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23

布布尔: 将夫



岳英扬撩帐坐起,随手披上床边衣架上的皂青色长衫,已三更了。

他一向是个按计划行事之人,在没有战事的日子二更时睡下五更起身,接着到校场出操,午前是在书房批改公文,午后则是听取各位参军及军师的报告。再接着到附近刚开垦的农地里转转,前些时播下的蔬菜该可以收了……傍晚就回到由镇衙门临时改换凑合成的将军府,嗯,路上还要绕去添香楼,几天没去红药怕又要念叨他了。晚膳后不是练习已经生疏了很多的武功就是要啃那些生涩难懂的兵法……

他的一天就犹如田地里犁拉过的轨道,没有半点偏差。底下的兵士也明白,自己的将军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哪怕他比大多数看起来张扬而又跋扈的人都来得有资格。

但是今天他起来的时候只有三更。

他是那种醒了就不可能再转头睡回去的人。

所以他决定披了衣服到外院去转转,三更时分的外院对他来说是新鲜的,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熟睡中。常年的征战使他明白充分的休息对赢得一场战争是多么的重要,所以当他想睡的时候通常都可以睡得着。但是那是在战时,而现在离最后的一场小规模的冲突也已经有五个月的距离了。

这代表他离开卫城已经一年了。

呵呵,没有意识到一年的时间就弹指而过,他还以为会更久远一些的,就如昨年他请战时所想一般。

他是不得不回去的,卫城!

他作为一个国家的将军所应该保护的都城,去见那个他所要死命效忠的君主——圣朝的皇帝!

居然想起了午后刘参军带着宫里的御使出现在书房里时他的表情!「看吧!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唉……」岳英扬很惊奇他居然可以感觉得到刘音真参军当时一定叹了很大的一口气。

那个御使带来的是催他班师回朝的金符。

半个时辰后又是一道。

再半个时辰再一道。

皇帝还真是了解他啊!知道用一道金符是催不回他的,哈哈。

所以他刚才的梦境里才会是卫城的皇宫里的金碧辉煌,以及像是附身之蛆般的卫城的黑暗与腐朽。哪怕现在坐在卫城最高位置的是被天下百姓敬畏的圣朝的皇帝--名叫司徒恭弘的那个人!他是不能阻止卫城的堕落,只会加速它的崩塌!和着圣朝的王权一起……

所以他也早就知道今天一定会在夜半三更就醒来,他是要为了回到巨大蚀流的中心做些准备的,哪怕只是先在心里小小的自我嘲讽一番,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更加的巩固了那个他恨不得早些颠覆的王权。


第一章

圣朝的江山是上一代的皇帝一寸一寸打回来的。 到了这一朝,太子少年即位却没有别的少年该有的稚嫩,反而老道地叫人吃惊。只有短短三年,少年君王的手段已经叫任何一个曾经有所企图的人甘拜下风。

所以现在进入新君治世的第五年,除了边疆不时地动荡,大圣朝正处于国泰民安的兴盛时期。

「皇上……长江下游沿岸前些时候又发现两起天朝的盗匪在边境处肆虐……这……」两朝元老的老宰相到现在还是不相信自己会摸不清自己看着长大的帝王心里真正的心思。

可是老宰相等到的只有又一次的寂静。司徒恭弘侧靠在大殿顶端的龙椅上,不发一言,冷眼看着底下急得只差举袖拭汗的宰相。

「皇上……」……龙心难测啊……而且少年皇帝身上老是带着一股已故老皇上都没有的阴冷,果然伴君如伴虎是没错的。

「宋爱卿,你今年怕有六十八了吧?」高高在上的人斜挑起半边眉毛,用和表情同样清冷的声音问出和老宰相所奏之事没有半点关系的话。

「不敢欺瞒皇上,老臣今年就满七十了。」这……这与边境不宁有何干系?

