到呢?照片里他们都穿军装,肯定是同学啊!
今天自己是倒了什么霉运,大过年的一次次被当司机,还一次次被人利用。婆婆利用自己是为脱身,那东方乾呢?他们不是互相爱慕吗?还叫自己来干什么?看他们深情对望?看他们依依不舍?
“坐。”东方乾拍拍自己另一边的空位说。
祝琪祯坐下,视线对上倒好酒抬头的徐欢欢,她神情自若地微微一笑。
祝琪祯也是笑笑,“你好。”
“喝一杯吗?”
祝琪祯扭头看看身边的东方乾,他看着大屏幕,似完全没注意到两人隔着他的对话。
从他面前经过的声音,丝毫不影响他听歌的专注。
“谢谢!”她伸手接过徐欢欢递来的洋酒,“干杯。”接着自己往她端放在桌上的杯子撞了一下,举杯就喝。
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徐欢欢一副主人待客的态度,更不高兴东方乾一副任自己自生自灭的样子。她想死鱼脸一定是叫自己来难堪,给自己下马威的。
东方家的媳妇?去他该死的东方家!
[29] 天使亦或恶魔
“你等下开车。”不料酒杯还没到嘴边就被东方乾夺过。
“那你喝?”徐欢欢开口问道。
东方乾毫不犹豫的一口灌下,然后倾身放下杯子。
祝琪祯看着徐欢欢的表情,发现她冷笑了一声,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酒喝下。
怎么这两人这么怪呢?难道吵架了?祝琪祯暗想。
坐了许久,期间不断有人来敬酒,都被东方乾以开车为由,一一档下,祝琪祯闷闷不乐,却也不敢开口说走。
一首歌结束,新的音乐声起,突然有个人起哄:“徐欢欢,你的主题曲来了。”接着有人将两个话筒都递给了她。
祝琪祯看着屏幕,是一首老歌,‘你最珍贵’,需要男女对唱。
徐欢欢将话筒递给身边的东方乾,“东方,一起吧!”
东方乾丝毫不为所动,端坐着看屏幕,也不搭理。
有同学见势说:“欢欢,我跟你唱,麦拿来。”
徐欢欢却毫不理会,依然递着麦克。
气氛逐渐尴尬,歌词已经出来,却没有唱歌的人。祝琪祯感到郁闷,是自己破坏了他们的气氛吗?她转头轻声问:“东方乾,你走神了?人家邀请你呢!”
东方乾原来根本没打算唱,祝琪祯这一问,自己如果还不接麦,倒有此地无银之嫌。于是他接过麦,顺着歌词唱下去,“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祝琪祯吃惊,东方乾竟然这么会唱歌?
“你知道我爱流泪……”徐欢欢深情地接着唱下去。
“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接着两人合唱:“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梦才会真一点……”
徐欢欢,“我学着在你爱里沉醉……”
东方乾,“我不撤退……”
徐欢欢,“你守护著我穿过黑夜……”
最后,两人的声音随着音乐融和,“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你最珍贵……”
原来,这不仅是徐欢欢的主题曲,也是东方乾的,或者是属于他们俩的,同学们一定都知道,而自己竟然像个白痴,坐在这里听他们深情对唱。
祝琪祯说不出的难受,内心翻江倒海,看着两人各自盯着屏幕专注而投入的神情,她只想拿起酒瓶往死鱼脸头上砸去。
再听他们合唱,已觉分外刺耳,她随手捞过桌上的一杯爆米花,捧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唱完后,热烈的鼓掌声响起,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只听有个同学说:“东方,宝刀未老啊!”
祝琪祯哼了一声:“看不出来您还会唱歌?”她嚼着爆米花不爽地讽刺道。
东方乾却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因为自始至终他都觉得笨笨的祝琪祯不知道徐欢欢和自己的过去。“会唱歌很奇怪?我也是80后。”
“嗛!”
“难道你不是?”
