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2

转身: 残暴将军的小妾 第三卷 16 - 30

第三卷  第十六章:情能伤人

    “看清楚了吗?”女子放下衣袖,语气傲然,一张欺霜赛雪的玉容,如骄阳炽耀般的明艳灿目。
    “那红点,是什么?”程玄璇疑惑不解。是守宫砂吗?可她为何要显露给她看?
    “你真是井底之蛙。”女子冷冷地嗤笑,道,“这并非什么红点,而是‘血线’。”
    “血线?有何特别?与司徒拓又有什么关联?”程玄璇连声疑问。
    “它联系着我和司徒拓的命脉,如果我死了,司徒拓必会感到五脏俱痛。而倘若他死了,我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女子扬起樱唇,笑得恣意狂妄。虽然她得不到司徒拓的爱,但是他这一生都别想与她撇清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你并没有感受到司徒拓已死?”程玄璇心中一紧,却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
    “怎么?你不相信我?”女子勾了勾唇角,轻蔑地看着她,“我今日来也不是要和你说这些。司徒拓通敌叛国被斩首的消息,已经全城皆知。我来,是找四王爷,至于见你不过是顺道之举罢了。”
    “你愿意帮司徒拓查案?”程玄璇不管她高傲无礼的态度,只心切地问道。
    “我帮不帮他,不需要向你交代。”女子冷漠地瞥她一眼,旋身便走。
    话题戛然而止,十分突兀。那女子的脚步轻盈迅捷,一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缓缓抽回视线,程玄璇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东方柔,询问道:“柔儿,你说那个凤姑娘会帮忙吗?”
    东方柔的脸上带着温雅的浅笑,回道:“玄璇,你没有看出来吗?她来找王爷,便是打算出手相助。只不过,在她有所举动之前,她先来向你示威了。”愿上天庇佑,将军并没有死。
    “柔儿,你相信司徒拓还没有死吗?”程玄璇的目光一片迷离,似氤氲薄薄的水雾,其中隐含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望。
    “我信。”东方柔点头,神情肃穆郑重,“玄璇,我认为皇上不会那般草率,我相信皇上心中另有打算。将军的死讯,应该只是一种烟雾假象。”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但她一定要劝服玄璇相信。她希望她会振作,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病倒。
    程玄璇不再接话,默默地抬头看向天空,碧蓝的晴空倒映于她眸中,偶尔掠过一丝云彩,宛若是希望之色。如果司徒拓没有死……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不敢多想,下意识地感到害怕,怕这薄如蝉翼的希望会随时破灭。
    “玄璇,外面风凉,先回房吧。”东方柔挽住她的手,走回厢房。
    站立在房中央,程玄璇举眸淡淡地环视四周。到了这一刻,她才有心情注意环境,这间房布置得很雅致,虽非奢华瑰丽,但却简约清雅。鹅黄色的丝幔,雕花的桌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壁上挂以山水诗画,角落的红木琴架上摆着一把古琴。看仔细了,才发现原来就是白黎之间所赠的楠木古琴。大概是她昏沉睡着之时,白黎特意派人去将军府拿回来的。没想到他依然如此有心。
    “柔儿,我有些累,想躺会儿。”走到床边,程玄璇轻声道。
    “好,我就不在这妨碍你歇息了,到晚膳时间我再来叫你。”见她眉心间凝着一抹深深的倦意,东方柔温声回道,离开房间,细心地替她带上了房门。
    东方柔离开之后,程玄璇却没有睡下,她走向琴架旁,伸手轻轻地抚上琴弦。内心纷乱纠结的情绪,难以排解纾缓。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何无法平静。
    琴音响起,轻浅幽然,如泣如诉,袅袅轻若烟,绵绵缠耳骨。
    一曲毕,一曲又起。忧郁而动人的旋律,那么的轻,那么的淡,缥缥缈缈地绕室而飞。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弹奏。
    “玄璇。”白黎温和的嗓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而却是近在咫尺。
    她顿了顿,才走去开门,轻轻颔首致意:“王爷。”
    “玄璇,你曾告诉我,你不会弹琴。”他淡淡地扬唇,明朗的狭眸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霾的薄雾。
    她不语,只是凝眸注视着他。他背光而立,身躯挺拔颀长,夕阳的金黄色余晖洒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更俊逸不凡。
    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她的唇边浮起浅浅的微笑,眸光清澈而坦然:“其实我会不会弹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赠琴这份的心意。”
    白黎沉静地倾听,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王爷这般待我,而我去任意指责王爷,实在心中有愧。”她脸上的笑容不变,转身走回房内,再走来房门时双手捧着那方楠木古琴,“是我不对,我没有资格承受王爷的错爱。这把古琴,王爷还是送给值得的人吧。”
    白黎定定地凝望着她,不发一语,狭眸逐渐暗沉无光。片刻,他忽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的阴暗已慢慢淡去,只余无波的沉寂。
    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琴,他俊美的面容带着一丝平淡的微笑:“玄璇,我明白。”
    “对不起。”终是忍不住,她低声吐出三个字。这是她欠他的,她不该在方寸大乱时胡乱责怪人。如果司徒拓并没有被处斩,那么也许白黎早已察觉其中蹊跷,所以才没有当场顶撞皇上。
    “玄璇,不用说这句话,之前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一味微笑,优美的唇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若这句不需要说,那么另一句话,我不能不说。”她微仰小脸,与他对视,轻轻地道,“谢谢。”
    “这一句就更不需要了。”他唇边的笑意加深,只是眸底一片幽暗,没有丝毫欢欣。
    她张了张口,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多余赘言了,便就合上了嘴。除了“对不起”和“谢谢”,她无法再给他其它什么了。以前是她太过自私,没有及早拒绝他的给予。现在她想通了,她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他的付出,不能拖着他,不能给他带去伤害。至于她是否喜欢他,又或者她喜欢上了司徒拓,这些她都不想去思考。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不懂,也不想去懂。
    “玄璇,你多歇息,我让下人把晚膳端到你房里。”白黎笑了笑,抱着琴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沉稳,不疾不徐,看不出一丝异状。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于眼前,才返身走回房中。
    *
    走出程玄璇的视线之后,白黎的脚步便缓慢了下来,步伐显得钝重而僵硬。
    路经湖畔,他举目看向四周。亭台林立,水榭回廊,蜿蜒曲折,鲜花绕径,微风拂过,犹带花香,尽是一派初春明媚景象。可是,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春的暖,只觉得冰寒彻骨,仿佛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阵阵冷风吹进去,势要冻结了他的心脏。
    是他估计错误。他本以为自己对玄璇,只是怜惜和好感罢了。因为一直认为这种感觉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他放纵它悄然无息的滋长。他没有想到,此时的自己竟会这般心痛。
    可以怪谁?只能怪他自己的轻忽无视。
    低头看着手中的古琴,唇角苦涩地勾起,他忽地扬手一掷,只听“噗通”一声重响,平静无波的湖心被激起层层波澜。
    “可惜了一把好琴。”
    他身后,响起一道低柔的叹息。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子期已死,伯牙留着这把琴又有何用。”
    “其实我很好奇,伯牙断琴之后,有没有后悔过。如果后来的某一日,他又遇见了一个知音人,他可会懊悔自己当初太过意气用事?”
    “人无法预见未来,只能活在当下。”白黎转过身,看向她。
    东方柔清美的脸上,神色平和温润,澄澈清亮的水眸直视着他:“这一刻的‘当下’,很快就会过去。”
    白黎没有接言,眸光飘忽地扫过犹有一丝波纹微动的湖面。他的心已被撩动,如何能够刹那间就平复。
    “王爷。”东方柔轻唤一声,忽然问道,“王爷可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何时?”
    “不就是不久前在将军府里?为何有此一问?”白黎微挑起长眉,有些不解。
    “并不是在将军府。”东方柔淡淡地笑道,“看来王爷的记性,有待加强。”
    “哦?我竟然记错?”白黎皱了皱眉,垂眸思索。他对人向来过目不忘,不可能记错的。
    见成功地转移了他低落的情绪,东方柔暗暗感到欣慰,微笑着道:“柔儿给王爷一个提示。是在王爷非常熟悉的地方。”
    “我熟悉的地方?不是将军府,难道是我在王府之中?不太可能。”白黎自语地分析。
    “王爷慢慢想,三天时间够不够?到时柔儿再来听王爷的答案。”她有心激他。
    “三天?不必,一日足够了。”白黎淡笑着回道。这个女子,心思犹如琉璃般通透,她有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想他陷在寥寂的低潮中,他自然看得出来。
    “王爷这么有信心?那么柔儿就恭等王爷明日的答案。”东方柔眸中泛着微微的光芒,柔和而温热,暖人却内敛。
    “王爷!王爷!原来您在这里!出事了!”左侧的长廊,突然有一个丫鬟焦急慌张地跑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白黎沉声问道。
    “司徒夫人被人掳走了!”


第三卷  第十七章:生死一线

    夜已漆黑。从窄小的木窗看出去,只有一勾泛着冷光的残月高挂天空。
    程玄璇的手脚被麻绳捆绑着,就地坐在角落里。
    “原来你会武功。”她轻轻地开口,举眸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
    “我并没有说过我不会武功。”言洛儿一双美眸冷若冰霜,一身黑色劲装更显得她清冽冷漠。
    “为什么捉我?你还想做什么?”程玄璇的神情平静,没有流露出惧色。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言洛儿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我就会亲手毁了它。”言洛儿蹲下身子,冷冷地对上她的眼睛。
    “因为司徒拓不肯娶你,所以你就要害死他?”程玄璇直视着她,轻轻地摇头,道,“倘若你真的爱一个人,是否应该希望他幸福?如果是我,我只会成全我所爱的人,决不会伤害他一丝一毫。”
    “爱?”言洛儿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司徒拓,我爱的男人会死于沙场?”
    “你是指你的亡夫?”程玄璇皱了皱秀眉,“战场本就是凶险之地,两军对阵有所伤亡,在所难免。你怎能把责任全都推给司徒拓?”
    “你懂什么?”言洛儿的目光一沉,美丽的菱唇抿起冷凛的弧度,“本来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辈子,是司徒拓不给我这个机会,是他自寻死路,死有余辜。”
    “他给你机会了,以他的性格,就算没有娶你,他也不会亏待你。”并不是她要为司徒拓说好话,而是照从前司徒拓对待言洛儿的爱护看来,他绝对不会弃她于不顾。
    “他不娶我,就是他最大的错。我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他?”言洛儿勾唇讥笑,无意再说下去,转而道,“程玄璇,如今司徒拓已死,你身为他的妻子,是不是应该下黄泉去陪他?”
    “你要杀我?”程玄璇不禁心中一凛。
    “我真没有想到皇帝会放过你,既然如此,只有我来代劳了。”言洛儿的眸光亮而利,森冷得令人寒颤。
    “在我死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答案,让我死得瞑目?”心知今日难逃此劫,程玄璇干脆豁出去,问个清楚,“是不是你向皇上密报?将军府里出现的那些证据,是不是你暗中布下的?还有,嫣然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问题真多。”言洛儿淡淡地扬唇,笑容中带着几分凌厉和怨恨,“顾嫣然,她以为她捏着我的把柄就能摆布我?太天真!我要她的命,是易如反掌的事!”
    “是你杀了她?”程玄璇惊诧,那时言洛儿不是正缠绵病榻吗?
    “小小一个顾嫣然,何须我亲自动手?”言洛儿轻哼一声,再道,“看在你今日将死的份上,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不只顾嫣然,紫绛的死也是我安排的。林小忧只不过做了替罪羊。”
    “你简直没有人性!”程玄璇大为震惊,瞪圆眼睛看着她。
    “如果要怪,那就怪顾嫣然。”言洛儿丝毫不觉惭愧,冷声道,“要不是她要和我斗,我又何必浪费力气。是她在我食膳中下毒在先,她以为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顺势而为。至于栽赃在你头上,那是你倒霉,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那次嫣然坠崖,其实是你推她下去的?”
    “是。”言洛儿直言不讳,“算她运气好,当时司徒拓和慕容白黎正巧出现,我只能作势拉住她的手。不过以我一个弱女子,不够力气救她上来,也是合情合理。”
    “那林小忧呢?她为什么要承认所有的罪行?”
    “她敢不认?她一个人受苦,总好过她全家被灭门吧?”
    程玄璇已然心寒得说不出话来。言洛儿竟然是这样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
    “揭发司徒拓的密报,确实也是我做的。”言洛儿冷睨着她,唇角噙着一抹讥笑,“但是,你觉得单凭我一人之力,能在轩辕居里埋下那么多证据吗?”
    “我知道,是方儒寒。”程玄璇低低地接话,问,“你和方儒寒是什么关系?”  
    “程玄璇,我已经告诉你很多秘密了,你该满足了。”言洛儿忽地站起来,拔出靴间的匕首,割断她身上的绑绳,“我不想脏了我的手,你自尽吧!”
    铿锵一声,匕首落地。
    看着地上那泛着寒光的锐刃,程玄璇迟迟未动。想不到司徒拓可能没死,反而是她即将送命。她不甘心,这样的死法太不值得!
    “怎么?不服气?”言洛儿挑起眼角瞥她一眼,嘲道,“那你想怎么样?你觉得你有能力飞出我的手掌心?”
    程玄璇静静地回看她,抿唇不语,伸手拾起匕首。
    手腕缓缓地抬起,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她咬紧牙关,突地,朝言洛儿冲去!反手一转,匕首直刺向言洛儿的左胸!
    “不自量力!”言洛儿傲慢地嗤笑,敏捷地侧身避开,随即扬脚一踢,踹开扑过来的程玄璇。
    看似随意的一脚,却蕴着几成内力,只见程玄璇的身子腾空而起,撞在墙壁上,而后“嘭”地一声重重落下。
    瞬间,她的唇角流出血丝,脸色变得苍白。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心让你死得痛快,你却不接受,那我就看看你能承受我踢几脚!”言洛儿的语气转冷,绝美的容颜如罗刹般冷酷无情。
    程玄璇费力地扶墙站起来,想跑出屋门,但才刚动了动,言洛儿就已狠狠一脚踹过来,正中她的胸口。
    “噗!”一口鲜血喷出,程玄璇软软地滑落在地。
    “真没用!”言洛儿如看好戏般盯着她惨白的脸,“看来再一脚,就足以让你毙命了。”
    程玄璇已是气若游丝,虚弱地回道:“言洛儿,你作恶多端,会有报应的……”
    “是吗?可惜你看不到了。”言洛儿冷笑,右脚抬起,踩在她的肩上,缓缓挪动,直至勒住她的喉颈,“只要我再用一分力,你就可以去地府和司徒拓相聚,你是不是该感谢我的成全?”
    程玄璇痛苦地闭起眼睛,喉咙被压勒住,已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言洛儿的脚尖一点点加重力道,程玄璇紧皱的眉心便就多增添一分痛楚之色。
    “好了,我玩够了,程玄璇,你就安心去吧!”言洛儿细软轻柔的嗓音如昔,却说着残忍悚然的话语。
    只见她的脚尖稍微抽离,复又运劲狠踢而去!
    岂料,她这一脚竟踢空了!
    “言洛儿!我警告过你,不许伤害玄璇一根寒毛!”及时赶来的方儒寒,一手揽住虚软的程玄璇,一手握剑直指着言洛儿。
    “方儒寒,你居然坏我好事!”言洛儿的脸色一冷,半眯起美眸。
    “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取玄璇的命!”方儒寒的声音冷沉,毫不退让地看着言洛儿。
    “我知道你留在京城迟迟不走,就是想伺机带着程玄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多留一刻就多危险一分。”言洛儿退开一步,冷冷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会处理。”方儒寒并不领情,抱起程玄璇,便往屋外走去。
    言洛儿盯着他的背影,双手暗暗握成拳头,却按捺未动。论武功,她不是方儒寒的对手,那么只有再等待时机。
    *
    简朴的民宅中,程玄璇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
    “玄璇,把这颗药吃下去。”方儒寒把药丸塞入她的嘴中,温声道。
    程玄璇睁开眼睛,依言吞下丹药。方儒寒扶起她,为她运功疗伤。片刻之后,程玄璇脸色稍有好转,低声道:“方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方儒寒在最后关头出现,她现在已经断气了。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她都应该向他道谢的。
    “是我不好,上次没能带你走,害你受牢狱之灾,今日又害你受伤。”方儒寒温润的黑眸中闪着一丝愧色。
    程玄璇无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会受伤,其实和他无关,但是司徒拓的叛国死罪,却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玄璇,我替你把过脉,你的伤没有大碍,吃药休养几日就会康复。”方儒寒放柔了嗓音,再道,“玄璇,和我一起去邬国好吗?你可以在邬国开始新的生活,不会再有伤害,会有平静安稳的日子。”
    程玄璇的唇边浮起一丝空茫而微凉的浅笑。她的内心十分迷惘,她已经分不清如今的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方儒寒突然问:“玄璇,你会怪我陷害司徒拓吗?”
    “我知道你想报仇。”她没有正面回答,只道,“那么深重的家仇,确实很难叫人释怀。”
    “你知道了些什么?”方儒寒的表情微变。
    “我听王爷推测过,你可能是邬国方成浩将军的儿子。”她避开提及司徒拓,不论司徒拓是否还活着,都让方儒寒认为他已死吧。
    “慕容白黎,果然不一般。”方儒寒抿起唇角,神色显得有几分肃冷。
    “方大哥,事情到此,所有的仇恨可以得到化解了吧?”她轻声问。
    方儒寒定定地看着好,却没有回话,突兀地站起身,道:“玄璇,你在这里安心养伤。”
    语毕,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玄璇低叹了一声,心情有点沉重。如果司徒拓未死,那么事情就不会落幕?
    那个高深莫测的皇帝,应该不会真的昏庸无智吧?她希望就如柔儿所说,处斩只是一种假象,皇帝另有计谋。可是,她为何如此无法接受司徒拓已死去?他死了,她才能真正自由,不是吗?为什么她一想象他身首异处的画面,她的心就痛得喘不过气来?
    脑中纠缠着没有答案的问题,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时,夜已经很深。房中的桌上放着一碗粥,几碟清淡小菜,但方儒寒并不在。
    肚子的确很饿,她起床进食。等吃饱了,却没有困意。
    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仰望着夜空。零零落落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天地间似乎变得极为寂静,寂静得让人感觉寥落和寂寞。
    如果她现在要离开,方儒寒会肯吗?是否言洛儿就在外伺机而动?她若一出现,她就会杀了她?可是她如果不走,不去王府,白黎是会担心的吧?而且,她也得不到司徒拓的消息了,不知他是否真的安好?
    突然,眼前闪现了道黑影,她不由惊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几步。
    顷刻,那道黑影掠窗而入,赫然站立在她面前。
    “司徒拓……”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敢完全相信。
    “你的脸色不太好,受伤了?”司徒拓伟岸刚毅的眉目如旧,眸中炯炯有神,沉稳轩昂。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你……真的没事?”她仿若没有听见他问什么,靠近一步,伸手摸上他的脸,似在确认,口中喃喃道,“有温度……”
    冷不防地,她的手一拧,掐住他的面颊,问道:“会痛吗?”
    “程玄璇!你发什么疯?!”司徒拓一把拍开她的手,嘴角抽搐了两下,压低嗓音恼怒道,“你竟然借机偷掐我?”
    “你会痛?”程玄璇的唇边很慢很慢地漾起一丝笑容,他真的洛着!
    “我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会痛!”司徒拓火大地瞪她一眼,“你要确认是不是在做梦,不会捏你自己?”
    “我是要确认你是不是鬼,捏我自己有什么用?”程玄璇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司徒拓被她荒谬的逻辑堵得语塞,索性不再争论下去,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方儒寒伤了你?”
    “不是,不是他。”程玄璇摇头,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渐渐泛明亮的光芒。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他没有被砍头!
    看着她灿烂纯然的笑靥,司徒拓突然心神晕眩。她缺失血色的白皙小脸,清秀平凡的五官,彩光流转的瞳眸,在此刻看起来突然变得异常的美。
    定了定神,他拉住她的手,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走。”
    “嗯。”她毫无异议地点头,任由他牵着。
    脚步还未移动,房外蓦地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
    “既然来了,何必那么急着走。”