「已经七十了啊……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回家含饴弄孙了啊。 」

「老臣不敢!老臣愿意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这个不是明摆着叫他告老还乡吗?……想老皇上还在的时候……哎……

「是嘛……朕的确是有许多要仰仗老宰相的啊,例如……老宰相替朕走一趟北疆,把那个抗旨不遵的扬威将军给朕请回来如何?」语气明显的提了起来,里面不悦的成分越发的多了。

「臣惶恐……」他除了这句再也找不到该说的话了。却也终于知道了这问题是出在远征一年有余的扬威将军岳英扬身上。

岳英扬,官职正三品,先皇在位时的武状元,是先朝将军岳传之子。官拜扬威大将军,新皇即位前的太子太保,一年前自愿请战出关收复被契丹人侵占的西疆重镇——碎叶镇。谁知却是一去不回!以重建边防的借口拖延回朝,战事平息具报已有半年之久……手持军符而不回朝,那的确是重罪啊!

半月前皇上终于耐不住一连传下三道金牌令箭,只是到了今儿早上还是没有得到从前方传来的任何消息……

「鲍达!」司徒恭弘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没有被叫到的人都在心里默默庆幸着。

「臣在。」兵部侍郎鲍达从列位上前一步,跪下听令。

「给我发下第四只金牌令箭!直到岳英扬回来为止! 」

「臣遵旨。」马上回去找人吧,可怜了那些驿马……一路上又得赶命啊。

「你亲自去!人要是没和你一起回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司徒恭弘的声音不大,说话的语气也并不是很阴沉,但是听到鲍达心里就像先过了一道冰水一样的寒冷。

「臣……遵旨。」看来这次要是真的催回了 岳将军只怕不死也要去层皮了。

「没事跪安吧。」司徒恭弘终于挥了下手,然后一撩衣摆准备离开。

「恭……」恭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外面唱礼的太监尖着嗓子唱到:

「扬威大将军回朝!殿外请旨! 」

众人的动作一致地停了下来,先是集体朝殿外看,又转头看殿上的司徒恭弘。

「不见!」司徒恭弘眉毛也没抬一条,转身走进大殿后的阴影里,仿佛刚才叫人去催的人不是岳英扬一样。

被拦在殿外的岳英扬一身官服轩昂不减。

早知道皇帝这次一定会气怒非常,没想到却还可以控制住自己不把他当场推出午门。离开将近一年的时间,就算是再熟识的人多少也会有些改变,何况还在成长中的少年。

岳英扬转身离开,先到宫门口牵了马匹,就这样可以先回去安顿好红药也好。

自己出发的时候是绝对没想到过自己会带回一个女子的,而红药……想到红药,岳英扬的嘴角就会不自觉的带上一个浅浅的微笑。

红药是坚强的。

红药是他们所收回的碎叶镇上唯一没有逃走的女性之一。官宦人家出身的她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应对有礼。虽然最后被迫流落青楼,却能够在连身强力壮的男子都惧于契丹兵的野蛮时期,带着几个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的弱女子留了下来,并且活了下来。

岳英扬几乎是没要什么理由就被这样的一群女子给折服了。

尤其是在看到她们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情况下居然还要保全一群弃狗时,他大笑出声,然后被——深深的感动。

原来他们打仗也还是可以保护这样的人是不是?原来他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后来红药就成了他的红粉知己,到那天决定要回朝的时候连想想没有多想的就说了:红药,和我走吧。 他只想为了这样的女子能够多做些什么,她原本就应该是南方清浅的池塘里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

红药没有说话,只是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南下,和他一起。

岳英扬是在回到卫城的第二天正式觐见了当朝的天子。

司徒恭弘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遗传自皇家的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只偶尔在听岳英扬报告边境的情况时挑起那条灵活而形状优美的眉毛,除此之外就连该有的询问和责难全都没有。

看来在他离开的时候少年君王又更加会做戏了,或者是变得更加地任性。他的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成熟的皇帝该有的样子。长大的只有挺拔的身体而心智却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变化……

「……现在边境战乱已经全部平息。」吐出结束语,岳英扬抬头看向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的司徒恭弘。

大殿上的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吹掉一根针惊了驾!

「没有了吗?」司徒恭弘的样子明显地过于慵懒,「小顺子。」就好象连说话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动作。 皇帝的龙椅下面闪出从小服侍司徒恭弘现在已经是宫内太监总管的李全顺,手上捧着似乎是早就拟好的圣旨。

「岳英扬听旨:

奉天呈昀,皇帝诏曰,扬威将军岳英扬出兵期间违抗圣旨,欺君罔上,拥兵自重,胆大妄为,罪大恶极!但是朕念在岳英扬抵御外敌有功,决定从轻发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免除一切官职,回府候旨,待一切查明后再行发落!

