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28

月凌情: 呆美人

楔子

刷洗好七间教室、十二个小马桶后,四个再也站不直身子的小女人,头碰头、肩靠肩,乏力地坐在小班教室一角,连喘息都嫌费力了。
幼稚园老师,真不是人做的工作,从早上七点跟车起,九点接回所有小朋友,紧接着升旗、发牛奶、上课、收簿子、发点心,等小朋友吃饱把他们赶出教室去玩,好收拾满地狼藉。
接着又是上课、伺候小萝卜头吃午餐、睡觉、改本子、整理棉被、发点心、擦桌椅、上课……
好不容易,等黄色车子送走一群让人头痛的小鬼后,你以为完事了吗?才不!接下来还要打扫教室、整理校园,准备明天的课程……这样辛辛苦苦捱过一整个月后,拿到的只有薄薄的一二十张钞票,廉价的可以媲美泰劳。
重重叹口气,夏日情抓抓散开的辫子重新把它们编起,她好想换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
“各位老师,明天下午要开园务会议,不要忘记准备下周教学单元。”园长从门口探进头来,叮嘱一声,又匆匆自走廊离开。
“哀怨哦,立法院不是更改工时缩短为八十四小时,怎还会有这种非人职业,有权教人两星期连续工作一百三十小时。”凌苑苑呻吟一声,明天的大单元由她主持,看来她又得要熬夜做教具了。
“可不是,每天从早上七点上班到晚上七点下班,本以为星期六最好,可以五点下班,可是后面还有一堆教具在等着,唉……我们和菲佣有什么不同?”冉英雄附和。
“当然不同!请菲佣要供吃供住,可哪一天你吃过园长、住过团长的?我们啊!比菲佣还不如。”乔予亮瞟了笨笨英雄一眼。
“我们要绑白布条到劳保局抗议!”日情义愤填膺地说。
“别傻了,园长早说过,我们是老师,不归劳保局管。”亮亮又浇下一盆冷水。
“那我们归哪一个局管?”英雄问。
“自求多福局!”苑苑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说真的,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你们有没有想过要选择什么职业?”亮亮说。
“我要当情妇!”带小幼班的日情说。没有疑问的,情妇绝对符合她的需要——钱多、事少、离家近。
“我要当花瓶。”苑苑说。每天不工作,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老板,让他看得到、吃不到……嗯……感觉不错!
“我要当米虫。”英雄说。光想着那种吃饱睡、睡饱吃,成天窝在床上就有人“放饭”的日子……哦,美哉、美哉……
“我要当植物人。”亮亮更狠了,连嘴巴都不用动,就有人服侍她、负责她一辈子,多美妙啊!
唉……哀叹声同时从四人口中呼出,觉可以睡饱一点,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好了!美梦只会在电影里成真,现在哪个善心人士,肯帮我做单元壁报?”苑苑认分地率先站起身,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
梦……留到半夜再做吧!


第一章

躺于床上的男人缓缓地坐起,冷峻酷颜上浮是一片空然。
转望窗外的黑暗,再环视室内一切,男人敛下眼底一丝冷意,深吸了口气。
自接下副总裁位置后,男人觉得自己像极了一部冰冷的机器,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扣除睡眠时间,他依然只有工作。
他的出生似乎就为了传承蒋家的一切,甚至,他也没有私人的交友时间。
或许该说身为蒋氏企业副总裁的他,没有找寻知心女伴的机会。因为除了与好友相聚外,举凡他所参与公开或私人的宴会,全都是以公事为前提。
想起玺胤、昊纶及晋尧三人曾有过的辉煌情史,再想想自己始终空白的感情生活,会教外人误认他喜欢的是男人,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谁教围绕他身边的几乎都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呢。想起外界那些不实传闻,蒋逍萨叹出一声无奈。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没时间与她们交往,也好像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可以教他全心对待的女人,走进他所属的世界。
顿地,逍萨讶然怔住。因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期待付出真感情。
甩去心中不该有的想法,逍萨抬手抹去脸上的丝丝阴晦。看来,他这阵子是真的教工作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才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出现。
只是,他知道除了工作之外,身为蒋氏第一继承人的他,该有更大的生活空间才是,但,他似乎没有。
他寂寞,也孤独。因为纵使身处热闹商场聚会,在众人高声合谈之际,他依然听而不语。
多年来,他早已习惯观察周身环境,为自己创造优势。而这样寡言的他,似乎一直不太容易与外人相见欢。
他们总说他冷酷无情、城府深沉,但却不知那只是他个人的保护色彩。
也罢,他一向就不怎么需要外人的了解,只是……抬手抹过一脸的倦意,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好灰,也好暗。
看一眼挂于墙上,正指着凌晨五点二十五分的鹰形吊钟,适萨抬手耙过一头乱发,掀开凉软羽毛薄被,赤身裸体跨下床。
迈开稳健步伐,高挺俊拔的身子直向窗台走去。透过窗台帘幕,他望向仍一片迷蒙灰暗的晨景。
窗外天空很灰,灰得教人心情郁闷,也灰得像是他的……内心世界……
* * *
虽然职衔仍为蒋氏副总裁,但早在多年前,蒋逍萨就已自祖父蒋天立手中接过企业经营权。所以,若说工作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一点也不为过。
尤其在决定为自己空出一段假期之后,这间宽大明亮的办公室,更是他多日来惟一的生活空间。
今天当然也一样。
忙着看过一份又一份的公文档案,逍萨也对着陆续让他找进办公室的高层主管,下达一件又一件的重要指示。
只是,一早就被紧急找来蒋氏企业,或坐或立或躺的三人,却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逍萨还要忙上多久时间,才肯施舍他们一些些的注意力。
“他是不是以为我们很闲?”横躺在长沙发上的齐昊纶,忍不住嘀咕出声。
“至少——他现在是比我们忙。”倚墙而立的唐晋尧,回头瞥看逍萨一眼。
“他难得主动找我们,就随他吧。”换了个舒适坐姿,关玺胤抬腿跨上茶几,一手轻敲着沙发椅把。
“不随他,还能怎样?”齐昊纶看了眼墙上挂钟,再瞧一眼仍埋首公事堆里的蒋逍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盯看着逍萨没有异样情绪的脸孔,唐晋尧有些发愣。因为,他似乎极少见到逍萨冷静与淡漠之外的任何神情,就连笑容也是。
逍萨情绪一向内敛,就连有着多年交情的他们,也难得见到他的喜怒哀乐。这可是逍萨自己所要的生活方式?这一刻,唐晋尧陷入沉思之中。
眼光划过一旁记事本上,最后一项需要交代的公事,也确定一切皆已安排妥当,蒋逍萨在听完特别助理重复他的一切指示后点了头。
“很好,就先这样决定。”
“是。”江特助回道。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和宫秘书就辛苦点,若有其他问题,可以去请示总裁,也可以请他们帮忙。”蒋逍萨签下手中最后一份文件交给秘书,一边朝三人方向看去。
江特助知道上司指的是他多年好友。只是,才一转头,他即注意到他们三人异样的表情。
“蒋先生,你和关先生、唐先生,还有齐先生,都谈过了吗?”江特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等一下我会和他们提,你可以先下去。”蒋逍萨淡瞥他一眼。
“是。”再看三人一眼,江特助转身退出办公室,并带上门。
听到逍萨与特别助理的对话,齐昊纶一翻身,差点摔下长沙发——
“喂!你要去哪里?”
一抹淡笑,扬上逍萨的唇角。他笑看三人的反应。
“你没事不要随便笑。”坐直身子,关玺胤拧眉说道。即使是笑,逍萨也笑的淡而无形,教他总感觉不大对劲。
逍萨挑眉。
“想要我们帮忙,可以。”唐晋尧拿出身上的烟点燃。“但是,先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否则免谈。”燃烟之时,唐晋尧、关玺胤,及齐昊纶互看一眼。
此时,三人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就四人交情而言,在工作上给予彼此相互协助,是常有的事,所以,逍萨今天会特别邀他们到他公司谈这事,就显得有些怪异。
除非,他刚所说的“不在的这段期间”,是指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就逍萨的生活习惯来说,即使到国外出差,也鲜少会超过两个星期。
而且在有他祖父蒋天立坐镇的情况下,逍萨要他们帮忙只是一种预防措施,不见得真需要他们插手蒋氏企业的运作。但,该问的,他们还是想问。
“还是你最直接。”过萨站起身走向唐晋尧,伸手拿过他点燃的烟。
“是吗?”唐晋尧笑摇着头,再为自己点烟。
“既然这样,你就帮他吧。”才刚走到两人面前的关玺胤,又顺手拿走唐晋尧点燃的烟,笑说道。“他刚说的是我们三人。”瞧一眼又被拿走的烟,唐晋尧微蹙眉,再为自己点燃一次。
“但是我还没有答应喔。”齐昊纶动作快速又抢走他第三根烟。
连续被抢三次,唐晋尧脸色微变。
“我们都是多年好友,我也难得请你们帮忙,是吧?”像聊天似的,逍萨转头笑看齐昊纶与关玺胤。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齐昊纶吐出一口白烟。
“我们自己的工作也很忙,所以,要我们帮忙是可以,不过你必须给我们一个正当的理由。”重新在沙发上落坐的关玺胤,顺口接道。
“是嘛!”齐昊纶瞟看他一眼。“没有正当的理由,谁理你呀。”
“我做事一向都有正当理由的。”仰天吐出一口烟圈,逍萨一笑。
他再次的淡笑,教三人感觉有些异样。
“说来听听。”唐晋尧扬眉。
“我想好好休息一阵子,也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借口,教三人一愣。
“休息?!”齐昊纶顿地怪声叫道。
想想才结婚的他,不止公司忙,就连下班回家艾恰恰也不放过他,那,他都没找时间偷懒休息了,单身的逍萨凭什么可以说得这么大方有理?
“思考?”关玺胤感到讶异。向来几近凭直觉做事的逍萨,竟会用到“思考”二字?他蹙了眉。
“未来?”唐晋尧直盯着他看。隐约之中,他似乎感觉到逍萨想法的改变。
“我想,你们现在应该都还满意自己目前的生活方式。”缓缓吐出一圈圈白烟,逍萨神情有些恍惚。
三人同时皱了眉,因为他们听出逍萨语中的无奈。
“而我……”敛下眼底的一丝迷惘,蒋逍萨双手一摊,讽笑说道:“还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逍萨的话,教唐晋尧眸光一黯。
“虽然表面上,我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有了,但我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还少了一样什么似的。”
一看众人询问的眼光,蒋逍萨苦笑摇着头。
“你们千万别问我是少什么,我如果知道,早就想办法解决了。”
“你打算用多少时间?”像是真了解也体会到他的心情,唐晋尧难掩心中一丝涩意。
“以一个月的时间思考未来,会不会太短了一点?”逍萨看似一脸轻松的笑笑问道。
“一个月?”齐昊纶有些难以相信平时出国视察商务,七天都嫌长的逍萨,竟会一下放自己这么长的假期。
“这事很难说,说不定一个礼拜,你就回来了。”吐出一口烟圈,关玺胤直盯看着他的眼。
虽然此时,逍萨看似潇洒,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到逍萨的心似乎飞离了。
“希望如此。”逍萨淡笑回道。
“想去哪里?”唐晋尧问道。
“还没确定。”对于这次的远行,他没有任何计划。“也许会留在台湾,也或许会出国,等过些天再看看吧。”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们会先代你看着蒋氏。”唐晋尧不再多问。
“找到未来的时候,尽快回来。”关玺胤将才吸了几口的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你最好是赶快回来,不然,我可是会想直接吞下蒋氏,到时你可别怪我。”即使谈的是正经事,齐昊纶依然是一脸嬉笑。
* * *
蒋氏山庄
提着简单行李,身着轻便休闲服,蒋逍萨眼戴墨镜,站立于才刚自运动室回来的蒋天立面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蒋天立擦拭汗水,蹙眉问道。
“前些天我已经和你提过,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你不是开玩笑的?那公司那边——”蒋天立诧异地扬起两道白眉。
“公司那边我已经交代下去,除非有特别急事,不然,他们是不会来麻烦你,再说……”深色墨镜后的黑眼,闪过一丝无奈。
“再说,自从进公司后,我从没真正休假过,就算是依公司休假条例,我也已经有近三个月的休假天数。”
“我没有不准你休假的意思。但是这样可以吗?你不在,公司那边……”蒋天立担心的是这段期间,公司里群龙无首,会乱成一团。
“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唇角讽扬。“如果我一不在,公司就出乱子,那我这个掌权者,也该引咎辞职。”
“你!”那似对公司存在与否,不怎么在意的言语,教蒋天立蹙紧了眉。
直视向来教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孙,蒋天立不由想起前些天林氏企业董事长的联姻提议。
也许他不该干涉逍萨的婚姻大事,但与林家联姻,不仅门当户对,对蒋氏企业也有些许益处。
再说,林家独生女林 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仅人长得漂亮,工作表现也可圈可点,是不可多得的女强人。
如果逍萨能娶她进门,那对蒋氏企业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个人才。
只是逍萨会听从他的意思吗?看着被深色墨镜掩去双眸、薄唇紧抿的长孙,蒋天立突然不是那么的确定。
因为,自小即失去双亲,而由他亲自抚养长大的逍萨,虽然向来尊重他所有决定,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就如这次他的执意远行。
“如果没其他的事,我该走了。”注意到爷爷眼底一闪而过的心机,蒋逍萨忽地撤扬唇角,作势看了眼时间。
逍萨不知道爷爷又在打什么主意,但却明白他心中所算计的,必是有关蒋氏的一切。而他——蒋逍萨就归属于蒋氏所有之一。
想着自己将要再次被算计,追萨难掩心中涩意,而教一丝苦意窜喉直上。不过他还是记得现在这时刻,并不适合他再多想这些。
毕竟,他即将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时间。想到这,一抹笑意扬上他的唇,淡化了他唇边涩意。
“等一下,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蒋天立把握时间,想提出与林家联姻的事。
“如果可以,是不是能等我回来再说?”他微拧眉。
“这……好吧。”注意到他眼底异样,蒋天立点了头。
“谢谢。”礼貌而客气的生疏回应,似乎一直是他们爷孙俩的相处模式。虽无奈,但他却一直无法跨越这条鸿沟。
见到逍萨眼中的一抹无奈,蒋天立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再给他压力,而该给他一点呼吸自由空气的时间。
毕竟这三十几年来,追萨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给他一点只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对他这个做爷爷的来说并不难。
“早点回来。”白眉微扬,蒋天立噙笑说道。他也该有多一点的时间来与林家商量联姻的事。
这样等逍萨一回来,或许就可直接上结婚礼堂,为蒋氏企业将能力不错的林 惠网罗进来。
“知道了。”
没料到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点了头,挥了手,逍萨唇角扬笑潇洒转身,直步向那通往他未来之路的宽高大门。
停驻玄关门口,望着门外一片灿烂阳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难掩唇边笑意。
只要一跨出这里,只要再走一步,他就可以更接近自己的未来。敛下眼底满是愉悦的光芒,他淡笑出声。
活了近三十年,他似乎从没有过此刻轻松愉快的心情。
抬眼望向那已洒下温柔晨曦的淡蓝天空,带着一身的随意与轻松,逍萨扬眉含笑,昂首阔步跨出那高高门槛,执意向外追寻自己的未来……
* * *
没有目的地,他只是提着一件小行李,一再游走于国与国之间。
星期一他还在英国,星期四他人已经到了希腊,而下星期——再说吧
想到毫无预定目标的旅途,逍萨抬手抹去一脸的阴郁。
原以为此行就算找不到未来,也能让他稍微放松心情。但他的心依然……依然晦暗灰蒙。
跨下希腊撒皇饭店特地拨给他用的房车,逍萨挥了手要司机自行离去。
多日来的四处游走,他觉得累了,想直接回房休息。但,身后传来滔滔海浪拍打岩石的巨大声响,却唤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转过身,他静看眼前有着白浪翻涌的深蓝大海。
记得清晨时分他才见到它的宁静,此刻却看到它迥然不同,撼人心弦的激涌翻荡。同是这一片大海,却在不同的时间里,给人不同的感受。人生是不是也如此的不可预知?
呼地一声,海风乍起,拂掠过他额前低垂的发。
呼吸盈满海洋气息的空气,逍萨抬手遮住自天上映射而下的亮闪阳光,眯眼瞧着那一片无法触及的蔚蓝苍穹。
清晨的灰蒙天色,似乎也教这午后烈阳给映得万分灿亮。如果他的人生,也能有如此的改变,那……顿悟心中想法,逍萨撤下手,笑摇了头。
如果没有找到所谓的未来,他的人生又能有什么改变?抬手耙过让风给吹乱了的发,呼出一口心中闷意,逍萨想转身回房休息,不想再继续思考。只是——
一句来自身后的轻柔嗓音,似一首轻快旋律,轻易抓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迷人。”
“之前是奥地利、捷克、伦敦,现在是希腊,你这暑假过得还真充实,好教人羡慕。”
“你也可以。”她笑着说。
“我?算了啦。我又不像你除了幼教工作,还外兼翻译赚钱;况且我现在也不像你单身一个,想到哪就到哪,像这次陪你来希腊,他就在那边哇哇叫的,真是讨人厌。”
“有这么一个爱你的男人,你不满意吗?”那似含笑的轻扬语音,教人有种好心情。
“哎呀!你别提他了,想到他刚在电话里说人已经到这了,我心情就很差。”
顿时,一声清亮笑语,伴随着阵阵浪涛声,回荡于这宽阔天地间。
“我心情已经够差了,你还笑!”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她笑声依然,“但你别忘了,他可是因为在乎你才跟来的。”
“这……”
“你就快去大厅等他吧,省得他以为你失踪还是被绑架了。”
“哎哟!你不要推嘛,我知道了啦。”不是很情愿的声音。“那你等一下要去哪里?”
“四处走走。”她简短回道。
“丢下你一人,我还是觉得不太——”
“没关系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即将落单。“你可别忘了我的语文能力还不错,一个人也可以自助旅行。”
“可是万一有人见你单身好欺负,想骗……”
“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骗的。”她巧笑一声。“而且,说不定没你跟在身边,我还真能在这里找到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呢。”
“哈,你别说笑了,我就不相信你们这几个幼教老师的如意算盘,都能拨得哒哒响。”
“我的算盘会难打吗?”她像有些不确定。
“以你的条件来说,是不难打啦,但你不是那种人。”
“那可不一定。”
“是吗?”充满怀疑的语气。
“当然——”在一句肯定之后,是一声轻如夏风的笑语。“只要我愿意。”
忽而传来的风声,断断续续的浪声,还有那紧抓住他注意力的轻柔笑语,一再袭入他紧闭许久的心灵。
转过身,他极想看看拥有那轻柔嗓音的女子。只是,看着一张又一张的洋脸孔,逍萨完全无法将声音与他们合而为一。
她在哪里?凝视前方因旅人陆续进出,而不断旋转的饭店深色玻璃门,他问着自己——
那个有着轻柔嗓音,与似抛开一切的悠闲态度,意外拨开始终笼罩住他心口的层层灰色迷雾,而渗透进他心的女子……在哪里……