第三卷  第十八章:欲要告白

    房门应声而开,一脸肃寒的方儒寒走入,冷着声道:“司徒拓,你果真没有死。”
    “你猜到了?”司徒拓淡淡应道,并不意外。一手揽着程玄璇的腰,一手握拳暗自戒备。
    “你被处斩的消息如此快速地传遍京城,我又怎会猜不到其中有蹊跷。”方儒寒的语调平稳没有起伏,却显得森冷凛冽。
    “你很聪明。”司徒拓的表情冷淡,只是搂着程玄璇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了一分。
    “素闻皇朝君主诡计多端,看来传闻不假。”方儒寒瞥了程玄璇一眼,相信连她也被蒙在鼓里吧?
    司徒拓不语,没有接话。其实,皇上故意散播他已死的消息,只不过是要激起方儒寒的怀疑。一旦方儒寒心有怀疑,他就会停留在京城去查探事实真相。
    “你既然能找到这里,那么应该也不会是单枪匹马来了。”方儒寒漠然一笑,俊秀温文的脸上隐约浮现一丝恨意。计划已败,他今日就亲手收拾这个杀他父兄的仇人!
    心念一动,右手抬起,乌锋剑脱鞘而出,直刺司徒拓的咽喉!
    司徒拓早有防备,扬起一手,只听“叮”的一声响,乌锋剑的剑身震动,方儒寒握剑的手抖了一下。
    “你果然有备而来。”方儒寒的目光转利,盯着司徒拓滑出袖中的短刀。
    “你我的恩怨,注定难解。今日我与你单打独斗,如果你输了,你就返回邬国,不可再踏入我国国土。如果你赢了,我就任你处置。你可敢?”司徒拓沉声道,反手将程玄璇护到身后。
    “不行!”程玄璇急喊。
    “好!我就和你打这个赌!”方儒寒并不看程玄璇,语气笃定地道,“司徒拓,你必输无疑!”
    “输赢未定,你言之过早。”司徒拓的薄唇微扬,眸光自信从容。他见识过方儒寒的轻功,可以估计到他的内力,虽然内蕴深厚,但未必胜己一筹。
    “司徒拓,不要!”程玄璇扯了扯司徒拓的衣袖,秀眉紧蹙,劝道,“我们走吧,不要打。”
    “就算我不想打,你觉得我们能走得这么轻松吗?”司徒拓没有回头看她,深邃黑眸直视着方儒寒。
    方儒寒一言不发,眼中迸出犀利的锐气,手腕一翻,宝剑化为长虹直往司徒拓刺去!动作迅捷如电,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但见剑光灿烂若九天骄阳,已直抵司徒拓胸口!
    司徒拓眼见剑光刺来,眨眼间已至面前,寒意森森,身形快速往左一飘,这一剑便擦肩而过,但不待他喘一口气,第二剑已如影相随,直刺双目。
    司徒拓心中一凛,避无可避之下,手一扬,短刀刀光一闪,堪堪架住长剑,剑尖已离眼皮不到半寸!
    “确有几分功力!”方儒寒低喝一声,腕微抖,剑尖敲在那短刀上,继而灌气于剑身,以内力相搏。
    司徒拓面容冷峻,力运于臂,刀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交错声,两人手腕皆感一麻。
    “好功力!”这次是司徒拓出声赞道,话音未落,他短刀一划,带起一抹凌厉的冷光往方儒寒颈前缠去。
    方儒寒见状,心神一敛,手中长剑一挥,织起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墙,冷光停在剑气墙之前,只听“叮、叮、叮……”刀剑声响,两人近身相搏,瞬间便已交手四五招,却都无法突破对方的防护。
    “再接这招!”方儒寒一声厉喝,右腕一转,长剑回扫,撞开司徒拓的短刀,然后直刺他的胸前,同时左手一指,强劲掌风侵袭而去,直取司徒拓的面门!
    凌厉的掌风扫得肌肤微痛,司徒拓却依然不慌不忙,右手翻腾,短刀挡于胸前封住刺来的长剑,同样左手一挥,化为掌刀,夹着八成功力,直直斩向方儒寒的左臂。
    方儒寒左腕一提,避开司徒拓的掌刀,但瞬间却又复卷而来,直斩向司徒拓左掌,疾速迅猛!这一招若得手,司徒拓这一掌便将脱腕而去!
    司徒拓却仍旧临危不惊,刹时化掌为爪,五指一抓,只听“嘶”的一声脆响,空中半幅衣袖飘飘落在两人之间。
    “司徒拓,你赢了?!”程玄璇低呼一声,难掩惊喜。
    “并不算。”司徒拓沉声回答,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背之上留下一道约两寸长的血痕。
    “你们走。”方儒寒的左袖裂了半截,他退开一步,面无表情地道。
    司徒拓并不说话,重新揽住程玄璇,往外走去。这里自有皇上的人会处理,他不想和方儒寒再打,不管怎么说,他对他终是有所亏欠。
    *
    一路回到将军府,府中清寂无人,不知家仆下人都去了哪里。
    进到浮萍苑,司徒拓开口道:“上床。”
    “什么?”程玄璇吃惊地瞠大眼睛,他现在居然有发春的心情?
    “看什么看?你不是受伤了?还不躺下休息!”司徒拓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干脆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铺上。
    “哦……”程玄璇这才乖乖躺好,任由他替她盖上被子。
    “夜很深了,明早我叫陆大夫来给你诊断一下。”司徒拓坐在床沿,硬着声道。
    “府邸不是被封了吗?其他人都去了哪里?”程玄璇疑问,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还有一位侍妾吗?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精神很好?问这么多做什么?”司徒拓避而不答,微微撇开脸去。他不需要那么多侍妾,其实他从未需要过。
    “皇上相信你没有通敌叛国了?”程玄璇转而问另一个问题。
    “嗯。”司徒拓点头,却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灼灼发亮。
    “你干么傻愣愣地盯着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撇了撇嘴,刻意讽道。
    “傻愣愣?我哪里傻了?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看到我死而复生,就不能说点好话?”司徒拓梗着脖子,脸色僵硬得有些窘然。他这次逃过大劫,再见她,不知为何竟觉得她比以前更美了。尤其之前她看到他时,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那种不设防的笑容,让他感到心旌神摇。
    “你又没有死,怎么能算是‘复生’?”程玄璇矫正他的话,“最多是死里逃生。”
    “你现在是要和我咬文嚼字?”司徒拓不由地恼火,让她说句好听的话,真有那么难?
    “本来就是你说错了。”程玄璇辩解道,却低垂下眼眸。其实她很高兴他没有死,原本潜在心底的莫名空荡感一瞬间一扫而空了。
    “你想和我吵架是不是?”司徒拓不爽地扫她一眼,见她被子没有盖紧,便顺手替她掖好被角,然后再道,“明知道我被处斩了,你也不穿孝服,又不戴白花,你这是做人妻子应有的行为吗?”
    “你又没死。”程玄璇低声道。当时她根本来不及想那些事,只觉脑子突然轰地一声炸开了,只剩空白茫然。
    “我问你,如果我真死了,你会怎样?”他很想知道,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
    程玄璇抬眸看向他,他宛如刀刻般刚毅英俊的脸上,似乎带着一抹期盼,幽深如潭的黑眸闪着微光,那一点点的热度透射而来,似要灼烫她的心。
    “说话!”见她一味盯视,司徒拓有点窘迫地恼羞成怒。
    “说什么?”程玄璇想了想,忽然弯起粉唇,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可以另嫁他人了,真可惜啊!”
    “程玄璇!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看!”司徒拓怒吼,这个天杀的女人,毫无良心!枉他担心她的安危,冒着干犯天威的险,非要亲自去救她!
    “反正你还活着,就不用做那么多假设了。”程玄璇不把他的怒火看在眼里,兀自微笑。他想听她说好听的话,他自己怎么不说?她才不做这么吃亏的事!
    “你很想我死不成?”司徒拓忿忿地瞪着她,别人说小别胜新婚,但他完全没有感受到甜蜜,就感受到一肚子怒气!
    “你喜欢诅咒自己,我也没有办法。”程玄璇笑得无辜而灿烂。让他气死好了,谁让他脾气坏,活该。
    “我看你这张嘴非常不适合开口说话。”司徒拓眯起眸子,危险地俯头逼近她。
    “喂!你别靠这么近!”她赶紧从被子里抽出手,警觉地捂在他的唇上。
    “不许叫我‘喂’!程玄璇,你应该叫我夫君!”他扳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你以前不准我这么叫你,你忘记了?”他还不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以前是以前!”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就是这样。”
    “谁说的?已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我不觉得。”
    “程玄璇!我不发火你就皮痒是不是?”
    “司徒拓!你又想打我了是不是?”
    “我没这么说!”
    “你说我皮痒,还不是想打我?”
    “你给我闭嘴!”司徒拓忍不住咆哮,果真是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女人不可理喻!
    “你也给我闭嘴,我要睡觉了。”程玄璇扭过头去。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躺进去点!”他推了她一下,然后衣袍也不脱,蹭了鞋便就爬上床。
    “你要睡觉就回你的轩辕居去!”她故意张开手臂,躺成大字型,不让他躺下。
    “就你这点小把戏?你再不乖乖给我躺好,我就直接压在你身上!”
    “你又威胁我!司徒拓,你蛮不讲理!”
    “是你无理取闹!”
    “我没有,是你不让我好好睡觉!”
    “程玄璇,你废话太多了!”
    “唔……”
    她蓦地被消了音,双唇被他霸道地封住。他微凉的薄唇贴紧她粉嫩的唇瓣,舌尖用力地撬开她的小嘴,窜入她甜美的口中。他的舌带着侵略性,一步一步地吞噬着她的丁香小舌。
    她的呼吸愈来愈急促,贴着人的胸膛,她嗅到的是独属于他的阳刚味。
    良久,他从她的唇上抽离开,低声道:“其实你会担心我的吧?”
    程玄璇睁开眼睛,眼神里氤氲着一丝迷离。她似乎越来越能接受他的吻了。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夫君,如此而已吗?
    “知不知道我在天牢里被侍卫架走时,心里在想什么?”司徒拓凝望着她,问道。
    “想什么?”她接话。他应该是想这次死定了吧?或者他心中不甘,觉得死得太冤枉?
    “我在想,我死了之后,你该如何生活。”也许是他太多虑,他竟在那样危急的时刻想着她能否适应王府的生活。白黎终究是个王爷,将来倘若册立王妃,她不会是合适的人选。她这样倔,怕要伤心的吧?
    “你想太多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她的语气淡淡,心中却有一道暖流流淌着。他应该是真的关心她吧?他应该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暴躁的司徒拓了吧?
    “你嫌我想太多?”英挺的浓眉拧起,司徒拓不悦地看着她。她这张小嘴里果然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不然呢?”她看他神情不满,不禁有点想笑,唇角弯起,道,“要不我说声谢谢?”
    “程玄璇!你就果子看到我生气才高兴?”他怒瞪她,开始磨拳擦掌,“你再这么不知好歹,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样?”她缩了缩肩膀,故作惊恐地道,“你想杀了我?那我宁可死在言洛儿手里。”
    闻言,司徒拓的脸色一僵,不再说话。其实他心里有数,只是他不想相信。那么柔美清雅的女子,竟是一个恶毒的人。而他这三年来,付出的善意和呵护,成了一场笑话。
    见他神色有异,程玄璇也安静了下来。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这个时候安慰的话会显得很无力,她还是让他自己沉淀沉淀吧。
    静默着,倦意阵阵袭来,她阖上眼睛休息养神。
    许久,司徒拓沉凝的面容慢慢转为平和。他这半生,总是错待了人。是他太愚蠢,还是上天捉弄他?于他而言,平静和幸福,是那样难以获得的事。
    而眼前这个外表秀弱内心倔强的女子,会是他命定的幸福吗?
    低眸凝视着她,无言地看了很久。她秀气的眉眼,小巧的琼鼻,粉红的樱唇,其实并不算很美,并非惑人绝色,但是却令他的心隐隐悸动,心底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触被撩起,久久不能平息。
    “璇。”他突然想告诉她,他心里的感觉。
    她的脸颊犹留有一抹淡淡的绯红,闭着眼睛,长长的黑睫垂盖下来,呼吸平稳缓慢。
    “程玄璇?”他疑惑地再唤道。
    她依然没有反应。
    他皱起剑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未发热。
    那么,她是睡着了?
    该死的!她竟然在他决定说这么重要的话时睡着了!