钦此! 」

「臣领旨,谢恩。」岳英扬倒也平静,不卑不亢地把旨接了。

「退朝。」司徒恭弘正眼也没看过岳英扬一眼,就施施然从侧门摆驾回宫了。

呵呵,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了,一回来就给他下马威……撤了他的官职,还说是从轻发落的啊。他是想要让他明白没有他大圣朝司徒恭弘的庇护他岳英扬仍旧是一钱不值吗?! 还是要他以后更加珍惜手上几乎可以颠覆大圣朝的兵力?岳英扬站在皇城门口回望,发现身后的皇宫比自己在北疆的时候回忆里的来得还要灰暗。

卫城的天比北疆的亮得早,不到早朝的时候岳英扬已经起了,早早拿了已经多时没有擦拭而快生锈的配剑,到院子里认真的舞着。

斜斜一剑刺出,光是剑风就已经撕裂了前方的空气,不等剑锋及体,院子里高大梧桐树上没剩的几片叶子早已应声而落。

「唧唧吱吱……」突然剑下传出燕雀的鸣叫,岳英扬大惊撤剑,却是已经不及,闪念间只好把剑风卸开一边,双脚在树身上轻点而上,一个翻身已经捞了那窝小鸟在手里。

草枝搭成的鸟窝里四只小小的雏鸟看不出是什么鸟,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个个张大了嘴呻吟着,生命形态脆弱得几乎不用特意去摧残就会自然凋零。

有一种想要马上就破坏的念头。这种时候孵出的小鸟多半也是熬不过卫城寒冷的冬天,与其到那个时候倍受折磨却还不如经他的手早早结束来的好。这时另一声尖锐的啸声从半空传来,岳英扬抬头看看,一只灰色的雀鸟在他头顶不停转着圈哀鸣着,大概是母鸟看到自己的小鸟陷入危险所发出的悲泣。

岳英扬孩子气地把手上的鸟窝举高,母鸟却还是只敢远远徘徊不敢靠近来。既然看到自己的孩子身陷陷境,却还是因为自身的安全着想而不敢近前,果然却还只是个畜生罢了。

岳英扬有些失望地放下手,却又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有对着那只母鸟有怎样的期待呢?明知会粉身碎骨还是义无返顾?这样的决心却是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要求眼前一只小小鸟儿。

「爷,早膳已经好了。请爷趁热用吧……」红药在桌边把餐具摆放好,抬起头来却眉心轻皱。

岳英扬早上还好好的袍子从腰以下的地方完全的消失了,只剩下两条包裹在白色中裤里的有力修长的腿。

外面院子的大树上有个在寒风中依然坚固的用衣服的下摆固定在枝干上的小小鸟窝。

结果当天岳英扬也没有吃到红药帮他备下的那一桌早膳。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宫里的人已经等着了,皇帝要提审岳英扬!

合着手腕上磕碰得叮当做响的黄金锁链的声音以及俯身托高自己的双腿在自己身下的小穴里抽送着的男人的节奏,岳英扬无意识地摇摆着腰身。

「带着八万的大军,滞留边疆半年……是真的想拥兵自重吗?」男人边冲刺边啃咬着岳英扬胸前挺起的红点。

「恩……没有啊……」早就习惯男人可以称得上略微粗暴的交合动作,岳英扬已经可以在其中只接受快感的部分。

「那为什么不回来?!」男人打定主意不再相信岳英扬的鬼话,抽出已经持续运动了很久却还是肿胀的分身后再度抬起他的腰没有任何怜惜的进入他!

「啊……事情没……没做完……啊!」被猛烈撞击的内壁传来令人目眩的收缩……岳英扬本来压抑的喊声拔高了一个音调。

「叫……大声一点啊……」男人似乎很享受岳英扬在自己身下发出如此高昂的声音,立刻又照了那里撞过去。

「别……别啊……慢……」已经语不成调的岳英扬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那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因为情事而变的嘶哑的声音像是直接响在岳英扬的脑内。仿佛被男人肆虐的不止内壁,还有脑内的血液一样!