第二章

一阵阵清冷晨风,悄悄袭进他从未关上的窗子。
瞥看窗外晨景,逍萨微抿薄唇。他觉得今晨气温有些冷,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如窗外天空般灰蒙晦暗了。
顿地,他深吸一口清冷空气,想甩去心底的沉重。
他极想改变自己的心情,也极想再有昨天下午那种短暂的好心情,因为即使短暂,也教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再这样的沉,这样的灰。
想到当时那种即将退去灰蒙色调的愉快心情,逍萨的心为之一振。只是,那种心情却可遇不可求。
带上房门,他心思烦郁一路走向电梯,无视已等候门口的专属司机,战战兢兢与他同进电梯直下一楼饭店大厅。
他不清楚自己今天想去哪。但,不管要去哪里,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走出饭店,不然他就只能在饭店里绕来绕去。
没注意到前面异样,胸口一个突来的撞击,教蒋逍萨拧紧了眉。
闷哼一声,他脚步略停,却也无谓的想再次跨步前行。不过就是旅人间的一个意外擦撞事件,根本无须他的驻足与留心。
“哎,好痛!”她痛喊一声。
记起忘了带钱包出门,想回房的夏日情,才一转身,就因迎面的撞击,而向后踉跄数步。
那一声喊疼,教逍萨顿然收回跨出的脚步,怔愣住。
那嗓音,他像昨天才听过……
才一扬眼,逍萨即见到原随意夹于她发上的发饰,因与他的撞击而坠落于地。顿地,那失去束缚倾泄而下,如黑缎般美丽的长发迎风飞扬。
讶见黑发红颜,蒋逍萨愣于原地。
那教长发轻拂过的白皙肌肤,似漾着水意般吹弹可破,而嵌于上的清亮大眼如晨星般深邃迷人;顺着她秀挺鼻梁往下瞧视,他见到了引人遐思的柔嫩红唇。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纤柔美丽,也清新自然。
失去饭店建筑物的遮蔽,退入朝阳底下一身纯白的她,在海风强力吹袭下,就如一朵绽放于阳光底下的清丽百合,随风摇曳。
那似与海天融为一体的清雅,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
逍萨不知道天空何时变得如此清朗无云,之前才见到的灰蒙天色,在此刻已教一层淡蓝所替代。
海风轻袭,蓝海轻荡,黑发飞扬,逍萨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极为高昂。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可以转换得如此快。
虽然陌生,但他一点也不想否认,此刻心中对黑发女子乍然涌起的莫名好感。只是他对眼前女子的所有注意力,全因她顿失重心一再向后退去的身影,而被迫召唤回神。
见她脚步踉跄,逍萨伸出手想拉住她。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顿见跌坐于地的她,逍萨黑眼沉亮。他以为她不会跌得如此狼狈,一声轻笑逸出他的口。
“蒋先生,你没事吧?”跟在蒋逍萨身后走出大厅旋转门的司机,一见有人撞上他,几乎要被吓掉了魂。
“我没事,不过她可就——”俯视身穿白色轻便短衫衣裤,双手蒙住脸庞跌坐于地的长发女子,逍萨挑高了眉。
听到他说没事,司机顿时安心的直拍胸口。但是,他横眼忽地一瞪——
“小姐,请你走路小心一点,好吗?像你这样突然转身的动作,很容易出事的。幸好蒋先生没事,要不然你教我……”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得懂,司机没好气的对着跌坐地上的夏日情叨念个不停。好痛!捂着被撞痛的脸庞,夏日情痛拧了眉。她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这么硬?
只是还来不及细想,日情就因上方突然被挡去光线的阴暗,与不断传来的叨念声,而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饭店大门口。
急撤下捂住脸庞的双手,她一手撩过被风吹乱了的长发,一手想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发饰,然后快快远离这个让她出糗的地方。
只是她手才伸出,就已经有人先她捡起那蝴蝶发饰。
“哎!那是我——”一仰起头,一声中文已脱口而出。只是她话未说完,即因出现在上方的男性脸孔而睁大眼瞳。
斜落而下的短发,覆住他宽高前额,那盈满强烈男子气息的浓眉下,是一对看似深沉无底的黑色眼眸;然而,在他挺直鼻梁下的略薄双唇,却隐约噙有一记迷人笑意。
那迷人笑意,就似一道温柔晨风,轻轻掠过了她的心头。
即使不见他身后晨曦的柔和,在他噙笑脸庞上,她依然见到了最温柔的晨光。挡住她光线的他,此刻就像是她一人所有的晴朗天空。
似被摄去了魂魄,夏日情仰脸静凝上方的俊酷颜容。她愿就此沉浸于这无人打扰的天地之间……
“你不起来吗?”见她凝望自己出神的模样,逍萨不禁笑问。
突来的声音,教夏日情惊觉自己此刻的馍态。顿时,一抹红晕快速染上她粉嫩脸颊。
瞧她渲染红晕的清丽脸庞,一股莫名情绪突地窜上逍萨心口。
“你的脸好红……”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他想轻触那似可掐出水意的柔润肌肤。顿地,他微愣。
“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蒋逍萨急忙清了喉咙,继而转手将她拉起,“快起来吧。”
“我……”借助他的力量,日情狼狈起身。
瞥见他似笑非笑模样,她满脸羞红,转身即想快跑进饭店。只是,仍让他给拉住的手,教日情只能尴尬立在原地,一再东张西望想借以忽视他的注视。
注意到她想避开自己的视线,逍萨微挑眉。
“刚才你撞得真用力,看你额头都撞红了。”他故意说道。
“呃?”夏日情顿地瞪大眼。急抽回让他给拉住的左手,啪地一声,急捂住自己的额头。
看她极为快速的动作,逍萨略感有趣地点着她的鼻尖。
“这里也红了。”他想知道她再来会顾哪里。
“啊!”瞠大眼,夏日情猛地拍掉他的手,自行以右手捂住。
看见她双手准确捂住他所说的部位,逍萨双眉微拧。直视她惟一不变的清亮眼瞳,他唇角微扬,忽地对她一笑。
瞧见她乍然嫣红的粉嫩脸庞,逍萨顿时笑得有些自在也有些得意。他是知道自己对周遭的特有影响力,但,却从没真正注意过,也没在意过。
而对短短时间之内,一再见到她脸颊泛染红晕的模样,他觉得有些新鲜。
“你的脸——”存心想逗弄她,蒋逍萨倾身向前,笑看她早已羞红的脸庞。“又红了。”
顿时,夏日情教他逗得满脸涨红。
“哎呀!你这人怎这样!”红着脸,夏日情急拉开两人距离。
“这样是怎样?”她似娇嘎似微怒的抗议声,教逍萨觉得有些有趣。
“你!”见到他眼底明显的捉弄之意,夏日情怒撤双手,瞪看他。
“对不起。”她的瞪眼模样,让逍萨笑出声。
注意到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就有不断想笑的好心情,蒋逍萨觉得意外,也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特别。
他的歉意与笑意,缓和了日情脸上的难堪。
“你的道歉听起来一点诚意也没有。”她瞟他一眼。
“是吗?”忽略她话中的不满,他笑摇头,转换话题。
“你来自台湾?和朋友一块自助旅行?”他想多知道点她的事。
他话才说完,夏日情已满眼警戒,猛地向后退一步。
“你怎么知道?”
笑看她眼底对他的提防,逍萨伸手指向昨天下午自己所站的地方。
“昨天我在那里听到你和朋友的部分谈话,你的声音让我记忆深刻。”
见到她显然惊讶的表情,逍萨对她肯定的点头。
“如果我没错听,你现在应该已经落单了,是吗?”
“这……”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实话。虽然昨天她看似大胆不要朋友的担心,但一人出门在外,她还是怕会遇上麻烦。
“你的朋友担心你受骗,但你说不会,还说……”
看着他突然变得若有所思的黑眼,夏日情因气氛的改变,而再与他拉出一步距离。因为,他那深沉的眼眸,似有某种坚持。
“有可能会在这里找到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
“哎……那……那是……”听到他重复自己昨天的话,夏日情顿时显得手足无措,粉颊羞红。她不知道自己随意的玩笑话,竟会教他给听到。
过于容易羞红的脸庞,再次擒住逍萨所有视线,教他心口一窒。
“放心,我不是想取笑你,而是想知道——”他突然凝进她的眼。“我能否邀你一块共游希腊?”
清亮大眼忽地瞪视面前这个有着极优异外在条件的男人。
她是在做梦吗?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竟会对她作出这种邀请?夏日情极想由他眼中,探出他的真实话意。
见到她突地瞪大的眼,逍萨觉得自己从没如此狼狈过。因为——
坐拥蒋氏集团的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还得这样……这要是让玺胤一行人知道了,岂不是会被当成笑话看。
感到面子尽失,蒋逍萨脸色难看,转身就想离开。
注意到他已变了色的酷颜,日情知道该是连他也对自己出口的话感到讶异。也许那只是他一时的玩笑话,但她并不想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因为,就算被骗,她也想为自己在这段旅途里,留下些许浪漫回忆。
夏日情鼓起勇气奔向前,挽住他的手臂。
“我……我还没回答你呢。”拿下他始终紧捏于手中的蝴蝶发饰,日情深吸口气,直视他惊讶颜容。“是我的,就会是我的。”
“你……”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挽住男人的手,所以就算刚才只是你一时的玩笑,希望你也别让我太难堪。”
放开挽住他的手,夏日情微抿红唇,紧张的十指交续于身前。
“我知道这很离谱,但是能在异国相遇,进而说到话,让我觉得我们应该有缘才对,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看上我哪一点,但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心情,你说是不是?”克制住心底的紧张,她直视他的眼。
“你的意思是,”他讶异于她的坦白。
“我很高兴能与你共游希腊。”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和他会有一段美好时光,所以就算日后她必须独自舔舐伤口,她也心甘情愿。
“你……”抬起她下颔,逍萨凝进她清亮大眼,转手轻抚她粉嫩脸庞。“你要知道,我们不一定会有结果。”
“没关系的。”她抿了唇,露出一抹浅笑。
“和我在一起,你的假期可能会变得有些乱,也会少了一些该有的自由。”
“我无所谓。”那清如水的眼瞳,闪过一抹淡然。
过惯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她也想为自己的未来做一些改变。而如果她想改变未来的生活方式,那改变现况该是她为自己未来勇敢跨出的第一步。
倘若她连这一步都跨不出去,那她又如何能谈及未来?
“在这个意外的人生旅途里,我不需要你的真心,我只要——”抬手撩过随风轻飘的发丝,她抿唇一笑。“我只要你现在对我所拥有的特别感觉。”
见到他倏地睁大的眼,日情笑得有如阳光般灿烂而耀眼。在这一刻,她真的相信自己在他心底是特别的。
“你——”霎时,逍萨明显感觉到她那杨笑欢颜,似一阵凉风,轻轻拂过了他此时略显急躁而从未安定的心。
她是特别的。因为,没有多少女人,能像她这般不求未来,只求现在。但以后呢?以后她的想法是否依然不变?
虽讶于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但逍萨一点也不想否认这个发现。因为——
第一次,他第一次因为见到别人的笑颜,而有了想笑的心情。那扬于她唇际的檠笑,不仅擒住他目光,也紧紧抓住了他曾经灰蒙一片的心。
那噙笑红唇,那晶亮眼眸,缓缓退去他生命中原有的灰蒙色彩,为他挥洒出一片有如夏天晴空般蔚蓝的耀眼光采。
在她笑意浅扬间,逍萨感受到一种名为温柔的感情围绕。
那似已除去心头沉重负担的轻松心情,教他唇角不住上扬。她可知——
她笑了,他的世界也跟着笑了。
* * *
见过美丽海洋,看过湛蓝苍穹,走过宙斯神殿,他们也一同参观着名的海神殿遗址,仰望眼前仿似支撑着这一片深海苍穹的古老石柱。
踏遍希腊各景点,品尝当地美食,浏览过岛国风情,原本存在两人之间的陌生距离,也慢慢地教这异国的浪漫气氛所淡化。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够他们分享彼此的快乐。所以当逍萨说出自己可以再有两个月的假期时,日情即在当天晚上打电话回台湾向园长请假。
像是相识多年,他们聊着彼此的生活与工作。只是,当日情听到他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选择度假调适心情时,她就一再避开有关工作话题。
而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彼此距离的缩短,两人如今已形同情人。
漫步沙滩,仰望夜空一片灿烂星海,即使不语,他们也静心感受着刹那间的心意交流。
一直到现在,即使是一抹浅笑,两人也深深体会到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美丽意境。
* * *
搭上邮轮,望着船底波波翻起的浪花,两人绝口不提即将回台的事。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快乐的假期,是不是这样就结束,也不知道回台之后,是不是还能再见到对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拥有此刻的心情感受。
这心情感受……像是一场真实爱恋。
白天的灿眼阳光,此刻已教高挂于夜空的皎洁明月,直洒落下的一道道银色光芒所取代。
不想面对即将的分离,晚餐过后日情避开他的追寻,独自在甲板一角,回想这段有他相伴的假期。
忽地,一道深深疼意侵入她心。
她想继续有他相伴,但她却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因为方才用餐时,他竟在她随口谈及她似乎在哪曾见过他,觉得他有些眼熟时,道出令她难以相信的身份。
副总裁?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遇到这样一个身份不凡的男人。
虽然之前从他多项行事作风与饭店对他的礼遇上,她感到有些怪异,但谁会想到自己在异国所认识的旅人,会是一位权势掌中握的集团副总裁?
这一切就像是梦,而梦终究会醒。
抿了唇,敛下眼脸遮去眼中水影,她逸出一声轻叹……他的身份教她退却,也教她自卑。
在她舱房找不到人,逍萨直接来到甲板寻找熟悉的身影。才一见到那纤柔身子,一道闷意已自他胸口缓缓退去。
他以为日情早知道他身份的,直到方才用餐,他才知晓原来相处近三个月的她,知道的蒋逍萨就只是在希腊认识的自己,而不是身为蒋氏企业副总裁的他。
凝视静立夜空之下,手扶船身栏杆,任由长发轻扬风中,教一抹银色光圈所圈围住的她,逍萨心底有着疑问升起。他不明自情为什么要突然躲他?
知道他是蒋氏企业副总裁,不该是要更加贴近他吗?那为什么她却越退越远?她可知道她突然的改变,教他有着莫名的失落感?
不可否认,她的出现真教他的世界变了,变得生动且充满活力。
每晚深夜他都期盼着清晨快快来临,而每天清晨他更是期待向她轻叩房门的那一刻。因为,看着她那因他而轻扬起的清新笑意,他的心也随之高扬。
或许是希腊的浪漫气氛感染了他向来无人进驻的心,让他感受到日情之于他的重要意义,虽然认识不到三个月,但他已经有一种想结婚的冲动。
只是他的冲动尚未出口,日情却已经因他的身份而远远退开。
一直以为拥有权势对自己会是一大助益,但此时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对这束缚于身,令她远离的权势,逍萨突然感到有些不适。
“日情——”来到她的身后,逍萨伸手将她紧搂入怀。
她身子一僵。
“我的身份真有那么可怕吗?”他轻吻她的颈项,低声问道。
她抿唇不语。
“再怎么说,我一样是你在希腊遇见的蒋逍萨,不是吗?”
她垂下头。
“我知道你对我有特别的好感,否则你也不会拒绝其他向你搭讪的男人,而只跟在我身边,不是吗?”拥住她的腰,他埋首她颈项问。
“那也是因为你始终只在意我一人……”闪闪水意乍起。
听到她的回应,逍萨放下悬于半空的心。因为只要她肯开口,他就能找出令她退却的主因,就能想办法解决。
“没错,其他女人我都不要,我就只在意你一人。”他笑扬唇角。
“你……你教我该怎么办……”侧仰容颜,她神色黯然。
“日情?”她那无法掩藏的愁绪,教他一愣。
拉开环在她腰上的手,日情退出他温暖怀抱,转望远处的一片黑暗。
“虽然离假期结束还有几天,但我想……”她微抿唇角。“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她的话震住了逍萨所有心思,教他怔于原地。
“就这样算了吧。”望着深沉大海,她笑出一抹淡然。
“你!”像是被掐住颈项,他顿地无法呼吸。
夜是这样的沉,海是这样的深,在微微海风吹袭下,浪涛声隐隐约约……
“这样就退缩了?这样就想摆脱我?还是这假期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一点意义存在?”他话一句句的问,心也一阵阵的寒。
“我……我们的世界相差太多,根本就不适合。”她感受到他话中的怒意。
他愤怒于日情所给予的回答。
“不适合?现在不适合了?”扳过她的身子,逍萨要她直接面对自己。“那在知道我身份之前呢?你也认为我们不适合?”
“这……”她转过头,避开他愤怒的眼。
“你可以和让你误以为是一般上班族的我自由谈心,快乐的度过每一天,却不能接受我原来的身份?这是什么道理?说得过去吗?!”他声音怒扬。
他的怒声质问,教她鼻酸。他到底想怎样?他该高兴她自动选择离去,而不死缠住他才对,那他到底在生气什么?眨去眼底水意,日情顿觉委屈。
“是没什么道理,因为感觉对了,我也想拥有……”
“你——”见到她眼底的一丝水影,他心是一阵乱。
“虽然之前我曾说过不想得到你的真心,但我后悔了。我根本就没那本事可以和你玩这种假期爱情,因为,我会当真的。”
听到日情说出自己没本事玩假期爱情,逍萨顿然一愣。拉回差点失去的理智,他松开对她的钳制,静听着她的心底话。
“如果你只是一般的上班族,那我至少可以对未来抱有期待,相信自己可以用真心感动你。”她突然淡笑出声。
侧仰容颜,日情望向繁星点点的美丽夜空,轻叹出声。
“但你不是。你掌握权势、见过大场面,这种假期爱情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那随着假期的结束,你说最后受伤的人会是谁?是见过世面懂得手段的你,还是连幼教工作都做不好的我?”
他不发一语,听着她的心情诉说。
“虽然我曾说过无所谓,但现在我做不到。”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水亮瞳眸,直视着逍萨与夜同黑的眼。“我不想让一段不可能会有结果的感情来伤害自己。”
如果这是日情担心与退却的主因,那……凝看她的眼,一抹笑意突然扬上他的眼。
“相处近三个月时间,我是不是能让你信任?”抬起她的下颔,他笑问。他要确定日情愿意相信他的话。
他突来的笑意教她微愣,继而点头。
“你一样在乎我、喜欢我,不是吗?”
夏日情不知道他问这话的用意何在,她选择沉默。
“我喜欢的一直就是在希腊认识的你,在乎那个据说在幼稚园里不怎么称职的你,也在意那个听说有时会被学生给气得想换工作的幼教老师。”他诉说着自己对她的喜欢与在意。
“逍萨你——”他的坦言教日情顿时无法思考。
见她怔愣模样,逍萨一笑。
“我也不想玩假期爱情的游戏,但——”敛下眼底笑意,逍萨凝眼直视身前一直教他在意的女人。“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你……你是说回台湾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她心儿怦怦直跳。
“你愿意吗?”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夏日情伸手紧紧地环住他。
她埋首于他胸膛之中。
不是承诺,不是誓言,只是短短几字,却也抚慰了她不安的心。
如果逍萨都不介意她身份平凡而愿意继续与她在一起,那她又何必在意两人的身份差异?
仰起脸庞,夏日情抿唇凝望他深邃温柔的眼。
纵使身处黑夜,在他眼底,她依然见到了一抹绚烂阳光……


第三章

他不过巧遇有生意往来的国外客户,而到一旁多聊了会,她的面前竟就多了三个空酒杯?
“不要再喝了。”见她粉颊酡红一脸醉意,与一旁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逍萨拧眉拿走调酒师自动为她送上的一杯调酒。
一见眼前酒杯被抢,夏日情倏地瞪大眼。
“那是我的!”她猛伸手抢回他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抬手抹去残留唇角的酒液,夏日情一脸得意的将杯口朝下,咧着嘴对他直笑。
“这……这冰茶好好喝。”
看着一旁还残留有汁液的杯子,逍萨拿过舔尝一口,顿时有些无力的摇了头。
“冰茶?”他可不以为这邮轮酒吧里,真会有卖冰茶。“你说的该不会是长岛冰茶吧?”
“对……他刚才就是说长岛冰茶。”夏日情满脸惊讶,指着调酒师猛点头。“他知道……他知道我从台湾来,就特地调冰茶给我喝……他还说……”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去。”冷看调洒师一眼,逍萨伸手杨扶她起来。
回房?打了一个酒一嘀,日情摇着头,点数吧台上的空杯。
“不行不行!我才喝了一、二、三、四……”她甩甩头,眨着一双大眼。“我还有六杯没喝到。
“还有六杯?”他音量突然高扬。
夏日情偏着头,睨眼瞧他,再指着旁边六个大男人。
“对呀,他们……他们几个说只要我喝下四杯,就要帮我买单,还每人再送我一杯耶,不喝可惜。”酒意微醺的她很计较的。
一转头,她抬手招来调酒师。见对方倾身,夏日情突地出手抓住对方衣领,瞪眼道:
“你……你还要给我六……六杯,然后都算他们的账……”她中英文夹杂,边说边用手指四处指着。
惊看她抓人动作,逍萨脸色难看的扳开她扯住对方衣领的手。如果再让她一人留在外面!他真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出人意表的言行出现。
“都一副醉样了,还想喝酒?”
一把拉下高脚椅上的她,蒋逍萨强拉她进入化妆间。不理会旁人的异样眼光,逍萨紧绷着脸旋开水龙头,拿出身上手帕浸湿,擦拭着她的脸。
脸上的冰凉感觉,教夏日情舒服的闭上眼,让逍萨一再重复手中动作。
“有没有比较清醒?”拧干手帕,逍萨拉着她走出酒吧,循着甲板往舱房方向快步走去。
“嗯。”迎面袭来的阵阵海风,让夏日情头脑清醒不少。
“独自一人在外面喝酒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他一边走,一边念。
“你……”一路被他拖着走的日情,脚步踉跄。他一定要走这么快吗?
“难道你没注意到旁边那些男人的眼神?”想到刚才一进酒吧,她被围于众男人间的模样,逍萨顿时有些生气。
“活像是饿狼要扑羊,恶虎要掠食——”他越说越气。
甩了甩头,日情一边困难地想跟上他的脚步,一边伤脑筋的想听清楚他不断随风飘散的话。
什么狼呀羊的、虎啊狮的?这邮轮上有动物园吗?那为什么他没带她去看过?夏日情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
“以后没有我陪着,不准你一个人独自喝酒,听到没有!”不管要求是否过分,逍萨愤声规定。
放纵已经有些飘然的情绪,日情仰起脸庞望向天上星辰,任由逍萨拖着她快步直走。
“好。”她点数着天上闪亮繁星。
得到心中想要的回应,逍萨松了好大一口气。不过,他心底还是有一些话要和她说清楚——
“你要知道,我不是想管你,而是担心你会受骗上当被欺负。”
“好,我知道。”她没有异议继续点数着星星。
“嗯,很好。”他满意的点头,但,随即又拧了眉,“要是我再晚一点到,还是真让你喝了十杯,我看你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
他话才说完,日情已经调回仰望夜空的视线,不满地对着他的背影提出抗议——
“怎么可能?你是我最在意的男人,我怎可能会不认……不……认……”
顿地,两人同时愣住。
瞪着一双大眼,夏日情看着突然停下脚步,松开手回身望她的男人。
他紧凝不移的眸光,教她脸色绯红,而垂下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在他凝眼注视之下,日情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眩。
“我是谁?”抬起她低垂的容颜,逍萨盯看着她灿如星子的双眸。他不想她是醉言醉语。
“你……”她神情紧张望向天上一片星海。
“快说,我是谁?”他急切再问道。
“逍萨。”侧过头,避开他有些炙热的眼神,日情羞红脸想奔离他的身边。
只是她步子一个不稳,即往围杆处扑去。
满心惊喜尚未退去,逍萨就因她突然的动作而吓出一身冷汗。他紧急伸手揽住她,将她带回怀里。
“醉了的人,还想跑?”他惩罚性地使劲缩紧臂膀。
“我……你……我现在才没有醉……”低头一见被他紧搂住的地方,夏日情显得局促不安。
还未察觉有哪里不对劲,逍萨因她身子的柔软而倾身紧贴着她的背脊。
“你的身子好软。”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刚不是还会抢我的话,怎现在却我了个老半天,也我不出一句?”他闷笑着她的改变。
怦然直跳的心儿,似乎就要冲出她的口了。
她突来的沉默,虽教逍萨有些不解,却也情愿沉溺于她此刻无声的温柔。似熨贴着她的心口,他感觉到了她急速跳动的心——
顿时,窜进脑子的柔软触感与想法,教他身子顿地一僵。他瞪看自己自后紧紧环住她柔软胸部的双臂。
“我……”他突然也说不出话。紧搂住她的双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身后的僵硬,让日情知道逍萨已经发觉他对她的亲昵动作。她突然有些想笑。
“怎现在换成你在这我了个老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侧仰脸庞,夏日情笑着送还他刚对她的戏谑。
“你!”他一愣。直到见日情眼里的笑意,逍萨这才又笑了开来。“你这女人,居然敢笑我?”
“是你先取笑我的。”拉开他的手,夏日情转过身子,满眼含笑。
“你真是——”笑点她的鼻尖,逍萨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他以为自己能像以往般单纯点吻红唇而随即撤离,但是她那染有酒味的柔润红唇,却一再引他加深炙吻。他一手抵住她的背,一手紧贴在她的臀上。
面对他突来的热情索吻,夏日情睁大眼。
她知道自己该推开他,但是,才触上他胸膛的双手,却因他不断注入激情狂热的吮吻,转而抬手紧搂住他的颈项。
逍萨不知道两人是怎么离开甲板回到他宽大豪华的舱房。因为,一切的激情是来得这样理所当然。望着身下的美丽,他——
“日情……”胯下的激动难耐,教他痛苦拧紧眉。
沉醉于他双唇双手的挑弄,夏日情粉颊绯红,双瞳迷离。仰躺于大床之上的她一脸嫣红,诱人视觉。
“嗯?”她喘息着。
“再下去会发生什么你我都知道,所以现在……我只给你一次拒绝机会。”那一声轻呢娇喘,教他气息不稳。
他的提醒,与微微抬高的身子,引来她一声长叹。抬手环上他的颈,日情要他俯下头。
“我从不想拒绝你,只想你能——”轻轻的,一声低语传进他耳里。“爱我,珍惜我。”
那一句句轻声呢语,似一道电流引他身子一震。缓缓地,他勾扬唇角笑得得意且满足。他知道自己已经进驻了她的心。
“或许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已经为你的自然举止而着迷。”他探舌侵入她微启唇中,与她相互缠弄,轻语呢喃,说着她无法理解的言语。
“逍萨——”他的侵袭教她无法思考。
“所以,想爱上你、珍惜你,一点也不难。”解开她连身短裙的胸前钮扣,他探手侵入她的胸衣,拨弄着她。
“适萨……”她身子一颤。
“我从不说谎。”他抬扬起头,望进她迷蒙眼眸。“也从不需要依靠甜言蜜语来哄骗女人。”
敛下眼底的感动,日情抿唇点头,认同他的话。
她知道逍萨说的没错。依他的身份及出色外表而言,确实是没有说谎及哄骗女人的需要。她相信只要逍萨眼神示意,就会有一群女人自动争上他的床。
吮吻她裸露于外的白皙肌肤,适萨揉捏逗弄她胸前已然挺立的瑰丽蓓蕾。
“你是该相信我。”
“嗯……”他的咬含吮吻,教她躁动难安,而扭动身子。
她突然的扭动,激燃起他心中燎原爱火,而沁出一身薄汗。
“你教我失控了,日情……”
“逍萨——”突来的接触,教夏日情猛地抓住他的手,双颊酡红而羞怯。
“你说我是你最爱的男人。”他眸光黝深,声音沙哑。
“我……”
他以舌尖舔舐她的唇,以齿轻咽她的耳。
望着逍萨已然盈满情欲,而黝深的黑色眼眸,日情紧闭双眼,松开双手对他的制止,转而紧紧抓住身下床单。
能遇上他,是她的幸运,就算两人日后没有结果,她心无悔。微抿双唇,日情再也无坚持地将自己全然交付予他。
感觉到她僵硬身子所传达出来的紧张,逍萨感到有些惊讶。
“你怎这样紧张?”他舔吻她的唇,想除去她心底对他架起的防线。
望着他盈满情欲的眼眸,日晴暂停呼吸。
她的闭气模样,教蒋逍萨眸光一沉。在她换气呼吸的同时占据了她。
“好痛!”她拧眉痛喊。
一道不该存在的阻碍,与同时自她口中喊出的痛意,教蒋逍萨惊瞪大眼。
“你!”
虽然第一次见面,她就大方回应他的共游邀请,他也不以为她是个随便的女人,但他却从没想到她竟还是个……
“这……我……这……”咬紧唇,日情转过头,避开他突然瞪大的眼。
羞赧分散了夏日情对初次痛楚的注意。
“我没想到你竟然——”转过她的脸,正视她的眼,适萨依然是一脸惊讶。
“这……这又不是我的错,你干嘛这样看我!”她急红了脸。
“天!我的宝贝。”他笑出一声,施劲拥紧她。
夏日情顿时恼羞成怒,想一手就推开紧拥住她的逍萨。他的笑看起来就像幼稚园那些小男生,抓到小女生辫子一样,笑得得意又不怀好意!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笑我!”夏日情一心想为自己辩解。至于为什么要辩,她是一点也不清楚,就只知道她不要逍萨笑得这样得意。
“我又没错!”她本来就没错,她只是一直没遇上可以让她交心交身的男人罢了。
越想越不对,再见逍萨一再问笑的模样,夏日情就更加窘困不安。
“我本来就没错!”她羞愤叫着,想坐起身挣离他的怀抱?
她的自我辩驳,又引来蒋逍萨的一阵笑意。
“你没错,你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原想挣离他怀抱的动作顿然停止,她仰看位于上方唇角噙笑的男人。
“我该早点认识你的。”舔吻她的唇,逍萨笑扬了眼。
她双眼大睁。
“你欺负我!”日情抬手重捶身上的他,又羞又气地叫道:“我又不是没人要,干嘛要让你早点认识,”
突来的攻击与身下那紧窒的摩擦快感,教逍萨愕然而闷哼一声。紧拥住她拼命扭动的身子,逍萨调整着自己已显急促的呼吸。
“会痛!”她拧眉叫道。
她的紧窒,教他几乎激狂野动。只是她的一声喊痛,还是让逍萨紧急刹住所有冲动。他懊恼地抬手耙过一头短发。
“对不起。”他忘了该给日情适应他存在的时间。
埋首于她的颈项,逍萨极力克制住差点爆发而出的激情。
侧望他拧眉脸庞,夏日情笑着摇头。她喜欢逍萨对她扬笑的模样,也喜欢他温柔对待自己,但就是不想见他对她拧眉。
“没关系。”抬手抚平他微拧的眉,日情亲吻他紧抿的薄唇,将自己紧贴向他。她脸蛋羞红,“现在好多了。”
“嗯!”女性柔体的贴近,教逍萨忽地屏息。
她红唇微张,紧闭双眼,承受着逍萨加诸在她身上的极至快感。紧拥住他昂然体魄,她想再一次靠近他。
他呼吸沉重,欲如狂火。
身子的结合,心灵的契合,教他一再低语诉道——
“就是你了,这一辈子就是你了……”
* * *
那一夜的激情,加速了两人感情的进展。带着宛如新婚蜜月般的甜蜜心情,两人同时踏上台湾土地。
只是,知道他身为名人有诸多顾忌,日情总一再的自动落后于他身后十公尺的距离。
停下脚步,他拧眉紧盯看着那又落后的身影。他不知道是日情的落后教他皱眉,还是她那垂于胸前的长长发辫叫他感到碍眼。
才走出入境大厅,逍萨已经一脸难看。
“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她不像在希腊时一样,紧跟在他身旁?
他转回身,在她想再度离开他之前,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叠上自己的轻便行李,空出的手倏地紧抓住她。
“要帮你升等舱位你不要,登机时也离我远远的,在机上见我就躲,现在下飞机了,你还跟我保持距离?你到底在做什么?”说到最后,他已经有些动气。
“我……”面对他突来的怒气,日情显得有些无辜。
“不准再这样。”他施劲一握。
“啊!”她急抽回手,看着被他给抓红的手腕。“我是担心你会被媒体盯梢,所以才——”
蒋逍萨微微一愣。面对日情的体谅,他是既心疼又无奈。
“我未婚,你未嫁,为什么要担心他们的盯梢?”
“我以为你会不喜欢……”
“你想太多了。”他轻扯她长长发辫。
身为名人就是会受到这样的约束,但若对象是她,他可一点也不在意。
“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事才会教我讨厌,而我们的事——”带有一丝捉弄之意,逍萨突然俯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是真的。”
“哎呀!你这人怎这样!”日情又急又羞的急转过头。
转头的瞬间,一道甜蜜醉人的笑意悄然扬起。
“刚回来公司会比较忙,等过阵子我就找个时间,带你一块去蒋家祖宅。”他身手揽住她的腰。她回眸望他,眼中有着不解。
“那里宏伟壮观,百年来一直被细心维护,是我们蒋家的精神所在。”他俯身对她一笑,说出最后重点。“凡是蒋家长子及长媳,都要在那里住一个月,我先带你去看看环境。”
他,是这样的有心。仰望天上一片湛蓝,她笑颜逐开。
见到她绽笑容颜,逍萨心情愉快。突然,她胸前的一个异样,教他停下脚步。
“下次不要再绑发辫了。”他拧眉动手拉扯她胸前因走动,而摇甩的发辫。
“啊?”她一脸愕然。
“我喜欢你长发飘扬的模样。”他声音低哑而惑人心弦。
红了脸,羞了颊,日情垂下嫣红容颜,微抿红唇。她相信自己与逍萨一定会有未来。
因为,只要他喜欢,她就愿意为他而改变。
扬起筑笑欢颜,望进他始终含笑的眼,她轻巧解开发上束缚,任由长发随风轻扬……