第三卷 第十九章:花心滥情

    一早醒来,司徒拓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边吃着早膳。
    程玄璇下床洗漱,一边疑问道:“府中的下人不是都不在了吗?你从哪里弄来的早膳?”
    “我不会自己煮?”司徒拓瞥她一眼,继续埋头进食。
    “你居然懂得厨艺?”程玄璇大感惊讶。像他这样冷硬的男人,不是应该奉行男子远离庖厨吗?
    “谁说只有女人才能会厨艺?”司徒拓轻哼一声。他以前曾经当过军营的伙头,也做过其他卑微劳苦的工作,并非一蹴而就当上将军的。
    “为什么府中的人都不见了?他们都去哪了?”程玄璇也坐到桌旁,不解地问。
    “事情未查清之前,我依旧是待罪之身,你以为还有从前的风光?”司徒拓淡淡地回道。虽然现在已经查到一些端倪,但他的叛国之罪还没有完全洗清,不用坐牢已是皇上的恩赐。
    “从前的风光?我可没有感受到。”她从未沾过他的光,何曾有过什么风光富贵的日子?
    “你这是在埋怨我?”司徒拓睨着她,昨晚憋了一整夜的气还未消。她什么时候不好睡,偏在那么重要的时刻睡过去!
    “随你怎么想。”她不理他,径自动筷尝了尝桌上的小菜,却发现十分美味,不禁质疑道,“真是你煮的?”
    “不然呢?难不成是你煮的?”昨夜她睡得跟头猪似的,他瞪了她大半个时辰,她都没有醒来,简直是存心气死他!
    “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你应该给你自己熬点凉茶喝。”他的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坏!
    “什么都我自己做,那我娶你回来做什么?”
    “你本来就娶得不甘愿。”她咕哝道。
    “现在换你不甘愿了?”他审视般地盯着她,威胁的意味很明显,她敢点头试试看!
    撇了撇小嘴,程玄璇无意争执,转而问道:“昨天我们离开之后,方大哥没事吧?”
    司徒拓皱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没有收到消息。”照理说,皇上应该会派人来知会他,但并没有,难道让人逃了?
    “哦……”程玄璇轻应一声。其实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方儒寒出事,但是若没有捉到他,司徒拓恐怕难以彻底脱罪。
    “昨日,洛儿是否要杀你?”司徒拓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即使他不想问,但一逃避始终不是办法。
    “是,她会武功。”程玄璇点了点头,“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很快就会知道。”司徒拓的黑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道暗芒。如果他的推测没有错,那么也许有一天他就不得不亲手杀了洛儿。
    “言洛儿说,嫣然和紫绛的死,都是她幕后安排的。”程玄璇蹙起秀眉,想到昨天那惊险的一幕,犹觉心悸。
    司徒拓沉着脸,不吭声。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程玄璇看着他,强调道,“我没有污蔑她,是她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嗯。”司徒拓淡淡地应声。
    “你在想什么?”他怎么突然变得讳莫如深的样子?
    “你真吵。”把一碗粥推到她面前,司徒拓没好气地催道,“快吃,废话那么多!”
    “吃就吃,凶巴巴的……”程玄璇不满地嘀咕,舀粥慢慢吃着。他不想提言洛儿,直说便是,凶神恶煞的做什么。真不知道他到底爱言洛儿,还是爱傅凝霜。不论她们哪个人,现在似乎都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忌。
    两人正安静地进食,一道娇脆喊声由远至近。
    “司徒拓,给我滚出来!”
    程玄璇惊疑地看了司徒拓一眼:“你又惹了什么仇家?”
    “好好待在房里,别出来。”司待拓回看她一眼,然后站起身,出了房间。
    程玄璇想了想,不放心地跟了出去。听那声音好像是凤清舞?莫不是她查到什么线索了?
    *
    庭院中,凤清舞一袭红衣似火,容色晶莹如玉,若新月生晕,美艳不可方物。
    看见司徒拓走出来,她的眉尾挑高,睥睨着他:“司徒拓,四年不见,你还是这副硬邦邦的死样子。”
    “清舞。”司徒拓注视着她,唤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寒暄。
    “惜字如金?你难道不应该说一句谢谢?”凤清舞勾起红唇,笑得嘲讽,“昨天如果不是我给了你们消息,你能及时救出你的小娘子?”
    “谢谢。”司徒拓从善如流地接话。
    “够冷淡。”凤清舞唇边的笑容加深,潋滟的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森森寒气,“司徒拓,这次我会帮你到底。那个邬国男人,和那个蛇蝎女人,我都会帮你逮到皇帝面前。”
    “你的消息很灵通。”从她的话中听来,短短时间内她已经掌握了不少讯息。
    “我的本事,你不是今日才知道。”她冷冷地轻笑一声,再道,“我的规矩,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做一件事,必要得到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司徒拓的面容沉稳,不显波澜。就是因为太了解她,所以他从不轻易找她帮忙。
    “儿子。”凤清舞一字一顿地清晰道,“我要一个儿子。”
    “什么?”站在屋门后面的程玄璇惊诧地低呼。如此怪异的要求?
    凤清舞以眼角余光冷睨她一眼,轻蔑地斥道:“我和司徒拓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程玄璇低垂眉眼,不和她计较。
    “司徒拓,如何?”凤清舞的视线回到司徒拓身上,冷声问道。
    “清舞,其实这个话题我们四年前就已经讨论过,不是吗?”司徒拓英挺的眉宇间凝着一抹深沉的无奈。
    “你可以不答应,我不会逼你,这种事也逼迫不来。”凤清舞冷艳绝伦的脸上噙着一丝讥笑,语气闲散地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昨夜方儒寒已经逃脱,连那个言洛儿也不知所踪。如果没有我,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那怎么办?”程玄璇插言,有些心急。这是否表示司徒拓的罪名,不能洗脱了?
    “看来你的小娘子很紧张你。”凤清舞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程玄璇的小脸上,淡淡嘲道,“如果你一辈子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就算皇帝不治你的罪,你也抬不起头做人了吧?那么,你的小娘子,可就要跟着你吃苦了。”
    “清舞,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会很感谢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司徒拓的语气沉稳,不卑不亢。倘若没有清舞的相助,或许事情会变得很棘手,但他不相信就没有其他办法洗清罪名了。
    “何必这么硬气呢?我既不要你的爱,也不要你给我什么名分,只不过向你借种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吝啬?”凤清舞的话语不羁而狂肆,美丽的丹凤眼中闪烁着固执极端的光芒。
    “要说的话,我都已经说完了。清舞,帮与不帮,都随你自己决定。”说完,司徒拓便转身回走,进到屋内牵着程玄璇的手,走入里间的卧房。
    凤清舞站立在庭院中,眯着美眸,脸色阴晴不定。
    *
    房内,程玄璇小声地询问:“凤姑娘的意思是,她想要不婚生子?”这未免太离经叛道了!这样的女子,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不是听见了?她要借种。”司徒拓望着她,眼神中似带着研究的意味,“你一点也不吃醋?”
    “不会啊。”程玄璇摇头。她被凤清舞异于常人的大胆想法给震慑了,根本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
    “你可真大方。”司徒拓黑着脸,瞪她。有这么不善妒的妻子,可真是他的福气!
    “为什么她一定要借你的……呃……”她实在不好意思把话说完。其实最奇特的是,凤清舞为何不要求司徒拓娶她,这样才能天经地义地生儿育女。
    “因为我优秀。”司徒拓没好气地回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是吗?我没发现。”程玄璇从上到下地扫了他一遍,还是没看出来哪里优秀,顶多就高大挺拔而已。
    “那是你眼睛有问题。”这女人!是故意气他的?
    “你干么恼羞成怒?你本来就没有很优秀。凤清舞才是眼睛有问题。”非要怀他的儿子?凤清舞一定是疯了。
    “这么看来,你是不介意别的女人为我延绵子嗣了?”如果真是如此,倒也省去他一个隐忧了。
    “我为什么要介意?”她顺口回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现在就去答应清舞的要求。”他作势要出房门。
    “喂!”
    “喂什么?反悔了?”
    “不是,我是想,万一她最后生下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那该怎么办?”
    “程玄璇!你的脑子是不是长歪了?就这么想把自己的夫君往外推?”
    司徒拓狠狠地瞪着她,她就不能表现出一点在乎他的样子吗?
    程玄璇无辜地回视他。她不是存心气他的,是他先挑起战火。不过认真想来,若没有凤清舞的帮忙,后果是否真的会很严重?可是,凤清舞的要求,她心里觉得有些过分……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司徒拓在椅中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面色有些肃穆。
    “什么事?”程玄璇疑惑地问。他为何突然沉重了起来?
    “你昨天不是问府中另一个侍妾去了哪?”司徒拓的嗓音显得低沉。这件事,一开始他没有说,是因为觉得毫无必要让她知道。但是现在,他不想再欺瞒着她。
    “嗯,她是不是并不住要府里?我似乎从未见过她。”
    “在你进门不久之后,我就安排她到城郊的别宅居住。”
    “你怕我会害她?”不能怪她这么想,最初的时候他确实总是怀疑她心存不轨。
    “是。”司徒拓点头,没有辩角。无法否认,他曾经对她只有厌恶之感。
    “如果你现在不再担心我会害她,那你可以接她回来了。”程玄璇的表情平静无澜,心中却是思绪暗自翻涌。司徒拓这般着紧那个侍妾,说明了他很爱护她,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关怀。如此说来,司徒拓其实是一个非常花心博爱的男人吧?继傅凝霜之后,言洛儿,顾嫣然,还有这个不知名的侍妾。他全都喜欢?原来他这么滥情……
    “她叫宓儿。”司徒拓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为了这件事而烦恼。
    “嗯。”程玄璇的语气很淡。他到底想说什么?如此吞吞吐吐。
    “等到此案查清之后,我会接她回来。”
    “哦。”这算是和她商量?或是通知她一声?
    “程玄璇。”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她举眸与他平视,静侍他的下文。
    他凝望她片刻,从衣衫内袋里摸出一个锦囊,低声道:“你送我这个保平安的锦囊,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只是我希望全军平安的祝福,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她的回话有些冷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开始介意他的三妻四妾。一定是最近发生太多的事,她的脑子混沌糊涂了,她需要时间理清楚。
    “只是这样?那你为何要在锦囊里面放入你的八字,难道不是想要为我挡煞?”司徒拓皱起浓眉,他当时在房外听到她和小秀的对话,她并没有说只是祝福全军平安。
    “其实是你想太多了。那仅仅是一个民间传说,我不愿看见战乱,希望天下太平,不要有任何人流血伤亡。仅此而已,没有其他含义。”她撇过脸去,不再看着他。
    “仅此而已?”司徒拓自嘲地扬唇,“那么,的确是我想太多了。”他以为,她对他多少有一点感情了,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程玄璇不语,兀自盯着墙壁的方向。她不需要感到不安的,她并没有说谎不是吗?她最初的想法,就是这样,现在并不是编谎骗他。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这样难受?她只是说实话,为什么会感觉烦乱?
    “既然是我一厢情愿,那么这个锦囊,我还给你。”把锦囊往她手中一塞,司徒拓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程玄璇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绣鹰锦囊,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司徒拓走到门边,打开房门,离开之前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在你进门之前,宓儿已经怀有身孕。希望以后你能够和她好好相处。”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会令她伤心了。她对他既无心,又如何会伤心。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起来,程玄璇愣愣坐着。
    他有那么多女人,其中一个怀孕了,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可为什么她的眼眶突然发热?


第三卷 第二十章:坦诚倾谈

    程玄璇独留房中,怔忡出神。
    人是否会变得越来越贪心?当初决定嫁入将军府,她什么都不奢求,只希望一瓦遮头,三餐温饱。现在她却似乎开始希翼着更多的东西。这种变化,是成长或成熟?还是她变得贪得无厌了?
    女子只能依附男子而生存,所以就要委曲求全,任由男子左右逢源,三妻四妾。这似乎是千古的定律,可是她打心底地感到厌恶。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爱情,那么,爱是否应该独一无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唇角苦涩地扬起,程玄璇垂眸苦笑。是她太傻了吧?即使是温柔如白黎,他将来也会立妃纳妾,更何况司徒拓这样滥情的男人。
    叩——叩——
    “玄璇。”房外,传来东方柔温和的唤声。
    “柔儿,你回来了。”她去开门,浅淡地微笑。
    “嗯,王爷送我回来。”东方柔盈盈而笑,虽然四王爷并没有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但知道他会继续搜寻回忆,她已经很高兴。她不存奢念,没有要求,所以若有任何获得,她都会感恩。
    “那王爷人呢?”程玄璇随口问道。
    “他在正厅和将军谈事情。”东方柔定睛细看她,见她眉心间似笼着一股郁悒,不由关切地问,“玄璇,你有心事?”
    “柔儿,你知不知道府中有位侍妾,名叫宓儿?”程玄璇轻声问。
    东方柔点头,轻问:“玄璇,你介意?”
    程玄璇笑了笑,掩去心中纷杂的情绪,道:“将军府即将有新生命诞生,是一件好事。不过事前大家似乎都不知道,不曾听人提起过,我有点意外罢了。”
    “玄璇,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瞒着你。其实之前是我建议让宓儿搬去城郊别宅,而府中其他人只以为宓儿是回娘家了。”东方柔略带歉意地看着她,解释道,“我并不是防备你,在你进门之前,嫣然她们已经暗中在斗法,我怕伤及将军的骨肉,才向将军这么提议的。”
    程玄璇轻轻摇头,唇边维持着微笑,却笑得有点勉强。如此说来,便是事实了,那个宓儿确实怀有身孕。可是她何必介意呢?与她何关?
    “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怪将军。”东方柔有些担忧,柔声道,“玄璇,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将军并不是那么想要子嗣。宓儿会怀孕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程玄璇不解,但随即就想起她入门第二日,方儒寒端了避孕汤药给她。可能因为卓文血脉不明的关系,所以司徒拓并不想要孩子,那么,那个宓儿为何会有孕?
    “说来也有几分奇怪。”东方柔微蹙柳眉,道,“宓儿喝过汤药的,却还是有了身孕。但大夫确诊是喜脉,此事不假。”顿了顿,她转而道,“玄玄璇,这是在你进门之前的事情。”
    程玄璇淡淡一笑。柔儿话里的意思,她明白。可是她却不认为,司徒拓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齐人之福。
    “柔儿,你对司徒拓那么好,事事为他着想,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做了他真正的女人?
    “当红花太过瞩目,会很累。不如当绿叶来得轻松平淡。”东方柔绽唇浅笑。
    “柔儿,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程玄璇真心地赞道。柔儿聪明,却不张扬,知道该给自己怎样的定位。而她,远远不及柔儿。她的心混沌一片,看不清楚许多事,甚至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同性相嫉,玄璇,你愿意夸我,说明你的心胸宽阔,性情淳厚。我想你也会包容将军的小小缺点吧?”东方柔试探性地问。
    程玄璇只是淡淡微笑,没有回答。或许是她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她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心,按照之前的想法去经营绣坊,将来总有一日她会离开。即使是独自一个人,她相信自己也能够好好生活。
    看着她沉静清冷的表情,东方柔无声地叹息。看来将军的这条情路,并不好走。
    *
    直至天黑,都没有再见到司徒拓。
    “夫人,用晚膳了。”小秀待立在桌旁,见程玄璇完全不动筷,轻声催道。
    “小秀,我不饿,撤了吧。”揉了揉眉心,程玄璇疲倦地道,“我想先睡会儿。”
    “可是……”小秀一脸为难。将军特意叫她都返回府中,应该就是要她好好照顾夫人。
    “小秀,你饿吗?不如你吃吧。”程玄璇站起,边说着边往床铺走去。她实在没有胃口。
    “夫人,您这不是折煞妈婢吗?”小秀无奈地看着她。
    半敞的房门口,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以手势示意小秀退下。
    程玄璇在床上躺下,阖目歇息,想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烦恼。
    她嘴里喃喃地念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什么事让你烦扰?”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惊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
    “你来做什么?”定了定神,她冷淡地道。
    “夜了,我当然是回来睡觉。”司徒拓的语气也有些冷淡。
    “你应该回轩辕居去就寝。”也许因为心态的转变,她又开始排斥与他太过接近。
    “我想在哪里过夜,还需要你批准?”可恨他自己不争气,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走着走着就到了浮萍苑。
    “确实不需要。府里这么多苑落,你喜欢在哪过夜就在哪过夜吧。”
    “我就要留宿浮萍苑,你有意见?”
    “没有。”她应道,然后掀被下床。
    “你做什么?”司徒拓皱起浓眉。她这副要死不活的冷漠样子,让他非常不习惯,更觉得非常难受!
    “既然你要睡这张床,我就让给你。我去和小秀睡。”说着她就披上外衣,欲往房外走。
    司徒拓动作迅速地扯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揪回来,愠怒道:“程玄璇,你打算和我冷战?”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和你争吵。”她的表情异常的冷静。只要她能够做到不被他影响情绪,那么她的心就不会闷闷的,酸酸的。
    “程玄璇,你现在到底想怎样?”司徒拓把她拉回床沿,烦躁地耙了耙黑发。她既然对他无心,又何必表现出在乎宓儿存在的样子?
    “司徒拓,你现在到底想怎样?”她原话反问他。他想征服她,满足他大男人的心态?这就是他喜欢玩的游戏?
    “你是不是介意宓儿的事?”他定定地盯着她。
    程玄璇抿着唇,不吭声。是,她是介意。但她讨厌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他暗自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道。
    她还是不说话,秀气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唇角绷得很紧。
    “程玄璇!”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在我面前闹别扭!别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情!”
    她娇弱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眸中不自禁地浮现一层水光。她喜欢上他了?怎么可能?不会的!她不会对他产生了感情!
    司徒拓伸手钳着她的肩膀,对准她的眼睛,恶狠狠地问:“我现在认真问你一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如果你对我有感觉,我就准你管我的事!”
    “谁要管你的事?”她用力地扭动,摆脱开他的手,怒道,“你有那么多破事,我管得过来吗?”
    “那也就是说你介意你在乎了?”他捏住她的下巴,锁牢她的眸子,不容她闪避,“承认自己的心,有这么困难吗?”
    “很困难!非常困难!”她使劲拍开他的手掌,近乎失控地喊道,“我不要一个花心风流的夫君!我要的东西,你根本给不了我!”
    “你要什么?”他的内心隐约涌起一丝希望。她并不是对他毫无感觉的。
    “我要唯一!你给得起吗?”她索性把话说开,那些矛盾挣扎憋在心里,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我很贪心,我要完全属于我的男人,不要和别的女人分享!我不要做‘三妻四妾’里的其中一个!难道感情不是应该一心一意,只爱对方一个?司徒拓,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你有什么资格向我索讨感情?”
    她的一番话说完,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死寂。她刚刚说了什么?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她自己要的是什么……
    沉默良久,司徒拓神色沉凝,看不出喜怒。他凝视着她,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玄璇,公平一点,你想要‘唯一’的爱,那么是否也要付出毫无保留的爱?”
    她微怔。他一贯叫她“程玄璇”,这是第一次正面唤她“玄璇”。她忽然明白了一点,当他唤她单字‘璇’时,才是他最柔情的时候。而现在,他是冷静的吧?
    “罢了,我们不要争执了。”她轻叹一口气,方才激动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其实事实很明显,你想要的,我给不起。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也许他们都是不懂爱的人吧,不知何谓爱,不知如何去爱。
    “我想要的,你不是给不起,你只是害怕。”他的黑眸深幽,冷峻的俊容显得有几分柔和,“玄璇,试着相信我。你要的,我会给你。”
    她淡笑着,不置可否。这算不算是他和甜言蜜语?可为什么她听着不觉得甜蜜,只感觉更酸涩?他如何给?他能不要他的女人他的骨肉?如果他薄幸寡情至此,那么她反而会看不起他。说穿了,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矛盾纠结。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他的嗓音低沉,出奇的温柔。
    “你会怎么做?”她问,却没有抱着什么希望。她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新生命是宝贵的,应该幸福地来到这个世界,拥有父母的疼爱呵护。
    “我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知道这句话不具说服力,但已是他最大的诚意。事情发生在她出现之前,他无法预料到将会有今日进退维谷的局面。他想给她幸福的生活,这个念头越来越深刻,可是上天给他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他抬起手,拂过她耳畔的发丝。手势轻柔,似含着一声叹息。
    “对了,案子的事,进展得如何了?”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这样的他,让她感觉心一阵阵抽紧。而这样的气氛,让她感到即将窒息。
    “皇上已经派密使去邬国,查控军函等事。”司徒拓简单地回道。
    “有没有方大哥和言洛儿的消息?”
    “据清舞给的消息,他们两人并未一起,方儒寒的行踪难测,不过已有洛儿的一点线索。”
    程玄璇一时没有接话,安静了会儿,才举眸看他,轻声问道:“你有没有爱过言洛儿?”
    “没有。”司徒拓回答地毫无犹豫。他很清楚,自己对洛儿,是什么感觉。
    “其实她很美,在知道她心有图谋之前,你应该觉得她十分美好,为什么你没有爱上她?”
    “天下美丽的女子何止千百,如果每个都要爱,又如何爱得过来?”以前他没有想过,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感情是一种玄妙的东西。他对程玄璇从最初开始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恨或憎,再到如今的悸动,都是那般强烈。仿佛前世结下的缘,很深,很重。
    “嗯。”她只淡淡地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你休息吧,我今晚回轩辕居。”他看着她,眼神深邃黯沉。有些事,急不来,但是他会尽力而为。
    “晚安。”她微笑着回应,眼中却有一丝浅浅折哀伤。这是她和他之前第一次如此坦诚的交流,但所讨论的却是一个注定无解的结,不可能会有答案。
    深望她一眼,司徒拓站起身,低声道:“记得吃过晚膳再睡。”
    看着他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她微扬着的唇角慢慢地垂了下来。
    寂静的夜,孤独的房,让人感觉如此心酸。
    原来,情,真的能伤人。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淡淡感伤