「……呵……恩……催……不是……你催我回来的……」刚才被男人锁到身下的榻子上时撞到的后背的骨头快散了,还有从早上到现在没有进食的空腹,而皇帝还在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内脏,混合着强烈到无法承受的快感……他好象快要吐了!

「慢……」岳英扬想尽量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是男人仿佛气恼与他刚才对自己问题给出的答案,又是一下偏要猛力撞向让岳英扬都无法控制的点上。

「哇!」岳英扬一个精神恍惚,果然吐了出来。

「岳英扬!」随后是男人失声的大叫,接着是咒骂的声音,但是岳英扬已经没有太多的神智去关心那些了,最后的清醒是记得男人狠狠拍了几下他的臀瓣,他反射性的收紧了内壁,随着一股热潮,身下也一阵温热。然后……挂在了龙榻上!

「……」皇帝看着一榻子的狼籍,简直没办法相信自己最后居然射了!在一个吐得一塌糊涂的人身上他居然不光做了,还情不自禁的射了……这要是让某人知道,他以后的脸还要往哪里搁啊! 最不可饶恕的是--那个某人现在不光昏得人事不知,而且居然还能在昏倒的时候也射了出来不把自己憋着!

皇帝好象出去了,呵呵。能够忍受他这样的羞辱,该说是他的忍功又精进了吗?不过自己好象也到了尽头,快要再也撑不下去了。这次只是稍胜了一筹吧,只不知下回又如何,说不定就熬不到胜利的时候了就先崩溃了吧。

刚刚皇上问他有没有拥兵自重的打算,说实话有过啊,不过不是现在。是刚刚取得了虎符,知道自己也是可以带兵的时候!看着校场上那么多威武雄壮的男儿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救他于水火,至不济也可以趁带兵外出的时候逃得越远越好……但是那一切都在老父亲的一席话下瓦解了。

他带着他到了将士们的营房,那里的兵士们看起来全没了战场上威风八面的样子。玩耍的,追逐的,打闹的,上劲的……父亲说那样战场上最低级的兵士都是由一个个有生气的孩子组成的,皇上是信任他才会把圣朝这么多条的人命交到了他的手上!而做为一个好的将领,最基本的条件不是能够打胜仗,而是要让自己带出去的人都平安地回到他们亲人的身边。

如果他真的爬到手握重权的位置之后向皇帝宣战,那么他势必得把全国无辜的人民都卷了进去……所以岳英扬放弃了……他无法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这么多人的痛苦之上!所以注定他都逃不开皇帝的黄金锁链!

眼睛看着御书房房顶上彩绘的龙游江湖的图,被涨得生疼。

他仔细看过这幅画已经多少次了?他几乎可以背着说出来龙身上每片鳞片的颜色,或者底下每朵祥云的形状。

他看了多少次的图就是被皇上用链子锁了多少次。

已经七年了。那年司徒恭弘还是太子,先皇还没有驾崩,他二十一岁刚刚考取武状元……

今天是岳府上上下下最高兴的日子,因为老将军唯一的儿子岳英扬在今天被司徒恭弘亲点为今科的武状元!

岳英扬是老将军老来得的子,老将军一向说自己杀孽太重,命中本无子的,是菩萨看他行善积德,所以老来了送他一个儿子。小小的岳公子是在那种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的宠腻中长大的,却意外的没有沾染上半点纨绔子弟的气息,反而是从小跟着父亲的背后学了一身的浩然正气与刚直不阿。今天又靠自己的实力考取了武状元,就连皇上看着了也是直直地夸赞的。所以老将军今天可是喜得连胡子都要飘起来了。

「好好,岳将军果然虎父无犬子,朕果然没有看走眼!」再次看到英挺轩昂的岳英扬,皇帝再次为自己老臣得子如此而赞叹着。

「岳爱卿啊,老将军可还好啊?」当年攻下卫城时还跟着自己的将相良才如今已告老还乡,果然他也老了啊。

「感谢皇上垂询,家严很好,只是为了无法再为皇上效忠而不安。」岳英扬连头都不抬,反正他对皇帝的长相也不好奇。

「有这个心就够了,岳卿是该回家享福了……」皇帝正准备再度开口,御书房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