“我是90前!”她哼了一声,“你那歌也叫80后?要听听真正的80后怎么唱歌吗?”她话里话外带着刺,突然很想在他的同学面前表现表现,尤其是徐欢欢。
东方乾挑挑眉,“洗耳恭听。”
她起身去点了首歌,东方乾的同学们见了马上给调到最上面。
音乐响起,起初是高跟鞋的脚步声,滴水声,随着一声枪响,节奏变得剧烈,祝琪祯拿起麦,开唱。
“尖叫划破漫长黑夜,香水透露你的方位……”
她点的是蔡依林的特务J,一首充满节奏感,MV特别性感的歌,加上她的声音和唱功,模仿得惟妙惟肖,瞬间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在掌声中,祝琪祯放下麦,然后不屑地瞥了一眼东方乾。
东方乾微微倾身,在她耳边含笑着说:“唱首歌而已,用得着得意成这样?”
“我是得意吗?我是讨厌你!”祝琪祯没好气地说。
“讨厌我什么?”
“就是讨厌,没理由!”
东方乾却低低笑出声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讨厌我和别的女人唱歌?你吃醋了?”
祝琪祯看看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又看看他那张微笑着的脸,还有刚刚他毫无遮掩的笑声萦绕在耳边。
这让她感到实在意外,死鱼脸今天怎么这么奔放?这样笑,还做这样亲密的动作,从来都没有过啊?或者是嗑药了?想想又觉不对,在座的一大半都是军人,哪里敢做那么出格的事?
无意间穿过东方乾瞥见了徐欢欢,她的神情说不出的淡然,却死死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原来……如此……
她狠狠地瞪了东方乾一眼,冷哼一声:“我吃硫酸也不吃醋!”
聚会一直到十二点多才结束,一群人从包厢里走出来,东方乾和祝琪祯走在最后面,刚一出门,遇上了匆匆经过的钟诚,祝琪祯惊讶,“钟诚?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钟诚的脸色并不好,蕴含着隐隐怒气,闻言她停下脚步,应付着说:“七七,以后再和你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小跑着离开。
“她这是怎么了?”祝琪祯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语着。
东方乾刚想走,抬头看到了祝琪祯身后的祝珏祯,他的左右边,分别被两个美女紧紧抱着腰站在不远处的包厢门口。他见到东方乾有些许尴尬,却也没有推开身边的两个女人。
东方乾隐隐有些猜到,钟诚刚刚的面色不济脚步匆忙,也许和祝琪祯嘴里的天下最好的哥哥有关。
“走吧!”他揽起祝琪祯的腰便走,他觉得还是不要让祝琪祯见到现在的祝珏祯比较好。
祝琪祯被东方乾的这个动作惊得浑身僵硬,不自然地走了两步,微微抬头,和一大帮同学走在前面的徐欢欢扭过头来,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对着谁。
祝琪祯突然觉得很失落,东方乾对自己的好都是表现给另一个人看的吗?
来到钱柜门口,一群老同学纷纷握手告别,有的甚至久久地拥抱,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非常好,并且久未见面。
最后,徐欢欢缓步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来,淡笑着说道:“东方,以前没机会见面,希望以后常联系。”
很普通的一句话,就像所有朋友间临别时的客套,东方乾的回答却莫名不善,他伸出手,与她相握,冷冷地说:“再见!”然后转身走掉。
祝琪祯对徐欢欢微一点头,匆匆跟上东方乾的脚步。
彪悍的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嚣张狂放。
祝琪祯地开着车子,打破沉寂随口问:“你们同学会多长时间开一次,怎么那么依依不舍的样子?”
“毕业后第一次。”东方乾坐在副驾座上回答。
“难怪。对了,为什么谁都喊我嫂子?连你同学都是,他们和你一样大吧?还是你留过级?”
东方乾白了她一眼,点了支烟,淡淡地回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什么都是家里老头肩膀上的杠杠花花说了算。圈子里的人,尤其是同学和部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调到谁的老头手下,讨点嘴上便宜,对谁都没有坏处。”
真黑暗!祝琪祯在心里自白着,“军校和普通大学有什么不一样吗?”
东方乾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哪都不一样。”
嗛,牛什么?每天军训似的有什么了不起?她又是一句反驳,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你们学校女生多吗?徐欢欢是校花吧?”她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着,其实关于徐欢欢的问题早就塞满她一肚子,只是一直没机会探究。
东方乾深吸了口烟,随后按下车窗弹出窗外。
见他没有回答,祝琪祯继续兀自说:“她真漂亮,看上去就像混血,追她的人一定很多吧?”