    清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似乎让人的心情也明朗不起来。
    “夫人,该喝药了。”小秀催促道。
    程玄璇扫了桌面一眼,苦着脸问:“小秀,有必要喝这么多吗?”她伸出手指数过去,“一,二,三,四碗?都要喝?”
    小秀理所当然地点头:“将军说您受了伤,所以除了补身之外,还要调理内伤。”
    “他是不是故意整我的?”程玄璇小声地咕哝。该不是昨晚一席谈话之后,他觉得她的话太过分,故而存心捉弄她?
    “别以为我听不到你在偷骂我!”房门外,司徒拓大步地走进来。
    “将军。”小秀欠了欠身,识趣地退下。
    司徒拓在桌旁坐下,端起其中一只碗,凑到程玄璇嘴边:“先喝燕窝粥垫胃,然后再喝药。”
    “你怎么这么清闲?”程玄璇接过碗,疑问道,“不用进宫吗?”
    “目前我被革职待办,进什么宫?”司徒拓瞥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问,“如果以后我再也不是镇国大将军,无权无势,只能下地耕田,你会怎样?”
    “什么我怎样?”程玄璇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指望我帮你耕田种地?我不懂耕地,也没有这个力气。”她顶多会针织女红而已。
    “谁要你耕地了?”司徒拓没好气地道。他的意思是,她会不会愿意跟着他过贫苦的日子!
    “那你要我做什么?”
    “你没听过‘男耕女织’这句话?”
    “听过,怎么了?”
    “程玄璇!你是不是真的这么蠢?”司徒拓恼火地瞪着她,她非要他把话说那么明白?
    “司徒拓!你说话归说话,做什么动不动就要骂人?”程玄璇生气地看着他,他想说什么就直说,干么要她猜来猜去?
    “我骂错了吗?我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你还听不懂?”
    “不懂!”她索性撇过脸去。
    “我是问你,你能不能吃苦!”
    “能,这碗药就很苦。”她故意指着药碗。
    司徒拓的两道剑眉竖起,恶狠狠地盯着她:“程玄璇,你再给我装傻充愣!”
    程玄璇耸了耸肩,语气淡淡地道:“其实我本来就不是贪图宝贵的人。”如果能过平淡安稳的日子,那么粗茶淡饭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两个人情投意合,互相扶持,白首偕老,男耕女织的生活便是一幅美好的景象。
    “我相信。”司徒拓的脸色慢慢转为柔和。自从叛国罪之事开始,他就已经清楚感受到她的坚毅性格。在柔弱秀气的外表之下,她有一颗坚强倔强的心。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轻淡地转移了话题。她所想的美好景象,不会出现在她与他之间。或许,他应该问宓儿这些问题,而不是问她。
    “随口问问罢了。”他只是想知道,如果将来有一日,他辞官隐退,她会否愿意陪伴他左右。
    两人沉默了下来,程玄璇低头默默喝药,直至全部喝完,她才轻轻地开口:“孩子几个月了?”
    司徒拓一怔,语气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僵硬:“大约四个月。”
    “哦。”程玄璇应了一声,低垂眉眼,不再说话。无形间,似有一根刺,插在她的心尖,一旦被碰触,就会隐隐地痛。她还是不要知道更多了,有时候无知才更幸福。
    见她神情黯然,司徒拓的脸色也沉了几分。他低沉着嗓音,认真道:“玄璇,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程玄璇微愣,抬眸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不用答应我什么的。”
    “相信我,我司徒拓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他的语气笃定诚恳,一双眼睛深沉似黑夜,又仿若闪着星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眸光中似藏着某种特别的东西,也许就是叫做承诺的东西。
    “不要轻易许诺女人任何事。”程玄璇轻轻地笑了笑,语气平淡,“因为女人大多很执着,一旦相信了就会固执到底。”固执的女人真的很多,比如顾嫣然,言洛儿,凤清舞。而她自己,也难保不会变得心有强求。
    “我知道你要什么,能够给的,我会尽全力。”他希望让她感到安心,不想看到她眼中隐藏的忧伤,也不想看到她唇边缥缈无着的笑容。说到底,他是怕她想要离开吧?
    “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所以,不用再讨论了。因为必定没有结果。
    一股深重的无奈,弥漫在房中。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
    时至晌午,下了一个早上的小雨终于停了,雨后的阳光明媚而美丽。
    “玄璇,外面雨停了,要不要出去走走?”午膳过后,东方柔来浮萍苑看程玄璇,提议道。
    “好。”程玄璇点头,放下手中的针线,跟着她走出苑门。
    “玄璇,你的绣品虽然不多,但件件都是精品。我听四王爷说,已是黎明绣坊的招牌。”东方柔微笑着赞道。
    “柔儿,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走到花园,程玄璇止住脚步,轻声问。
    “被你猜到了。”东方柔的声音温浅,目光柔和,淡淡看向不远处的凉亭,“其实不是我有话想和你说,是四王爷。”
    “他来将军府了?”程玄璇微蹙秀眉,不解地问,“为何要如此迂回地通过你传话?”
    “他怕你不愿意见他,所以让我先问问你。”她并不想做这个中间人,但是四王爷的黯然伤神,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实在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他现在在哪儿?”程玄璇环顾四周,不意外地看到凉亭里有一道魄身影。
    “玄璇,我不妨碍你们谈话,先回苑了。”东方柔浅浅而笑,旋身离去。她相信,感情之事,上天早有注定。无论是谁,都勉强不来。
    程玄璇慢慢地往凉亭走去。亭中,白黎负手而立,挺拔俊逸。今日的他,穿着一袭简单的白布长袍,朴素如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浑然天成却自是高洁无瑕。但是一双漂亮的狭眸,似氲着淡淡的寂寥。
    “王爷。”程玄璇轻唤一声,踏上台阶,走入亭内。
    “嫂子。”白黎的脸上浮现温雅的浅笑,温和中带着距离。
    她不由地一愣。他改变了称呼?
    “嫂子,我今天来,是特意把琴送回。”他指向石桌,淡淡笑着,道,“既出之物,我没有收回的习惯。嫂子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就好像已付出的感情,无法收回。他送回这把楠木古琴,也许是他内心里的一个小小执念,虽然一切都已没有可能,但他还是希望并非雁过无痕。
    “那我就不推拒了,谢谢王爷。”程玄璇轻轻点头,心中却有些苦涩。自从她嫁入将军府,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白黎,没想到如今两人却生疏到此地步。
    “嫂子,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到王府通知我。”白黎面带微笑,矜持且客气。他亲自下水,寻回古琴,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也会做这样执拗痴傻的事。
    “好的,谢谢王爷。”再次道谢,她心里的酸涩更浓重了一分。难道再也无法做朋友了吗?
    “那么我先告辞了。”他向她颔首致意,准备离开。
    “王爷,请留步。”她唤住他,低低地叹口气,举眸望着他,诚意地道,“王爷,上次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你道对歉了,不用太介怀。”白黎淡然回道。
    “我们……是否还能做朋友?”她看着他,问。
    “当然,一如从前。”白黎唇边的笑意不减,眸光却是一片暗沉。这只是客套话罢了,他骗不了自己,并没有可能再回复到从前,已经回不到原点了。
    “我是不是强人所难了?”程玄璇轻轻扬唇,却只能露出苦笑。
    “不是,也许只是我自己还不能够想通透。”白黎叹息一声,坦白地道,“我在找一个我应该站的位置,在拿捏一个合适的距离。可能我很快就会找到了。”
    “嗯。”程玄璇轻应,只有保持微笑,不知该再说什么。
    “玄璇,如果你有事,我仍然定会帮你。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了。‘白黎的语气真挚而幽远,用回了原来的唤法。
    看着他,程玄璇不施脂粉的小脸上终于绽开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不应该再多强求什么了,她已经很幸运,有人这般善待她,不为难她,也不索求任何回报。
    “嫂子,我回府了,你保重身体。”敛了敛神色,白黎恢复一贯闲适慷懒的神色,走出凉亭。
    见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了身影,程玄璇才抽回视线。如果当初她嫁的人,是白黎,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摇了摇头,她自嘲地淡淡笑着。她曾经十分后悔嫁入将军府,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或许,应该说,她已经不后悔了。
    “你在想什么?”
    凉亭后方的假山,走出一个高大的男。
    程玄璇转身看去,不禁沉了面色:“你偷听我和王爷说话?”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如何逼供

    “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司徒拓挑起浓眉,她这是什么口气?
    “那还真巧。”程玄璇不以为然,他肯定在假山后面听了很久。
    “就算我听到你们的谈话,又有什么问题?”枉他一片好心,没有出现打断他们的对话。
    “我和王爷光明磊落,你爱听就听吧。”程玄璇撇了撇小嘴,脑中不由地回想起她刚进门时,在花园不经意听到他和言洛儿的对话。那时他的反应,可比她现在激烈得多。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司徒拓不满地看着她。她眼中的那抹不服气,源自于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吗?”她还记得,当时他说她只是一个小妾,无关重要。
    司徒拓皱了皱眉,回道:“你希望我说对不起?”他也记得,曾经的自己确实错待了她。但要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着实别扭。
    “不用。”一句抱歉,轻飘无力,有什么用呢?她并不想回头看,而是想往前走。只是前路依然坎坷,她总是看不到曙光。
    沉默了一会儿,司徒拓出声道:“刚才清舞派人通知我,她已经找到洛儿。我现在要去一趟暗门。”
    “真的?”程玄璇微怔,忙道,“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我……”是啊,她去做什么?她何必如此紧张司徒拓的案情?
    看着她无语的样子,司徒拓也不再多说,伸手牵着她,往亭外走去。
    “你愿意带我去?”程玄璇边走边问。
    “到了暗门,你乖乖地跟着我,别多话也别多事。”司徒拓交代道。
    “我知道。”如果言洛儿不肯招认,他应该舍不得严刑逼供的吧?
    出了府,门口已备着一匹骏马。司徒拓将程玄璇抱上马背,然后翻身上马,一手搂着她,一手握着缰绳,策马奔驰。
    “暗门在什么地方?”窝在他胸膛里,她好奇地问。
    “到了不就知道了。”司徒拓随口回道,控制着骏马的速度,以免她不适应。
    “说了等于没说。”程玄璇嘀咕。
    “别废话,风大,当心灌进你嘴里。”
    “这匹马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你嫌慢?”司徒拓瞪了她后脑勺一眼,他还不是为她着想?
  “是很慢啊。你的马术比我还差劲。”
  “你会骑马?”
  “会。”以前和爹走南闯北,爹曾教过她骑马。
  “不早说!”司徒拓恼火,缰绳一抖,迎风疾驰。
  “你又没问。”耳边风声呼啸,她小声咕哝着。他有心照顾,其实她感觉得到。
  司徒拓隐约听到她的辩解,但懒得再和她多说,双腿夹紧马腹,直奔城门。半个时辰之后,已在城郊。
  眼前一片茵茵绿地,几座竹屋自成院落,篱笆墙内歪歪斜斜种着几丛不知名的小红花。
    “终于来了。”凤清舞依旧一袭艳经衣裳,神色冷冽,站在草地上。
    “清舞。”司徒拓朝她点了点头,抱着程玄璇下马。
    “带你这个小娘子来,不怕我会伤害她?”凤清舞挑起眼角,睨了程玄璇一眼。
    “我相信你不会。”司徒拓淡淡回答。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清舞的性子虽然刚烈偏激,但并不会胡乱祸及不相干的人。
    “这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的信任了?”凤清舞勾了勾菱唇,似笑非笑,顾自往竹屋内走去。
    司徒拓揽着程玄璇跟随在后,穿过竹屋,走到后院,眼前的景物豁然宽广,竟是一个清澈碧湖。湖中央,筑着雅致水榭,清幽优美,静谧怡人。
    凤清舞头也不回,脚尖一点,腾飞而起,掠过无波的湖面,眨眼间就已到了湖中水榭。
    “我们怎么过去?”程玄璇看向司徒拓。
    司徒拓不语,搂着她的手臂一紧,抱牢了她飞身跃起。
    水榭之中,处处皆是嫣红轻纱低垂,飘飘袅袅,随风摇曳,显现妖娆华丽之象,和外面绿地碧湖的幽雅成了鲜明反差。
    只见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她的身躯僵硬,很显然是被点了穴。
    “洛儿。”司徒拓沉声唤道。
    “你来了。”言洛儿并不觉得意外,神色十分淡漠。
    “司徒拓,你自己问。这个女人的嘴巴硬得很。”凤清舞站在一旁,语带嘲讽。
    司徒拓不理会凤清舞的话,黑眸黯沉,直视着言洛儿:“洛儿,我与你可有深仇大恨,你要这般陷害我?”
    “你不应该怪我。是你背信弃义在先。”言洛儿的语气很淡,美眸冷静无温,虽被人囚禁,但并无惧色。
    “就因为我不娶你,所以你就想看到我被满门抄斩?”司徒拓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脸庞,柔美依旧,清冷依旧,但却再也激不起他的怜惜。
    “我做了这么多事,只是希望你爱上我。但是你不爱。你始终无法爱上我。所以,你不能怪我。”言洛儿对上他的目光,并不回避。
    “为什么一定要我爱你?”他不觉得她爱他,并非因爱生恨。
    “如果你不爱我,你怎会为我而不顾一切?”她答得理所当然,毫无愧疚,“本来我也不想多事铲除将军府中的那些女人,但既然有人要与我斗,我也只好奉陪。”怪只怪顾嫣然等人不自量力,她言洛儿岂容得别人挑衅欺辱。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不应该杀人。”程玄璇插话道。
    言洛儿眸光一转,锐利地射向她:“程玄璇,所有人之中,最该死的就是你。”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她又怎么会感受到威胁,进而自乱阵脚?
    “我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欠你什么,你太不讲理,太残忍了。”程玄璇的嗓音温和,但话语铿锵,“你一再地伤我,甚至差点要了我的命,倘若真要论谁该死,那么应该是你吧?”
    “既然今天我落到你们手里,我也没有打算能够活着离开。”言洛儿冷笑一声,看向司徒拓,“如果你想从我嘴里打探到什么,那我劝你省点力气。至于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未等司徒拓接话,就听凤清舞呵呵轻笑,笑得诡异而骇人:“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生不如死。”
    “清舞?”司徒拓微皱浓眉。清舞的手段一向邪肆冷酷,不知她意欲为何?
    “怎么?舍不得美人儿?”凤清舞勾起丹凤眼,觑着司徒拓,讽刺道,“手里搂着你的小娘子,心里还牵挂着蛇蝎美人?司徒拓,这几年你确实变得风流多情了。”
    “凤姑娘,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言洛儿招供?”程玄璇轻声问道。
    “办法很多,就看你们喜欢哪一种了。”凤清舞的唇边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拷打,鞭笞,铁烙,都可以,不过这些未免太老套。不如试试我最新研制的‘失心红花’。”
    “失心?红花?”程玄璇疑惑。听起来似乎十分怪异。
    “你不用管那是什么,总之,吃下去的人会变得非常诚实,有问必答。这个游戏很好玩吧?”凤清舞精致美艳的脸庞此刻看起来出奇的邪恶。
    “清舞,你把话说完。那红花,会导致什么副作用?”司徒拓眉宇间的皱褶加深,黑眸幽深阴暗。
    凤清舞悠然地耸肩,闲闲地道:“死不了人,也就是会神志失常而已。”
    “只是这样?”司徒拓并不全信。
    “你非要挖根究底?”凤清舞双手环胸,倚靠在木柱旁,睥睨向一言不发的言洛儿,刻意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地清晰道,“吃了失心红花之后,其实只会时不时变得痴傻疯癫,大部分时间还是清醒的。所以,可以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脸、手、脚、身体,一点点溃烂腐坏。直至整个人再也没有一块好肉,浑身散发腐臭味。”
    言洛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仍没有开口。
    凤清舞盯着她,继续缓缓道:“不过你不用害怕,你不会死的。等你的皮肤全部溃烂,我会用药治你。治好之后,再看着你重新腐烂一次。你说,这样好不好玩?”
    言洛儿暗暗咬牙,眼睛一闭,不想流露出恐惧之色。
    “凤姑娘,这未免太……”程玄璇听得心里直打颤,这个凤清舞实在太吓人了。
    “你们不喜欢?那就任由她什么都不招好了,反正被冤枉叛国的人又不是我。”凤清舞摊了摊手,无所谓地道。
    程玄璇看了看司徒拓,他似在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司徒拓,你哑巴了?”凤清舞不耐,道,“我已经把人逮到了,你反而心慈手软了?”
    “清舞,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司徒拓开口问道。
    “我爱帮就帮,你管我为什么。”凤清舞无意回答。
    “我很了解你,你做事一定有原因。”她不会平白无故帮他。
    “司徒拓,你是不是弄错目标了?现在是要审问那女人,还是审问我?”凤清舞冷了面色。
    司徒拓抿着薄唇,目光扫过凤清舞的脸,再转移到言洛儿的身上,最后淡淡地收回,道:“洛儿,你考虑一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
    语毕,他握住程玄璇的手,往外走去。
    离开了水榭,返回到竹屋,程玄璇蹙着秀眉,问:“你真的同意凤姑娘那个方法?”如果言洛儿一天之后还是不肯招供,难道真要用那般狠毒的手段?
    “这件事,你别管。”司徒拓没有正面回答。
    “不管怎样,都不应该用那么毒辣的方式。”程玄璇犹不死心,追问道,“你真会那样做吗?”
    “都说了叫你别管,废话真多。”司徒拓斜睨她一眼,“回府了,别再问东问西。”
    “可是……”
    程玄璇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句冷淡的嘲讽打断。
    “司徒拓,你的小娘子倒是很善良,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凤清舞站在他们身后,一脸嘲弄。
    “清舞,这次麻烦你了,我明日再来。”司徒拓只作未闻,颔首致意,然后便拉着程玄璇往屋外而去。
    凤清舞站在原地不动,只凉凉地抛出一串话:“何必这么急着回府?既然都已经到了城郊,何不去看看你的侍妾?人家好歹怀着你的骨肉。”
    闻言,程玄璇和司徒拓的背脊同时一僵。
    两人都没有回头,径自继续前行,直到出了竹屋,程玄璇才低低地询问:“宓儿住在这附近?”
    “嗯。”司徒拓的语气很淡,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不希望惹她难过。
    “那你应该去看看她的。”怀着身孕,是很辛苦的吧?
    “改天吧。”司徒拓拉过马缰,欲要抱她上马。
    “等一下。”程玄璇阻止了他的动作,温声道,“凤姑娘说的没错,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你该去看看宓儿。”
    司徒拓皱眉:“你想和我一起去?”她不是在说反话吧?
    “嗯,我想见见她。”见过之后,就可以更加坚定想法了,以后不必再揣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念。
    “你确实?”司徒拓仍觉得有点担心,她昨日才刚说了想要“唯一”,今日却要见宓儿,女人的心理实在太难捉摸。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说想见了,你还要问几遍?”她故意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好吧。”司徒拓终于点头。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她们迟早要碰面的。
    程玄璇的唇角微弯,面带淡淡的笑容,自己翻上马背,对他道:“那就快走吧,天快黑了。”
    见她没有异状,司徒拓略微放心了些。
    一刻钟之后,两人到了一处大宅前面。宅门前,两座雄伟的大石狮屹立着。门匾之上,写着“司徒府”三个金漆大字。
    “看来你的家财不少。”程玄璇笑着调侃。
    “皇上赏赐的。”于他来说,房子大小根本不重要,惟有心之所安的地方,才叫做“家”。不然,占地越大,只会感觉心更空洞寂寞。
    程玄璇一味微笑,率先踏上石阶,扣响紧闭的宅门。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要看清楚,不要逃避。这个男人不会只属于她,所以她该选择另一条路。
    “叩叩——叩叩——”
    她轻轻地敲着门,随着一声声的轻响,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紧。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离开之心