「我要出宫!」匆匆闯进来的却是一个只有半大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和皇帝对峙着,满身的气势倒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准!」皇帝的话音转而阴郁,绝对没有任何质疑的空间倒是比刚才和岳英扬说话的时候还要严厉。「你要是看上什么想要什么一律叫他们弄了送进宫里就是了,只出宫是不行的。」

「我就只要出宫。」少年的眼睛直看着皇帝,却发现自己的愿望是没有办法达成了。

「那我要黄侍郎家的千金。」少年的眼睛说明自己根本没有想要那个女人,只是想再次挑衅。

这个时候岳英扬却把头抬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想看看那个可以对皇帝如此无礼和任性要求的少年。

「明天朕要黄侍郎把他家千金送来,你先下去!这样让人家看热闹成什么体统!」皇帝眼里逐渐出现风暴前夕的征兆,和他做出的对少年放纵的举动极为不符。

「不要,不要!我不要了。」少年颓败的转回身,却正好对上岳英扬那双带着不赞同的眸子。今天出不去宫就算了,竟然连父皇身边一个大小子也看他的笑话!少年气急了,却不当场发作,只又转了回来,指着岳英扬肯定的开口

「我决定就要他了!」

就只因为太子当时对皇帝的一时挑衅,岳英扬就注定要作为皇室的牺牲品,被放上祭台。

当皇帝义正词严的拒绝少年的要求的时候岳英扬以为自己的奇遇就到此而止,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会在回将军府的路上被预先埋伏的人打昏,绑到了后来才知道是太子的少年面前。他几乎难以置信这个跋扈的少年就是太子,是他以后所要效忠的大圣朝的皇帝!

只是因为他的太子身份,是以后要当皇帝的人,所以可以为所欲为,所以他就要被一队太子侍卫像拖一条狗一样拖到了太子的寝宫。

但是真正让他崩溃的却是在神志刚刚恢复的时候听到皇帝瞒着太子对旁边的太监吩咐到:「这个奴才的性子还不清楚,你们找条链子把他绑着,免得伤了太子。 」

在岳英扬眼里前一刻还是关心臣子,威严但是不失慈爱的老皇帝瞬间扭曲起来。原来这个就是他们岳家所宣誓要效忠一辈子的皇朝。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太子不甘心自己被当着他的面被严词拒绝所以想到的花招,没想到却是只有皇帝的默许太子才会这样把自己的毒手伸到了宫外!

所以他被一条金子打造的链子一绑就是三年!他只不过是一个太子还算看得上眼却不知道还有没有野性的奴才,不,是狗!那些绑他的人才是奴才,他不配!

被一个小自己七岁,身高还不及自己胸部的小孩从背后自己最隐私的地方没有任何顾虑的插入是怎样的感觉?

岳英扬却只有麻木。自从他知道自己是条狗之后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那是人才会有的神经反应,狗是不怕这些的。

所以他知道太子只怕是最痛苦的那一个了,没有经过润滑的干燥肠道摩擦着他肿胀的欲望,经过了三次的努力才总算全部的进入,只是从岳英扬身后留下的血也染红了一床的白色缎子。

到最后太子也没有在他身上解放出来。

幸好岳英扬已经昏死了过去,要不然他那时一定会笑出来的,那样说不定就没有今天的他了。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太子在经过那样的不愉快之后竟然还没有放弃!当岳英扬的身子被太医认定死不了,可以再为太子服务了之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大堆瓶瓶罐罐,满满地涂了岳英扬一身,从里到外,总算是如愿一场。

然后是漫长的七年。

岳英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竟然可以熬过这样的七年。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从第三年后,太子已经登基后的第二年就不再用链子绑他了,他恩准他可以被当作一个人来对待,他是不是该叩谢大恩?只是除了他惹太子生气的时候,那时侯的链子是少不了的,地方也由原来的太子寝宫变为御书房!因为新皇要他明白控制着他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要皇帝点头的太子了!现在他就是皇帝,整个大圣朝的权利代表!