第四章

次日上班时间一到,蒋逍萨即神采奕奕地销假上班。为尽快掌握住目前集团所有工作进度,他一点也不嫌累的连续与各大部门开会。
一整天开会下来,所有与他接触的主管,都明显感觉到上司的改变。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脸色阴沉、紧抿薄唇,而总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连续几天下来,高层主管们都猜测是度假,与接下来的蒋、林两家联姻喜事,让他有了这样的转变。
因为他的未婚妻林璒惠在他出国度假的第二个月,就已经在老总裁安排下正式进入蒋氏企业,而经过他们这些天的观察,两人也相处的十分愉快。
慢慢地,这样的消息已由公司内部往外传开,甚至被传诵于商场间。
这传闻蒋逍萨也有听到,但他并不以为意。他早已风闻林家独生女林璒惠在商场上的表现,所以他十分佩服爷爷有办法说动她离开自家事业。
只是,看着眼前为传闻真假,特地上公司找他求证的多位好友,逍萨觉得有些好笑。
“看吧看吧!我就说是骗人的,你们还不信。”占住一人大沙发,齐昊纶跷着二郎腿,一脸得意。他撤扬唇角,笑看分坐两旁的关玺胤与唐晋尧。
“你们想想看嘛,以我们多年的交情,逍萨要结婚会不告诉我们吗?还有这联姻的消息,可是从逍萨回国前就被谣传出来了。”
“如果不是真的,你不觉得这新闻有问题吗?”关玺胤指着今天报上又刊登出的消息。
“以往媒体炒作新闻,也只是随便写些八卦纷闻,但是你最近的报导,让人觉得一切好像都已经成定局。”唐晋尧拧眉看向那个一脸事不关己的男人。
蒋逍萨一脸悠哉的轻敲着沙发椅把。
“我是曾经怀疑林璒惠离开林氏企业的原因,但如果仔细想也不难找出理由。毕竟林家兄弟众多,与其留在林氏处处受限,那她还不如往外发展。”
他没想到职员间的闲聊八卦,竟会这么引人注意,甚至还上了报。蒋逍萨笑摇了头。
“要不要我们替你关心一下?”关玺胤提道。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八卦上,就随便他们写好了,反正那都不是事实。”逍萨笑说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你最好还是注意点,那个林璒惠可不是简单的女人。”齐昊纶提醒。虽然知道那消息不过是一件不实传闻,但,想到林璒惠在商场上的精明能干,他觉得自己还是该善尽朋友义务,提醒逍萨要多注意。
“昊纶说的没错。林璒惠那女人在商场上的表现大家都知道,没有绝对的利益,她是不可能会离开自家企业到你们蒋氏来,再说她在这里真的很受你爷爷重视,光是这一点就教人怀疑。”唐晋尧想了一下。
“这——”来自好友的关心,教蒋逍萨不禁也心生疑虑。但是——“不管如何,就算我现在要结婚,对象也不会是她。”
“耶耶耶!有事情喔。”齐昊纶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
“不会是她,那会是谁?”关玺胤注意到他的用辞。
“你们不认识。”想到日情,逍萨笑扬了眉。
“度假时遇到的?”瞧见他一脸笑意,唐晋尧十分感兴趣。
“没错,我和日情是在希腊的早晨认识的。”他笑得神采飞扬。
“希腊的早晨——”瞠大眼,齐昊纶一脸兴奋的挤到逍萨旁边。“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浪漫的男人。”
“可能要看对象吧,对你还是其他人,我就没办法。”逍萨调侃着他。
“哎哎哎!怎这样说呢?你也不想想之前你被传闻是同性恋时,玺胤、晋尧和我三人里,我可是你秘密爱人中,呼声最高的——”齐昊纶一脸暧昧的瞟着他看。
“那很得意吗?”关玺胤睨看他一眼。
“唉——是没多得意。”齐昊纶突然长叹一声。
“算你懂得谦虚。”晋尧消遣道。
瞧着眼前三人,齐昊纶语气一转,顿时笑得一脸嚣张。
“只不过一想到我齐昊纶在外人眼中,是个男女通杀的好情人,想哀怨还真有点困难。”他双手一摊,大笑出声。
“咳咳咳!”才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想入口,关玺胤就因昊纶的突发之语而被呛得难过直咳。“我看你快没药救……咳咳——”
“昊纶,别闹了。”唐晋尧笑着随手抽取几上面纸,递给坐在对面的关玺胤。
“我有闹吗?我说的可都是——”齐昊纶话没说完,就让晋尧所起的话题引去。
“谈谈你的日情,如何?”唐晋尧一句话引来三人的注意。
他对逍萨口中的日情感到好奇,也不得不承认爱情的伟大。因为原本乃且满一身阴沉气息的逍萨,如今看来却似映染了一身耀眼光芒。
看着极想分享他感情世界的三名好友,逍萨知道今天若不告诉他们有关日情的事,明天他还是会再看到他们三人到公司找他报到。
忆及与日情的相遇,及随后的快乐时光,一抹温柔缓缓进驻了他深邃眼眸。
“其实,和日情相遇的前一天下午,她的声音就走进了我的生命……”
* * *
自从那天日情悄然走进他的生命,逍萨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希望与活力。
而且在这段日子里,他只要一想到下班后就能到幼稚园接她回家,他的工作情绪就十分高昂。甚至为了能有多一点时间与日情相处,除非是必要的应酬,否则他一概推辞。
这样轻松愉快的生活方式是他所想要的。所以,当他接到管家电话,转述爷爷指示请他今晚务必回蒋氏山庄时,他已决定说出自己的结婚打算。但是——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联姻?林璒惠?
他从不知道,有一天,他竟得为蒋氏企业牺牲婚姻自主权。原轻松落坐的身子,因这意外消息而紧绷。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说那个幼教老师夏日情?你对她是认真的?”蒋天立倏地拉下脸。他以为那不过是逍萨的逢场作戏,如今一看,事情似乎不像他所想的单纯。
“你知道她?”逍萨显得讶异。
霎时,蒋逍萨脸色已转难看。
因为在自己还没正式公开日情,他就已经知道她的存在,那表示——
“你暗中调查我?!”他紧抓住椅把的手指关节已然泛白。
“我如果不这么做,我会知道自己孙子人在哪吗?下班不回家,就净会往她那里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做爷爷的吗?”蒋天立怒道。
若不是想为璒惠多争取一些与逍萨相处的时间,让逍萨发现她的优点,他早在逍萨回国的第一时间里,就将两人推进礼堂,哪还会让事情拖到现在。
逍萨紧抿双唇。
“她不适合我们蒋家。”克制心底的怒火,蒋天立冷道。
“要娶她的人是我,所以她只要适合我就可以。”他背脊僵硬。
顿地,蒋天立怒火上升,脸色涨红。
“你奶奶是徐家千金,你母亲是陈国代的女儿,你婶母娘家在南部是望族,就连你堂弟媳都是广大通讯总裁的女儿,那现在,你要给我娶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幼教老师?!”不住往上提高的音调,显示出蒋天立满心的愤怒。
“我只娶我想娶的女人!”他倏地握紧双拳。
激烈的争吵引来蒋氏山庄部分员工的窥探。他们窃窃私语,传述着所听到的部分内容。
“除非她有一个雄厚的背景,否则免谈!”蒋天立愤道。
“你是不是答应,我无所谓,我已经说过我只娶我想娶的女人!”逍萨心中怒火不断上扬。
“你给我听清楚!除非我答应,否则我绝不准她踏进我蒋家大门一步!”蒋天立愤道。
“行!我搬出去!”他吼道。
“你!你分明是想气死我!”蒋天立气得脸色由红转青。
“我只是争取自己的婚姻自主权,你不能——”蒋逍萨咬牙怒道。
不等他把话说完,蒋天立已一脸难堪拍桌站起。
“我不能谁能?”面对长孙的违逆,蒋天立怒吼叫道。“你给我听清楚,婚礼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不管你答不答应,下个月十号你都要把璒惠给我娶进门!”
“做梦!”蒋逍萨愤而站起。
他毫不考虑的拒绝,教蒋天立怒极了。
“好,很好!你就是要跟我作对,是不是?行!那我就给你两条路走!”
逍萨强硬的态度,让身为蒋家大家长的蒋天立恼羞成怒,心中怒火狂窜飙扬。
“蒋家与夏日情那个女人,你就只能选一个!如果你还是选她,那你就给我滚出蒋家大门,我蒋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子孙存在!”他怒指敞开的大门。
顿地,蒋逍萨一脸愕然。如果他选日情,他就得离开蒋家?
他以为自己能以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为后盾,与日情携手共度未来的快乐日子。但现在一向以他为重的爷爷,竟要他在爱情与权位之间作选择?
身侧双手愤握成拳,青筋尽现而微颤,逍萨不敢相信爷爷竟会这样对待他。
他需要名与利,需要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这样呼风唤雨的掌权日子。
如果他放弃眼前一切,没有蒋氏企业带给他的极大成就,没有一声命令即可动员蒋氏上下所有员工的强权力量,那他的生活会变得如何?
自小他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强权环境里长大,也被刻意栽培成优秀的企业领导人,更早已习惯豪门的一切行事准则,受惯众人的前呼后拥。
那,没了这些权势象征,没了这些光芒环身,他,该如何?
见到逍萨骤然转变的态度,蒋天立得意地撤扬唇角。他就不相信逍萨真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在蒋家所拥有的一切。
爱情虽重要,但他知道逍萨终究会了解没有面包当后盾的爱情,是有多么地卑微而经不起一丝风浪。
蒋天立认为只要他再稍加压力给逍萨,消萨最后的选择,一定会是权势庞大的蒋家。但他不想做绝,也不想让他们爷孙俩为一段随时可毁去的感情反目成仇。
胜券在握的蒋天立清了喉咙。
“不要说我拿长辈的身份压你,现在我就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看你是要留在夏日情身边,还是要留在能给你一切,也能让你发挥所长,站在高处受人新生的蒋家。”他相信自己可以轻松解决逍萨这次的意外感情。
敛下眼睑,隐去眼底愤怒之意,蒋逍萨一再调息着胸口的激动情绪。
任谁会选择留在蒋家的,任谁都不会笨得将自财富往外,也任谁都不会傻到为一段感情而放弃坐拥蒋氏集团的机会。
他,蒋逍萨更是不可能。但是——
没了日情,他的心会不会又像从前一样灰蒙的晦暗?
* * *
蒋天立下通牒后的第一天,逍萨一进办公室就拒绝所有人事的干扰,一人静立窗前,动也不动地凝望远处天边。
直到落日西下满天星晨,得到自己心底的最终回应,逍萨这才缓缓吐出积压胸口整整一天的闷意。
没有理由在辛苦多年之后,还要他放弃原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是他的,他绝不放弃;该他的,他就要、他就拿。顿地,一道坚决意念进驻他闪有异样光芒的黑眼。
像是终于想通一切,一连几天蒋逍萨都照常上下班,也一改之前的外宿习惯。
他回复最初的生活习惯,继续埋首工作,参与应酬,然后蒋氏山庄又是他的最终归处,而一夜醒来,同样的生活作息再度循环。
生活的回复,连带的也唤回他一脸的阴沉。
面对他的再度转变,除蒋天立之外,常与他接触的人都不明就里。不过他们还是大胆猜测,他突然的改变是因为林璒惠被他派遣出差不在台北的关系。
虽然蒋天立曾想出面阻止逍萨对璒惠的出差安排,但看到长孙再次回复以往作息,璒惠也因想尽快了解集团运作而无异议,他也就随逍萨去安排,安心的与林家一块筹办婚礼事宜。
浮上台面的联姻消息,很快地传遍商场每个角落,而借由诸多媒体的采访,这一场豪门联姻已成为社会大众的瞩目焦点。
五位因手中合作案来到蒋氏大楼的企业名流,在与蒋逍萨谈完正事后,即向近日来倍受瞩目的新郎倌道贺。
“蒋先生,真是恭喜你了。”大大企业董事长满脸笑容。
“蒋氏和林家真是门当户对,这阵子联姻新闻被炒的很热。”一向代理蒋氏形象广告的正奇广告总经理笑说道。
“林小姐和你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男的俊酷潇洒,女的明艳照人。”宽融资产总经理直夸着。被动接受相继而来的祝贺与夸赞,蒋逍萨毫无表情的脸容,让人读不出他心底的真正想法。留下自说自话、一副兴高采烈的几人,他站起身迈步走向窗前。
“呵呵呵,蒋氏有你们夫妻档合作,以后一定会有不错的成绩。”台大商业银行总裁想到日后业绩,就笑得阖不拢嘴。
“蒋先生,以后我们大家就多……”
凝望窗外一片蓝天,一道轻浅笑意,隐于他阴沉酷颜之下。因为——
任谁也不知道,除了台面上的这桩婚礼筹办消息外,台面下有个计划,正悄悄地被进行着……
* * *
秋天晨曦,有些柔,有些淡;微微晨风,有些凉,有些冷……
按下车窗,逍萨让一阵阵沁凉晨风袭入车内空间,呼吸着秋日清晨依然有些清冷的空气。
远望天边尚未完全绽现的晨阳,一丝丝轻松自在的好心情,不断抚去他数夜未眠的疲累。
与其要一生都像一部冰冷机器般的工作,而压抑性情,那他宁愿选择与日情共度快乐时光。
说他自私也罢,说他不孝也行,在为蒋家努力工作多年之后,他绝对有资格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为减少蒋天立对他的戒心,他控制住心底想与日情联络的冲动,利用几天时间简略修正自己未来蓝图,并暗中动手整合自己名下所有财富。
因为他相信只要有实力,事业就可以再创,但现在若错过了日情,日后要想再遇上像她一样让他有感觉的女孩,只怕是机会渺茫。
况且就算这世界上真有第二个夏日情,他也不想放弃眼前这个能带给他快乐的她,而去追寻她的一个影子。
只因如今的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心记挂于她身上。
所以一切就像是心中早已有决定,他只是借着爷爷的强硬态度,催快对自己未来方向的修正。所以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他早已等不及天亮,而开着车带着收拾好的行李,与名下所有财产权状,一路飘速驶向他早已熟悉的地方。
人们似乎还沉于梦乡之中。宽阔的大马路上,就只有几部车子相互追逐,飞驰于直坦大道上。直到进入郊区,他才放慢速度。
这绿林山野,就仿似一座沉静山城,不受丝毫的文明喧嚷影响,而他目前似乎就适合这样的环境。
没有都市的喧嚷,也没有科技文明的干扰,更没有批不完的公文,下不完的命令。这里,似乎能涤净他那已受到文明污染的心灵。
见到已出现在前方的小平房,逍萨又再次放缓车速。他不想吵醒沉睡的她,只是多日未曾联络,他不知道日情会不会……
顿地,通萨猛甩去心中的不安。日情说过爱他,而只要爱他,那她就该相信他不是一个负心的男人;而不管如何,在他为她舍弃蒋家之后,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有离开自己的机会。
驶进小庭院,他熟练的将轿车刹住熄火。跨下车,他绕过车身想自后车箱里拿出行李;这时,前方一个意外声响引他抬首望去。
“日情?”他惊讶看着冲出大门,朝他快步奔来的桀笑容颜。
放下手中行李,张开双手,他露出温柔笑意,迎进她一身纤柔。凝进她盈有闪闪泪光的眼瞳,逍萨已经知道自己方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回来了。”怕是一场梦,夏日情紧拥住他温暖胸膛。
一去多日全无消息,再见媒体大肆报导的联姻消息,她以为逍萨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她不相信他真会这样不说一句就离开她。所以她等,她静心的等,白天等、晚上等,她相信自己总有等到他回来的一天。
今天,他终于回来了。眨去眼中泪意,夏日情一再紧紧拥住身前的男人。微微颤动的身子,泄露出她心底无法隐藏的激动。
一声叹息逸出他的口。即使只是一句简单话语,她也能平静下他原显不安的心情。这不就是他所追求的生活方式吗?
不须过于繁琐的言语,不须特意的问候,不须故意的示好,只是轻轻一句“你回来了”,也让他有种快乐的感觉,教他觉得——回家真好。
不再是冰冷大屋,不再是众人围绕,但只要有她在身边,他觉得自己的日子,就可以过得更轻松惬意。
“现在我就剩这些了。”看着车箱里的行李,他轻顺她柔细黑发。
才因手中真实拥抱,而平稳下内心激动的夏日惰,惊愕地抬起头。
“爷爷不仅决定我的新娘人选,不准你踏进蒋家大门,他还要我在蒋家和你之间作下选择。”见到她眼底的一丝惊慌,逍萨对她安抚一笑。
“逍萨……”她是否让逍萨为她失去所有了?
“我和林璒惠一点感情也没有,怎可能会娶她?虽然这些天爷爷一再强调是商业联姻,要我一切以大局为重,但我还是没答应。”他笑语温柔。“如果是以前也许我会考虑,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你。”
“我值得吗?”丝丝水影划亮她的眼。
紧抿红唇,敛下眼脸,日情偎进他怀里。
“当然。你是我的未来,只要有你,我一切都可从头来过。”紧拥住她一身纤细,他的下颔笑抵她的发。
遥望远处山林,逍萨轻拍着她的背脊。
“虽然我选择离开蒋家,但这几年来,我也为自己累积了一些财富,只要善加利用,我们一样可以衣食无缺。”
“逍萨——”仰起脸庞,日情凝望着他眼底的坚毅。
移回视线,他唇角微扬,噙笑看她。
敛下眼底水意,日情抬手抚上他俊酷脸庞。霎时,一抹轻笑绽于她染有晨光柔晕的白皙容颜。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遇上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男人……
* * *
“逍萨,休息一下。”
端着泡好的咖啡与刚出炉的小西点,夏日情走向仍埋首工作的男人。
“就剩一小段了。”他抬头对她一笑。
“嗯。”没有异议,她点了头。
放下手中餐盘,她在逍萨身边坐下,静看着又专注手中译稿文件的他。他似乎很习惯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离开蒋氏庞大企业体,没有工作压力,少了锦衣美食的平淡生活,让逍萨似乎有了更宽敞的生活空间。
只是悠闲的日子过不到二十天,他已拿出身边部分财富投入股市,以小搏大,步步为营,打算借此积少成多,为将来取得更多的创业资金。
而在他的坚持下,她也辞去薪水少得可怜、做得不怎快乐的幼教工作,留在家里陪他。只是她并不习惯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所以逍萨还是勉强让她保留住兼差性质的翻译工作。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发现两人的生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因为一开始逍萨总不喜欢她拿翻译稿件回家,所以每当她工作的时候,他总是静坐一旁,以沉默抗议她对他的忽略。
有时为安抚他的情绪,日情总是笑着丢过一份已经译好的稿件给他,请他检视内容的正确与否。
慢慢的,他的注意力顺利被转移到翻译稿件上,他开始主动与她讨论适用词句,也在看见她因遇到生涩单字而困扰时,得意的笑着告诉她正确文解。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发现逍萨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会自动接手她只翻了一半的稿件。
原本是她兼职的工作,到现在似乎已经变成是逍萨打发闲暇时间的娱乐。
日情知道他的改变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只要能与逍萨快乐生活在一起,只要他一直这样用心待她,她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什么都不在乎。
只是……像这样快乐的日子,她能拥有多久?