    日坠西山,残阳如血。夕阳的光辉寥寥柔柔,洒落在人的身上感觉不到暖意。
    程玄璇一下一下地扣着宅门,缓慢而有节奏,不显慌乱或者紧张。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有一阵阵凉气冒上来。
    “来了来了,谁啊?”一个老者前来应门,打开大门见到司徒拓,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躬身恭敬地道,“将军大人,您来了!”
    “崔管家,我来看宓儿。”司徒拓的语气淡漠,跨入门槛。
    “宓主子在房里歇息,老奴这就带将军过去。”崔管家笑开一张老脸,似乎很高兴看到司徒拓前来。
    “嗯。”司徒拓淡淡应道,朝程玄璇伸出手。
    程玄璇只作没有看见,浅浅笑着顾自走人宅邸。
    “将军,这位是?”老管家好奇地看了看程玄璇。
    “我的夫人。”司徒拓简单地回道。
    “啊,原来是将军夫人,老奴给夫人请安!”老管家微微一惊,暗暗担心程玄璇是否上门找茬。将军平常很少来这里,宓主子不受宠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再来个正室夫人……
    程玄璇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三人往前走去,经过回廊,到了西厢,老管家开口道:“宓主子在房间里。”
    司徒拓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程玄璇站在房门前,抬手正要敲门,而此时房门正好由内被打开,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崔管家,你在门外说什么呢?”
    程玄璇微怔,收回手,举眸看向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也是一愣,疑惑道:“你是谁?”再转眸看向旁边,又是一愣,随即忙欠身行礼,“将军!”
    “你就是宓儿吧?” 程玄璇微微一笑,和气地道。
    “嗯。你是?”女子轻应,表情犹带一丝困惑。
    程玄璇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其实她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个宓儿会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然则却并不是。她看起来很年轻,荆钗布裙,未施脂粉,圆圆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宛如邻家女孩。她的眼中没有娇气,反而带着一些怯懦。
    “宓儿,她是程玄璇。”司徒拓微皱着浓眉,对于这样的场面觉得有几分怪异感。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程玄璇?”宓儿歪着头想了会儿,继而恍然大悟,连声道,原来是夫人姐姐!姐姐,宓儿见过姐姐!”
    程玄璇但笑不语,目光轻轻下移,落在她微凸的腹部上。
    宓儿察觉到她的视线,脸上不禁浮起惶恐的神色,讷讷地道:“姐姐不要见怪,宓儿一直没有去拜见姐姐,是因为……因为……”
    “没事的,不用这么多礼。” 程玄璇温声截断她的话。是因为司徒拓不准她回将军府吧?而司徒拓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吧?
    “谢谢姐姐。”宓儿见她脾性温婉,不由地松了口气。
    “怀着身孕很辛苦吧?” 程玄璇客气地寒暄。
    “不辛苦。”宓儿摇头,唇边绽开一抹开心的笑容,“只要宝宝乖乖的,健康的,就什么都不辛苦了。”
    “嗯。”程玄璇轻轻点头,淡淡微笑着。
    “玄璇,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府了。”司徒拓插言道。
    程玄璇抬眼看向他,他的脸色有点僵硬,神情硬邦邦的,似乎不太自在。他在介意什么呢?是他自己做过的事,现在他反却无法面对了?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几许苦涩,几许自嘲。
    “走吧。“司徒拓伸手握住她的手。
    程玄璇没有挣脱,只是转而对宓儿道:“宓儿,你要注意好好养身子。有机会我再来看你。”应该没有机会了,她不想再刺痛自己的心。
    “我会留心的,姐姐慢走,将军慢走。”宓儿没有挽留,似乎也没有觉得不舍。
    司徒拓对宓儿淡淡地颔首,然后便拉着程玄璇离开。
    直至出了宅邸,程玄璇才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你对宓儿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她正怀着你的骨肉,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她。“刚才,司徒拓都没问候过宓儿一句。
    “知道了。“司徒拓应得颇为敷衍。
    “你就是以这样的态度去当人夫君,当人父亲?“程玄璇蹙起秀眉。
    “你希望我有怎样的态度?“司徒拓直直地凝视她。难道她不明白,他是不想在她面前关心别的女人,令她看了伤心难过。
    “不论你爱不爱宓儿,她现在又了你的孩子,你都应该善待她,照顾她。“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感到寒心。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女人?一时宠爱过后,就随手抛弃?
    “你觉得我苛待了她?”他一早已请了奶娘和稳婆在宅中候着,补身养胎的药材和食物也都没有忽略,而别宅里。除了崔管家,还有四个丫鬟伺候着,这样还不够?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程玄璇扬唇淡笑,眸光有些黯淡。同为女子,她知道,最好的照顾就是自己的夫君陪伴在身边。
    “玄璇,我们不要再为这件事争论,好吗?”司徒拓低沉地道。也许真的是他薄情,他对宓儿只能尽责任,无法给感情。当初皇上赏赐侍妾入府,并非他所愿。事实上,他只在某日醉酒时碰过宓儿一次。没想到一次就中标,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到喜悦,只是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而已。
    “好,不争论。回府吧。”程玄璇的语气轻浅,笑容不变。的确,不需要再争论了。她已经有了结论。
    回到将军府,已经天黑,夜空,星子如稀疏的雨点,点缀于漆黑的天幕。
    “小秀,这把琴,是你帮我去花园拿回了的吗?”程玄璇看向房间角落的琴架,下午出门时,挂心于言洛儿会否招供,她本想回府后再去把琴搬回房间,不过现在不用了。
    “不是奴婢,是柔主子。”小秀笑着道,“柔主子人真好,她还留了一本琴谱给夫人。”
    “柔儿确实很好。” 程玄璇点头赞同。
    “柔主子送琴过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小秀想了想,回忆道,“她说,琴虽是好琴,但最重要的是自己喜不喜欢。”
    程玄璇低垂下眼眸,柔儿实在有心。
    “夫人,奴婢先退下了。”见程玄璇用完晚膳,小秀撤走碗碟,退出房间。
    程玄璇从桌边站起,走到琴架旁,轻轻地抚摸着琴弦,却没有弹奏。
    柔儿说的很对,最重要的是自己喜不喜欢。但是,有时候并非自己喜欢,就能够得到。没有人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当现实和愿望有冲突的时候,那么只有自己后退一步,选择另一条路。
    等到司徒拓的案子查清楚,她就可以安心地离开了。希望他不会为难她,希望他还记得之前他曾说过,他愿意休了她。
    司徒拓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寂寥落寞的背影。她站在琴架前面,心里非常不舒服。但正因如此,他更能体会到她所说的“唯一”。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闻声,程玄璇转过身子,默默地对上他的黑眸。
    “我今天收到初云寄来的一封信。”司徒拓淡淡地开口。
    “她不是在娘家养病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玄璇接话问道。自从林初云被自己的妹妹林小忧毒哑之后,就回了娘家,一直没有再回来。
    “她在信中说,她不想再回来。”司徒拓的眸光深沉,却神色淡然。
    “你同意吗?”她能理解林初云的想法,经过那番惨痛的事,她应该已经看破了许多事吧?
    “我已经派人送了银子去,她以后的生活不会有问题。”
    “这样很好。”
    程玄璇浅浅地弯唇淡笑,可不知为什么,不管她如何努力的弯起嘴角,还是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心口上似乎无端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汩汩地吹进来,挡也挡不住。
    司徒拓的目光定在她唇畔缥缈的笑容上,低声道:“我想认柔儿为义妹,你觉得如何?”
    “什么?”程玄璇诧异,“这样于礼不合吧?”哪有人与自己的侍妾结拜的?
    “我和柔儿之间并无夫妻之实,只要柔儿愿意,又何须理会什么繁文缛节?”司徒拓的黑眸深邃幽暗,锁住她的眼睛。
    “也对,像柔儿这样聪慧独特的女子,不应该被困死在这座将军府里。”程玄璇挪开视线,避开与他相视。
    “那么你呢?“司徒拓伸手轻轻地扳过她的脸,不容她闪躲。
    程玄璇无意回答,只道:“昨天,你说你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是指驱散府中所有的女人?”
    司徒拓抿着唇角,没有吭声。能做的,他已经尽力去做了。
    “谢谢。”程玄璇忽然微笑着道谢。她能够感受到,他确实有心为她做点什么。
    “你能谅解?”他感到有压力,他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她会选择放弃。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人开口说过一句情话,但他相信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
    “嗯。”程玄璇一味笑着。她能谅解他的难处,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凝望她良久,司徒拓低叹一声,不再多说。
    “夜了,我累了。”程玄璇看向房门,委婉地下逐客令。
    “累了就上床歇息。”司徒拓扯了扯唇角,只作不懂其意。
    “那你还不回轩辕居?”她干脆把话说明了。
    “昨晚我已经睡在轩辕居了。”意思就是他今晚不想再一个人睡了。
    “你要留在浮萍苑?”
    “当然。”
    “好,那我去和小秀一起睡。”
    司徒拓的浓眉拧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嗓音控制着情绪,道:“程玄璇,别仗着我对你好,就无法无天。”
    “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回轩辕居。”程玄璇也皱起秀眉,抽了抽手,他却握的极牢。想要我天天孤枕难眠?”昨天他已经让步了,今天休想再赶他走!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程玄璇的眉心越皱越紧。什么孤枕难眠?听起来似乎像是欲求不满的样子。
    “怎么难听了?程玄璇,你别废话,既然累了,就脱衣服上床!”司徒拓不耐,伸手替她解起衣襟来。
    “司徒拓!住手!”程玄璇拍开他不规矩的手,心生恼怒,气道,“你不是很为我着想吗?现在只是叫你回轩辕居睡,有很为难你吗?”
    “你也知道我为你着想?那你是不是应该小小回报一下?”他只是想抱着她睡而已,她的反应有必要这么激烈吗?
    “回报?那我亲自送你到轩辕居,这样够不够周到?”她推着他的胸膛,直往房门而去。
    “如果你留在轩辕居陪我,那就够周到了。”他勾起薄唇,笑得恶劣。
    “你做梦!快点回去!”她一手打开房门,一手拽着他的手臂。
    “你可以再用力点,我的手臂正好有些酸痛,你继续按。”他抬起一脚,踹在门扉上,刚打开的房门立即就又关起来。
    “司徒拓!你可不可以别耍无赖?” 程玄璇十分恼火,方才谈话时他不是很正经的吗?一下子又原形毕露了!果然是本性难移!
    “说我无赖?”司徒拓眯了眯眸子,压低身子,盯着她,“我可以更无赖的。”
    “你、你想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灼热的眼神看起来很像想一口吃了她……
    “我想……”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许想!”她冲口道,小手一伸,捂在他的嘴上。
    司徒拓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任由她捂住他的唇,双手一揽,盈握着她的纤腰,忽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司徒拓!放我下来!” 程玄璇扭动身子挣扎,大喊道。
    “别吵!”司徒拓低斥一声,往床铺走去。
    “司徒拓!你想怎样?”
    但是,才刚把她放在床上,房外就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嚷声。
    “司徒拓!滚出来!”
    司徒拓正要翻身上床的动作一僵,口中低咒一声:“该死的!”
    程玄璇却是露出笑容,故意说反话激他:“你可以继续的,不要理她。”
    “程玄璇!你居然幸灾乐祸?”司徒拓怒瞪她一眼,低头在她唇上根啄了一下。
    正想加深这个吻,外面扰人的声音又响起。“司徒拓,你快点给我滚出来!”
    “该死的!”司徒拓忍不住再次低咒一声,攥着拳头往房外走去。凤清舞,你最好有要紧的事,否则我要你好看!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郁结病倒

    “清舞,有什么重要事需要你连夜赶来?”司徒拓的脸色不佳,沉着声问道。
    “怪我打扰了你的春宵?”凤清舞勾着唇戏笑,眸光流转,瞥向狗屋。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司徒拓无心闲谈,再次问道。
    “我也不想破坏你和你的小娘子恩爱缠绵,不过你那个蛇蝎美人实在麻烦得很。”凤清舞挑起眉黛,语带嘲弄。
    “洛儿怎么了?”司徒拓皱眉,其实他并不打算用清舞所说的办法逼供,只是借此吓吓洛儿。
    “她咬舌自尽了。”凤清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艳容显得冷酷无情。
    “什么?!”程玄璇惊呼一声,从屋内走出来。
    凤清舞朝她看去,唇角扬起一丝讥笑:“司徒拓,你的小娘子心肠可真好,可惜我最讨厌这种心软柔弱的女人,倒是那个蛇蝎美人,还比较有骨气。”
    “清舞,既然我把人交由你看管,我相信你不会让她出事。”司徒拓并无丝毫慌乱,神色沉着。
    “你果然很了解我。”凤清舞弯起红唇,却不带温度,冷冷道,“我已经及时封了她的哑穴,不过她对自己十分狠决,看来时间内她说不了话。”
    “也许她就希望自己不会说话。”司徒拓的面容冷凝,如果无法从洛儿的口中得到讯息,恐怕就很难寻到方儒寒地下落。
    “其实你何必这么费力?直接把她交给皇帝,让皇帝伤脑筋去好了。”凤清舞似觉得无趣,懒懒地道,“你不让我用失心红花,那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我不想浪费米粮养一个无用的人。”
    “明早我会送口信去刑部,把人带走。”沉吟片刻,司徒拓问道,“有没有方儒寒地消息?”
    “没有。”凤清舞应得很干脆,唇边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我已经派出暗门的精英探子四处查探,但还是一无所获。这个方儒寒,是个人才,挺有能耐。”
    “清舞,这次多谢你帮忙,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我定会尽全力。”司徒拓向她颔首致意,心里却有一个隐忧。
    “我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出力,我要什么,早已说过。”她要一个儿子,她和司徒拓的儿子。因为很早以前她就在自己身上下了药引,除了司徒拓,无人能解。
    “清舞,你的固执十年如一日。”他就是担心这一点,清舞的性子偏激,总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是跟你借种,你又何必这么坚持?”凤清舞轻哼一声,睨向程玄璇,“还是你怕你的小娘子会吃醋?反正你的侍妾都已有身孕了,再多我一个又何妨?”
    程玄璇低垂眉眼,一言不发。
    “如果没有其他事,那么我不送了。”司徒拓淡淡地道,没有接她的话。
    “不用送,我也没指望你送。”凤清舞似唯恐天下不乱,旋身离开之前,看着程玄璇,不紧不慢地抛下一句话,“程玄璇是吧?如果你想离开司徒拓,你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红衣似火,跃上围墙,渐渐消失无影。庭院中,只剩程玄璇和司徒拓沉默对视。
    良久,司徒拓低低地开口:“你想离开吗?”他一直不敢问出口,心里却隐约已感觉到她的想法。
    “想。“她回答地很轻,却很诚实。
    司徒拓的唇边缓缓扬起,掠过一道苦涩的弧度。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可是为什么他还会感觉到一阵揪心?
    “你会让我走吗?“程玄璇轻声问,“之前出事时,你愿意休了我,现在你不会反悔吧?”
    司徒拓的唇角微抿,双手暗暗握成拳头,复又慢慢地松开,半响,才道:“当时是情非得已我没有答应过事后会让你离开。”他不会放手,决不会!
    “所以,你要像从前一样软禁我?”程玄璇的语气平和,不无讽刺,也无责怪,只是陈述事实。秀丽清美的小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为什么一遇到问题就退缩?我们不能一起去面对吗?”司徒拓英伟的眉宇之间凝着一抹沉重的无奈,低叹一声,道,“就算有宓儿的存在,也不回影响我对你的感觉。我说过,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你是想说,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两女共侍一夫,对吗?”程玄璇微微一笑,直言不讳。其实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天下男子大多妻妾成群,有权势的富人家更是如此,她本来以为她不会去质疑这一点。但是原来她的心很小很窄,容不下自己夫君有其他女人。
    司徒拓没有接言,只是凝望着她。他自认为不是一个风流多情的男人,当初娶了凝霜,他从未想过要纳妾。而后来的众多侍妾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不过是顺应情势。一个无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身边有多少女人。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有今日的为难。他以为他的心早已经如同沙漠般干涸,不会再起波澜,不会再情动。
    程玄璇的脸上保持着很淡的微笑,嗓音温和平静:“可能你会觉得我太计较太小气。在七出之条中,有一条就是善妒,而我正好犯了这点,你可以顺理成章地休了我。”
    然后你准备去哪里?“司徒拓问,竭力控制着暗涌的复杂情绪。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她笑了笑,道,”我可以专心经营绣坊,自食其力。我想。那才是我想过的生活。“而等到她赚了足够的银子,她就会离开京城,离开这个烦忧的地方。
    “我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你现在照样可以打理绣坊的生意。“他能为她做妥协,但是,有底线。而底线是什么,她也不很清楚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让我走?“
    “是,我不会让你走。“
    他的话语铮铮笃厚,程玄璇微扬的唇角一点点地垂下来。难道到最后她只能逃亡吗?
    再一次的安静无声,两人默默无言地对望,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静默许久,司徒拓先开了口:进屋吧,夜深了。“
    程玄璇站着不动,举睨看着他,轻轻地道:“等你的案情明朗之后,我会离开。”这句话,不再是商量,而是告别。就当她自私吧,她不想一辈子活在心酸之中,过着争宠的日子。
    “我不会让你走。”他还是同样的回应。也许清舞说的对,他确实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想要的,就不会放手。
    “如果一个人费尽心思要走,总能走得成的。”她浅浅而笑,笑容却是清幽飘忽的。
    说完,她转身往屋内走,却忽然听到有人急急地敲着苑门。
    “玄璇!你歇下了吗?”是东方柔的声音。
    看了司徒拓一眼,程玄璇走去应门。
    “玄璇,四王爷病了!”一见门被打开,东方柔忧急地开门见山道。语毕她才看到司徒拓就站在庭院中,不禁怔了怔。
    “王爷怎么了?”程玄璇蹙眉,疑惑地问,“白日里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东方柔迟疑地看向司徒拓,唉了一声:“将军。”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是她太莽撞了,见到来开门的是玄璇,就以为将军不在浮萍苑里。
    “白黎为何患病?出了什么事?”司徒拓走近,沉声问,刚毅的俊荣上没有显露任何喜怒。
    一时间东方柔不知该从何说起。刚才,四王爷的贴身小厮前来,告诉她王爷已经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的地点。而她见那小厮似乎面带忧愁,多嘴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王爷病倒了。
    “我去一趟王府。”见她面有难色,司徒拓没有追问,举步走出苑门。
    东方柔和程玄璇站立在原地,知道司徒拓走远了,东方柔才再次开口道:“玄璇,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个时候来。”其实她根本不应该把王爷生病的消息告诉玄璇,这样才不会给将军和玄璇造成麻烦。但是她很心疼四王爷的痴情。
    “柔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玄璇问。
    东方柔轻叹道:“之前你不是把楠木古琴还给了王爷吗?王爷一时意气,将琴扔进湖里。后来他亲自下水,寻回那把古琴。大概因为情绪所致,他在水里浸泡了很久,而又一夜未眠。道了今晚,他终于撑不住病了。”
    程玄璇不由地愣住。她原来以为白黎已经平复心情,今日相见时他看起来很平静,之多只是有点淡淡的感伤罢了。她没有想到,原来他把一切情绪都埋在心底,独自纠结痛苦着。她也没有想到,原来他竟用情已深。
    “玄璇,我想王爷应该没有大碍的,只是微感风寒,很快便会好了。”东方柔温声道。全怪她沉不住气,这样急匆匆地跑来。方才她只是直觉地想,王爷这时候的心情一定很脆弱,他一定很想见玄璇。
    “柔儿,我是不是该去看望他?”程玄璇轻声询问。她的心里有些酸涩,她怕看到白黎之时,无法给他安慰,反而让他更难受。
    东方柔无语,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心想撮合将军和玄璇,现在却坏了事。
    程玄璇垂掩着长睫,神情幽暗,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走出苑外。
    东方柔静静地跟在后面。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有预感,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但愿,只是她自己杞人忧天。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公平竞争