眼角余光查看着东方乾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依然一副死鱼脸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自己。
话音刚落,突然一回神,只见车子近前飞快地穿过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
她一脚急刹车,“吱”的一声刹车声在静夜里发出脆响,车子滑行后停住。
从高大的悍马车上看下去,前面什么都没有,引擎盖遮挡住了所有视线。“完了……完了……这回真出人命了。”祝琪祯脸色瞬间煞白,紧张得踩在刹车上的脚一直颤抖着,说出来的话音里都带着哭腔。求助似地缓缓扭头看向一旁的东方乾,“东……东方乾……怎么办?”
东方乾也是一惊,刚刚在想着祝琪祯的问题,根本没注意路况,加上悍马车身太重,轻微撞到东西根本感觉不出来。
只犹豫了一秒,他马上伸手抱过祝琪祯,自己翻身坐到驾驶座上,然后开门下车。
祝琪祯坐在车上,望着他走到车身前面,大灯照得他如同浑身散发着奇异光芒的……
天使?亦或者恶魔?祝琪祯愣愣地想着。
不,都不是,他对她无情、冷酷、会体罚、会漠视,是个十足的恶魔,可是就在刚才,在自己害怕危难来临的一刻,他却决绝果断地选择挡在自己身前,他一定没有考虑过,身为军官的他,要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绝对比她出事要麻烦得多。
此刻,祝琪祯仿佛见到了东方乾身后的翅膀,一边是黑色,一边是白色……是的,他就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车门,慢慢走向车前。一看,心中的大石才安然放下。
中年男子和他的自行车倒在车前半米不到的距离,他坐在那里抚着膝盖。
幸好,他不是在车轮下面。祝琪祯暗想。
“你没事吧?”祝琪祯伸手去扶中年男子。
“哎哟哟……我的腿肯定折了,你们怎么开车的?大半夜的也不会开慢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开得很慢了,才三四十码呢,是你骑太快了,以后横穿马路要慢一点啊!”结果比预想的好,她已经很满足,还不忘交代几句。
“什么?我快?我能有你们四个轱辘的快?怎么着?你们撞了人还想赖账不成?”
“没有没有,我只是跟你提醒一声。先起来吧!”
“我不起来,我被你们撞了,得去医院。”
“好好好,我们送你去医院,你先起来。”
“你以为光去医院就行了吗?我还得赶着去上夜班,现在工夫被你们耽误了,我单位还要扣奖金,我这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那……你赶快先打电话去单位请假吧!先去医院看看再说。”
祝琪祯还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东方乾一把抓住手臂,拉到自己身边。他冷冷开口,“说,要多少钱。”
“我是为了要钱吗?我这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跟你们说几句你倒不乐意了?仗着有钱就了不起啊?”
“少啰嗦,要多少?”
祝琪祯不满地插嘴,“东方乾,你怎么这样?这么晚了,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啊,给钱什么用?”
东方乾转眼瞪了祝琪祯一下。
“我说你们俩别在我面前演双簧了,反正我动不了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东方乾盯着他,“再啰嗦一句,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多少钱?只要你说得出,我就给。”
中年男子的小眼睛一闪,想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三……三千!?”
东方乾立刻伸手进衣兜,掏出钱包,从里面一张一张地抽出三十张,递出去,低声呵斥:“拿了钱马上给我滚!”
中年男子接过钱,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跳上车飞快地骑走。
[30] 望江
祝琪祯惊讶地张着嘴,“他……他竟然没事?”接着又难以置信地问东方乾,”你早就知道他装的?”
“废话,笨蛋才不知道!”东方乾白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还给他钱?明显敲竹杠啊!”
东方乾没理会她,兀自坐到副驾驶座上。
祝琪祯却仿佛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徐欢欢,又是因为徐欢欢吧!每次见过她后,东方乾都会格外反常。上次见过她,东方乾就反常地问自己会不会恨他,这次更加变本加厉,说笑搂腰做着亲密动作,现在还任人敲诈?!
不然凭他东方乾又岂是好欺负的?或者是他大发善心随便给坏人几千块?