第五章

一场午后雷雨,带来了两位意外访客。
听到门铃声,日情惊讶看向墙上时钟,逍萨才出去没多久。
“有什么没带到吗?”以为是逍萨折返,夏日情一边开门,一边笑问着。
只是,当她发现站在眼前的不是逍萨,而是最近常出现在新闻媒体上的蒋天立与林璒惠时,漾着甜笑的容颜顿地僵住。
虽然愤怒于逍萨的选择,但蒋天立还是希望逍萨能回蒋家,也依他安排娶璒惠进门。而在要胁逍萨不成的情况下,夏日情是他目前能走的一步棋。但是:
“你就是夏日情?”那一张清雅含笑的脸庞,教蒋天立诧异万分。
他实在不该忽略那些征信社所附上的相片,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因夏日情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想象而感到吃惊。
那清澄如水的眼眸,根本毫无心机可言。而面对这样的女孩子,蒋天立顿时为自己今天的来意心生羞愧,她看起来是这样恬静温柔,是这样的清雅大方……
“是的。”日情点头。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礼貌?不会请我们进去坐吗?”确定她就是挡在自己和逍萨中间的女人,林璒惠终于沉不住气,出声娇斥。
打从听到蒋天立说要亲自来会会这只传闻中的狐狸精,即将坐上蒋夫人宝座的她,当然也要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想她林璒惠出生望族,又是商场上的名女人,现在竟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而进不了蒋家门?这事要传出去了,教她的脸要往哪搁!
更何况打从多年前,她在一次商场聚会中,意外见到身材俊挺、神情冷漠的逍萨后,其他的男人几乎就入不了她的眼。
虽然外传逍萨有同性爱人,但凭借她林璒惠的条件与魅力,她就不相信会得不到他的注视眼光。所以,打从当她听到父亲有意借她与蒋家相互巩固彼此势力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夏日情竟然先她得到逍萨的心。但不管如何,她是绝不会放弃这个能得到逍萨的机会。
就算对方是与她条件相当的女人,她照样会想办法扳倒她。更何况这个夏日情,在她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一个平凡的幼稚园老师,哪能与她林璒惠相提并论。林璒惠毫不掩饰眼底对夏日情的鄙视。
看一眼全身散着娇贵傲气的林璒惠,夏日情微拧眉间。
在蒋、林两家联姻消息渐渐让其他新闻所取代时,她以为不会再有人来干扰她与逍萨的生活,但是今天……
“对不起,逍萨刚出去了,如果你们是要找他——”她语气平稳。
她话没说完,林璒惠即毫不客气的出手推开她。
及时扶住门把,夏日情明显感受到对方来意不善。
“你们的一切生活作息,我们已经派人调查清楚,当然知道今天是逍萨例行外出的时间。”林璒惠冷笑一声。
“那你们今天来是——”她压下心口的不安情绪。
“爷爷是特地来找你的。”她搀扶蒋天立自行进入客厅。
“这就是你和逍萨住的地方。”环看四周简陋得可以的小屋,蒋天立蹙眉问道。
“是的。”她态度不亢不卑。
“逍萨是过惯奢华日子的男人,这种日子他熬不了多久的。”一在沙发上落坐,蒋天立看她一眼,即直言两人世界的差异。
“这阵子我们过得很好。”转进厨房,她倒出两杯水。
“是吗?”立于蒋天立后方的林璒惠冷笑一声。
以极为鄙视的一眼,林璒惠一眼直接望尽这窄小的客厅。
“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房子里里外外加起来,我看也占不到逍萨房间的五分之一,让他住这里你不觉得委屈他了吗?”
面对林璒惠的言语轻蔑,夏日情抿唇,不发一语。
“夏小姐,相信你也清楚爷爷和我今天的来意,那我们也不要拐弯抹角,就把话挑明了讲。”林璒惠想速战速决,一点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走至夏日情身边,绕着她转一圈,从头到脚、由前到后仔细瞧了一遍。
“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但你外在条件真的还不错!但是你——”
顿地,林璒惠话锋一转,尖锐而伤人,“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要靠山没靠山,要能力没能力,那逍萨跟你在一起,能得到什么?你看看现在,你给他制造了什么麻烦?!”她践踩夏日情无法否认、也无法掩藏的弱点。
“我——”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也要自己坚强面对可能会有的难堪,但亲耳听到,日情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虽然说话刻薄并不是她林璒惠的专长,为难弱者也不是她的兴趣,但只要想到自己目前在林氏企业腹背受敌,为保住未来的幸福与靠山,她就管不了那么多。
一想到这阵子她几位哥哥,一再为财产股权分配的事,借故刁难她,想赶她离开林氏企业,一道闷气就直冲上她的脑子。
“你什么!你不仅不能帮他什么,现在还害他连蒋家都回不去,你这女人到底是何居心?”夏日情首当其冲,成了她的出气筒。
见她脸色苍白,林璒惠郁闷的心情这才转好。
“为逍萨好,我们希望你自动离开他,不要再死缠住他。”她眼底有着警告。
“你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话?”扬起头,日情冷静看着不断想让她难堪的女人。
静听林璒惠与夏日情对话的蒋天立,明显察觉出日情在某些态度上与逍萨的契合。而这个发现,教蒋天立对今天之行的结果,不是很有把握。
“你!”她的话教林璒惠生气。只是,璒惠眼神一转,突然笑说道:“我是爷爷对外宣布的蒋家准媳妇,就不知道这样的立场,可不可以和夏小姐你说话?”
林璒惠的话教夏日情一愣,但随即的她淡笑出声。
“逍萨不会娶你的。”
“你!”她的直言让林璒惠脸色乍变。
“逍萨说他和你完全没有感情,所以他不会娶你的。”她不介意再说一次。
“这是一桩商业联姻,为蒋氏企业好,他必须要答应这件婚事!”她怒道。
“逍萨说他不会为蒋氏出卖婚姻。”日情重复逍萨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转过 ,她想对蒋天立说出逍萨曾对她的出口的保证,但——“爷……”
“我不是你爷爷。”蒋天立冷眼看她。
顿时的羞愧,红了她的眼。
“是,蒋老先生。”眨去宪于眶的泪意,日情扬起头,“适萨曾说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这桩商业联姻,不靠林家他一样能扩展蒋氏的势力。他的实力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
蒋天立冷看眼前女人。
他不否认夏日情的冷静,与不亢不卑的态度教他欣赏,且璒惠略为急躁的性子,在与她相较之下,也成了一项极大缺点。
但,他仍记得两人身份的差异,与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
“要怎么作是我的决定,轮得到你这外人说话吗!”他出声斥道。
“我……”日情一愣。抿了唇,她再次低垂下头。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没有一项条件能进得了蒋家门。”见夏日情受到蒋天立的斥喝,林璒惠唇角一扬。
“你!”夏日情紧咬下唇,十指紧握成拳。
林璒惠讥讽一笑,即自手提包中拿出早已开立好的即期支票,在夏日情面前挥扬一番。
“这是爷爷看你可怜,给你的一点补偿。”林璒惠挑眉鄙笑,硬将支票塞进情敌手里。
“这——”惊看手中支票,夏日情猛抬头。这一刻间,她的自尊被狠狠地践踏。
“你还是尽早拿钱走人,不要给脸不要脸。”她双臂横交胸前,睨眼瞧人。
垂下双手,夏日情任由填写钜额数目的支票飘然落地,泪眼蒙蒙。
那莹莹闪于她眼底的水意,教林璒惠感到万分刺眼。
“就只会用眼泪博取同情!”一撇头,她目光陂傲,语气不屑。
“你!”夏日情倏地睁大泪眼。“有钱人就可以这样说话伤人?”
“我有说错吗?难道你不是一直摆出这副柔弱模样,来骗取逍萨对你的注意?想也知道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还会有什么好能耐,可以留住一个好男人。”她言语极尽嘲讽。
紧握身前十指,夏日情强忍泪直视眼前一脸骄傲的女人。她知道也确定,今天林璒惠是故意来给她难堪的。
她想忍下林璒惠给她的难堪,想在得不到蒋天立对她的认同时,至少不要让他看笑话,但,她不想赔上自己的尊严,也不想示弱——
“你强,你行,你厉害,所以你可以用钱来糟蹋人,用言语来伤人自尊?”
“你!”惊讶她的反击,林璒惠顿时一怔。
夏日情看向坐于沙发上的老人。
“这就是你们出生豪门的特权?这就是你们比我有钱的权利?所以我活该站在这里,让你们辱骂,听你们嘲弄?”眨去泪意,她问得心寒。
顿然的难堪,教林璒惠恼羞成怒。
“你!你以为我们愿意这样?你以为我们想拉下脸来找你?”她气极了。
“难道不是?”她无法像林璒惠一样,伤人,却伤得理所当然。
“爷爷!你瞧她那是什么态度,居然敢这样说我们!”她的话教林璒惠听得分外刺耳,愤而出声想得到蒋天立的认同。
只要蒋天立对夏日情不满,那她就更有恃无恐。
“你好大的胆子!”让一个小丫头这样明白指控,蒋天立顿觉脸上无光,却又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
在她的冷静与敢言,及璒惠的理亏却仗势欺人之间,明眼人都知道谁才适合当他蒋家媳妇。但在以蒋家利益为前提下,出身豪门的璒惠远比夏日情要来得适合。
听到蒋天立再次对她出声斥喝,林璒惠满意极了。她得意洋洋抬高下颌。
“仗势欺人是你们的专利?”再次被斥责,日情鼻头一酸。“你们能说话伤人,我就不能说实话?”林璒惠脸色一变。
“我们仗势欺人?!夏日情,你别忘了,是你抢了蒋爷爷的孙子,我的未婚夫!是你在破坏我们蒋家的家庭生活,你听清楚了没?!”林璒惠怒道。“要不是你,今天这一切会发生吗?!”
“这一切是我的错?”日情不可置信的张大泪眼。
“当然是你的错,是你挡在我和逍萨中间,是你破坏我和逍萨的感情,是你让逍萨惹爷爷生气!是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和逍萨——”还来不及吐完心口所有怨气,林璒惠因听到一声凄厉笑声而惊住。
“哈哈哈……”她凄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忿忿质问。
“是我挡在你和逍萨中间?是我破坏你和逍萨的感情?我的天,你的指控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夏日情笑得泪光闪闪。
“你!”林璒惠瞪视她的一举一动。
顿地,夏日情止住笑声,一道幽怨染上她泪光闪烁的黑眸。
“林小姐你别忘了,是我和逍萨先认识的,是我和逍萨先有感情的。”强抑制住心口激动,日情抹去眼中泪,直视颠倒是非的林璒惠。“现在,你竟然说是我破坏你和逍萨的感情?林小姐如果你讲理,如果你还有良心,你敢再说一次吗?”
“我——”林璒惠瞠大眼。夏日情说的实情,让她无法反驳。
夏日情凝泪望向蒋天立。
“即使你断逍萨后路,他也不在乎,那你现在又何苦要这样为难我和逍萨?难道你不希望看见逍萨快乐?他的快乐,应该也是你的希望,不是吗?”
蒋天立紧拧了眉。
“你那是什么话!你以为爷爷他……”林璒惠一见蒋天立神情有异,即因担心事情有变,而急怒道。她可不想失去这嫁进蒋家的机会。
“璒惠!”蒋天立抬手制止她未完的话。
“爷爷!她——”林璒惠急道。
“这事我来处理,你先出去。”见到林璒惠的急切模样,蒋天立不禁摇了头。
虽然不甘这样就离开,但碍于蒋天立的命令,林璒惠只能带着一肚子火走出夏家大门。
看似平静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蒋天立有种想成全逍萨与夏日情的冲动。但,那也仅止于那一秒钟。
因为与林家联姻,不仅门当户对,可扩大蒋氏企业的势力,还可以巩固彼此关系,再说他先前都已亲口答应这门婚事,现在蒋、林两家联姻消息也传于商场间,要是变卦,教他如何对林家交代?
所以,夏日情势必要为这一切牺牲。只是他该如何说服她?
看着不知于何时,飘落地上的支票,蒋天立确定她是不可能为钱离开逍萨。那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要她自动离开逍萨?
蒋天立皱眉回想着夏日情方才所说过的话,想由其中找出方法。突然,一道精光闪过他的眼。像是有了打算,蒋天立清了嗓子,打破这沉静气氛。
“坐。”他示意夏日情在他对面坐下。
“是。”
“你该知道逍萨是我们蒋氏最为优秀的一位。”
她点了头。
“你也该知道自己和逍萨原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抿紧唇,她再点头。
“逍萨一向习惯有人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是标准动口不动手的男人,你说已经习惯被人伺候的他,像现在这种日子,他能熬多久?”
“这……”咬了唇,她垂下了头。
“他快乐吗?”见日情似难以回答他的问话,蒋天立趁势追问。
“他当然快乐。只要你看见逍萨的笑容,你就会知道逍萨是快乐的。”夏日情毫不考虑直接回答。“只要你肯给我和逍萨一个机会,你会知道逍萨和我在一起时,是有多么的——”
她言语之中的肯定,蒋天立一点也不怀疑。只是——
“那看不见的时候呢?”注意到她眼中的不解,蒋天立明白说道:“我是说当他背对着你的时候,他也快乐吗?”
夏日情顿然愣住。
背对着她时的逍萨,快乐吗?眨着眼,夏日情脑中一片空白。
“我……我看见的都是逍萨快乐的样子……”
“是吗?”她眼底的一丝惊虑,让蒋天立确定自己找对方向。
布满岁月痕迹的唇角,悄然扬起一道笑意。
“是吗?如果你冷静想想,你应该知道离开蒋氏,会让逍萨变得不快乐。不要说是逍萨了,就算是一般上班族,也无法立刻适应突然没有工作的日子。”
屋外一记跟随闪电乍然响起的雷声,轰得日情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她害怕自己将无法允蒋天立所说的一切。因为,他说得似乎是她之间一直不想面对的事。
“或许一开始没工作的日子,大家都可以过得十分悠闲也愉愉,但时间一久,那种顿失所依的生活,会教人心情郁闷;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那就更没有生活上的安全感。”见她脸色惨白,蒋天立略为停顿。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他即掩下意外对她产生的恻隐之心继续说道:
“更何况,逍萨原就是一个沉浸于工作中的男人,他对商场上的瞬息万变习以为常,也习惯下命令做大事,所以我秀确定逍萨的人生成就感是来自于工作。”
她置于上的双手,微微颤着。
“那你说,离开蒋氏也失去原有生活环境的他,还能快乐多久?当然,逍萨是可以另创事来,但你想他得再花多久时间,才能再有一片天地?”
垂下头,她双眸紧凝膝上十指。
注意到她身子微颤,蒋天立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在她心中起了作用。
“夏小姐,爱他就该给他自由,就该让他尽情发挥所长,就该让他得到最好的一切,你说对不对?”
没得到她的回应,蒋天立不以为意。
“也许在面对你的时候,逍萨可以笑得快乐,但我想再一次请问你——”撤下严肃表情,蒋天立笑得和蔼而慈祥。“习惯工作,也习惯豪门生活的逍萨,在背对你的时候,他快乐吗?”
他快乐吗?夏日情惊仰起脸庞。背对着她时的逍萨,快乐吗?
* * *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了他多久时间,只是虽然同处一室,但这一刻她似乎无法触摸到他的心。映亮灯光的脸庞,有着一丝阴郁神情,紧拧的眉间似有着些许闷意,就连平日她认为他过于挺直的鼻梁,在这一刻也教她有种孤独之感。
那紧皱的眉,那紧抿的唇,那了无笑意的唇,一再印证蒋天立那天的猜测。
他不快乐,背对着她时——他不快乐。抿紧唇,一丝泪意泛上她的眼。
难道逍萨之前的快乐,都只是为安抚她而已?难道,她就只能给他表面的快乐?就像这样——
“逍萨,先休息一下,好不好?”一声轻唤,唤回了他如阳光般的笑颜。
“也好,这次进度不错,明天就可以交稿了。”那温柔的嗓音,随着他阳光笑容朝她轻掠而来。
他身手揽住坐于斜后方的日情,要她坐上他的腿。没注意到她眼底异样,逍萨埋首于她颈间,深深吸闻着只属于他的清香。
“通萨,你快乐吗?”敛下眼底的不适,日情正视他的脸庞。
他一愣。
“当然快乐,和你在一起,我当然快乐。”他笑着缩紧双臂。
“真的吗?”似没事般,她俏笑一声。“跟我住这小房子,吃简单的三餐,穿地摊货,这样还快乐呀?”
“当然,有你就好。”他对她一笑。
“逍萨——”她突然静看他的眼。“逍萨,离开蒋氏会不会让你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你原来的生活环境,是那么充实而忙碌……”
她的话教逍萨拧紧了眉。
“你这些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一直问我这些奇怪问题?”
一丝惊慌闪过她的眼。
“没……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想想你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副总裁,现在却帮我在做这种翻译工作,难道你一点都不后悔?”避开逍萨向她探询而来的眸光,夏日情起身离开他的怀抱,转望窗外满天云彩。
“不会。”他跟随站起。
“这样的生活你习惯吗?你要不要去找关先生他们?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们交情还不错,如果你能去找他们,我想他们一定会帮——”她话没说完,就教他给打断。
“我不想在这时候去找他们,也不想麻烦他们。”伸手揽住她的腰,逍萨搂她一块走出客厅,来到有着秋风轻吹拂送的小小庭院。
他想等自己计划好未来一切之后,再去找他们。
不想在这时候去找他们?日情一怔。
顿地,她颓然一笑。是呀,谁希望让熟识的人见到自己失意的一面。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
“没错,这事就过阵子再说。”他俯头对她一笑。
“嗯。”点了头,夏日情不再说话。
静偎着他温暖胸膛,日情隔着攀满绿藤的篱笆,远望天边那一片分外艳丽的夕阳余辉。
天,就要暗了……
“逍萨,你会离开我吗?”望着天边远处,日情轻声问道。
“不会。”撩过她让晚风拂扬而起的柔细发丝,逍萨噙笑回道。
一仰首,她就见到逍萨认真而肯定的含笑眼神。
是的,他不会离开她。顿地,夏日情笑出一脸灿烂,而紧紧拥住他。
能让这样的男人所爱,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快乐。只是——
她必须让他走。天色暗了,他该回家了……
* * *
“开门!我叫你开门,你听到没有!”一声声的怒吼,持续回荡在漆黑而幽静的山林里。
他不知道日情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对他。
是因为前些天新闻上,又出现沉寂多日的蒋林两家联姻消息?因为蒋林两家并没有因他的离开而取消婚礼?
但,这关他什么事?她应该知道那是爷爷与林家想逼他出面的手段,只要他不出面,婚礼就只会是个笑话而已,那她又何必为这事与他冷战?
三天了,她已经把由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
他不懂,他从来就没答应要娶林璒惠那女人,那她到底在生他什么气?!他真的不懂。
“开门!我叫你开门!开门!开门!开门!”蒋逍萨愤怒地击捶着房门。今天已是他忍耐的底限。
“你走。”一个微弱的声响终于自房门缝隙传出。
听到她终于出声,逍萨胸口怒火好似就退了一半。他闭眼调息,想缓和下胸口激动情绪。
“有事出来说。”张开双眼,他抬手耙过一头乱发。
“我要你走。”
“什么意思?”她重复的字眼,教逍萨脸色又变。
像是隔了一世纪那么久,坚定的嗓音毅然传出。
“我要你离开这里。”
“你!”他神情一震。
“离开这里,离我远远的,我不想再看见你。”像是一部毫无感情的机器,她的声音单调而无高低。
她说什么!她要他离开?!逍萨拳头一握,砰地一声,猛击向她紧锁的房门。
“你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再不出来,我就把这里全砸了!”他狂吼怒道。没有任何回应的空间,充斥着一种窒人沉寂。
蒋逍萨愤眼怒视紧闭的房门,下秒钟,他已抓起一把椅子愤怒掷出。
铿锵一声,客厅顶上的电灯应声而毁,厅内顿时沉入一片黑暗。就在他还想动手破坏眼前一切时,房门开了——
“拆了这,你叫我住哪里?”厅内的黑暗掩去她憔悴面容。
“我住哪你就住哪,那你还有什么意见?”他愤道。
不让心中感情凌驾理智之上,夏日情傲扬起头。今天他一定要走。
“你住哪我就住哪?蒋先生,我有那么好的福气吗?你都要结婚了,我还能你住哪就跟着住哪吗?”她言语讥讽。
“我已经说过,我没答应那件婚事,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他债道。
其实,她相信的,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蒋天立与林家的设计。但,相信又如何?知道又怎样?为了逍萨,为了她自己……她还是要他走。
“你当我眼睛看不见吗?你当我耳朵听不到吗?你没答应?如果你当初没答应,他们怎会擅自散布联姻消息?如果你没答应,他们会信心满满地继续筹备婚礼吗?还是你以为你们蒋家,还是林家能丢得起这个脸?!”眨去眼中湿意,她声音尖锐却哽咽。
见黑暗中的苍白容颜,逍萨一再听见她的刺耳讽语。
“丢不丢脸是他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她怒道。
“不!我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一切!笨一次是傻,笨两次是蠢,要我再笨第三次,那还不如叫我一头撞死比较省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你明知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明知我从不说谎骗人,这一切你明明知道的!”蒋逍萨吼道。
他一再的解释,教夏日情厌恶自己此刻的不可理喻。
“说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故意和我吵架!你最好把一切都给我说清楚!”蒋逍萨怒极了。
他伸手想拉过黑暗中的日情,但却让她给闪过。她十指紧握而微颤。
“不说?!”他怒问。
紧咬的唇,让她尝到一丝血腥。
“你到底说不说!”
他要她说什么?是他必须走的原因,还是她要他离开的原因?蒋逍萨的一再逼问,教夏日情一再紧绷的情绪濒临崩溃。
“说!”他抡拳击向墙壁。
“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一声怒吼,教夏日情冲口道出:“因为你变得不快乐!”
“我不快乐?”逍萨顿地愣住。窗外月光映射入厅,也映出他一脸的错愣。
见到他眼中的愕然,日情似再也无力争吵,也似放弃原有的争执,怅然一笑。
“虽然……虽然在我面前,你一样有说有笑,但背对着我的时候呢?”
“我——”那自黑暗中传来的问句,教逍萨讶然无语。因为他不曾注意这些
一声轻叹,缓缓逸出她的口。
“背对着我时,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笑容,没有快乐;处理完你自己的事,你就自动接手我的翻译工作,你对周身的一切视而不见……”
敛下眼中的不适,她抿着唇。
“你的眼里有失落,你的眉间深锁,你的唇紧抿无笑……”她忽地淡笑一声。
这就是当初她对逍萨的改变,感觉不对劲,也想一再忽略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想就这么忽略一辈子,与逍萨快乐的在一起,但是那天下午,蒋天立的一席话,粉碎了她的美梦,也唤醒了她的理智。
她深吸口气,凝望着眼前的男人——
“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没有昔日的尊贵气势,没了呼风唤雨的权势,你就像是失去生命泉源一样的不快乐。这些,你自己注意到了吗?”
“我……”逍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细想之下,日情说得都是真的。
离开蒋氏的这段时间,虽然他一样满足于有她相伴的日子,但……失去原有的生活圈,教他真的有些难以适应。
他习惯位处高层呼风唤雨,他习惯操控庞大企业体,他习惯于豪门深院,他习惯穿名牌,吃山珍海味,出入有轿车。
虽然在他选择日情之后,以往的习惯几乎就与他断绝所有关连,但他无所谓,因为这是他的选择,而他也从不后悔;那她到底在在意什么?!
“没有那些权势又怎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他气道。
他的话教日情为之一颤,她心悸却也心痛,一道水光划亮她的眼。
“但我不要,我不要和这样的你在一起。”她挺直腰身。“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你回去吧,回去过你原来的生活。”
“你!”他脸色再变。
背转过身,夏日情凝泪望向窗外一片黑暗。
“我……我先祝福你新婚愉快,与林小姐白首偕老。”深吸口气,她敛下眼中水影。
她的祝福在瞬间转化为一道怒火,染红了他的眼。
“你要我娶她?!有胆你再给我说一次!”他愤握双拳,怒声吼道。
“我祝福……祝福你和林小姐白首偕老。”她唇齿微颤。
“你不后悔?!”他咬牙道。
她摇头。
“你真的希望我娶她?!”他恨问。
“我!”她身子一颤。
“回过头,看着我,对我说你无所谓。”心中愤怒教他瞠大双眼。他多希望日情能为两人留下一条路。但是——
“我无所谓。”一咬唇一回身,日情扬起容颜,毫不迟疑的四字已清楚道出。
见他眼中乍然升起的恨意,夏日情紧咬双唇。她撇过头,紧紧抓住身旁椅背,支撑住自己不住微颤的身子。
一句无所谓,狠狠地击垮了逍萨以为日情爱他的心。他不知道日情竟真为他已渐然忘去的辉煌日子,而放弃与他的感情。
“你无所谓?你无所谓?!”他唇角抽搐,双拳不住颤抖。
他该感动日情为要让他重拾以往快乐,而自动退出他生活的决定。
但是,他不!在他肯为她放弃一切的时候,她不该这样对他!
“好!很好!”那愤冲上脑海的怨恨,似一把狂火,焚烧着他曾想为她付出的真心。
“我就如你所愿,娶那个女人进我蒋家门!”