    自言洛儿被逮到之后,府中的家仆都已被拨返。程玄璇和东方柔走到正厅时,新管家上前恭敬地询问:“夫人,柔主子,可是要出府?”
    “是。”程玄璇应道。
    “但是这么夜了……”新管家年约四十开外,长得敦朴忠厚,一脸为难地看着两位主子。
    东方柔微笑着道:“我们要去四王爷的府邸,将军已经先行一步。”
    管家迟疑了会儿,便去让人准备软轿。将军曾说过,府中的大小事务,由璇夫人说了算。既然璇夫人要出门,那他就派几个家丁跟着保护便是。
    程玄璇和东方柔站在厅中安静地等着,两人皆是沉默无言。
    东方柔的眼中隐约蕴着一丝担忧,既担心四王爷的病况,又担心到了王府玄璇和将军会起口角。
    程玄璇的面容沉静,眸光却极为暗淡。白黎生病,她多少应该负上一些责任。可是她不知道能够为他做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对她很好,而她却从不曾为他付出过任何东西。一种甸甸的愧疚感,积压在她的心底。
    夜已幽深,两顶软轿在清寂的大街上慢行,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王府。
    被王府下人领到白黎的卧房前,程玄璇突然踌躇了。司徒拓也在房间里吧?他是否会介意她这样赶来?可她又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呢?终究是要诀别的两人,不必再顾忌那么多了吧?
    手慢慢地抬起,敲了敲门扉,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进来。”
    程玄璇与东方柔对看一眼,推门而入。
    “你来了。”司徒拓见到她们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神色漠然地自床沿站起,道:“白黎刚喝了药,睡着了。”
    “将军,四王爷的病情如何?”东方柔温和地开口。
    “风邪入侵,思虑抑郁,心脾气结。”司徒拓把大夫的原话道出,未做多余的评断。
    “严重吗?”程玄璇轻声问。
    “理气解郁,再用药调理,应该就会日渐康复。”司徒拓淡淡地道,黑眸紧绝,隐去了所有的情绪。
    “哦。”程玄璇轻应一声,不知道再说什么。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床榻瞥去,白黎紧闭着双眼,眼底有一圈疲惫的青晕,脸色稍显苍白,气息轻缓。
    收回视线,程玄璇垂下眸子。她的脑中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白黎时的情景。那时她被司徒拓关在柴房,迷迷蒙蒙间看到一张宛若冠玉的俊脸,那一身的白衣无暇高洁,衬得他犹如天生的俊美神袛。相识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他总是面带优雅笑容,闲适从容,让人觉得似乎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可原来他也只是一般的人,会伤心,会难过,会痛苦。
    司徒拓凝视她一眼,转身走出房间,一言不发,并没有拉她一起走。
    东方柔轻轻叹息,也步出房间。
    程玄璇静静地站立着未动。司徒拓似乎有意给她时间与白黎单独相处。是体贴?还是一种试探?
    “嫂子。”低低的声音,从床榻方向传来。不知何时,白黎已经转醒,正撑起身子想要下床。
    “王爷,你躺着歇息,不要起来。”程玄璇忙走近,制止他的动作。
    “我没想到你会来。”白黎的嗓音略显沙哑,靠坐在床头,定定地望着她,狭长黑眸中似蒙着一层水雾,带着几许迷离。方才迷糊之中,听到她的声音,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爷,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再来看看?”程玄璇温言问。
    “不用,我没事。”他的唇角轻扬,唇色泛白干枯,但眸中闪着一点微光。
    “你不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其实最应该怪的,是她。如果她不把古琴还给他,也就不会害他下水受寒了。
    “我一时大意了,无碍的,休息两日就会好了。”白黎微笑着,语带安慰。他并不希望她自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与人无尤。
    “对不起。”程玄璇低垂眉眼,向他道歉。
    “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白黎轻咳两声,故意打趣道:“你这般凝重的样子,我会误以为自己病重难治的。”
    程玄璇摇了摇头,举眸看他,语气认真:“自从我出现之后,总是带给王爷麻烦,不断要你帮忙,却什么都无法回报。现在还害你生病。对不起。”
    “事实上我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事,你太言重了。”白黎轻描淡写地道。
    程玄璇再次轻轻摇头,低声说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希望能够为王爷尽一点绵力。”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客套话,但却是她真心的想法。只是白黎贵为皇朝的王爷,衣食不缺,她不知道可以给他什么。
    “如果以后有机会……”白黎低念着,片刻,抬眼看向她,问,“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程玄璇微微一怔。没想到白黎的心思如此敏锐,只言片语就能听出端倪。
    “你想离开司徒?是不是因为那个侍妾的事?”白黎皱起长眉,道:“我听说这件事了。是否有到这样严重的地步?”
    “王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顿了顿,程玄璇才轻声问道,“这世上,男子的心是否都很宽很广,不只要容纳大业功绩,还能够容纳许多的女人?”而女子,大多都比男子计较执著,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女子的观念狭隘吗?
    白黎望着她,一时无语。
    “我唐突了。”程玄璇笑了笑,淡淡道,“当我没有问吧。”
    “这个问题其实你应该去问司徒。”白黎低叹一声,有些无奈。他没有资格回答,因为即使他愿意给她永不纳妾的承诺,也是无用的。
    “嗯。”程玄璇应声。她不会去问司徒拓。她可以问任何人,惟独不会去问他。
    沉默须臾,白黎忽然转移了话题:“知道靳星魄为什么要杀我吗?”
    “为什么?”程玄璇接言。
    “数年前,我出使邬国,偶然邂逅了靳星魄的妹妹,靳星岑。”白黎的眸光变得幽深,缓缓道,“星岑是一个十分娇俏可爱的姑娘,在邬国的那段时间,我与她相处得非常愉快。我把她当作红颜知己,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在我要返国之前,她设宴为我饯行。那夜,我喝醉了。”
    “后来呢?”程玄璇轻轻地问。
    “隔日清晨醒来,星岑就睡在我身边。”白黎的狭眸忽明忽暗,神色复杂,“她坦白告诉我,她不希望我离开邬国,所以她在酒里下了催情药。生米已煮成熟饭,她要我娶她,留在邬国。但是,当时皇兄急召我回国,朝中政变,外戚争权。”
    程玄璇蹙着秀眉,没有出声打断他。
    “那时我已经决定娶星岑,身为男人我必须负这个责任。所以我和星岑商量,我先回朝处理事情,然后再请皇兄赐婚。但是星岑认为这只不过是我脱身的借口,她认为我在皇朝有其他的女人,认定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她以死相逼,不许我离开邬国半步。”白黎的语气愈加深沉轻幽,字字缓慢,“最后,我还是决意要走。在邬都的城门,星岑用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但我只当是她威胁的手段,没有理会。”
    “她……真的自尽了?”程玄璇惊然。
    “我走得很决绝,没有回头。我听到她在我身后狠恨的大喊‘慕容白黎!我以我的血诅咒你,将来你一定会死在你心爱的女人手上!’”白黎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很沉很重,“后来,我再也不与任何女人太过接近。不是怕诅咒灵验,而是不想重蹈覆辙,造成憾事。”
    “靳姑娘的死,不能全怪你的……”为什么天下女子总是那么固执?强求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最终却依然一场空。她不想做这样的女子,她不要争,不要抢,不能属于她的,她会放手。
    “玄璇,我想告诉你,有时候男人并非花心多情,而是为了要负责任。”白黎敛了敛神情,以朋友的口吻正色道:“我认识司徒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是贪图女色的人,过去曾有一段时间,他因为凝霜的事而放任自己,但我绝对相信,他一但爱上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交付所有。”
    程玄璇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的心再次被打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似在动摇。
    “玄璇,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只要你确认了你的心意,就努力去争取吧。我想看到你幸福快乐的样子。”停顿了片刻,白黎凝视着她,似鼓起勇气般,低声道:“如果,如果你不爱司徒,我就不会一味退让。我会为自己的感情争取。”
    程玄璇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如果你爱司徒,我真心祝福你们白首偕老。”白黎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平静而清明,“如果你不爱他,那么请给我一个机会。”
    程玄璇已是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他竟会把话说得如此明白。
    “玄璇,我知道你不在乎荣华富贵,我不会托大,但我有信心,我能够给予我所爱的女子,一颗完整的心。”他的狭眸中似有暖光闪烁,温柔而惑人。
    “我……”张了张口,她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又合上。
    而在房门口,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到此时才清冷地出声:“如果你们谈完了,该回府了。”
    程玄璇不禁心中一颤,转头看去,虚掩的门外赫然就是面无表情的司徒拓!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心的完整

    三人回到将军府之后,入了厅门,东方柔便识趣地先开了口。
    “将军,玄璇,我先回苑了。”她清美柔雅的脸庞,始终带着一贯的盈盈浅笑,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波动。她和将军一样,都听到了四王爷和玄璇的对话。长长的八年,她一直把自己的心情掩藏得十分严实,从未曾对任何人说过,她暗恋着那个喜欢穿白衣的俊逸男子。因为她知道,她与他有着云泥之别,所以她不敢抱有奢念。而今日,更证明了她的想法没有错,她和他之间没有一丝可能。
    不过,站在厅堂的司徒拓和程玄璇,都没有心思去注意东方柔眼中的一抹淡淡哀伤。
    “我也先回浮萍苑了。”程玄璇低眉垂眸,温声道。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司徒拓一声不吭,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是否在压抑着愤怒?或是其他情绪?
    “等一下。”司徒拓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脸上依然冷凝得近乎没有表情,“你跟我来。”
    “去哪?”程玄璇没有挣脱,抬眸问道。
    司徒拓抿着薄唇,不出声,沉默地拉着她往轩辕居走去。
    入了轩辕居,他并不带她去卧房或书房,而是走向最右侧的一间厢房。
    司徒拓推开房门,松了她的手,径自跨进门槛。
    程玄璇站在门外,心中疑惑。房间内漆黑一片,隐约有一股夹着灰尘的空气迎面扑来。这间房,似乎很久没有人踏进过了。
    她慢慢地走进去,房内突然大亮。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司徒拓打开了梳妆台上的一个墨玉盒,盒中装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绽放着明亮灿烂的光芒,驱走了一室的黑暗。
    目光轻转,她打量着房内的摆设,发现竟出奇的简朴无华,只有简单的木床木桌,和一张女子梳妆用的镜台。
    “这间房,原本是谁住的?”她轻声开口问。
    “没有人住。”司徒拓定定地凝望着她,眼神幽暗难辨。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程玄璇不解,这厢房分明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这是以前我和凝霜的屋子。”司徒拓的语气不温不火,淡淡地道:“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副佐领,生活贫困,凝霜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程玄璇蹙眉想了想,问:“那时你应该还没有这座将军府,怎么会住在这里?”
    “这间房是我根据记忆拟造的。”司徒拓看了她一眼,顾自走到床边,打开窗子,看向夜空:“曾经有一次,凝霜和我说,她很好奇夜明珠长什么样子。当时我没有能力送给她,等我有能力之时,已经物是人非。”
    程玄璇跟着他走到床旁,并肩看着绒黑的天幕,轻轻地道:“所以你拟造了这间房缅怀她?”
    “并不是。我只是要自己记住,如果没有能力给自己爱的女子幸福,那就不要轻易爱人。”
    “其实你很爱她吧?”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牢记着那些细节?
    “曾经,也许。”凝霜离开之后,他一度感到质疑,何谓爱?何谓情?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两情相悦长相厮守的爱情?
    程玄璇从床边退开一步,望着他的背影,语气清浅地道:“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女子,你最爱的到底是谁,又或者你全都爱?”
    司徒拓没有转过身,背脊却似在瞬间僵了僵,静默半晌,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我也想了很久,直到最近我才想到答案。”
    程玄璇没有催促,默默地等待倾听。
    “我想,过去的日子里,我睡都不爱,包括我自己。”极目远眺天边的皎月,他的唇角无声地扬起一道苦涩的弧度。
    “我不懂。”她真的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知他此刻挺得异常笔直的高大身躯,看起来似乎散发着幽冷的孤寂气息。
    “之前白黎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极为动人。”他的嗓音沉稳无波,缓缓道,“他说他有一颗完整的心,可以给予他爱的人。”
    “我不懂。”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忽然回过神来,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拂开她额际的发,指尖轻画她的眉眼,低低地道:“我对凝霜,是出于保护照顾的怜惜之心。对洛儿,是出于感激相救的回报之心。对宓儿,是出于必须承担的责任之心。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他的黑眸深邃幽沉,她抬眸与他对视着,点了点头。
    “白黎他还保有一颗完整的心,而我的心已经被瓜分了许多部分。”他的手指勾勒着她的轮廓,手势缓慢而轻柔,片刻,他收回手,自嘲地淡笑道:“我这一颗不完整的心,你应该不屑要了。”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竟开始泛红,鼻子发酸。
    他的唇角扬笑,眸底却是一片黯淡。
    她看着他唇边毫无欢意的笑容,有些揪心。她很轻地开口:“你还没有说,对于我,是出于什么样的心。”
    “璇。”他突然低声唤道。
    “嗯?”她微微仰起小脸,对上他的黑眸。
    “对于你,是出于想要爱的心。”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清,“这一份心,你要吗?”
    她怔怔出神地凝望着他,眸中有抹水光不自禁地闪动,一滴热烫的眼泪,无声地滚落脸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心很酸,很酸。
    他伸手轻柔地拭去她沿颊的泪珠,淡淡笑道:“眼睛进沙子了?”
    “不是……”她用力地摇头,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很晚了,你回浮萍苑歇息吧。”他的语气罕见的温柔,但却举步先行离开,似乎并不想要听到她回答前面的那个问题。
    程玄璇站在原地,注视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怔然良久回不了神。
    今晚,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两个男子对她说迥异却同样令人动容的话。
    一颗完整的心……
    一颗不完整的心……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似有转机