再过一年新皇的地位已经巩固了下来,所有当初是竞争对手的皇子全部被明升暗降送到地方。他也借着对皇帝小小的抗旨不遵居然由当初的太子太保一降而为宣节校尉!有了领兵打仗的权利。虽然明里是降了职,但是对他确是无上的恩典,他生平第一次充满感激的叩了头谢了恩。

既然可以领兵,他只要有机会就上战场,然后拼命,然后立功,升职;今天的他已经是扬威将军,但是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在皇帝的床上却还是一只狗!

到了第七年,他却还是躺在御书房的榻子上被皇帝的一条金色链子锁着动弹不得。

岳英扬在链子允许的范围内,抬起手遮住发涩的眼睛。皇帝到底还是约略输他一筹,要不然等到他现在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再在旁边大声的笑话他岂不是可以把先前的仇一次都报了。

已是暮秋时分,但是人力明显胜天的深宫内院却满是春色夏彩争奇斗艳。忽然一阵辗辗转转秋风拂过,满树桃红终究还是逃不过嫁于风水不用媒的命运。

紧靠窗边的宽大卧床用着飘飘忽忽的白色纱帐给人若隐若现的诱惑。

一只骨节分明的光裸手臂从帐内横伸而出,本来应该是极破坏画面美感的一部分却又因为手主人的那份慵懒,反而显得怪异的协调。

手就这样搭在了床边,仿佛无力以为继,又好象专程就是放在那的。

半晌,帐内竟然又伸出一只手来,同样大而有力,但却相比更加光滑白皙,说明了两只手绝对属于不同的人。

第二只手直直地覆在先前的手背上,直到十指交握,才把那只手又一起带回来了帐内。

岳英扬好不容易逃出的手又落入司徒恭弘的掌握,被捕捉到的后果就是牢牢固定到头的旁边,司徒恭弘一边低头吻住岳英扬因为欲望而微微张开的唇,一边缓慢的推进着自己在他体内的高昂。

还没有出口的呻吟立即被对方的舌头所接受,手被握得生疼,但是落到身体上的力道却是刚刚好随着司徒恭弘回复运动时节奏产生温暖。

整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缓慢和有序,两个人都在享受着无上的欢乐却不会担心下一秒会气力不济。

有时司徒恭弘会用这样的形式和他做爱,就仿佛恢复了两个人在七年间所培养的全部默契。只有在这个时候岳英扬不会做出一些看似无意其实有心的无礼举动惹得司徒恭弘生气,也只有这个时候岳英扬会在司徒恭弘的身边做着一个很奇妙的梦,梦到自己小的时候被爹娘带到城外河边去郊游,而他就在趴在娘的腿上晒着三月的太阳。

只有当皇帝的权威在岳英扬身上得到绝对的服从的时候司徒恭弘就会用这样温柔的方式融入他的体内,就像再凶狠的奴隶主也会给自己的奴隶一点想象慈祥的空间一样。哪怕岳英扬的服从并不是真心的。

在岳英扬那天早上被召进宫后的第五天,在两人都身心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司徒恭弘带着深思的目光,用比以往更加温柔的方式拥抱了自己的禁脔。

「休息会儿,等会让小顺子送你回去将军府。你累了,多调理几天吧。」司徒恭弘边坐起来边整理着衣服,却弄不好腋下的系带。偏偏为了两人的方便这个小小角楼里除了平时的清扫之外没有宫女太监值班。

岳英扬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哪门子的魔,看着看着就坐起身来接过了手替司徒恭弘系好了带子,还顺带帮他穿了中衣,再披上外面的龙袍。

「你就今儿看着毛顺些,平时都跟个野猫似的。」司徒恭弘笑着拉过他还在整着衣领「爪子」,凑过头来就要啄着他的嘴。

岳英扬却生硬地把头转了开来,手被司徒恭弘抓着的地方还有那天被锁住的痕迹,痛啊。

「爪子又伸出来了不是。下次朕就把你的爪子都拔了!」司徒恭弘却还是把嘴伸了过来,只是没有再吻他,倒是在他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小顺子,你在这伺候着。」司徒恭弘推开门,立刻泼洒了两人满头满脸的阳光,岳英扬失神地看着司徒恭弘离开时的背景,眯起了眼睛。

回到久久未归的将军府自然少不了一番安慰与解释。皇帝下扣了他的人,对外放出的风声却是押入天牢候审,而且不准任何人探视。岳英扬早和李全顺那里套好了招,决定就这样应对着。