第六章

一场冠盖云集的盛大婚宴,在众多祝福声中完美落幕。
在许多传播媒体实况报导下,无缘到场观礼的人们,也见识到了这场被炒得热闹非凡的豪门婚宴。
除了婚宴上新郎始终不变的冷硬脸庞,教人有诸多揣测外,这绝对是一场蒋氏与林家成功向外炫耀权势与财富的完美婚礼。
虽然有些疲累,但在送走所有宾客后,林璒惠依然沉浸于结婚喜悦之中。
因为她终于打败情敌,嫁给自己一心所爱慕的男人。湿红的唇微微一扬,能嫁给逍萨,她不仅是为自己找到新靠山,甚至逍萨还能满足她女人的虚荣心。
瞧他始终能擒住女人视线的俊酷容颜,与高大挺拔的身子,与她一块站出去,说有多体面就有多体面。想到日后将收到众多妒羡目光,林璒惠开心的笑了起来。
虽然这场婚礼差点被取消,但现在她才不想那些讨人厌的事。只要能顺利嫁进蒋家,其他事早已不重要。
褪去一身华丽装扮,洗去一天的疲累,林璒惠身穿一袭华丽睡袍,轻哼流行曲调,在新房里等待丈夫出现。
只是,夜去天明,直到第一缕晨光斜映人室,在这盈满喜气的新房里,她仍没见到丈夫的身影。或许该说——
自婚宴结束后,林璒惠就再也没见过丈夫一眼,除了上班时候。
* * *
在这桩婚姻里,林璒惠知道自己被忽略了。
没有所谓的蜜月旅行,也没有所谓的新婚假期,婚礼隔天她只能强装笑颜,与他一前一后到公司上班,接受众多同仁的异样眼光。
原以为他是事业心过重,才对她的蜜月旅行提议没兴趣。
但时间一久,就算她再蠢再笨,也知道那不是原因。只是,她依然努力想改变两人的相处,就如今天一样。
在到高雄出差前,她请爷爷出面邀逍萨一块外出用餐,借以培养感情。
午餐时刻一到,林璒惠即打起精神,表现出一脸愉悦来到他的办公室,想与他一块到诺利餐厅与爷爷会合。
“蒋先生已经下楼了。”秘书的回答,教她心中升起一道闷气。
忍着气,林璒惠快步走出公司,来到位于公司一旁的诺利餐厅。
蒋天立与她同时出现在餐厅门口。
“爷爷。”她点了头。
“怎你自己一人,逍萨呢?”蒋天立拧眉。
林璒惠冷哼一声。
一见贵宾出现,餐厅经理立即趋前招呼。
“蒋老先生、林小姐,彦先生已经在里面等候两位了。”
绕过餐厅开放空间,经发在将两人领进贵宾厅,交代厅内服务人员小心伺候之后,即转往厨房亲自居督专为蒋家所准备的料理烹调。
才进入贵宾厅,林璒惠就见到静立窗边的丈夫。搀扶蒋天立入坐,她深吸口气,一整脸上表情。“逍萨,要先来怎没告诉我一声,我刚才还到你那去找你呢。”她面带微笑,等着丈夫转身。
林璒惠以为他至少会说一些客套话,也能看见他转身。但是,始终静立的身影却动也不动,仿佛窗外青着极吸引他注意的人事物,而她林璒惠是多余的。
她脸色一沉,走到他身发。随着他的视线,林璒惠向外看去。
顿地,一声尖锐,划破了蒋逍萨沉寂的世界。
“你还在想那个狐狸精?”一见他将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窗外一名长发女人身上,林璒惠即抑不虔已冲上脑门的极大怒意。
这就是她一再想努力维得的婚姻?而不论她有多努力,她仍敌不过所有的长发身影,得到他的注意力?愤冲上脑门的怒潮,教林璒惠双手倏地紧握而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转过身,蒋逍萨冷视眼前怒焰高涨的女人。
一见两人又将再起争执,坐于位上的蒋天立,即刻打发愣在一旁的服务人员。
家里吵,公司吵,现在就连在这公开场合,他们也毫不避讳的吵。
现在,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调解他们的问题,甚至他已经开始质疑这桩联姻的对与错。蒋天立拧眉不发一语。
“我有说错吗!你敢说你现在心里想的不是夏日情!”咽不下心口怨气,林璒惠尖声怒道。
“夏日情”三字,教蒋逍萨原无表情的脸庞,骤然冷下。仿似感受到他心情的转变,这独立空间的温度急遽下降。
那一双黑沉眼眸,疾速掠过一丝阴暗。
“谁给你权利干涉?”一声冷然出自他的口。
窗外的炙热阳光,一点也温暖不了此刻室内的冰冷气息。
“谁给我权利?我林璒惠还需要谁给我权利吗!”一声声的愤恨尖吼,飙出林璒惠自结婚以来,心里所有的怨恨与不甘。
任谁也没想到她林璒惠自那场婚礼中,竟只得到一纸形式上的结婚证书。因为,除了他的忽视、冷漠与无情之外,在这场婚姻里,她什么也没得到。
一直以为自己能凭靠工作上的表现,来争取他对自己的注意,一直以为自己能得到他的心,但是……
她——受够了!林璒惠愤懑扬头。
“亏你还是蒋氏企业的副总裁,竟对一个女人这样念念不忘!别忘了你是个已婚的男人,这要是传了出去,能听吗?!你不要脸,我还想要面子!”
“如果你觉得这样让你没面子,那我们何不干脆签字离婚。”他唇角一扬。
不可否认,林璒惠在工作表现上是可圈可点,是个走在时代尖端的都会女性。在上流商圈里,她享有盛名,不只美丽,也聪明,善交际,手腕好,可以说是一个极有帮夫运的女人。但,即使如此,他想要的女人向来就不是她。
“逍萨!你说什么?婚姻是可以儿戏的吗?”蒋天立怒声喝道。
“你也知道婚姻不可儿戏?这可好玩了。”逍萨挑眉一笑。
“你!”蒋天立脸色难看。
抑不住满腹怨怒,林璒惠愤口冲出——
“你想她有用吗?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你,她一点也不适合蒋家!”
“璒惠!”见她情绪激动,蒋天立皱眉想制止她的话。
“她不在乎我?”似察觉出她话中异样,逍萨眯眼冷问。
因为想教蒋逍萨尝到被忽略的难堪感受,林璒惠唇角嘲扬,自以为是的将自身想法套用在夏日情身上。
“没错,她是一点也不在乎你。”她冷笑一声。“付出多少就要拿回多少,一向是我们的习惯与原则,所以,除非不在意,否则能说放就放吗?”
“你说什么?”他脸色骤然一变。
见他酷颜冰寒,脸颊抽搐,林璒惠因报复得逞而得意。
“爷爷只对她说没有蒋氏企业,你会变得不快乐,她就笨得自动离开你,甚至连五百万的分手费也不用付,你说连一毛钱都不要的女人,会有多在乎你?在她心里,你根本值不了五百万——”
砰地一声,逍萨忿忿捶桌。
“你们两个去找过她?!”他咬牙冷道。“这也就是她逼我离开的原因!”
林璒惠被他的愤怒模样给愣住。
“你们以我的快乐要胁她?还利用她的弱点欺负她?”逍萨恨看眼前两人,熊熊怒火染红了他的眼。
“是她自己不在乎你,想离开你的,关我们什么事?你怎可以说是我们欺负她!她如果真的在乎你,有可能会这样简单就让你离开吗?你——”她话未说完,就被蒋逍萨不住窜起的怒焰给截断。
“你给我住口!”他怒声喝道。“你以为日情和你一样,是用钱衡量一切的女人?还是你以为感情能用钱收买?”
像被掴了一掌,林璒惠瞠大双眼。
“我——”她错了。
当逍萨怒言她是个用钱衡量一切的女人时,林璒惠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她忘了在有些人心底,感情是无价的,而逍萨和夏日情就是这样的人。
“想拿钱叫她离开我?还利用我的快乐,去为难她?”蒋逍萨难以相信而直摇着头。“你们两人还真是行,居然会想到这方法。”
“爷爷——”林璒惠急转过头,想请蒋天立开口说说话。
“你……唉!”蒋天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旦让逍萨知道他们曾去找过夏日情,那他说再多也没用了。
迟来的事实,教逍萨心口翻起一道巨浪。
他终于知道让日情反常的原因。只是,知道了又如何?跌坐沙发,蒋逍萨抬手抹过一脸黯然。仿若方才的争吵只是一种假象,寂静的空间回荡着一种窒人的气息。
她后悔自己曾作的决定,曾有的选择。但,她还是想保有这段婚姻关系,想得到逍萨对她的注意。
“逍萨,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已经结婚了,难道你不能对我好一点?”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与尖声怒骂,林璒惠显得低声下气。
适萨知道她又再次对他低头。因为,林璒惠一向如此。
她总是一再撩起他心中怒火,却又识时务的自动低头向他示好。
“你说呢?”无情的一句,冷了林璒惠的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个女人有哪点比我好,你怎可以……”
再一次的情绪失控,坍塌了林璒惠早已崎岖难行的未来之路。
“你又哪里比她好了?出身豪门望族吗?”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和爷爷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在林家的权利,已经被你那些哥哥日渐瓜分削夺了吗?你以为进了蒋家,你还能瞒住这一切?”
“你!”她惊瞪大眼。
想起前些天爷爷因看见他对林璒惠的调查报告,而灰白了脸的模样,他心底就有一种快感升起。
“要不是你那些哥哥把你逼到走投无路,你会赌上自己的面子,不怕婚礼上没新郎出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心想嫁进蒋家,是想为自己找靠山?”
逍萨言明的事实,让蒋天立脸色难看。
只是,虽然璒惠在林家早已失势,但她聪明能干是事实,她还是可以为蒋氏尽力,更何况这个蒋家媳妇还是他所选的。
叹了口气,蒋天立想出声制止两人的争吵。但他话还没说出口,林璒惠就已经因为逍萨连续给她言语上的难堪,而嘶声尖叫:
“你怎可以这样说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才……”
突地,蒋逍萨愤站起身,怒视眼前的女人。他厌恶她的借口。
“毁了我和日情的未来,居然还敢……”心中愤怒尚未全数发泄出,逍萨已因眼角余光所捕捉到的一个意外影像,而转过头看向窗外。
随他乍然亮起的目光往外看去,林璒惠因见到夏日情的身影,而恨红了双眼。
“日情——”喜见窗外熟悉身影,逍萨旋身往厅口快步走去。
“不准出去!”林璒惠怒抬双臂,强行挡下他。
“走开!”
抬手一挥,逍萨毫不客气地将林璒惠一把推向厚实墙壁。
* * *
在到出版社的路上,她总习惯多绕远路经过这里。抬手撩过眼前随风轻扬的发丝,日情看向前方一栋银灰色办公大楼。
这样的环境才适合逍萨。敛下眼底忧郁,她抿了唇轻轻一笑。
虽然没有他相伴的日子有些寂寞,也有些孤单,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将逍萨送回这个原就属于他的世界。
虽然没能与他共同生活,但,在她心中逍萨依然是她的惟一,也依然时时伴在她身旁。
也许他现在还会有些恨她、怨她,但她相信不久之后,逍萨就会知道她这样做是正确的。仰望天空一片蓝,一抹淡笑飘上她的眼。
逍萨会知道他自己就像是一只黑鹰,适合飞翔于这世界的任一角落,而不能单守于偏僻一角。“日情——”
突然,一声来自后方的熟悉呼唤,令夏日情微愣半晌。
那越来越靠近的唤声,像有一道魔力,不断地召唤她回过头;只是,一见前方绿灯已亮,夏日情即扬头快步向前行去。
她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蒋适萨!你给我站住!”林璒惠追出餐厅,不理会过往路人的异样眼光,朝前方快步直去的丈夫尖声喊叫。
在逍萨拦住日情去路的同时,林璒惠也奔过马路,忿忿地挡在两人中间。
“你这狐狸精!又想来破坏我和逍萨的感——”
“我……”惊于林璒惠对自己的辱骂,夏日情顿然怔住。
“你给我闭嘴!”蒋逍萨怒极了,愤而一把将林璒惠推向一旁。
“你叫我闭嘴?你当着我的面和狐狸精藕断丝连,还要我闭嘴?姓蒋的你——”
“欠揍!”怒红了眼,蒋逍萨挥抬起手。
“不要,”夏日情惊喊一声,及时拦住他已然重挥而下的手掌。
“她不该骂你!”他愤声道。
感受到逍萨对她依然不变的在乎与爱意,一抹轻怨淡愁飘上她水亮眼眸。
“我……我没关系。”她容颜低垂。
“逍萨!你在做什么!”跟着离开餐厅的蒋天立,远远一见逍萨半抬空中的手掌,怒得发出一声大吼。
虽然璒惠生性好强,为面子问题,绝不会向外界或娘家哭诉逍萨的不是,但身为长辈的他,一样不希望看到他们夫妻俩恶言相向,甚至是动拳脚。
幸好夏日情及时喊住逍萨,没让逍萨那一掌打下去,否则……蒋天立皱眉看向四周。
“想打我?!”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林璒惠真让他的抬手掴掌动作给吓到。
“璒惠!”担心璒惠再来的言语又会触怒逍萨,蒋天立出声喝道。
“爷爷!你看逍萨他竟然想——”一见蒋天立,林璒惠气得直指眼前的丈夫。
“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吵?那要不要我叫人打电话通知媒体来采访?这样我们蒋氏可以更出名!”蒋天立震声怒道。
蒋天立的怒斥,让林璒惠这才注意到旁边已有不少等着看热闹的路人。
“哼!”她愤哼一声,怒旋过身,即转往停车场。
要吵,等她从高雄出差回来有的是时间,而要男人,她林璒惠多得是,根本不须为他蒋逍萨在外人面前丢她自己的脸。
“逍萨,上去。”看夏日情一眼,蒋天立即要逍萨与他一同回办公大楼。
走上大楼阶梯,蒋天立以为逍萨会跟上他的步伐。
哪知他才转头想交代逍萨在外人面前,多少要留给璒惠一点面子时,一句似强迫话语,已自身后坚定传来——
“跟我走!”紧握住日情的手,蒋逍萨快步走往停车场。他想带她回家。
“不要!你放开我!”日情想抽回自己受控的手腕。
“放开你?有可能吗?”逍萨回头看她。
过萨应该要为之前的事生她气的,但现在为什么除了他对她依然存有的在乎外,她丝毫感受不到他对她该有的怒气。
“你应该要气我的。”她提醒逍萨对她该有的态度。
“我已经知道他们去找你的事。”他停下脚步,回身直望着她的眼。“那你说,我还该生你的气吗?”
“这——”她表情愣然。
忽地,他敛下眼中一丝黯然,淡笑出声。“也许吧,也许我还是该生你的气。”泛有清冷寒意的阵阵秋风,轻吹起斜落他额前的发。
“逍萨……”她鼻头泛红,眼眶盈泪。
“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们的感情,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他?她不爱他吗?闪闪泪光染亮了她黑色眼瞳。
“你又真的爱我吗?为了我,你真能舍弃这一切吗?”她一直不想面对现实,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柔弱与自卑,但是现在——
霎时,凝于眼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往下坠落……