    几日过去,平静得无惊无澜。
    这几日司徒拓独自住在轩辕居,没有来过浮萍苑。而听东方柔说,白黎的病情已经好转,没有大碍。
    程玄璇并未再去探望,一直待在浮萍苑中。
    今日一早起来,她突然心血来潮,想去黎明绣坊看看。
    “夫人,我们还是先去和将军报备一声吧?”小秀提议道。这几天也不知道将军和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避开对方。
    “不用了,跟管家说一声便是。”程玄璇摇头,她只是想散散心罢了,不想见司徒拓,也不想见白黎。
    小秀无奈,只好跟着程玄璇出了将军府。
    拒绝了管家安排的软轿,程玄璇和小秀在大街上慢慢走着,感受着周遭人来人往的景象。已是明媚春日,街道两旁树枝冒绿,生气盎然。,路上行人络绎,摊铺热闹繁锦。
    “夫人,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小秀见程玄璇停下脚步,以为她走累了,温声说道。
    程玄璇如若未闻,目光直直地盯向右边的药铺。
    “夫人,你想要买药材吗?”小秀不解,“府中有很多补身的良药,足够夫人吃一年半载了。”
    程玄璇没有回话,小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药铺柜台前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身穿粉色罗裙的年轻姑娘,另一个是梳着圆髻的丫鬟。
    “夫人,您认识她们?”小秀疑问。
    “是宓儿。”程玄璇淡淡地回道,白皙的小脸上神色沉静。
    “宓儿?”小秀侧着头想了会儿,诧异道:“就是那个在别院养胎的宓主子?”小秀本是王府中人,进将军府的时日不久,不曾见过宓儿,不由好奇地打量着药铺里的女子。
    “嗯。”程玄璇轻轻颔首。
    “她不是应该在城郊别宅里静养吗?怎么会自己来城中买药”小秀困惑。
    程玄璇不吭声,朝药铺走去,踏进店铺的门槛,她轻唤道:“宓儿。”
    听到唤声,宓儿转过头来,娇憨的圆脸上流露一丝惊慌,忙应道:“夫人姐姐。”
    “来买药吗?这些事应该让下人做就好,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该这么奔波。”程玄璇的语气温和,面带微笑。
    “我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顺便买些安胎的药。”宓儿解释道,神情似有几分不安。
    “买好了吗?陪我去喝茶可好?”程玄璇温言问,眼角余光瞥向她手中的两包药材。
    “好。”宓儿点了点头,转而对身旁的丫鬟道:“露露,你去和轿夫们说一声,我们吃点再回去。我和夫人姐姐去街角的如意茶楼聊一会儿。”
    “是,宓主子。”那丫鬟十分懂事,静静地对程玄璇欠了欠身,然后走出药铺。
    程玄璇的唇角始终上扬着一个亲切的弧度。
    主仆一行四人走去茶楼,上了二楼的厢房,程玄璇让小秀在门外候着,宓儿也退下了丫鬟。
    “姐姐,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街上遇到你。”宓儿一边勘茶递给程玄璇,一边道。
    “确实很巧。”程玄璇淡笑者接话。她想,宓儿应该有话和她说,她的神情不太对劲。
    “姐姐,可不可以请你帮宓儿一个忙?”宓儿抿了抿唇,表情带着些许忐忑,轻轻地道:“可以不要告诉将军今日碰见我的事吗?”
    “为什么?你只是出来走动走动,将军不会责怪你的。”程玄璇凝视着她,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不是的。”宓儿摇了摇头,咬着下唇,道:“我不想将军担心。”
    “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程玄璇微微蹙起秀气的眉。
    “姐姐,其实……”宓儿低下头去,双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低声道:“胎儿不太稳,我一直不让崔管家告诉将军,就是不希望将军担心。”
    程玄璇的眉心皱紧,道:“为什么要隐瞒?你应该让将军知道的,这件事可大可小,他身为孩子的爹,必须好好照顾你。”
    宓儿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来,嗓音里带着隐约的哽咽:“大夫说,我的身子并不适宜有身孕,我怕将军知道了以后会要我把孩子打掉。”
    “这么严重?”程玄璇微怔。
    “大夫说,如果我勉强要这个孩子,等生产时恐怕有性命之虞……”宓儿轻轻抬眼,眸中带着泪光,恳求道:“姐姐,我爱这个孩子,我想把他生下来,求求姐姐帮我隐瞒这件事好吗?”
    “可是……”程玄璇迟疑。难道她就不顾自己的命吗?万一难产,就非同小可了!
    “姐姐,等你有了宝宝,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宓儿举帕轻拭眼角,略微平缓了心情,细声道:“姐姐有一天也会怀有身孕,姐姐想象一下,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又怎能轻易舍弃呢?”
    程玄璇不禁叹息,虽然她没有经验,但是她也能理解什么叫母子连心。
    宓儿没有再赘言,红着眼眶看着程玄璇,眼里充满祈求。她不敢让大夫频繁上门,所以才亲自来城里找熟识的大夫就诊,怎么也想不到竟会遇上程玄璇。
    “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吧?”程玄璇心中不忍,终究是一条生命,再过几个月,就会降临到这世上了,这个时候怎能狠心扼杀他呢?可是,宓儿的安危又不能不顾,实在为难。
    “嗯。”宓儿轻应,温柔地摸着微凸的腹部,年轻圆润的脸上浮现一抹爱怜之色。
    “这样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将军迟早会知道的。”程玄璇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竟心生一丝羡慕。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是什么感觉?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宓儿微微一笑,虽略带怯弱,但却蕴含着勇敢的毅然,“我一定会尽我所有去保护这个孩子。”
    程玄璇感觉无言以对,心尖隐隐发痛。宓儿如此爱她的孩子,是否也很爱孩子的父亲?
    静默良久,程玄璇才开口道:“宓儿,为了孩子好,你还是搬回将军府吧。有什么问题,你和将军好好商量,总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宓儿犹豫地看着她,喏喏地道:“能商量吗?将军会愿意听我的话吗?”
    “这是你们共同的孩子,不管怎样,你们都应该一起面对。”程玄璇平静地道,只是放在桌下的左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借此压制内心的复杂滋味。
    宓儿垂着眼,没有应声,脸上神情踌躇不安。
    程玄璇也没有再开口,默默地抿着茶。其实她并不想管这件事,可却偏偏让她知晓,老天似乎是有意捉弄她。
    ……
    回到府中已是午时,一进到浮萍苑,就看见司徒拓站在外堂,似乎在等她。
    “将军。”小秀恭敬地唤道,而后就先行退下。
    司徒拓半眯着黑眸,望着程玄璇,沉声道:“下次你要出府,知会我一声。”
    “你说过,不会限制我的行动。”程玄璇的语气淡淡。刚见过宓儿,再看到他,心里无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没有说要限制你的行动。”司徒拓皱起浓眉,他只是关心她。
    “知道了。”程玄璇应诺,“以后我会先告诉你。”以后,应该没有很长的以后了……
    “用过午膳没有?”他问。
    “用过了。”她答。
    两人沉默了下来,气氛显得有些怪异,似乎无话可谈。
    安静了会儿,程玄璇出声问道:“案子有进展吗?”
    “洛儿什么都不肯说,方儒寒了无音讯。”司徒拓回道。他并没有说谎,只是有些是他没有说而已。其实皇上派去邬国的密使已经返回,查到蚩龙军半年前已换了原本的帅印,也就是说之前栽赃他叛国的军函里,有几封是不符合实情的。
    “完全没有头绪吗?”程玄璇有些忧心,他的罪名没有洗脱,她就算走也会走得不安心。
    “不急,清者自清。”司徒拓应得四两拨千斤。他不是看不出来,她有离开之心。就算他卑鄙吧,他不想让她知道案情已有进展。
    “司徒拓。”她突然叫他的名字,口气郑重地道:“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谈。”
    “有人会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夫君吗?”司徒拓的眉宇间显露皱褶。她就不能唤他一声夫君?
    “这不重要,我有正经事和你谈。”程玄璇也皱眉。
    “这很重要。”司徒拓坚持,定定地看着她。
    “你不也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吗?”她就是不想叫他夫君,不想让自己更难受。
    “我已经改口了。”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那不代表我也要改口。”
    “你准备一辈子叫我‘司徒拓’?”
    “那叫‘司徒’如何?”程玄璇举眸看着他,眸光幽暗。他们之间会有“一辈子”吗?
    “不行,那是白黎的叫法。”司徒拓不满,他要一个专属的称呼。
    “不然,‘拓’?不行不行,这是言洛儿的叫法。”程玄璇故意摇头晃脑道,“‘夫君’?这也不行,你的侍妾们也可以这样叫。既然别人唤过的称谓都不能用,那以后我就叫你‘喂’好了。”
    “程玄璇!你存心和我对着干是不是?”司徒拓恼火,她那语气摆明着就是要激怒他!
    “你看,你是连名带姓叫我到”他知不知道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快点!叫声夫君,不然什么都没得谈!”
    “司徒拓,你怎么这么野蛮?”
    “我如何野蛮了?这是你作为妻子应该做的!”
    “司徒拓,司徒拓,司徒拓!”程玄璇干脆连声叫他,气死他好了,反正他又不缺女人,想听一声夫君,还怕没人叫?
    “程玄璇!”
    “干嘛?”她扬起下巴,不妥协地看着他。
    司徒拓忽然扬唇而笑,笑得有几分诡异:“如果你再不肯乖乖听话,我就让你在另一种情况下叫。”
    “你——”程玄璇瞪着他,已听出端倪。
    “由你自己选。”司徒拓唇边噙着邪笑,刻意压低身子,逼视着她。
    “司徒拓!司徒拓!司徒拓!”她大喊,迅速地弯腰闪开他,一溜烟跑进内堂。
    “该死的女人!我看你能跑去哪里!”司徒拓发怒地咆哮,大步流星地追上去。
    到了房间前,他用力地推门,却发现被锁上了。
    “程玄璇!你最好给我立刻开门!”他砰砰地捶着房门。
    “不开!我不想和你谈事情了,你快走吧!”她又何必对他的事上心,又不是她的孩子。
    “你不开是吧?我现在就把门板给卸下来!”他怒声威胁。
    “司徒拓!你敢!”
    “这是我家,我有什么不敢?”
    “你蛮不讲理!”
    “程玄璇,你给我少废话,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踢门进去!”
    还没等他开始数,房门已经被打开,程玄璇的眼眸亮着火光,恼怒道:“我真的有重要事情和你谈!”
    “我的事情也很重要!”司徒拓眯起黑眸,大手一伸,揽住她的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叫夫君,我就马上抱你上床!”
    “你这个色欲熏心的混蛋男人!”程玄璇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燃起,伸出手指,狠狠地点着他的胸膛,“你先把你的风流事处理妥了,再来跟我说话!”
    “什么风流事?”司徒拓一怔,随即问道,“你是说宓儿的事?”
    “对!”程玄璇怒气难消,火道:“你到底准备把她冷落到什么时候?她那么辛苦地怀着你的孩子,你还有心情发春!”
    “她怎么了?”司徒拓疑道。
    “她的胎儿不稳,随时可能流产!大夫还说她以后有难产的危险!你却一点也不关心她!你这种做人夫君的态度,让我很心寒!”程玄璇一口气喊完,突然安静了下来。刹那间她的心变得好痛……她希望他做一个好夫君,可是却注定与她无关……
    司徒拓的脸色转为沉凝,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眸光阴暗不定。
    见他似在思索着什么,程玄璇的脑中蓦地浮现一个念头,惊疑地道:“你该不是那么残忍吧?”
    司徒拓没有回话。她猜的没错,他确实萌生那样的念头。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程玄璇使劲摇头。
    “我会去查清楚状况。”司徒拓的语气平淡,未下定论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终将狠心

    程玄璇心中难安,凝眸看着他,终是忍不住心里的疑虑,低低地开口问道:“你想这么做,是为了顾全宓儿的性命,还是为了我?”他真会忍心不要孩子?
    司徒拓的面容显得淡漠,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别处,淡淡回道:“为了我自己。”这些年来,他未皇朝拼搏,为身边的人尽力,这次能否为自己自私一次?
    “你不能这么自私。”程玄璇轻轻地道,不只是他,她也不能这么自私。
    “如果宓儿的情况确实堪忧,那么于情于理都应该先保她的安全。”司徒拓的语气沉静,宛如刀刻的英俊轮廓却异常冷峻。
    “难道你就不心疼自己的骨肉?”程玄璇盯着他的侧脸。想起之前宓儿温柔扶着隆起的腹部,她脸上真情流露的那份爱怜,令人动容。
    司徒拓的脸色似在瞬间已僵,黑眸黯沉了下来。
    程玄璇轻叹一声,道:“我想宓儿的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冲动决定。先接宓儿回府吧。陆大夫的医术精湛,或许他能为宓儿调理身子,让她安全顺产。”
    “这个时候我倒希望你自私一点。”司徒拓扬唇,带着几许自嘲。
    “我也希望可以。”可是事关人命,她不能够因为一己之私,要他狠心舍弃自己的孩子,这对他对宓儿都太残忍。
    “玄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看向她,眸光幽深如潭,眸底似隐约有两簇暗火跳跃。
    “什么?”她举眸回视他。
    “那天,白黎对你说的话,你可有感到过一丝心动?”他的神色沉着无波,并非质问,只是询问。
    程玄璇怔住,料不到他竟会问得如此直白。
    “你可以坦白说,我不会怪你。”司徒拓的黑眸紧紧地锁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流出的任何表情。
    “你真的要听?”程玄璇定了定心神,已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是。”司徒拓颔首,暗暗地屏息。
    程玄璇凝望着,字字清晰的缓缓道:“我很心动。王爷给出的承诺,是每个女人的梦想。我想要的,他可以给我,而你,不能。”
    司徒拓面无表情,薄唇紧抿。她短短的几句话,却像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刀,插入他的心脏,深不见血。
    “你愿意放手吗?让我却追寻我要的幸福,好吗?”
    她的请求,犹如在他的心上再用力地刺了一刀,痛得他说不出话爱,几近窒息。
    “成全我,好吗?”她再道。既已至此,就让她一次狠绝到底吧……
    无言许久,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哑地问:“如果我肯休了你,你要嫁给白黎?”
    “嗯。”她轻轻点头。
    “你爱他?”他再问。
    “嗯。”她应得没有犹豫。
    “你真的爱白黎?”他确认地追问。
    “是。”她努力控制着不移开视线,与他对视着。
    司徒拓定定地盯着她,忽地抬手掠过她的耳际,突兀地道:“你的耳朵红了。”
    “什么?”程玄璇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在这样的时刻,他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根本就不爱白黎。”司徒拓的语气笃定,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眉心之间,“你在说谎。虽然你脸不红气不喘,但是你的眼神闪烁不定。还有,我早已注意到,每次只要你的情绪波动得厉害,你的耳朵就会红。”
    “你胡说……我没有说谎……”她否认,但话语显得无力,没想到他观察入微,她骗不了他……
    “你又在说谎了。”他的唇角扬笑,方才心中的那股窒息感奇异地消失不见了。
    “我、我没有……”她的尾音渐消。
    “璇。”他低唤她的名字,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望入他深邃的眼眸,她有片刻的晃神。他的眸底,似乎有一抹欣喜,又似夹杂着疲惫的沉重和纠结的挣扎。其实他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吧?而这个压力,却是她带给他的。
    默默地对望着,他伸手搂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中,她本能地扭动了一下。
    “别动,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只要抱一会儿就好。”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低沉却轻柔。
    他的双手绕过她的背,抱得很紧,下巴轻抵在她发顶上,似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站立不动,任他拥抱着。他温暖的体温包围着她,他独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张开手臂想要回抱他,顿了顿,却还是垂下。
    怎么办呢?她的心好像快要沦陷了,真怕自己有一天会抽不了身……
    ……
    有些话题,无论如何讨论,都是无果。司徒拓去了城郊别宅,程玄璇坐在庭院的石桌旁望着天边的一抹胭脂色夕阳。
    黄昏的暮色,总是让人觉得感伤,看着天一点一点暗下来,仿佛明亮的希望也被带走。如果她不要太执着,那么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酸?两女共侍一夫,似乎天经地义,偏偏她要强求唯一。司徒拓说,他没有白黎那样完整的心,其实只是他的心被太多责任束缚。如果他足够冷绝,他可以抛开所有枷锁,自私肆意。他这样的男人,算是有担当的男人吧?
    “玄璇。”苑门口,一道温润的嗓音传来。
    “王爷。”程玄璇站起,向他看去。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应该差不多康复了。
    “玄璇,你好吗?”白黎俊美的面容带着一贯优雅的微笑,缓缓走来。
    “我很好。”程玄璇点头。他不再唤她嫂子,是否说明他决定全力争取了?
    “但是你看起来并不像很好的样子,有心事?”白黎没有避忌。一语道破,“烦心着那个侍妾的事?”
    程玄璇只是浅浅淡笑,没有接话。她并不是因为宓儿而烦心,是因为自己想不通。
    “玄璇,有样东西,我想送给你。”白黎摊开右手,掌心上是一颗通体晶莹的蓝宝石,浑圆剔透,泛着魅人的蓝色光泽。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程玄璇疑问,没有接过。那颗宝石应该十分珍贵罕见吧?可是她要来何用?
    “这颗蓝宝石,有一个名字,叫做思念石。传说当人握着它,心中想念着一个人,如果那种想念深切到极致,它就会变了颜色。”白黎淡淡微笑,手掌摊在她面前,没有收回。
    “这么神奇?会变成什么颜色?”程玄璇心有好奇,盯着宝石端详。幽蓝的颜色,仿佛深海,神秘难测。
    “我不知道。”白黎挑眉,语带深意,“当我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去见她。”
    程玄璇微微一怔,低垂眼眸,只道:“我已经受了王爷很多恩惠,不能再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玄璇,这颗宝石的珍贵之处,不在于它是否贵重。我把它送给你,当你有一天看到它变了颜色,如果并不是因为我,那你再把它还给我。”白黎把蓝宝石放在石桌上。
    “我觉得我并不需要它。”程玄璇依然拒绝,温声道:“自己的心,应该自己想明白,不需要靠外物来证明。”
    “可是,你最近的心纷乱繁杂。你想不明白你到底对谁动了情。”白黎的话一针见血。
    程玄璇愣了愣。
    “玄璇,我不在乎前路有多难走,但是我要知道你是否已经爱上司徒。”他可以等她,但是倘若她的心已经被人占据,那么他会是想地退避到角落。
    程玄璇怔忡无语。今日的白黎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令她没有招架之力。
    白黎低叹一声,终是不忍把她逼得太紧。
    “玄璇,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看你。”凝望她一眼,白黎准备离去。或许他有些急躁了,可是他害怕时日久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王爷。”看着他挺俊的背影,程玄璇轻声道,“其实不论我是否爱上了司徒拓,你我之间都不会有可能的。”
    白黎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程玄璇继续道:“即使将来司徒拓休了我,但王爷贵为皇室子弟,又岂能娶曾是大臣之妻的女子为王妃?皇上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白黎慢慢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远离京城,隐居山林。就算是皇兄,他也不能阻止我追求自己的幸福。”
    程玄璇不禁语塞。难道非要她说她爱司徒拓,白黎才能死心吗?为什么不能委婉不伤人地解决?
    白黎望着她,狭眸中闪着几缕柔光,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举步离去。
    程玄璇伫立在原地,心中的某一根弦似被跳动。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并肩携手,坐看云起。那似乎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可是,她心里希望陪伴自己的那个人,并不是白黎。
    天色渐晚,余辉淡去,夜幕降临。
    程玄璇坐回石桌旁,轻轻地摩挲着桌上那颗幽蓝的宝石。
    她在等,等司徒拓接宓儿回来。
    她该狠一狠心,这样犹豫不决,拖泥带水,只会害人害己。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夜见白黎