老将军得知他被撤了职,又被扣在了牢里,急得胡子都白透了,和夫人就在将军府住下了,边连夜托人到宫里打听消息。边想着要是还没有消息明儿一早就到宰相府里去想想法子。而不得不出来招呼老爷夫人的红药这会儿正在一边开解着一个劲掉眼泪的老夫人。

整个将军府都鸡犬不宁的当口,大门被推了开来,却是李全顺送了岳英扬回来。

「英扬……!」老夫人看见儿子进门就扑了上去,岳英扬整个人往后一顿,但还是打起力气挺了下来。

「娘,儿子没事,你就被担心了。」话是岳英扬咬着牙齿说的,腰下面的部分隐隐地抖着。

「来给娘看看,有没有哪儿受了伤啊。」偏偏老夫人是疼儿心切,抓着他就是不放。

「老夫人,您可轻着一点,岳将军可是带伤的身子。」倒是旁边的李全顺看出了岳英扬苍白的脸色,开口解围道。

岳英扬白了李全顺一眼,要是让家人知道他受的是什么伤,那不是要让他撞墙自尽!

「伤?儿啊,伤着哪了,要紧吗?快!快叫大夫啊!」老夫人一听到一个伤字,好不容易在看到儿子进门时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不打紧的娘,一点小伤,不用叫大夫了。」岳英扬又瞪了李全顺一眼,吓得李全顺觉得一根脊梁骨冷冰冰的,只得又赶快着开口。

「老夫人放心吧,只是皇上气极了打了岳将军两板子,在家里养几天也就没事了。」这回应该没有乱说话吧,怎么也要帮岳将军把这个谎给圆了。

「还被打了……英扬……」老夫人摸着儿子瘦了一圈的脸,儿子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啊,叫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唉……」老将军被夫人挤到了边上,就差垫着脚看了。先前还为他抗旨不遵生气,听到岳英扬被打的事,也暗暗的叹了口气。

「爹娘,别为儿子伤神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只是休息两天也就好了。」岳英扬把老母亲带到大厅上手的太师椅上坐下,又转头朝李全顺做着眼色。

「是啊,老将军,老夫人,现在皇上已经原谅了岳将军,一切都没事了,只等过两天圣旨下了岳将军就官复原职啊。」李全顺马上机灵地到老将军身边把他也搀到椅边坐下。

红药又马上的给两老端上热好的茶,这才哄得府上安静了下来。

「李公公,麻烦你了,也赶紧回去歇着吧。」岳英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张床,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躺着。但是他却不能,全府上上下下的事情还得他打理着,父母还要他来安慰,只能先把李全顺给打发走了再慢慢处理了。

「岳将军,你不是为难奴才吗?皇上吩咐着要看到岳将军躺到床上休息了奴才才好回去复命的啊。」李全顺其实也是为了帮岳英扬,只有他那急的糊涂了的爹妈才没有看出他已经忍得发青的脸色了。

「是啊,爷。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房歇着吧,老爷夫人有我伺候呢。」倒是一边乖巧的红药已经看出岳英扬的不适,柔声劝着。

「是了!红药,你和李公公先扶少爷回房里去休息!都是我们老糊涂了才拉他讲了那么多的话!」老夫人也悟了过来,岳英扬可还是带了一身的伤啊!

「娘,儿子……」待岳英扬还要再开口,老将军已经一吹胡子:「还在磨蹭什么,回去躺着去! 」

等岳英扬在房里躺好,裹着暖烘烘的被子,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家了。

每个人都是那么真实的在关心着他,而不用像在皇宫里那样看人脸色,小心翼翼,还得想尽心思和皇帝过招。也许他真的是累了。

结果李全顺还没有出去,只看着岳英扬的头沾着枕头,眼睛合上气息就沉稳了下来。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才又帮着岳英扬吩咐着房里的丫头:

「不能随便的换衣服搽澡,免得受了凉,明儿一早就有太医来瞧的,也不用再请大夫了,只让他睡醒了喝点清淡营养的东西也就够了。 」

这才安安心心的走了。

岳英扬醒来的时候却是满屋的昏暗,再看窗外已经到了深夜。

身子上的倦怠已经退了六七成了,看来这一觉倒是睡得值得,只不知父母都回去了没有。掀了被子低头一看却又大惊,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衫子!