第七章

他不知道日情为什么会要求来到蒋家祖宅。他拧眉。
她看着矗立眼前宏伟壮观的蒋家祖宅。
“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是你们蒋家的精神所在,百年来它一直被细心保存着。”她扬起头似看陌生人般地看着他。
“没错。”他看向占地千坪的大屋。
“那你一定也很在意它,对不对?”
“当然,它代表着我们蒋家百年来,在社会上屹立不摇的地位。”不明白她话中含义,蒋逍萨回想起这房子在家谱中曾有的历史地位。
“那在你心中,它和我哪个重要?”她敛下眼眉。
“这——”他皱眉。
“会难以回答吗?”注意到他的迟疑,夏日情轻笑一声,转过身,向马路走去,却留下一句:“知道有这么一栋房子存在,就让我自惭形秽。”
他一愣。
“再想到你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我更自卑的想一头撞死。”停下脚步,日情回过身笑看他一脸的讶然。“那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她知道逍萨懂得她话中含义的。不理会他眼中的挣扎与痛苦,敛下眼中伤情,夏日情要自己表现出一脸的毫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必须为你改变这一切?”他双拳倏地紧握。
“你说呢?”她笑笑,不答反问。
“回答我!我要你明明白白的回答我!”阴冷的神情布满他的脸庞。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我认为你的身份就是我们感情的最大阻碍,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起,你就必须彻底丢掉这曾经拥有的一切,你必须和一样只当个平凡人,出入只有公车,穿的是地摊货,吃的是家常便饭,没有轿车,没有名牌,更没有满汉全席、鲍鱼龙虾。”
“你明知我可以的。”紧握的双拳微微颤着。
“可以?哈!”她语意讥讽。“也许这样的生活,人过一阵子,但要你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你真的可以吗?”她想起蒋天立曾说过的话。
净是讽笑的讽刺,教蒋逍萨脸色难堪。
“再怎么说,你还是个富家子,向来习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人伺候的富裕生活,那在你有这些当靠山时,你就不能怪我会没有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她的话教他一愣。
“是的,和你在一起,我没有所谓的安全感,压力又大又自卑。”她扯扬的唇角,呤有太多的苦涩。
“而它——”咽下哽于喉中的苦意,她侧身直指蒋家祖宅。“在蒋家所代表的地位,更教我难堪。”“你说的是真的?!”他愤道。
“我不想一天到晚,直想着自己哪天会被你为这一切所抛弃。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起,这一切就必须改变。我这样说,你懂吗?”
看他一眼,日情收回手,敛下眼底一丝幽意,看向大宅。
“我要你完全没有退路,我要你借此证明对我的爱。”退去眼中原有悲意,越见清澄的眼神,蒙上一层清冷。
“你忘了我曾为你离开蒋家吗!难道那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他吼道。
“离开又怎样?你还不是又回去了?而且就算离开了,你的本质一样不变,你出身豪门,高高在上,你受人注目,你是蒋氏企业的副总裁,而我呢?我出身平凡,卑贱的可以,我受人忽略。”想起林璒惠的鄙夷目光,她情绪略显激动。
这一点也不像是他所认识的日情,一点也不像!倏握的双拳青筋尽现。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为难我?你明知道这是蒋家祖宅,我们蒋家人一向……”
她是知道蒋家祖宅对身为蒋家人的他有多重要,但是……强忍下哽于喉中的苦水,她愤扬头。“反正我夏日情出身平凡,一无可取,这辈子注定进不了你们蒋家门。那如果你真想和我在一起,还留着这么一栋碍眼的房子做什么?耻笑我出身平凡?还是要它时时刻刻提醒我夏日情高攀了你们蒋家?!”
他该静下心来为两人解决问题,但是想到她一再贬抑自己的存在价值,他心中怒火已狂飙而上。
“没有安全感是吗?有这样的一栋房子在,碍着了我们的未来是吗?”他愤声问道。
“这——”闪着晶莹泪光的黑眸,有着隐隐痛苦,但她依然愤声应道:“对!我没有安全感;有这栋房子在,让我觉得碍眼!怎样?!你现在可以为我改变这一切吗?!”
“你以为我做不到?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弃你?”
“你!”他眼中的坚决,教夏日情惊住。
“你觉得跟着这样的我在一起,压力过大、没安全感、又自卑?好,没关系,那我就放弃这一切你所谓的优渥快乐生活,跟你一起过你想过、也能过的生活。”他步步逼前,直视她顿然显得慌张的黑瞳。
他说过,她是他的未来。只要能有她在身边,他一切都可从头来过。只是,她不该对他这样没信心的。
她该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他蒋逍萨从不屑说任何谎言,那她就不该怀疑他曾对她说过的话。“你!什么意思?”她步步后退。
他敛眼一笑,不答反问。
“你希望我改变什么?蒋家祖宅?我?还有呢?我要你现在一块说出来,在我今天还是蒋家人,还有这能力时,我一次就解决它。”
“我还要你永远离开蒋家,不准再跟蒋家有任何牵扯!”一撇头,她恨声说道。
“那是要我断了与蒋家的关系?”逍萨突笑一声。“你真够狠的了,竟要我为你做这样的改变。你认为我做不到,对不对?”
“没错!你天生适合这样的世界,蒋家是你的所有,你当然不能为我这样做。”她扬头回道。
抿下唇边涩意,日情摇头一笑。她相信在爱情与权势之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会选择那炫目的权势与地位。
她肯定的言语教逍萨颓然一笑,却也愤恨不已。她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是这些身外之物所能衡量的吗?
恨看她的眼,蒋逍萨要她记住今天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行!你怎说都行。现在——我立刻为你改变它!”蒋逍萨冷笑一声,走向一旁的轿车。
“你……你想做什么!”她惊看逍萨脱下身上西装外套,旋开轿车的加油栓,将外套塞入其中又随即抽出。
他拿出身上打火机。
“我想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在做你希望我做的事。”他回过头,哼笑一声。“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蒋逍萨为你做,为你烧了这幢蒋家祖宅。”
两人的争吵声,早已引来不远处蒋氏山庄内的工作人员。但眼见两人激烈争吵,任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只是一见白自己的主子将要放火烧掉蒋家祖宅,管家警觉事态严重,急忙要众人快快进屋,抢救所有财物。
“先生,有事好好说,不要这样做,万一老先生回来了,你教我们要怎么向他交代——”管家急忙上前劝道。
“去拿火来!”他眼色一黯。
“不要!逍萨,不要这样……”夏日情教他一脸的阴沉给吓到了。
她知道他不是说笑的。
“你不是说想和你在一起,就必须改变这一切?”一转头,他唇角噙笑,只是那笑中却有着太多的怒意。“我要你永远记得今天,我蒋逍萨为你夏日情烧掉这一幢代表着阻碍我俩一切的蒋家祖宅。”
“先生,不可以这样做——”管家伸手想拦下他,却被他给推倒在地。
“敢拦我!”他恨看着想阻止他行动的管家,与一旁员工。
“先生,不要啦……你这样做,教我们以后怎么办?”有人吓得苦苦哀求。
他也不想负责祖宅的员工因自己的行为,而失去工作,但,他非做不可!
“只要谁能帮我把这里给烧得一干二净,我就给十万。”
顿时,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因为,有人想得到钱,但也有人迟疑。
只是当有人见到旁边的人再度冲回山庄,自厨房及车库里提出食用油及汽油桶时,那一再响遍现场的十万块,教他们再也管不了太多,而开始朝祖宅泼洒油液。就算违法,他们也都相信蒋逍萨有能力解决一切。
眼见无法控制住现场情况,管家急急找人打电话叫消防车。
任谁也不知道这场火势会有多大,又会持续到何时……
看着众人顿时像疯了一般的动作,夏日情惊骇地瞪大双眼。
“不……逍萨……不要……不要这样——”扯住他的手臂,夏日情猛摇着头。
他再笑,笑得毫无温度。
“现在已经不是你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了,就算你现在说已经很有安全感,已经不自卑也没压力,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还是得烧了它。”勾抬起她微微颤动的下颔,蒋逍萨在她冰冷唇上印下一吻。
“为……为什么?”她声音微颤。
“因为——”寒怒的眼,噙笑的唇,有着连他自己也无法言喻的深深情感。
他恨她的退缩,却也心疼她的无力,但这一切是他所能为她担下的。他该要教她清楚他对她的真心爱意。
“因为我必须向你证明自己对你的真心,我不要你再有退缩的时候,我也不想给你留下后路,我要你从今以后就只能跟着我;也因为在蒋家祖宅和你之间,我可以对你保证,我的选择绝对是你。”“不要这样做好吗……我求你……”日情再也忍不住想哭泣的心,瞬间盈盈泪水溃然滑落。
那不断滑下她脸庞的晶莹泪水,灼痛了他的心,也缓缓消褪了他心中原有的寒意与怒意。他不该和日情生气的,他只能更加怜惜她……
“为什么要哭?”他不舍的抬手拭去她的泪,眸光黯然。
“我不要你为我这样做,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教我的心有多难过?”日情含泪泣道。
“别难过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见到她让泪水映得分外水亮的黑瞳,逍萨轻叹了口气。“但不这样做,怎能证明在蒋家与你之间,我的选择会是你?”
“但是……”
“没有但是了。”他摇了头,唇角淡然一笑。“房子没了能够再建再造,但没了你,你教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你再质疑我对你的心。”
“逍萨……”他的话教日情忍不住痛哭失声。能够得到他如此全心全意的对待,她是幸福的!
“你不能一再这样无力下去,你该和我一块面对未来的。”叹了口气,他拥进她微颤的身子。“今天,我能为你烧了这栋房子,明天我一样可以为你再做其他事。但是,请你也尽力保护我俩的感情,好吗?”
“我……”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她欲言又止。
“别哭了,好吗?”拭不去她直落而下的泪水,逍萨说道:“如果你喜欢这房子,日后我一定会再想办法为你重建一栋,好不好?”
“为什么?!”她放声痛哭。“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好……为什么你要这样在乎我,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你,也因为爱情没有任何理由。”吻进她沾于唇上的泪,逍萨松开拥住她的双手,将打火机就着外套点燃火焰。
看了眼一旁那些就等着他命令放火的员工,蒋逍萨敛眼含笑,点了头,将手中已着了火焰的外套,抛向那有着百年历史的蒋家祖宅。
“烧了吧——”
再轻忽不过的语气,教众人瞬间血液沸腾,纷纷点燃手中易燃物,投向那曾风光一时、傲视其他富豪宅第的辉煌大宅。
什么样的感情,能做这样的付出?身处瞬息万变商场的男人,该无情、该花心的,但曾几何时,有这样的男人,能对爱人作出这样大的付出。
转望与主人并肩而立,泪光闪闪的美丽女子,所有在场的人员都知道,她应该就是曾让先生与老先生起争执的夏日情。
望着那熊熊烈火不断吞噬原地屹立不摇的祖宅,蒋逍萨长吁出一口气。
偎进他的怀里,夏日情凝泪望着眼前一片火光。
“烧了他的房子,他一定很生气。”淡淡的,逍萨笑了起来。
她凝泪无语。
“以后,你再也没有借口可以离开我了。”逍萨俯头凝视怀中的她。
仰起教火光映得粉红的脸庞,夏日情含泪凝进他黑沉的眼。
转望那自熊熊火焰中,不断炸向天空的星火光芒,日情眨去眼中泪水,十指交缠紧握于身前。
对着沉默的苍天,对着漫天红火,她祈祷着——
无情的红火呀,请在毁去他曾有一切的同时,也为他燃起未来的一道灿亮光芒。


第八章

他的焚宅举动,使得刚自公司回来的蒋天立心中怒火上窜,血压升高。
看着眼前已形同废墟的蒋家祖宅,蒋天立转身愤视眼前并肩而立的男女。
啪地一声,蒋天立扬手,直接重掴蒋家孽孙。因得到消息,而陆续赶到现场的数名记者与外人,惊见蒋天立的愤怒,莫不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看见逍萨被掴,夏日情心痛如绞。
“你就这么爱她,爱到不顾我们蒋家的列祖列宗?!”蒋天立震怒愤道。
“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爱一个人,是你给我这个机会的。”抬手拭去唇角血丝,周萨淡淡一笑。
“这就是你对我栽培你多年的回报?!”
“这些年来,我不也为你做了不少事?不也把蒋氏给带进世界百大集团?”
“你!”
“若不是你的执意联姻,蒋家祖宅今天还在的。”他冷道。
“你是说这一切全是我的错?”蒋天立脸色涨红。
“我没说这一切全是你的错,毕竟这把火是我放的。”他一笑。
“什么样的狐狸精可以这样——”蒋天立气得口不择言。
听到“狐狸精”三字,夏日情身子明显一僵。
怀中突然僵直的身子,教逍萨脸色骤然冷下,扬起头冷视面前老人——
“今天我依然敬你是长辈,但如果你再辱骂她一声,就不要怪我不念你我多年的祖孙之情。”他那忽然冷下的语调,教蒋天立惊怒不已。
“逍……逍萨,我没关系的,你不要这样……”听到他顿然转变的语气,夏日情惊仰起脸。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伤害你的话。”抬手拭去她威胁着要滑落脸颊的泪水,逍萨对她温柔一笑。“你……你……你就这么护着她!”蒋天立手指颤抖,直指着面前两人。
“不护她,我护谁呢?你?还是林璒惠那个女人?”他冷笑一声。“我想见惯大场面的你们,说不定都比我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那何须我为你们担心。”
“敢对我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把你赶出蒋家大门,”他怒极了。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要怎么做都随便你了。”
蒋天立顿地瞠大眼。
“你……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我真会把你赶出蒋家,让你变得一无所有,就连你手中的财产,我也会想办法拿回来,到时我再看你如何跟我作对!”
“我当然不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就好,现在你马上叫她滚,否则的话——”蒋天立怒道。
“恕难从命。”早已预知会有的结果,逍萨冷冷瞥视他一眼。
“你!”意外的回应,教蒋天立怔愣。
“明天,我就到户政办手续。”他一脸漠然。
听到逍萨毫不在意的言语,蒋天立这才心慌了。
而立于他身后的管家,一听到主子的话,更是紧张。他担心这祖孙俩真会因此而决裂。
“老先生,刚才我听到先生答应夏小姐,要和蒋家脱离关系——”
管家的话,犹如一记闷雷,闪击进他的脑子。手抢心口,蒋天立全身颤栗。
“你!你真要为她和蒋家脱离关系?”他话一出,在场多名记者莫不瞠大双眼,他们从不知这社会上竟还有这等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存在。
“我说过了,明天我就会到户政去办手续。”他撇扬唇角。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竟然……”
“你不该和林璒惠联手欺负她的。”想起两人之前对日情的为难与讥嘲,蒋逍萨咬牙恨道。
看出他眼底的恨意,蒋天立知道除非蒋家还有其他优秀的孩子,能代替逍萨在蒋氏企业的位置,否则他若再以权位相逼,以硬碰硬,就只会教逍萨不顾一切地转身离去,丢下群龙无首的蒋氏企业。
只是,蒋氏这一代,除了逍萨拥有领导能力之外,其他的孩子根本就不及逍萨的八成能力。
虽然只要再稍加训练,想再培训出一个领导者不是问题,但是,要他这个老头子再调教新人,他又有多少时间可用?
他已经老了,再也无力承担起蒋氏企业的庞大压力。或许……抬眼望向一脸坚毅的长孙,蒋天立似失去活力般地垂下了头。
或许他是该放下一切,不该再坚持己见了。顿时,像苍老了十数岁,蒋天立双肩一垮。
“你赢了……”丢下一句,蒋天立即无力地向后倒去。
尚未完全理解他话中意思,蒋逍萨因见到他身子突向后倒,而与日情急步上前扶住他。
骤转直下的情势,教众人心惊,而围上前。
蒋逍萨拧眉示意蒋家人员,隔开碍事的记者。
“蒋老先生!蒋老先生!”日情惊喊着。
勉强睁开双眼,蒋天立见到夏日情眼中的焦急与担忧,再见长孙依然冷漠的眼神,他终于体会到日情之所以能得到进萨爱意的优点之一——善良也不记恨。逍萨该是见到了她的善良吧,只是善良在这世上,似乎只有教人欺负的分。
“如果……你真心想和逍萨在一起,就该懂得保护自己,为自己争取,否则……你永远只有受委屈的份。”他气如游丝。
“蒋老先生?”他的意外言语教日情一愣。
她没保护自己吗?她没有为自己争取吗?在蒋天立听似简单却含义深远的话语中,夏日情被迫面对自己对这段感情的被动地位。她一直想有逍萨陪伴身边,但,她却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
她被动的等着逍萨为她铺好一切路,静等着逍萨为她打通一切难关。他曾说过要她和他一起面对未来,她也答应了。但,她有做到吗?
脑中缓缓凝聚的答案,教夏日情神情怔然。眨了眼,她回眸凝望始终立于她身前,为她挡去一切风雨的男人。
没有,她没有……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躲在他背后,看着他为白自己做尽一切,看着他为她与家人对立,看着他为和她在一起,不惜烧毁蒋家祖宅。
相恋多时,她似乎一直是以委曲求全的方式来求取自己的爱情。她错了吗?她的委曲求全错了吗?直视白发长者蒋天立,夏日情神情愕然。
转望长孙一眼,蒋天立叹出一口长气。
“你赢了,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说再多也不及她对你的——”
话未说完,蒋天立已经陷入一阵昏迷。
一见情况似乎不对,蒋逍萨即要管家尽速召唤家庭医师。
在将蒋天立急送往距蒋家祖宅一百公尺处的蒋氏山庄时,记者的执意跟随,教逍萨语气不耐而愤怒——
“滚开!”
* * *
“你该进去陪他……”立于蒋氏山庄门前,日情对自屋内走出的逍萨说道。
她神情忧虑,他却轻松以对。
“他没事了。”想起方才一进山庄,爷爷即自动清醒,一脸严肃与他谈判,蒋逍萨不禁一笑。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过于坚硬的态度,转变了爷爷的想法,但能听到他表明不再干涉他与日情的感情,他心情十分愉快。
只损失一栋宅子,就能让自己感情自由,也依然能拥有眼前一切权势,是他未曾想过的。
能有这样的结果他该满意了。只是,他要的不只是这样,他还要日情终有一天能和他一起跨进蒋家大门。
“没事?他都被气得晕过去了,怎可能会没事?逍萨,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爷爷,你不该为我……”想到蒋天立的晕倒,日情深深自责。
“他真的没事,刚才他只是为自己找借口脱身而已,毕竟对林家他有他的立场存在。”见到她眼底的不解,逍萨笑着解释。
“刚才你不也听到他说我赢了?其实他该说是我们两人赢了才对。”
揽着她,两人一块再走回祖宅。现在他有首要工作必须完成。
“赢了?”她不明白,而摇了头。
“他以重建蒋家祖宅为借口,默认你的存在。”逍萨给她一道温柔笑意。
“真的?”日情惊喜道。
“嗯?只是……”一抹歉意飘上他的眼。“只是目前,你还是不被允许跨进蒋家大门,日情,我很抱歉……”
再次地,蒋天立方才的话语,又窜进她的脑海,她神情黯然。是她自己的错,怪得了谁;掩下眼底的一丝幽意,日情微抿唇。
她知道自己该改变了。为了逍萨,也为了自己,就算她不在乎是否能正式嫁入蒋家,她都不能再退缩。
她不该再沉默,也不该再任由其他人来影响逍萨与她的感情,就算她自卑,她还是得克服。至少,她该为这段感情尽心力。
在逍萨如此用心对待她时,她也可以努力为他忽略自己与他身份的差
“没关系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强打起精神,她绽出一抹笑。
是的,只要能和逍萨在一起,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 * *
得到意外消息,陆续抵达现场的记者,面对始终沉默紧偎相依,静看已成一片灰壁残宅的男女,除了能猎取镜头外,始终得不到两人的回应。
但由一旁的蒋氏员工口中,他们多少也探出一些内幕消息,而这些内幕也够教他们吃惊了。
因为,他们都曾听过蒋氏企业现任副总裁喜欢男人的传闻,但今日一探之下,竟然问出蒋逍萨早在婚前即有亲密女友的事。这简直跌破了他们一群人的眼镜。
这时,一辆自远而近疾速驶来的红色轿车,教三五成群围在一块相互讨论讯息的记者,眼睛一亮且争先跑向前。
驾车直驶高雄的林璒惠,车子刚过彰化,即被媒体记者通知祖宅被焚的消息。她一路疾速飙车驶回台北。
一下车,瞪眼惊看着眼前仍有星火余烟袅绕,已成一片残垣废墟的祖宅,林璒惠猛摇着头。
怎会这样?这不是真的,这绝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梦。林璒惠一再的想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个梦境。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教她无法视而不见。为什么?为什么逍萨要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又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不顾一切,放火烧了自家祖宅?
“林小姐,听说蒋先生是为情妇烧了蒋家祖宅,你的心情感觉如何?”T报记者第一个冲上前开口访问。
林璒惠脸色乍变。
“林小姐,面对蒋先生的外遇,你会不会诉请离婚?”王记者脱口直问。
“对呀对呀,林小姐你知道蒋先生外遇的事吗?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W报记者冲上前,绯闻杂志记者也急步跟上。所有从另一对男女主角身上得不到任何消息的记者们,皆疾步围向身为蒋家人之一的林璒惠。
“林小姐,被蒋先生冷落,你生气吗?”
“听说是蒋老先生做的主,你才有办法嫁进蒋家,是不是这样子?”
“林小姐,你对这件因利益结合的婚姻有何看法?”
“蒋林两家的联姻,并非出自于蒋先生的意愿是吗?”
“林小姐,传闻有人曾看见你和一名男子状似亲密的走进凯悦饭店,是不是真的?那个男人是你的情夫吗?”
“听宅里的人说,夏小姐比你更早认识蒋先生,是你半路杀出抢走人家的男朋友,林小姐,事情是这样子的吗?”
“林小姐,你仗恃出身优势,抢人家的男朋友,你会不会心里不安?”
“商场上都传说夏小姐是因为出身平凡,所以被蒋老先生排除在外,那可不可以请林小姐说一下,出身豪门的男女,是不是都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另一半?”A周刊记者硬挤向她。
“林小姐,你之前见过夏日情吗?你们两人有谈过话吗?”
他们问了太多太多的问题,但是,林璒惠只听到逍萨为情妇放火烧了蒋家祖宅,还有其中令她怨恨的三字个——
“夏日情!你竟然还有脸说出自己的名字?!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上她从不知道逍萨竟会这样不给她面子,竟会这样公开与夏日情的关系!
她以为逍萨多少会顾虑蒋家声誉的,但是,他没有,他只是一再的给她难堪,一再的让她措手不及,一再地教她只能处于被动的挨打位置。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抢了她丈夫的女人——夏日情!
可恶!
“抢了我的丈夫,你还有脸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地大肆宣扬!你这贱——”心底的愤恨,教林璒惠失去该有的理智,而尖声叫骂。
一再传来的辱骂声,教沉默的男女有了反应。
听到咒骂声,再抬眼见到不远处盈满一身怨怒的林璒惠,一丝恐惧倏染上日情的眼。她颜容惨白,眼眶泛红。
她知道林璒惠一定会出现,也知道自己该尽量避开。但在逍萨迫不及待想为她重建祖宅之时,她却无法独自一人离去,她想陪着他。只是……
微颤的唇,直颤的身子,泄露出她无法承受,也无法掩藏的难堪。
感受到怀中纤柔微微颤栗,逍萨心里是一阵疼。
“你给我闭嘴!”转过头,蒋逍萨冷视那个一再对着日情叫嚣的女人。
“你!”当下的难堪,教林璒惠愕然瞠大双眼。
毫不理会围绕四周打算抢得热门新闻的记者,蒋逍萨回过头紧拥住怀里的纤柔娇躯,轻声安抚着她受惊的情绪。
“别担心,一切有我。”
“逍萨,我……”仰起已无一丝血色的苍白脸庞,日情声音哽咽。“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她似想再次退却。
“不行,我要他们知道你才是我的选择。”他冷下脸庞。
不需她再多说些什么,逍萨已猜到她想再次退缩。但是,他不准。
他再次冷视愣立原地的林璒惠。
“给我滚上车去,要再给我胡言乱语,管你是林家女儿,我照样整死你!”
“你敢!”她脸色难看,但为争一口气,她挺身向前。
“试了才知道!”
那毫不客气的冷硬语气,教林璒惠瞠大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认为错的是她?
以前为让父母开心,她在自家公司努力认真工作,也为自己在商场上闯出名声,可是哥哥们却认为她太过精明能干,处处抢锋头,处处和他们作对。
而前些天,她多年好友说她性子过烈,太好强、太直接的缺点,会留不住丈夫;刚才记者也说她仗势抢人男友,还问她会不会心里不安;现在他这个婚姻的外遇者,竟然还对她恶声恶气?!
欺人太甚!拨过一头乱发,林璒惠咬牙恨瞪眼前男女。