    夜了,风微凉,天漆黑。
    程玄璇走出浮萍苑,想去问问司徒拓是否已经回来,刚走至正厅的回廊,就见管家匆匆忙忙地迎面走来。
    “夫人。”管家停了脚步,恭敬地唤了一声。
    “管家,将军回来了吗?”程玄璇问。
    “回夫人,将军已经返来,正在听风轩里。”管家回道。
    “宓儿也回来了吗?她住在听风轩?”
    “是的,夫人。”管家颔首,见她没有再问,就先行退下。
    程玄璇在原地站了会儿,脸上近似本能地维持着微笑,掩盖心里的丝丝酸涩。听风轩,是府中除了轩辕居之外最大的苑园。其实司徒拓这样安排是对的,他应该好好照顾宓儿。
    慢慢地走着,进入听风轩,穿过庭院,无阻地到了主卧厢房的门口。
    房门虚掩,房内掌着两盏明亮的油灯,照映得那一男一女的身影清楚分明。
    程玄璇没有敲门,也没有走进去,只是安静地站着。房里,司徒拓坐在床沿,正低着头和躺在床上的宓儿说话,他的语气柔和,带着抚慰意味。宓儿满脸笑容,似乎很欣喜很开怀,紧紧地握着司徒拓的手。
    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无声的,她旋身离开,不想惊扰那一对即将为人父母的男女。
    回到浮萍苑,她静静坐在桌旁,目光飘渺,望着琴架上的楠木古琴,手中摸着那颗蓝色宝石。如果有一天这颗宝石变了颜色,会使因为谁?
    她清澈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层灰尘,黯淡无光。现在宓儿回来了,她也该走了。把完整的空间留给宓儿和司徒拓吧,她不希望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会像卓文一样,缺少父爱。
    吱呀轻响,有人推开了房门。她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你来了。”
    “既然去了听风轩,为什么不出声?”司徒拓的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波动。
    “陆大夫为宓儿诊断过了吗?他怎么说?”背对着他,她问。
    司徒拓绕到她前面,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沉凝:“陆大夫说,宓儿体质偏寒,胎动不安,极易出现滑胎的情况。如果勉强要之,待生产时母子都有危险。”
    “陆大夫也束手无策?”程玄璇微微蹙起秀眉。
    “不是。陆大夫认为能够用药调理,距离孩子出生还有五个多月,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稳胎。”司徒拓没有隐瞒,如实道来,刚毅的脸庞却未显丝毫喜悦。
    “那就好了。”程玄璇松了口气,舒展眉宇。事关宓儿母子两条人命,她真心希望他们平安。
    司徒拓的脸色深沉,眸底似乎隐着一抹阴鸷。他几乎要恨起她的善良了!但是,他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不高兴吗?”程玄璇轻声疑问。
    “不是。”司徒拓淡淡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本来他应该高兴,但是他却觉得愈加沉重。他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又增添了几分。那天,白黎染病,他和他曾有过一段对话。白黎说,如果真爱一个人,有时候应该学会放手;倘若给不了她幸福,强留着人,只会令彼此都痛苦。所以,他答应白黎,公平竞争。现在,他的赢面已经越来越小。
    程玄璇慢慢从椅中站起,举眸与他平视。他英俊硬朗的脸庞,高挺笔直的鼻子,线条单薄的冷唇,还有那双墨黑的眼眸,深幽无底。他似乎把所有的喜与怒、悲与忧、累与愁,全都藏于那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中,不与任何人倾诉,独自默默背负。
    她带给他的压力,已经很深很重了吧?
    她抿了明粉唇,眼神转为坚毅冷绝。“司徒拓,今天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你想说什么?”浓眉拧起,司徒拓的脸色冷峻。她异常冷静的表情,让他感到害怕,她好像狠下了心,做了某个决定。
    “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你应该心怀感恩,诚心去善待他,怜惜她。”程玄璇的语调很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晰,“一个女人不愿意为你包容妥协,你应该收回付出,不再强求。”
    “如何收回?降地的霜雪,难道还能重回天上?”司徒拓沉声反问。
    “能与不能,与我无关,这是你的事。”程玄璇漠然回道,“我只知我想要什么,而你的世界,我不想参与。”
    “你真的能让自己置身事外?感情的分量,这般轻浅?”
    “感情,其实是可以控制的东西。”
    “你错了,感情根本无法自控。”司徒拓的唇边浮起一丝浅笑,笑容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凄凉。
    程玄璇凝眸看着他,他的那一抹笑如一枚细针,极轻极慢地插入她的心脏,并不觉得剧烈的痛,只是隐隐的、绵长的、持续不断的。
    司徒拓的目光有些暗沉,低低地道:“我知道你不爱白黎。我也知道你的心里有我。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
    “是的,你所知道的,都是正确的。”程玄璇诚实地回应,没有否认自己的感情,白皙小脸上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淡,“但是,有些事你并不知道。你不知道其实我很自私,很贪婪。既然我要的东西,在你这里得不到,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投入自己的感情?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早早收回。”
    “你觉得来得及?”司徒拓的黑眸中涌动着复杂得似是悲哀的暗芒。她觉得她还来得及收回感情,而他,似乎已经不能了……
    “是,我觉得还来得及。你让我走吧,我会去寻找我想要的生活。而我也会祝福你和宓儿以及孩子,一家幸福和快乐。”她的眸光清冷平静,无波无烂,似无伤无痛。
    “你想要休书?”他的薄唇勾起,掠过一道冷冽的弧度,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只剩坚决,“我不会给你,不管你的感情是否可以收敛自如,我都不会让你走。”
    “那么,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了。”她也料到不会太顺利,但是她的心意已决,他阻止不了她。
    “是,不需要再谈了,你只要乖乖呆着。”他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看着他挺拔凛冽的背影,她脸上冷静坚硬的面具终于卸下,染上一抹幽暗的哀戚。
    他身影逐渐消失于视线中,看不见了。
    她低垂下头,墨黑的发丝泄下肩膀,遮住了容颜,看不清神情,模糊了声音。
    “夫君……”
    几不可闻的细声低喃,飘散在凉夜的空气中,瞬间消散,无迹可寻。
    幽幽怔然了良久,程玄璇举步走出了浮萍苑。
    打铁要趁热,如果不尽快行动,她怕自己会再一次动摇。
    司徒拓并没有禁她的足,她坐着软轿,前往白黎的王府。
    “玄璇,你怎么来了?”花厅中,白黎亲自出来迎接。
    “王爷,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程玄璇的嗓音平稳,只是双手逐渐冰凉,微微发颤。对不起了,司徒拓……
    “出来什么事?”白黎皱起长眉,担心地问。
    “可否换个地方谈?”看了看两旁侍立的丫鬟,程玄璇轻声道。
    “好,你跟我来。”白黎颔首。
    离开了厅堂,程玄璇跟在百里身后,见周围已经没有旁人,才低声地道:“王爷,可不可以去你的卧房谈?”
    白黎一怔,诧异地转头看她:“玄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玄璇不语,却很坚持地望着他。
    见她神情执意,白黎无奈,回道:“好吧。”
    一路走向主院,两人都不在开口,直到进到卧房,关上了房门,程玄璇才垂着眼眸出声道:“多谢王爷不见怪。”
    “玄璇,是不是你和司徒拓吵架了?他欺负你了?”白黎关切地询问。她的样子不太对劲,以她守礼矜持的观念,不可能要求来他的卧房谈事情。
    “不是,他很好。”程玄璇轻轻地摇头。
    “那你要我帮你什么?”白黎见问不出头绪,便直接道:“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王爷,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号,我已经亏欠了你很多。这次,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才厚颜来找你。”程玄璇有些愧疚地低首,声音很浅:“如果王爷选择拒绝帮我这个忙,我也理解的。”
    “你先说出来听听。”白黎安抚地露出笑容,温声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帮呢?”
    程玄璇抬眸,静默了片刻,然后走近他,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白黎震惊地退开一步,愕然道:“玄璇,你真要这么做?”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能够让司徒拓休了我吗?”程玄璇的眸中氤氲着深沉的悲凄。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司徒拓收回感情。那种他独有的内敛温柔,霸道固守,就留给宓儿和孩子吧。她不要等她走了以后他会一直都思念她,他的心,应该去爱别的人。
    “玄璇,你让我考虑一下。”白黎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为难。
    “半个时辰可以吗?”
    “这么急?一定要今晚吗?”
    程玄璇轻点了下头。长痛不如短痛!
    白黎抚着额头,深深叹息,道:“玄璇,你先坐下喝杯茶,让我想想。”


第三卷  第三十章  捉奸在床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白黎在房中踱步沉思,眉心紧锁。
    而程玄璇坐在桌边,安静地喝着茶。其实茶水早已经凉了,喝在嘴里带着一些苦涩。但是她已感觉不到,她的心仿佛沉没在冰寒的海水里,冰冻得麻痹了。
    白黎长长吁了口气,终于开口:“玄璇,你做了个这个决定,不担心会伤害到司徒吗?”
    程玄璇把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动作分外的轻缓,慢慢地抬起眼眸看着他,声音低低浅浅的:“当初傅凝霜背叛了司徒拓,虽然他感到愤怒和伤心,但是他还能够再重新敞开心扉。”所以,她宁可司徒拓恨她,也不要他留有眷恋,只有这样,他才能过新的生活。
    “可是你自己呢?”白黎凝视着她,目光隐含缱绻不舍,问:“你希望自己在司徒心里,将永远是一个坏女人?你不会觉得这样太苦了吗?”
    “等我离开了将军府,我就会把关于他的这段记忆抛诸脑后,又怎会觉得苦?”她弯唇淡淡微笑,仿佛心平如镜。
    “如果真的能轻易忘记……”白黎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她这样决绝,对他来说,本应是好事,他会因此有了更多的机会虏获她的芳心。但是他却觉得心在隐隐抽痛。如果他能糊涂一点就好了,可是他却已明白,她选择与司徒决裂,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司徒。她不要司徒为难,不想再给他压力。这所有的所有,都已经说明了她的心里有司徒。
    “王爷,你会帮我吗?”程玄璇微微仰起脸看着他,语气恳切。
    “玄璇,你知道的,你的请求,我不会拒绝。”他只希望司徒能够体会玄璇的苦心。
    “谢谢。”程玄璇的唇角依然上扬着,只是已掩不住苦涩。今夜之后,一切都将不同了……
    “玄璇,离开将军府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我会找一个地方落脚,继续暗中经营绣坊。”等筹够银子还给白黎,她就会离开京城,远离有司徒拓的地方。
    白黎望着她坚决的眼神,深潭一口气,道:“我现在派人去通知司徒,说你在我这里。”
    “不用了,再过一会儿他应该就会到了。”程玄璇轻轻摇头,秀气的眉宇间不自觉地流露出几许浓重的哀伤。她来王府之前,已经交代过小秀,让她在她离府本个时辰后去找司徒拓。她吩咐了小秀要佯装惊慌,说她离府出走投奔白黎,不准备再回来了。
    “那……”白黎看了看她,又看向床榻一眼,俊美的脸庞浮现微窘的神色。
    程玄璇低垂眉目,音量轻浅:“难为王爷了。”
    “我是一个大男人,并不为难,但是你……”
    “请王爷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好吗?”程玄璇自桌旁站起,走向床榻。
    “好。”白黎立刻转身,面对着房门,紧紧闭目。
    听到身后传来的西索声,知道她在宽衣,白黎的脸色泛红,身躯有些僵硬。虽然他努力不去想象,但心里还是无法控制地涌起一阵悸动。他钟爱的女子,就在自己的床上,让他如何能无动于衷。
    “王爷,可以睁开眼睛了。”程玄璇穿着单衣躺在床榻上,用被子裹牢自己,才出声道。
    “嗯。”白黎轻应一声,却解下自己的腰带,蒙住眼睛,然后才慢慢回过身。还是不要挑战自己的意志力比较好,他在心中自嘲地暗忖。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白黎还是稳稳地走到了床前,低声道:“玄璇,如果你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程玄璇没有接他的话,只道:“王爷,现在我闭上眼睛。”
    白黎无奈,不再相劝,动作缓慢地开始脱衣,一边温声问道:“玄璇,你确定真要我裸上身?”
    “我不会偷看的。”她拉高被子,把整张脸都盖起来。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两人都十分不自在。白黎宽衣完毕,站在窗前,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爷,你可以不用蒙着眼睛。”程玄璇的声音从被子底下含糊地传来。若白黎蒙着眼,司徒拓看到会觉得奇怪。
    “好。”白黎依言照做,解掉绸带,睁眼看见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由地莞尔:“玄璇,你闷在被里,会窒息的。你可以把头弹出来,只要闭着眼睛便是。”
    “哦……”程玄璇从被子底钻出来。她确实觉得快要窒息了,但不是因为空气不足,而是因为紧张。司徒拓应该快到了吧?
    “玄璇,我现在要躺到你身边,做出拥抱你的动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碰到你。”白黎的语气温柔亲和。他虽非什么君子圣贤,但绝不会趁机占她便宜。
    “从门口看过来,会像是真的吗?”程玄璇小声地问,如果需要更大胆的行为,她实在做不出来了。
    “会。”
    白黎刚应声,房外便传来司徒拓隐怒的声音:“白黎!出来!”
    程玄璇顿时浑身一震。居然这么快!他来了!
    “玄璇,别怕,镇定。”白黎低声安慰,而后扬声回道:“司徒,你等一下,我现在在忙!”
    “忙?白黎,你别告诉我程玄璇不在你府里!”司徒拓的嗓音沉凛冷冽,可以听得出他正竭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司徒,总之,你先等我一下。”白黎刻意说得意味不明,继而放柔了语调道:“玄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司徒伤害你。”
    房外突然静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响起司徒拓暴烈的咆哮:“慕容白黎!程玄璇!你们最好马上给我滚出来!”
    房内两人都不响,就等着司徒拓忍不住冲进来。
    嘭——
    一声巨响,房门被踹破了一个大洞,可见踹门之人用力极重!
    “啊!”程玄璇适时地发出一声尖叫。
    司徒拓站在门槛处,脸色异常阴沉地盯向床榻。白黎赤裸着胸膛,怀里抱着一个人,虽然以他的角度看不见那人的脸,但听声音毋庸置疑就是程玄璇!
    “司徒,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有什么事等我穿好衣服再谈。”白黎冷静的态度中带着几分潜藏的无奈。
    司徒拓的黑眸中闪动着阴鸷暴戾的火光,双手发狠地握成拳头,倏地扬起右手,重重一拳捶在残破的门板上,整扇门立刻碎裂解体。
    手背被木刺划伤,几滴鲜血落在地上。他毫无感觉,面无表情地转了身。很好!这就是他的好兄弟,这就是他的好妻子!
    ……
    莫约过了一刻钟,在白黎的书房里,三人对峙而立,却无人先开口,房中陷入一片冻僵的死寂。
    良久,白黎轻叹一口气,出声道:“司徒,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希望你成全我和玄璇。”抱歉,司徒,我选择了帮玄璇。
    司徒拓的面色铁青,额上包起青筋,但是一声不吭,只是犀利狠厉地盯着垂头的程玄璇。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要的,你给不了我。”程玄璇低垂着眼眸,说得很小声,但在静谧的空间里却显得分外清晰。
    司徒拓握拳的手又用力了一分,尚未凝结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痛,无法言喻的痛。他觉得心似被烈火焚烧,烧得血肉模糊,可他喊不出声,只能紧紧咬牙。
    “如果你恨我,你可以打我。”程玄璇低低地道,始终没有抬起头。她不敢看他,可是就算不堪,她也能清楚感受到他压抑的滔天愤怒,那种无形的愤恨悲痛的气息,直逼而来,她知道他正看着她,狠狠地盯着她。
    司徒拓的眸子狠眯成一条线,狂暴的炽火几乎迸出眼眸,手缓缓地抬起,停在她的脸颊边。
    “司徒,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对不起你。”白黎沉声说道,走近司徒拓一步,阖上了眼镜,任由他处置。
    司徒拓并不看他,手中往下移,一把握住程玄璇的手腕,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跟我回府。”
    程玄璇一怔,举眸看他。为什么他不当场爆发?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
    “司徒……”白黎欲要劝说,却被司徒拓冷厉地截断。
    “慕容白黎,只要我还没有休了程玄璇,你就没有资格管我的家务事。”司徒拓攥着程玄璇的手,力道愈发的重,几欲折断她纤细的手腕。
    “好,我跟你回去。”程玄璇痛得蹙眉,却没有挣扎。这次,是她决意伤害他,不管司徒拓想如何惩罚她,她都不会怪他。
    “非常好,程玄璇,你果然不怕死。”司徒拓的语气冰冷如刀锋,比起暴怒的狂烈更令人怵然。
    “是,我不怕死,只怕你不给我自由。”她知道自己在火上浇油,烧痛他的同时,也烧伤了自己。
    司徒拓并不再说话,眸光阴鸷得骇人,牢牢地拽着她的手,大步走出书房,脚步跨得很大,速度很快,每踏出的一个步伐,都带着无比沉重的森冷。程玄璇几乎是被他拖着前行,狼狈而难堪。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囤积在内心的盛怒,有多么剧烈。
    白黎默默地伫立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一声极浅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