呵呵,开玩笑!祝琪祯在心中冷笑,越想越不痛快。
“还不上车?”东方乾探出头来叫唤。
祝琪祯缓缓转过头,大声质问他:“东方乾,你傻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你今晚很奇怪你知道吗?你是心情不好不高兴吗?还是心情太好太激动?你很别扭,我很讨厌!很讨厌!请您以后别在老情人面前跟我装得多恩爱,我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东方乾蹙眉,老情人?看来她还是知道了,不过她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开门下车,走到祝琪祯面前,锁眉冷眼看她。
祝琪祯同样直勾勾地回视,“看什么看!被我说中了?死鱼脸,我警告你,以后不管你跟徐欢欢发生什么事,请您别扯上本小姐!姑奶奶我没空陪你们玩!”
说完还是生气,她抬腿欲踢,却被东方乾闪了过去。
这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身子一轻,她整个人被东方乾横抱起来。
“啊!”祝琪祯吓得惊呼,“死鱼脸你干什么?”
东方乾没有回答,扔她进驾驶座,踩上踏板又将她扔到隔壁的副座上。
这时祝琪祯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车子大果然好,商务舱似的,人被丢来丢去都一点阻碍没有。
东方乾一轰油门,车子飚了出去。一路上两人无语,东方乾沉默着,祝琪祯生气着。
她恼火地想着:刚刚觉得他像天使?笑话!该死的死鱼脸根本就是个十足的恶魔!
转眼间,祝琪祯突然发现车子开得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线,渐渐地,越开越远,几乎快到城外。她暗暗着急,他他他……死鱼脸要把自己怎么样?他今天心情原本就不好,刚刚自己还把他给惹毛了,他他他……要杀人泄愤?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吧?
那他要干什么?
“你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东方乾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祝琪祯知道他要是不想说,问了也白问,于是乖乖闭嘴。
车子快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在江边的大桥底下停住。东方乾下车,走到祝琪祯门前打开车门,冷声道:“下车。”
他难道要把自己扔江里?这么冷的天不淹死也要冻死啊!
“我不,你上来!”祝琪祯坚定地说。
东方乾蹙眉,双唇紧抿。见他生气的样子,祝琪祯赶紧来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低声哀求道:“我错了,东方乾,以后不再对你吼了,您大人有大量,咱有事车上说吧!”
东方乾却微微抿嘴一笑,伸出手掌,柔声道:“下来吧!咱们坐上面去。”说着他牵起祝琪祯的手轻轻往外拉。
祝琪祯感觉他并不像生气的样子,稍稍放松警惕,不过却想不通上面是哪上面?
随着他下车,东方乾轻松跳到车子的引擎盖上,又牵着她爬上来,然后两人坐在了车顶。
祝琪祯惊讶,东方乾还有这雅兴?坐在车顶上看风景?不过坐在这上面的确比坐在车里视线要好得多。
宽阔的江面上缓缓流动着水波,上面高高地架着大桥,横跨在中间,桥上明亮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不规则地漂浮着,并且照射着水面翻卷起的粼粼波光,异常朦胧,异常美丽。
东方乾打亮了不怕风雨的ZIPPO火机,歪着脸点上一支烟,火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瞬间被风吹散在空中,拂过祝琪祯的鼻尖。她不自觉地吸了一下,蓦然发现淡淡的烟草味道其实也是另一种香。
“你知道徐欢欢?”东方乾淡淡地开口。
祝琪祯想了想,状似随意地回答:“本来就知道啊,上次吃饭不是见过么?”
“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祝琪祯赶紧点头,“知道知道,您说您说!”
东方乾又吸了口烟,望着江面,“她不是混血。”
这算是在回答一个小时前的问题?祝琪祯想。
“她妈妈是新疆人,她爸爸是爷爷的司机。”
祝琪祯皱眉,又是公子哥爱上自家司机女儿的老套剧情?看徐欢欢的气质还有第一次见面时军装上的上尉肩花,她还以为徐欢欢和东方乾一样,也是什么**呢!搞了半天,她不是大院里的孩子啊?