第九章

往事历历如昨。
微微拉紧披于身上的单薄晨褛,夏日情伫立于希腊撒皇饭店,皇级豪华套房的阳台上,静凝远方依然灰蒙的天空。
希腊的清晨,似有些冷、有些寒,而在这样略带清冷气息的环境里,太过清醒的脑子,教她容易回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她不该再回首从前的。缓缓地,一声轻叹逸出了她微抿的唇。
这三年她拥有全部的逍萨,甚至也保有他主动赠与的部分财产;且,不论遇到任何问题,他也总是先她一步解决,誓言为她创造出一个简单的生活空间。
他为她设想周到,他凡事总会考虑她,那,在他是如此在乎她,也如此爱她之时,她就不该再让那些往事沉压心头。
因为,纵使没有那一纸世俗婚约的保证,她夏日情依然是他蒋逍萨心中无人足可取代的——情妇。
情妇?忆起昔日一句玩笑话语竟应验成真,黑色眼瞳霎时蒙上一层水雾。
她该得意的。毕竟,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像她这般梦想成真。何况,她的男人如今已是闻名商场的蒋氏企业总裁。
逍萨总说她该和他一块面对这一切。回首凝望床上依然沉睡的男人,夏日情唇角微扬。
会的。只要能与他相恋,只要他真心待她,无论如何她都愿意和他一同面对外界的异样眼光。敛下眼底淡淡情愁,夏日情回望眼前已渐转淡蓝的初夏晨曦,任由迎面袭来的清冷寒风,轻拂掠过自同己的发……
即使处于沉睡之中,蒋逍萨依然想将她紧搂怀中。然而,空了的床位,教他顿然清醒。
张开双眼,他拧眉环视房内四周,直到看见立于阳台上的纤细身影,微拧的双眉,这才缓缓舒展。三年来,他喜欢日情的陪伴,也早已习惯她的存在。
坐起身子,他静看那抹似孤独、却又独立的窈窕倩影。逍萨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清她的心中想法。
三年前,他能轻易看清日情的心中想法,然而,三年后,他对她却有种捉摸不定的陌生感觉。
日情似乎变了。变得极少言语,变得极为沉默,也变得虚无缥缈,教人难以捉摸。此时的她,有如一缕轻烟,伸手一触,随即消失。
她像是脱离了他为她所设定的固定轨道,而一旦脱轨,她即为自身蒙上一层神秘色彩,教他更迷恋于她。
她似独自静驻于空的黑夜星子,即将让乍现的晨光掩去光芒,却又教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她,若即若离。
而为消弭两人间莫名的陌生异状,他决定放下一切公事,带她重回两人当初相遇的地点——希腊。
至今他还记得当年是在楼下饭店大厅门口,撞上正巧转身想回房的她,也依然记得当时,她因乍见他,而泛染红晕的脸庞。
当时的他,已教她一身清新气息,与轻柔嗓音所深深吸引,而一直到现在。
忽地,一阵沁凉晨风侵袭入室,吹扬起日情仅披于肩上的晨褛,也撩起那令他留恋的柔细发丝。
见到她那迎风的美丽,即使只是侧颜,逍萨也为她叹出一声赞美。
她是真的变了。当年的清新气质,如今已蜕变为优雅妩媚;当年垂束于两侧的长长发辫,也早已为他解束而随风轻扬。
一直以为女人的美丽,需要化妆品的妆点才能显现。然而,日情的出现,教他顿时明了女人的美丽,可以是自然,也可以是造假。
如果日情的美是自然清新,那林璒惠就是由人工所堆造出来的明艳照人。
林璒惠?想到那个明煤正娶的妻子,蒋逍萨双眼顿地一沉。若非日情当年一时的退缩,他也不会……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那些教他心间的往事,逍萨紧拧眉。
多年来,纵使林璒惠一再使尽手段,想擒取他的注意,他依然只习惯于日情向来淡然,而看似无谓的心。
因为,即使只是轻拥着她,他的心似也得到一种名为占有的满足感。
没有人工颜料的妆点,在她映染晨光而泛出淡淡晕圈的白净脸庞上,逍萨再次见到了自己所依恋的美丽。
那白皙粉嫩的肌肤,就似可掐出水般的晶莹剔透,而嵌于上的清亮眼瞳,澄净得有如不染一丝尘埃。就连在她秀挺鼻梁下,轻抿扬笑似有着滑嫩如丝触感的柔嫩红唇,也能轻易夺取他的视线。——
她是美丽的,而她的美丽,只属于他。
顿时,他黑亮眼眸,倏闪出一道灼人视线。凝望那立于晨风之中,摇曳生姿的优美纤柔,逍萨薄唇抿扬。
掀开覆于身上的轻薄被单,蒋逍萨赤身裸体,跨下大床,迈步向她直行而去。
“在想什么?”揽住她,逍萨亲吻吮咬她细嫩耳垂。
低沉的嗓音,与突然自身后紧搂住她腰的双手,唤回夏日情的思绪。
她有短暂的怔愣。
抬手覆上逍萨置于她腰上的大手,一声轻叹,无声无息地逸出她的唇。
在她的人生旅途中,追萨似乎一直是这样突然出现。没有知会,没有预示,他与她的一切,他与她的接触,一直是这样的突然。
“怎不多睡一会?”侧仰脸庞,日情含笑凝看他教人无法忽视的酷俊脸庞。
抬起手,她为他轻拨过垂落于额上的短发,望进他深沉黑眸。
是这样的一张脸庞、一双眼眸,迷惑住她的心。即使有人说唇薄无情,眼锐伤人,但只要逍萨对她微杨笑意,她所想到的,依然只有他的温柔与体贴。
因为,逍萨从不隐藏对她的在意与爱意,而这样的言行,真的教她感动于心。
“没有你在身边。”回以一记慵懒笑意,蒋逍萨再次坦言对她的在意。
“别逗我了。”他的回答,教夏日情脸颊霎时泛染红晕,羞转过头,避开他深如汪洋的黑眼凝视。“你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逍萨微微缩紧手臂,唇角噙笑。
日情敛眼一笑,不语。
或许他真是天生的情人。因为他的每一句话语,总能轻易打动她的心。也似乎只要能与逍萨在一起,外界的风风雨雨,对她来说都已不算什么。
“你好香。”埋首于她的颈窝处,他深深吸闻着来自她身上的淡淡清香,而不自觉的加强手劲。“逍萨?”突然又遭到缩紧的腰腹,教日情有些难以承受。“逍萨,你太用力了。”
“对不起。”他的歉意,来得一点也不真诚。因为,紧环住她腰的双手,已施劲往上一提。
“啊!”被突然提抱离地的夏日情,顿地发出一声惊呼。
那一声惊呼,教蒋逍萨闷笑出声。
“你——”当夏日情察觉到紧密相贴的男性躯体,她几乎烧红了脸庞。
转身步下阳台,蒋逍萨大步移往床尾铜柱,将她紧压靠前。
松开对她纤腰的紧搂提抱,他抬手挥掉披于她肩上的晨褛,双手同时自下窜进她丝薄睡衣之内——
“逍……逍萨……”日情羞赧喊道。
“嘘——”他一双大手,不住地上下抚弄逗玩她身上所有敏感处。
相处多年,逍萨早已知道该如何才能迷乱她的理智。
“逍萨!”夏日情浑身一僵,瞪大眼眸。
“别紧张,放松身子……”唇扬邪意,他低哑魅语。
“逍……逍萨,别这样对我……”
即使再看多次,他依然赞叹视界所及的完美曲线。他俯身半卧日清身边。
拥有这样美丽动人的她,其余的女人,根本一点也得不到他的正眼瞧视。
因为——那些庸脂俗粉,哪抵得上日情随意一笑?逍萨眉梢高扬,笑出此刻的得意心情。
“嗯……”紧闭双眼,日情叹出一声喘息。
听到她似满足的逸出一声娇喘,邪意勾扬于他唇角之上。
“日情——”在她雪白凝肤上,蒋逍萨烙下一道道的湿吻。“你可知道我有多爱、多喜欢这样的你……”
昨夜未全释放的情爱欲焰,似乎在这一刻被激燃而起。
十指紧拧白色床单的日情,不知道逍萨这次加诸于她身上,似痛苦却又惑人神志的快感,会持续到何时,她只知道自己此刻,似已被他控制住所有心志。
那一声声回绕偌大房室的娇吟喘声,似将他的心一再提往高处,而令他全身绷紧,沁出一身薄汗。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与日情结合为一,激爆而出的极致快感。那似即将坠地的兴奋快感,教他情绪亢奋,黑眼沉亮。
他庆幸,庆幸三年前的工作烦累,教他静下心想寻找未来,也庆幸自己到了希腊,更庆幸——
那一天清晨,自己曾在楼下大厅门口——
回过了头……
* * *
午后阳光,斜射映进皇级套房所附设的小型办公室。
手拿台北公司传来的重要传真,造萨抬手拨弄垂落而下的短发,闲适而悠哉的倚在栏杆处。
看着洒落在阳台四处的耀眼阳光,他不自觉地扬唇一笑。似乎只要能与日情在一起,他的心情总能如此轻松而愉快。
笑扬唇角,逍萨重新将视线定于手中传真。
突然,一阵唤门音乐声响起。他略感诧异,而微扬双眉。
看了眼腕表时间,不一会儿,一声轻笑已自他口中传出。一定是不想打扰他办公,而出去闲逛的日情,忘了带钥匙出门。
走出小办公室,穿过外厅长廊,蒋逍萨唇角噙笑,伸手握住门把,往内一拉——
以为会见到日情尴尬却又羞涩的脸庞,逍萨笑得温柔,“忘了带钥匙吗?”
只是,才一拉开房门,见到门外所站立的男女,他脸色顿然一变。
她不平!林璒惠怒咬下唇。
震惊于蒋逍萨竟丢下一切公事,与夏日情到希腊度假的伤人事实,林璒惠带着愤懑不甘的心,一路由台湾追到希腊。
只是乍见唇角噙笑,眉眼微扬的逍萨,林璒惠倍感惊喜。结婚三年多,她还未见过他曾给予她一丝好脸色。
但,就算她想告诉自己,逍萨真的肯对她好了,也想说服自己这多年来的等待,终有了结果,但……总也不敌他继而出口的一句话,也乍然收起笑容的冷酷颜容,给她现实却又真实,也残忍的回应。
她又做梦了。眨回眼底的一丝涩意,林璒惠愤而扬起头。
看见丈夫时,一定要冷静,要理性的和他好好谈,千万不要口出恶言,不要张牙舞爪,不要怒声恶气,不要贱骂情妇,不要骄傲撒泼,不要言语苛刻;因为,与丈夫怒目对峙,只会将他推离的更远。这是登机时,她一个多年好友对她一再的叮嘱与交代。
但,在见到逍萨此刻万分冷漠的脸庞时,她……全忘了。
“忘了带钥匙吗?!”林璒惠声音锐利而高亢,说得刻薄而尖酸。“呦!怎么,情妇往外跑,你这个情夫就为她等门啊?”
冷视林璒惠一眼,蒋逍萨直接略过她的存在,看向一旁的蒋天立。
“有事吗?”挺立门口,他没有请他们进房的表示。
“听说你放下一切公事,和日情到希腊来旅游。”蒋天立蹙紧两道白眉。
总希望经过长时间相处,逍萨与璒惠的婚姻能有所改善,但,一等三年多,除了更为陌生与针锋相对的态度外,他见不到两人感情有任何进展。
他知道一切问题就在夏日情身上。但是,面对一个多年来始终安分,不做过分要求,不吵也不闹,就只静伴在逍萨身边的女人,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甚至,当他们四人在某些公开场合意外碰面,当璒惠对日情的恶言嘲讽惹怒逍萨时,日情总是忍下所有的难堪,要逍萨别为她和璒惠生气,进而阻止一场家庭丑闻的发生。
若换了别人,璒惠或许可借此抢回自己的丈夫,但与毫无所求、似看开一切的日情在一起,她根本就只有被比下去的分,而完全没有机会可以得到逍萨的注意。
只是不管怎么说,璒惠还是他们蒋家明煤正娶的媳妇,他不护着她,不帮着她,要谁护她帮她呢?
“就因为这事,所以她连你都请来了?”适萨笑出一声。
“不能吗!我不能请爷爷帮我出面讨回公道吗?”听出他言语中的鄙夷之意,林璒惠愤而怒道。“这三年来你已经不插手我和日情在外的生活了,不是吗?”对林璒惠,他一向视而不见。
“你别以为你搬离蒋氏山庄,就可以和那个女人——”她怒叫道。
“那你确定这事你还要插手?”丝毫不理会林璒惠的怒气,蒋逍萨看着面有难色的长者。
“璒惠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这样……”蒋天立想好言相劝。
“妻子?”唇角一扬,逍萨低笑一声。“我的妻子只有日情一人。”
是的,只有日情才是他的妻子。扬上唇角的笑意,缓缓飘上他森冷眼眸。
“蒋逍萨!”他的直言,教林璒惠难堪。
“我有说错吗?难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逍萨似感惊讶的转头直视她难堪的脸庞。
“我们进去说吧。”看向时有饭店保全人员巡视经过的走廊,蒋天立开口道。
“恐怕有些不方便。”他堵住门口。
“你!”林璒惠怒瞪眼。
“有事情,我们可以外面谈。”蒋逍萨扬唇一笑。
打从爷爷为顾全林璒惠的自尊,而默认日情的存在,却不准她踏进蒋家土地的那一刻起,他也不希望爷爷和林璒惠打扰到他和日情的生活。
虽然这饭店是公开场合,但进了这房门就是他与日情的地方,所以他一样也不希望他们出现在这里。
“日情待会就回来了。”
简短两句,让林璒惠气红了眼。
“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这么厉害,对你的影响力有这么大。”林璒惠气讽道。“日情就算再厉害,也还略逊你一筹。”逍萨不以为意的笑道。
“她不会希望你对我不敬吧?”蒋天立拧眉。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他知道日情十分尊敬他。蒋逍萨顿时沉默。如果让日情知道他今天又和爷爷起争执,只怕她会更难过,也更自责。黑眼里有一丝犹疑。
“爷爷,我看八成是夏日情那女人煽动逍萨的,以前逍萨对你……”林璒惠愤转头怒道。
“胡扯!就只会挑弄是非!”蒋逍萨脸色一沉,怒斥一声。
“我胡扯?我挑拨是非?!事实不就是你把爷爷挡在门口吗?如果不是夏日情的煽动,你会对爷爷这样不敬?你敢说你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气道。
“璒惠,不要冲动。”蒋天立及时止住她将出口的恶言。
“爷爷,我……”一见激不起蒋天立对夏日情的不满,林璒惠气得跺脚。
她愤而出手推开挡住门口的蒋逍萨,“走开!今天我一定要把话给说清楚!”
对她强行进房的行径,蒋逍萨冷冷一笑。
“如果你确定今天想谈,那我就和你好好谈谈。”他早想和她彻底一谈,只是面对她一再的逃避,他的耐心显然已经用尽。
“希望今天你我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推开站在长廊上的林璒惠,他丢下含义深远的话,即转身走向小办公室。
满意的结果?!林璒惠愤握双拳。
才跟进小办公室,林璒惠气得将手中皮包摔向沙发。
“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中,什么才是满意的结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我快点签字离婚,让你娶夏日情进门?”
“喔?原来你都知道嘛。”走上阳台,他手拄栏杆,唇角斜扬。“既然知道,何不行个方便,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你做梦!”心中窜烧而起的怒火,染红了她的眼。
“你!”蒋逍萨脸色一变。
“我绝不会答应离婚!只要我林璒惠在的一天,那个女人就别想踏进蒋家大门一步。”凭借着有蒋天立的支持,林璒惠笑得骄傲。
只是上想到多年来逍萨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夏日情携手出现在公开场合,她心中怒火再次狂燃。
在这场婚姻里,在他无视她的存在,在他坚持将情妇带进蒋家世界,对她,他应该要有愧疚的。但是,他没有,他连一点点的愧意也没有。
他漠视她的存在,他忽视两人的婚姻关系,他毫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诸多批评。他只是一再对外强调,他心中所喜欢、所在意、所爱的,是那个叫夏日情的情妇。
情妇该是见不得光的,但身为情妇的夏日情,却拥有逍萨所有的注意力,也吸引住他身边所有人的目光。
而由他明煤正娶,风风光光嫁进蒋家,身为林氏企业董事长的独生女,在商场上有着名气的她,则是个不受丈夫重视的妻子,是他蒋逍萨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屐的弃妇。
每个女人都羡慕逍萨对夏日情的真心,男人都佩服他的深情,大家都祝福着他们俩,却留给身为妻子的她,一道道她向来不屑的同情与怜悯。
同情?怜悯?哼!他们以为她会笨得为一个不爱她的丈夫独守空闺?真是笑死人了。只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当年所预料得到的。
她以为自己能以时间、用耐心来争取逍萨的注意,她以为等久了,逍萨终究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但结婚三年,他还是没有注意她,他依然故我,他依然只以夏日情为重,而她也依然得不到他的人。
夏日情?!哼!夏日情有她漂亮吗?夏日情有她能干精明吗?夏日情又有她人面广吗?
想到那个始终碍她眼的女人,林璒惠愤瞪眼前始终不懂欣赏自己优点的丈夫。


第十章

林璒惠的断然回应,教蒋逍萨心生怒火。
“这样做对你有好处吗?背个蒋少夫人的身份,会让你比较快乐?!”他手握栏杆愤声怒道。
“有没有好处,是我自己的事,会不会比较快乐,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林璒惠愤杨头。
“这些事我是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如果让外界的人知道,你林璒惠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事,那你说,我需不需要管?”他突地眉眼扬笑。
想到前不久才到手的调查报告,蒋逍萨心情顿然好转。
“姓蒋的,你太过分了!”她脸色顿然青红变色。
“她在外面的行为,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这样,你还要护着她?”转过头,他对不远处的老人撤扬唇角。
蒋天立脸色难堪。他当然知道,只是孙子在外养情妇的事实,教他如何指责孙媳的不贞?
“精挑细选的孙媳妇在外偷人,还一个接一个?喷,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恐怕蒋氏企业的声望,会就此下滑,进而影响投资人的信心——”蒋逍萨笑得无意。
“你!你胡说!”她脸色涨红。
“我胡说?”他转头笑看蒋天立乍变的脸色。“你也认为我是胡说的吗?”
“蒋逍萨,你自己公私不分,为女人贪享乐,跑到希腊来玩,为什么还要这样抹黑我?”林璒惠激动的想为自己申辩。
蒋逍萨笑看她激动模样。
“你太过分了!”林璒惠羞愤地破口大骂。“如果我红杏出墙,那夏日情一定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还是一个专门抢别人丈夫的烂妓女、野女人,她——”
啪地一声!林璒惠一再狂飙而出,充斥于整间房室的尖声滥骂,止于逍萨一个狠而无情的掴掌声。
“啊!”被掴得头昏眼花的林璒惠,脚步跟蹈撞向一旁的茶几。
“逍萨,不准动手打人!”蒋天立眼见情况不对,挺身挡在两人中间。
“有胆你再骂一次!”隔着蒋天立,他全身紧绷,恨瞪脸颊红肿的林璒惠。
“你打我!你竟然为她打我!”她嘶声尖叫。“那个烂女人抢了我的丈夫,我却连骂也不能骂一声?!蒋逍萨,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你还敢骂她?!可恶!”狂燃而起的怒火,以燎原之态,席卷蒋逍萨多年来一再被日情给强行抑下的忿忿情绪。
他怒极了的一把推开挡在两人中间的长者,一抬手施劲,眼看一巴掌又即将朝林璒惠挥掴而下。
“逍萨!不要——”
一声急切恳求,教蒋逍萨顿然止住下掴的手掌。
“日情——”转过头,他看见日情一脸苍白的僵立门口。
他不知道她回来多久,又听见多少。但是——
“这次不准你再替她求情。”他想今天一次解决三人的问题。
只要日情不要以哀求的眸光看他,他会有办法强逼林璒惠签下离婚协议书,他只要日情的默默支持,不要她出声恳求。
“像她这种恶毒的女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感激,她只会一再的在背后桶你一刀,你没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愤道。
带着一丝涩然笑意,她走向一身盈满怒焰的逍萨,也拉下他高举的手。
“那是要我死吗?还是你要为我杀了她?”染有蒙蒙水光的眼瞳,如黑夜星晨般,嵌刻在她苍白如纸的雪颜上。
“日情?”蒋逍萨顿然一愣。
“何必这样呢?”望向因她出现,而怔愣住的林璒惠与蒋天立,夏日情微摇了头,凄凄一笑。
“他说的没错,不管你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感激你的!”林璒惠愤转过头,不看她一脸凄容。她厌恶此刻两人的相对。
“我没有要你感激,我只是不想逍萨为我伤害任何一个人。”深吸口气,日情步向她,朝她伸出手,想扶持她。
“走开!”挥甩开她的手,林璒惠一脸难堪地站直身子。
在多人注视下,日情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涩然一笑。
“我怎会以为一向视我为眼中钉的你,会接受我的帮助?”颓然放下手,她抿了唇,凄然低语。
“日情……”她哀怜的自问,微微刺痛蒋逍萨的心。
抬眼望向面前三人,日情最后将视线落于他身上。
“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请你不要再为我这样为难自己,好吗?”虽然她想保住自己的爱情,也知道逍萨对她的好,但她不要他这样。
“我没有为难自己。”他眼色一黯。
“没有吗?”夏日情摇了头,抿唇无力一笑。
她不知道他们是否注意到,逍萨在为她而与他人争执、怒目相视之时,那黑沉眼底隐隐波动的痛苦。
或许是真的没人注意到逍萨眼底的痛,或许就连逍萨自己也被他心中怒意,给遮蔽而没发现。但,她注意到了,在三年前她就注意到他眼底的痛。
“为我与无辜的妻子针锋相对,甚至反目成仇,会不难过、会不痛苦吗?逍萨,你不是这样无情的男人:”
再次地,夏日情轻易以宽容、善良与温柔的一面,将口出恶言、满心怨怼的林璒惠直比下去。
她说她无辜?林璒惠顿然愣住。突然间,她又感受到一股既熟悉却又怪异的情绪,急欲自心中冲上脑子。
多年来,这样的情绪始终困扰着她,因为,它总发生在有夏日情在的时候。
林璒惠想理清这困扰她多年的情绪,但,就在她还来不及理清这一切时,追萨愤然出口的话,将她推回原有的愤怒之中——
“我说没有就没有,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无辜!”他狠瞪一旁的林璒惠。
叹了口气,夏日情不再反驳逍萨的任何言语。因为,她知道逍萨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她。她有一个疼她入心的好男人。
“也许吧。只是,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为我和家人闹翻,再怎么说,我只是个外人,为我这样做,不值得的。”她敛下眉眼间的一丝凄然。
“谁敢说你是外人!现在商场上谁不知道你才是我……”逍萨低声斥喝。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
“逍萨——”叹了口气,她转过身,漫步走进阳光里,望向窗外一片蓝天。“就这样了,好吗?我们不要再说什么了。”
逍萨双眉拧紧。
“我承认蒋少夫人这名衔有其迷人之处,但是我宁愿自己是你心中惟一所爱的女人。名分对我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
“日情——”蒋天立白眉微拧。他真的没有想到,当年的一个决定,竟牺牲了三个晚辈的幸福。
听到蒋天立的叫唤,日情回过头。她可以感受到蒋天立对她日渐温和的态度,而三年能有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高兴了,她不奢求的。
“蒋老先生,我很抱歉这些年来,闹得蒋家不得安宁,但是除非逍萨不要我,否则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离开他的。”掩去眼中愁意,她扬起头正视眼前长者。
“夏日情,你——”听到她明白直述的宣言,林璒惠气恨难平。
林璒惠满含怒意的叫吼,教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室内原有的吵杂,似因日情的一声叹息与一脸淡然,忽而沉静了下来。
暖暖夏风袭窗而入,拂扬起她丝丝长发。
抬手撩过柔细飞发,日情微抿双唇,侧转过身静看着始终仇视她的璒惠。
“三年前,当逍萨肯为我放下手中的名利权势,我就知道自己是再也离不开他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多少女人,能像我这样幸运,可以遇上像逍萨这样的男人。能遇上逍萨,是上天赠予我的恩典,我该珍惜的,不是吗?所以……”看似冷静的黑瞳,有着水光闪烁。
“日情——”逍萨有些惊讶日情第一次主动为自己说话。只是,她说得这么委婉,林璒惠听的懂吗?
“如果你现在仍和以前一样,无法接受我的存在,我还是只能说抱歉。”敛下眼脸,她轻眨去眼中泪意。
“你可以再说明白一点的。”适萨走至她身旁,鼓励地对她扬起一笑。“你这样婉转,我担心她会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你都能懂,她也该懂的。”一道幽意掠过她的眼。
“你——”他见了她眼中的凄幽。方才,她该是听见林璒惠对她的恶意滥骂了。
他知道日情是因为不想与人恶言相向,而选择这样的明白告示。他们该要体谅她的,因为,她总是这样的委屈自己。蒋逍萨顿是为她不平!
百情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就只想跟在我身边,那——“想到恶言对日情心灵的无形伤害,他……”道疼意顿地椎刺着他的心。
“逍萨……”一丝水光浸湿她的眼。
凝视她浸泪眼眸,逍萨在深呼吸之后,愤看那个气焰高涨、一再想仗势欺人的挂名妻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还要这样找她麻烦,这样伤害她?”他愤吼怒道。
“我咄咄逼人?我找她麻烦?我还伤害她?!”林璒惠怒瞪大眼。
那一再在她胸口愤燃的火焰,愤地冲上她脑子。顿地——
“是她先欺负我的!是她,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破坏我的家庭,是她抢我的丈夫!你听到没有?!是她!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是狐狸精,她是烂女人!是她害我——”林璒惠激动的尖声叫道。
林璒惠的恨声辱骂,再一次激怒了他的心。
啪地一声,蒋逍萨忿忿上前,怒抬起手,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情地狠掴而下。
“逍萨,不要!”一声惊喊冲出夏日情的口。心氮怨还未全吐出,林璒惠已因再次疾速掴来的一掌,惊瞪泪眼。她嘴角血丝隐现。
这三年来,就算两人关系恶劣,就算她激怒他,他也从不动手打她,但是今天,他居然一连为夏日情动手打她两次!羞愤之火,焚烧着林璒惠向来好强的心。
“逍萨!你这是在做什么!”蒋天立惊喊一声,疾步扶住被痛掴撞墙的璒惠。
“我警告过你不准再骂她的!”他怒道。
捂会到掴击的脸颊,一向好强绝不对人示弱的林璒惠,第一次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倾泄而下的泪,伤了她的自尊。
出生名门,拥有强势背景,聪明干练的她从不流泪的。但是今天这样让人糟蹋的她,还能不流泪吗?眨着泪眼,她紧咬双唇。
她知道逍萨从不在意她,她也知道逍萨始终没有正视过她的存在,她更知道逍萨爱的就只是夏日情一人,但是她从不知道,逍萨可以为情妇一再践踏她的尊严、她的骄傲。
愤拭泪水昂扬起头,林璒惠拒绝蒋天立扶助,独自站起,恨瞪眼前男女。她林璒惠——绝不低头!
“在乎她是吗!爱她是吗!想娶她进蒋家是吗?!我告诉你——做梦!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她就别想能踏进蒋家大门一步。”已被逼至绝路的林璒惠,恨指眼前夺了她丈夫的女人,两眼恨视始终无情对她的男人。
“你!”蒋逍萨愤怒一扬,逼近一步。
一见怒火再次狂燃于长孙眼中,蒋天立顿感心惊,而快步上前想挡住逍萨。但,日情的动作比他更快——
“逍萨,不要!”她疾步上前,扯住逍萨又高高扬起的手臂。才眨去的泪意水光,再次染上她的眼。
“不要这样……璒惠禁不起你这样打的……我求你……为了我,求你不要再伤害她了……我情愿一辈子进不了蒋家门,也不要看你这样为我伤她,逍萨——”
怎会这样,她的爱错了吗?不然逍萨怎会一再地为她而生气。夏日情一再想眨去眼中泪水,想看清眼前的他。
想到多年来,蒋家一再因她而起的风波,再想到自己让璒惠一再受到逍萨的忽略,夏日情不断因自责而悲痛。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顿地,她痛哭失声。
“不要再伤害她了……我求求你……璒惠她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是我不该认识你,更不该以为和你先认识,就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再打她了……看你打她,我好难过……为了我……求你不要再打她了,我求求你——”她泪如雨下,凄声哀求。
“日情——”那一声声的哀恸恳求,震痛了逍萨的心,也制止了他想再朝林璒惠挥掴而去的一掌。
逍萨拥住她不住轻颤的身,眸光黯然。他不懂日情为什么总要对林璒惠一再忍让,总不愿他为她讨回公道。
她知道他心疼她,也知道他不愿别人欺她,但,她却只一再的委曲求全,一再的不要他为她做些什么……她……总如此教他心疼。霎时,一丝水雾蒙上了他的眼。
看着想为璒惠挡下逍萨怒火,而声泪俱下的夏日情,屹立商场数十年,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蒋天立也不禁动容。
这是第几次了?蒋天立已经记不得,这是夏日情第几次为璒惠向逍萨求情了。他以为日情该恨璒惠的,但是多年来,除了她依旧的善良之外,他在她身上见不到丝毫的怨恨。
日情给他的印象总是这样完美无缺。她温柔,、恬静、识大体,对外界的一切传闻流言,一向沉默而不予回应,就连璒惠的为难,她也默默承受。
除了出身平凡之外,她具备了成为豪门媳妇的条件;而与她相较之下,在工作上能力无可挑剔,出生豪门的璒惠,就表现得不够沉稳、不够冷静,易于让突发情绪凌驾于理智之上。
虽然她手腕高、擅交际,聪明干练,但一碰上感情事她依然显得平凡。对于人情世故与周身环境的应变能力,她也差日情太多了。
而在日情满是委屈、包容与退让之下,璒惠的鄙夷、愤怒与怨恨,早已确定将永远唤不回逍萨的心。
回身直视自己所点选的孙媳妇林璒惠,蒋天立双肩顿然垮下。
在今天之前,他仍相信逍萨终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到时,也必然会与璒惠共组幸福美满的家庭。但现在——
这一连串亲眼所见的事实,都教他再也无法继续说服自己。这一刻,他确定自己错了,错得一塌糊涂……炯炯有神的厉眼,在此时利芒尽褪。
在亲眼见到逍萨对日情的爱怜,对璒惠的无情之后,他还能说自己当年的决定没错吗?
抬手抹过一脸的颓然,蒋天立直挺的背脊慢慢的弯了……
夏日情的哭泣,教林璒惠脑子一空。她眨了眨眼。
为什么夏日情可以为她哭得这么伤心?她不是应该恨她的吗?就像她恨她一样?那,她现在怎能为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难过?
顿时,先前心底急欲冲上脑子的怪异思绪,又再次撞击着林璒惠的心口。她真的想弄清楚心底的那种怪异情绪到底是什么。她想问,但是——
才一抬眼,林璒惠就因看见蒋逍萨眼底对夏日情所浮现的怜惜眸光,而恨红了双眼。再次地,她又让满心的怨愤与激动,操控住自己的心。
“这辈子我要你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情妇!”恨眼看进那满是泪水的黑色瞳眸,林璒惠尖声咒骂。“我林璒惠诅咒你一辈子!”
她的恨声诅咒,教蒋逍萨全身一颤。
情妇?惊看怀里心爱的女人,逍萨全身血液似凝结成冰。难道这辈子,他真无法为日情争取该有的名分?
“璒惠!”听见她的咒骂,蒋天立斥声怒道。
“不行吗!我不能诅咒她?!”林璒惠愤恨怒言,声音尖锐。
忘了蒋天立一向对她的包容与偏袒,失控的情绪,直教林璒惠愤眼含恨,直视始终与她站同边的长者。
“这是你们蒋家欠我的!”无法平息的心中怨火,烧得她理智尽失。
看见蒋逍萨因她的咒骂言语,表情僵硬,林璒惠更是抛却一切顾忌,放声咒骂夏日情——
“我要你永远是大家口中,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要你永这是别人心中的烂女人,我要你是商场上最有名的狐狸精,我要你一辈子都是情妇,我要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见不着阳光!我还要你——”报复的快感,让她情绪高昂。
顿地,一抹阴狠笑意,自她唇边高高扬起。
“我还要你的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见到三人惊愕的表情,林璒惠像找到宣泄心中愤意怒火的缺口,纵声狂笑。“哇哈哈哈——”
“璒惠!”满含怒怨的诅咒,教蒋天立因心寒而大声斥喝。
“可恶!”他想杀了她!
“不要!求你不要再这样。”眨着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夏日情哽咽泣求,紧紧地环抱住逍萨,不让他冲向林璒惠。
他愤然看向蒋天立。
“你看清楚!这就是你为我选的好妻子!”他狂声吼道。
“没……没事的,你不要在意她的话,她是无心的,她——”哽着声,夏日情想安抚蒋逍萨已濒临崩溃的情绪。
“没事?她这样对你,你还说没事?!”怒痛了的心,教蒋逍萨愤声吼道:“日情!你到底还要退让到什么地步?!”
“我……”他的怒吼,教日情惊瞪泪眼。她骤然松开紧抱住他的手,跟枪后退一步。“我……我没有……我没……”
她的无助,她的惊恐,全落入了蒋逍萨的眼里。顿地,急冲上他胸口的怒焰,瞬间被浇熄。
他在做什么?他在逼日情变得和林璒惠一样?要日情学林璒惠的恶毒,反口咒骂回去?不然,他在逼问她什么?
惊觉到自己的无意,逍萨难过地将她搂进怀里。他是否已将自身的怒气,转嫁到日情身上去了?
他的日情本来就无所求,本来就单纯,本来就看淡一切,那他怎可以这样逼她?她一直是这样的,而他爱的、怜的就是这样的她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抵着她的发,他声音微微哽住。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是故意要凶我。”埋首他温暖怀里,日情哽声摇头。
“日情……”她就是这样教他心疼,也教他怜惜。
没有林璒惠的嚣张跋扈,也没有林璒惠的恶毒泼辣,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她总是一再想把一切的伤害减至最低。
她明事理,识大体,该是他蒋逍萨风风光光娶进门的惟一妻子。但是……
看向眼中净露恨光的林璒惠,逍萨知道她会因要报复他与日情,而与他僵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他想再为日情尽一次力量。
“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甚至是爱你的男人。”逍萨强稳下心中的激动情绪。
蒋逍萨突然冷却的怒意,教林璒惠微愣。
“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逍萨想与她冷静谈条件。
“你现在是在向我低头?”以为是自己的咒骂手段见效,林璒惠嘴角一扬。
“要怎么说都成,只要你签字离婚。”
“签字离婚”几字一出口,原挂于林璒惠脸上的得意笑容顿地僵住。
“说来说去,你还是选择她?!”她瞠怒双眼,倏握双拳。
“这辈子,就她了。”毫不迟疑的,蒋逍萨给了她一个肯定答案。
“唉——”沉默许久的蒋天立,因心中决定而叹出一口长气。“璒惠,或许这一切都该怪我当年一意孤行,也或许你和逍萨真的无缘,如果可以,你就签字吧。”
“爷爷!”林璒惠愕然惊看一旁的长者。
“蒋老先生?”夏日情惊仰脸庞。
“爷爷?”蒋天立的话,教逍萨惊喜万分。他的出声就代表着蒋家对日情身份的认同。
“爷爷!你怎可以这样对我!”林璒惠惊骇上前,紧抓住他的手。
“看有什么条件,你就开出来,我们蒋家会……”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与逍萨站同边,能让自己再重享家庭温暖,也得到一个识大体的孙媳妇,那他就不该再继续错下去。到时,如果有任何不利蒋家的传闻出现,他也都随他去了。蒋天立希望这缠闹蒋家多年的感情事,能够顺利解决。
看着以往疼惜她,如今却也弃她而去的蒋天立,一股新生恨意再度飘上林璒惠的眼。
“连你也欺负我?好!很好!”林璒惠奋力甩开被她紧抓握住的手。
“璒惠,你——”顿失重心的蒋天立脚步一跟。
“小心。”惊见林璒惠甩手动作,夏日情急推开搂住自己的逍萨,疾步上前,伸手扶住长者。
“林璒惠!”逍萨也急急搀扶住他,愤而怒瞪眼前女人。
她豁出去了,她一切都豁出去了!林璒惠双拳紧握,全身微微颤抖。看着眼前三人同心,她心中就只有恨字!
“条件?你们都想要我签字离婚?!”她声音尖锐。“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都别想,这辈子,我林璒惠跟你们蒋家是耗定了!”
“你——”这早已是预料中的答案,但,还是教逍萨怒火难消。“现在蒋家已经不欢迎你,你赖着我们还有意义吗!”
“我就是要赖在你们蒋家,我就是不签字离婚,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从这一刻起,你们都别想我会再有把柄落入你们手中——”
她像是有万全应对之策的神情,教蒋天立知道除非奇迹出现,让璒惠自动退出这场三人关系,否则——
“只要我没犯错,你们就没资格、没权利强迫我签字。”她冷笑道。“而只要我不签字,她就一辈子都别想嫁进蒋家!”
“璒惠,你一定要这样闹吗?难道你就不能成熟点,理智点,冷静——”蒋天立已然动怒。
“哼!怎么?现在已经开始嫌我不成熟?已经觉得我不理智?已经认为我天生爱吵、爱骂人了?”林璒惠哼笑一声。“以前怎就没听过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像是认清自己在蒋家的地位,林璒惠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讲的了。
“我就是不签字、不离婚,我就是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这样不知耻、不要脸,甘愿一辈子当社会大众所轻视的情妇、野女人、狐狸精!”她盈满恨意的目光,死盯在夏日情身上。
“璒惠!”她恶妇般的滥骂,激怒了蒋天立。
“没关系的,请你不要为我生气。”眨去眼中泪意,夏日情抿了唇。
“日情——”她对璒惠一再容忍的宽大胸怀,教蒋天立感到佩服。
“真的没关系。”轻摇了头,日情重复说道。“只要逍萨真心对我,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要什么名分。”
“日情……”逍萨感动。
“不要名分?只要逍萨真心对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林璒惠抬手一挥,忿忿尖叫。“如果真那么看得开,你就不该这样死缠着他——”
收回扶住蒋天立的手,夏日情深吸口气,转过身面对口出恶言的林璒惠。
“名分算什么?财富多又如何?”她侧仰脸庞,飘眼凝望窗外远方。
“这三年来,我在蒋家一直就没名没分……”
想到这三年来,林璒惠所给予她的难堪与耻辱,晶亮眼瞳泛出丝丝水意。
“我少穿名牌,也少在外面用餐;除非逍萨坚持,否则我甚至不坐司机的车,出门回家也只搭公车,那你说这样的我还要什么名分?还要什么财富?而名分和财富在你心中,真有那么重要吗?”
回过头,在逍萨与蒋天立的注视下,她泛有闪闪泪光的眼瞳,直视仍瞪视着她的璒惠。那神情凄迷而哀怜,柔弱得教人心疼。
“璒惠,我不准你再为难她!”蒋天立怒道。
她才刚刚稍加冷却的情绪,因蒋天立的一句话,又顿然失控。
“我为难她!你说我为难她?!”林璒惠尖声狂叫:“你怎不说是她在为难我、刁难我、欺负我?!要不是因为她,我今天会变成这样子吗?!”
“林璒惠!”蒋逍萨愤步上前。
“又想打我了,你又想打我了是不是?!”见他疾步上前,林璒惠激动的挥舞双手,愤声嘶叫。
林璒惠的激动模样,教日情心惊。她急扯住逍萨。
只是,在她还来不及出声要逍萨别动怒时,林璒惠突然冲向阳台的动作,教她骇睁大眼。
“好!我这就死给你们看,我让你们所有人都称心如意!”攀住栏杆,情绪崩溃的林璒惠恨咬牙,即纵身一跃。
十八楼的高度,绝没有存活的机会。
“不!”夏日情疾步跟上,在林璒惠跃出阳台之际,急伸出手紧抓住她。
“放开我!”没有预期的摔落,让林璒惠愤抬头吼道。
“不要这样!”见到林璒惠因她的存在而想寻死,一阵阵泪意急涌上她的眼。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林璒惠,放声狂喊着:“逍萨,救人哪!逍萨——”
不断下坠的重量,教她的手好痛,似要脱臼了般,但是,日情知道自己不能松手。她泪眼蒙蒙,紧咬双唇。
“你让她跳好了!”奔到她身边,逍萨看向落在外面的女人恨声说道。
“她如果掉下去,我就死给你看!”夏日情凄声厉喊。
“日情——”蒋逍萨心骇然。
“你!”林璒惠倏地瞠大双眼,仰看上方紧抓住自己的日情。
她说什么?她说她如果掉下去,她就要死给逍萨看?又来了,那种怪异却又熟悉的情绪,又在她心底翻起一阵波涛了。
突然,一滴滴来自上方的灼烫泪水,滴上了林璒惠向上仰起的脸庞。
她想看清楚在上方的日情,但是那不断滴落的泪水,几乎要模糊掉了她的视线。只是,见不到上方举动,她的心……
以往纷乱、激动、愤恨、妒怨的心,在这一刻似乎也完全沉静下来了。她还没死,但是,璒惠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是停了。
她以为最高兴她死的人,会是夏日情,但是,她没有……她……
她不仅一再包容她所有的激愤情绪,面对她所给予她的难堪,她也默默承受。她不吵不闹,一再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甚至现在,她还为了她,以自己的生命,威胁着深爱她的男人。她不懂,夏日情为什么要这样善良?善良到让她觉得——
自己错了……


终曲

自希腊回来,逍萨在蒋天立的坚持下,终于答应带夏日情搬回到蒋氏山庄,而璒惠则自动搬往西侧房室,只是在这清闲的午后——
“蒋逍萨!”一声愤吼,回荡在蒋氏山庄里,而有阵阵回音。
林璒惠的怒声,教坐在大厅沙发上的蒋天立与蒋逍萨同时一愣。
“你又有什么事情了?”放下手中报纸,逍萨很不耐烦的抬眼看向门口。
这一看之下,他倏地惊瞪大眼,急自沙发弹跳起来,快步奔向门口的两个女人。已经有三个月身孕的日情,哪能像那个疯婆子一样四处跑。
“你居然敢拖着她跑!你是欠我揍是不是?快放开你的手!”蒋逍萨脸色难看的出手拍掉林璒惠紧抓住日情的手。
“你想揍我?”她惊声尖叫。
“别以为日情在,我就不敢接你!”逍萨狠瞪她一眼,恶声言道。
看着眼前的吵闹,蒋天立只微微一笑,即继续看着自己的报纸。
是奇迹,也是日情的善良唤回璒惠该有的理智与良知。因为自那次希腊的跳楼事件过后,璒惠即一天比一天的靠近日情。
除了前几天,她像担心会受到日情的拒绝而拉不下脸,及逍萨依然冷酷的脸庞,让她有所迟疑外,在一天早晨,日情因不见她下楼用早点,而亲自帮她端到房间后,璒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常绕在日情身边打转。
尤其当日情因身体不适上医院检查,发觉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后,林璒惠更是除了上班时间外,即像个大姐般时时盯着她看,生怕一疏忽就有了差池。
“接呀!你揍呀!你揍嘛,你给我揍揍看嘛!”没有一丝丝的畏惧,林璒惠只暂压下心中对他的怒火,而得意地挺胸向前。
在希腊日情愿以自身性命救她的行为,真的感动了她,也教她明了到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从日情身边抢走逍萨的感情。
而有了这一层认知,一回台湾,她即毫无条件的签字离婚。因为,就算有再多的条件,没有日情的及时伸手,她也来不及验收与享受。
罢了,这样善良的日情,绝对比她更有资格获得逍萨的爱。璒惠看向一旁唇角噙笑的美丽女人。
能得到日情的友情,也保有爷爷对她的爱护,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她虽然已经签字离婚,蒋家也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赶她出门,甚至爷爷还正式对外宣布她是他的干孙女。
他们全都为她留了后路。顿时,林璒惠微红了眼。这样的感恩心情,是她不曾有过的,而没了以往的嚣张气焰、愤恨情仇,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快乐了。
“我警告你,别给我得寸进尺!”蒋逍萨咬牙切齿道。
看林璒惠仗恃有日情当靠山的得意模样,他就一肚子火。只是——
“逍萨,你不要……”日情扯着他的衣角。
“好好好,我不要。但是——”不等日情说完话,逍萨即直点头答应着。
撤下一脸凶相,逍萨一转头就对她笑得万分温柔。
“但是你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不能再像她那样跑了。要乖、要听话,胎教很重要的。”他轻顺着她的发,轻声说着。
听见逍萨对日情的温柔叮嘱,林璒惠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要质问他为何放日情一人去爬树的事。
爬树?林璒惠顿时有些不屑的瞥夏日情一眼。就怕她最后不但连树都没爬成,还会被送进医院。
“怎么,会紧张啦?那如果我告诉你,刚才我看见日情她——唔……”璒惠惊睁大眼,看着突然急抢上她嘴的一只手。
“璒惠,你刚不是说有带公文回家看?”夏日情急推着她,想要她尽快离开。
“你想说什么?该不会是……”逍萨眯起眼直盯着日情瞧。
“就是日情她刚才……”一见日情紧张模样,林璒惠越是故意想逗她。
“璒惠,”日情一脸哀怨的瞅着她。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但是——”轻拍她略渐丰腴的粉颊笑道。
“还有什么好但是的?”日情才放松的表情,因她一句但是,又紧张了起来。虽然逍萨平时很顺着她,但如果让他知道,她刚才爬到树上想把卡住的风筝拿下来,他一定会给她脸色看的。
“我现在不看公文,等一下有人要来……”
她话没说完,管家已经走进大厅,朗声说道:“小姐,杨先生来接你了。”
“杨先生?”三人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哪个杨先生?怎没听你提过?”蒋天立一脸讶异。
“我……”顿时,她脸颊泛上一抹红晕,而显娇羞。
不用她再多说些什么,一见她羞红的脸庞,三人已经心里有数。
“哦,你交了男朋友,都没有告诉爷爷,你不孝。”张着一双大眼,日情一脸抓到她小辫子般,对她笑得不怀好意。
“没让日情知道,你不仁。”逍萨毫不客气的说道。
“嗯,逍萨现在是一家之主,你没让他知道,你就是不义。”蒋天立十分配合的也安给她一个罪名。
“哎呀!你们三个——”又羞又急的林璒惠涨红脸,脚一跺急快跑出门。
“哎!等一下嘛,我都还没瞧到人——”日情在后面追着。
“日情!别跑!”一见夏日情急迫璒惠而去,蒋逍萨顿时黑了脸。
追出大厅,来到大庭园,日情就只来得及见到璒惠猛推着一个有着高大背影的男人上跑车。
“璒惠,等一——”还来不及喊完话,黑亮跑车已疾速驶离她的视线。
“夏日情!”蒋逍萨及时拦住她又想向前冲去的身子。“现在是危险期,你不知道吗!”
那一声吼叫,让夏日情有些担心。只是,她有办法。顿时,一抹慧黠闪进她的眼。
“啊!好痛。”她放软身子,直往逍萨身上靠去。
原本震怒的脸,已于下秒钟换上惊恐表情。
“哪里痛?哪里痛?”
“我这里好痛。”她抬手揉着额际。
逍萨急急帮她揉着。
“我这里也好痛。”她左手揉着右肩。
逍萨再急着帮她揉右肩。
“人家这里也好痛。”她换手揉左肩。
奇怪,怀孕的人会这样四处痛吗?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逍萨依然一脸担忧,而又帮她接手揉捏。
“这里更痛。”她张大眼,直接扬上心口。
“心痛?!”心脏病怀孕会有危险的。顿地,他的脸色黑了。“你没告诉过我,你有心脏病——”
蒋逍萨急扶着她往车库走去。
“呃?我没有心脏病。”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夏日情笑得有些心虚。“我只是……我只是因为被你一喊,吓得心病而已……”她越说越小声。
“你!以后不准再这样吓我。”似惩罚,逍萨突地紧搂她一下,才略为松手。
“知道了。”见他脸色好转,日情这才伸手挽住他。
“我会担心的。”逍萨有些无奈的揉乱她的发。
“对不起……”她抿唇轻声说道。
点了头,逍萨搂她穿过幽静的长廊,来到山庄西侧一块占地颇广,三边有高大林木围遮的草坪。灿眼的阳光,直直洒落在青翠草地上。
前也丢夜里的台风,似没有对这一片绿景造成任何影响,映上淡色光晕的小草,依然闪亮亮地生存在这美丽的大自然里。
仰望天上一片湛蓝,日情抬手遮去直泄而下的阳光。踩着绿草大地,挽着心爱的男人,她绽出一抹淡淡浅笑。
那轻绽于阳光底下的红唇笑靥,似一阵轻柔凉风,拂过他的心头。
停下脚步,逍萨抬起手,为她撩过迎风飞扬的发丝。
“笑什么?”
“没有。”她抿笑摇头。
“不许有事瞒我。”他眼神一瞪。
“真的没什么,只是……”他的霸气,教她又轻笑了起来。
“只是什么?”他高扬眉梢。
“只是觉得这段美好的日子,好像是一场梦般,虚幻而不真实。”在她轻扬的语意之中,有着对未来的几许期待。
“这不是梦。”俯下头,他轻吻柔润红唇,低喃呢语:“至少在遇见我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知道。”承接下他亲昵爱吻,她红唇轻扬。
微微秋风,轻轻袭来,也悄悄袭落枝栩上几片叶子,轻轻卷起地上残叶。
“你知道我对你的真。”在风中,他低诉着自己的爱。
“我知道。”她抿唇一笑。
“你也知道我对你的爱。”搂住纤弱的她,逍萨在她耳畔悄说着。
听到他一句又一句的真情言语,日情紧偎他胸膛。
“我知道。”她眨去眼中闪闪水光。
“委屈了你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虽然如今一切都已雨过天晴,但对日情往日所遭受到的难堪对待,逍萨对她有着无限的歉意。
“没关系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知道逍萨又因为以往的事而内疚,日情仰起脸庞对他温柔一笑。
她一点也不在意是不是能嫁进蒋家。因为,她要的始终就只有逍萨的爱。
“但是……为何你不让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想为你……”他未完的话,让日情一声笑给打断。
“我们不已经公证结婚了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噙笑凝进他的眼,日情抬手轻触他的脸庞。
“你才刚离婚,就大肆铺张总是不太好,更何况还有璒惠,我们也要考虑到她的情形,你说是不是?”
她总是这样为他人设想周到。虽然早已猜到日情拒绝宴客的原因,逍萨还是为她始终不变的善良而感动。
“你可知道,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即使只是情妇——”偎着逍萨温暖胸怀,丝丝水光染亮了她黑色眼瞳,“我也心甘情愿。”
眨去眼中微微涩意,逍萨抬手轻顺着她的发。
“我知道……”她总是教他如此心疼而怜惜。
仰起脸庞,日情对他绽出一抹粲笑。
能受到众人的祝福,能见到这样的灿烂阳光,能这样抬头挺胸与他一同漫步在这草坪上,对这世界她有着无限感激。
仰望顶上舒人心怀的湛蓝苍穹,日情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逍萨将会倾尽一切的爱她、护她、宠她,也疼她。
静听林间悄悄袭吹着的风声,她美丽红唇笑意轻扬。
天是这样的蓝,风是这样的凉,对于往日一切风雨,她心早已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