祝琪祯精神百倍地准备洗耳恭听。对于他的过去,虽然心里不舒服,却是非常想了解的。
可等了半天,东方乾的烟都抽完了,也不见他再说下去,祝琪祯不解,“没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转过头来问。
祝琪祯心想,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早说呀!可是突然间所有问题都一股脑地冒出来,造成脑壳交通堵塞,一下子竟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个……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能有什么事?”东方乾很为她的白痴问题不以为然,“她漂亮聪明,所以院里的孩子喜欢带着她玩。”
“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有事的?”
他被问住,点着头说:“这个问题很犀利。”
“别转移话题,赶快回答!”祝琪祯现在可变聪明了,才不吃他那一套。
“初中吧!”
“你还早恋?”她忍不住惊呼,“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你竟然早恋?”
东方乾一声冷哼:“你能看出来什么?”
此刻祝琪祯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继续问道:“后来呢?你们怎么开始的?”
“用得着问得这么深入?”东方乾瞪她。
“说嘛说嘛,又不是问你们怎么开始接吻的,这算什么深入啊!”
东方乾双手撑在身后,微微仰头,似乎陷入回忆,一脸轻松地说:“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她跑过来问我准备报哪个学校,之后她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学。”
“然后就在一起了?”
“啧!”东方乾不屑地瞥祝琪祯一眼,“用得着说得那么明白?”
祝琪祯嘿嘿傻笑,“都说到这了,也不怕再明白一点嘛!”想了想她又问:“那你们为什么分手?不会……不会是因为我吧?不对不对,你们七年没见了,肯定不是。”
东方乾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和徐欢欢的分手,虽然是家人的阻挠引起,可最终是徐欢欢为了前途利益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他不想说出这样的分手理由,更不愿意直到现在还在背后指责或者怨恨她,虽然自己也许心有不甘,但的确已经彻底结束。
对徐欢欢,他不再有爱,也许以后,连恨也不会有了。
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抽了许久,直到弹了烟头,他才突然起身问道:“你呢?你和之前的那个小男朋友怎么开始的?”
祝琪祯暗暗不爽,话说说一半就住口了?还反问自己?您这么站着质问我,我哪敢说?
她脱口而出,“我傻啊?说自己以前的事情好叫你抓住把柄?我才不说!”说完又觉不对,自己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暗指东方乾傻吗?不过想起他刚刚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的确挺搞笑的,于是不自觉地捂嘴乐了。
东方乾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也是为之一愣。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见她为了徐欢欢的事生气就急着想解释?为什么见了她吃醋的样子,还暗自高兴?
现在还被这小笨蛋出言讽刺?真是反了她了!
于是他马上不悦地俯身,胁迫似地瞪她,突然迅速地出手横抱起她走到车沿,手中的她整个身子都在车外。
祝琪祯大惊,吓得惊声尖叫:“啊—!死鱼脸,你你你……你干什么?别别别扔我下去啊?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笑你了!”
东方乾挑挑眉,嘴边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忽而转头,望着江面,柔声感叹:“这里很美。”
祝琪祯现在哪还有心思欣赏风景?她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很美很美!那个……您能先放我下来不?我知道您力气大,不过万一一个失手,可是一尸两命啊!”
东方乾猛地转过头来,诧异地盯着祝琪祯,眼中隐隐含着怒火,他已经三四个月没回家了,而和祝琪祯之间所发生的唯一一次,更是有将近半年时间,她这一尸两命的另一命是哪里来的?
祝琪祯看出他眼里迸发出的危险讯息,马上急急辩解:“不不不,我是说……我挂了你不得给我偿命啊!”
东方乾的怒意这才渐渐收敛,后退一步放下祝琪祯。
而祝琪祯受了惊吓,背后早已一片冷汗,一站下便有些腿脚发软,东方乾立即揽住她的腰,将她扶紧。
“祝琪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这次回来,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敌意,而今晚和徐欢欢的碰面更是让她的醋劲大发,对自己的喜欢不经意地表现出来,他想,祝琪祯是该向自己坦白了。
他声音低沉柔和,附在祝琪祯耳边犹如蛊惑,祝琪祯第一次发现他的声音如此好听,又或者只因此刻自己的心境已经不同?愣怔了一会儿,才从那魅惑的声音中清醒过来,她暗骂自己真没用,总是被美色所魅惑。
稳定了情绪,她咬牙切齿地问:“真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