当下已经干透的背后立即又出了一身的冷汗,涔涔得顺着脊背往下滑。心里只觉得这天地都崩塌了。

眼看着他人摇摇欲坠,只得伸手扶着了床边的矮几子。就听哐铛一声却是碰翻了几子上还搭着巾子的水盆。

外屋亮了灯,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掀开门帘的地方射进外屋昏黄的灯光,进来的人影摇晃不定,倒是显得比几乎把持不住自己的岳英扬还要恍惚了。

「爷,你可醒了。怎么起来了,有什么想要的吗?」红药扶住他膀子的手都是那样的巨力。

「我……没事,」难道是红药帮他换的衣服……「我身上的衫子……?」岳英扬再次挥开红药的手试探性的问着,边控制不住自己发抖。

「是我前些日子看爷原来那件海青色的衫子有些老旧了才比着做的,不合身吗?是不是有些单薄了,爷很冷吗?」红药抬头看他,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红药又想起这几天拿了帕子帮他擦汗的时候在他脖子手腕子上看到的那么多深深不退的痕迹,在青楼里打过滚的她怎么可能不明白那些东西出现在身上的含义。但是……他的身上又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痕迹……红药没有问,还有岳英扬明显不是简单问着衣服的事,和他对她的碰触一直以来排斥的态度他一定是以为她没有感觉出来吧……这么仓皇的爷是她所没有看过的,一定是被狠狠地伤害过了吧……如果他这样希望的话,她全部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要他可以安心……

衫子是红药做的,那么换衣服的人……岳英扬不禁又晃了晃,红药赶快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肩上让他靠着自己站定。再才小心的搭着他到床边坐下。

等岳英扬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盯着红药的脖子看着,那样认真,那样的阴郁!

他居然是那样认真的考虑着要杀掉红药!

只是为了保有自己已经早就残破不堪的自尊与人格。他没有半点犹豫的考虑自己和红药之间的距离,那个自己带她回来的时候打算要给他幸福的女人!

「呵呵……呵呵……哈哈!」岳英扬几乎是抑制不住的狂笑着。既然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自己还在否认些什么,难道他杀了红药就可以抹去一切令他觉得羞耻的存在吗?他只是在逃避而已,被发现了也好,那样他也就可以活得更像一只狗,而不用在别人的面前强装自己是个人!

他不怕当狗的,只是怕已经不是人了却还得活的像人,然后拼命说服自己在人前自己就得是人不能做狗。

「爷?」红药小声的询问着,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命悬一线。

「下去吧。」收了笑声,岳英扬说话的声音又只剩下了疲累。他已经不想知道是谁帮他换的衣服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杀人他做不到,自杀那更是不可能的。要是能够自杀怕他早已经死过千万遍了!

「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红药叫李公公过来。还有太医,这些天也全在府里候着呢。」红药红了眼睛,刚才看爷笑得好心酸。明明是在笑,却透露出太多的伤心与绝望。

「李公公?」岳英扬一把抓住红药的腕子,抬起头来的脸上神情像个疯子。

「李全顺公公啊。爷这四天没醒,皇上第二天里就让李公公在府里守着,爷醒了再回宫回话。连着太医这些天也都是没天的守在爷的床边的,这会儿看爷平稳了些,大家刚到厅子里坐下。」红药一口气的回了,既然这么多天都是李公公帮爷换的衣服,那么李公公一定是知道爷身上那些个痕迹的了……如果这样推想的话,那么那个在爷身上留下痕迹的人……红药手脚发冷的想到了答案。只是既然伤了爷之后又派了自己的心腹过来仔细照料着,那个人也是真心在乎着爷的吧。

「叫李公公过来吧。」岳英扬放了手,颓然的又倒回了床上。

「岳将军,您醒了就好了。皇上可挂着您呐。」李全顺刚进门就看到岳英扬丢了魂般靠在床上,手里还揪着身上衫子的袍角。以他的精明哪还不知他担心什么立马又接着道:

「您身上的衫子是小人给换的,给大人诊病的那也是宫里皇上身边的太医。岳将军不用担心,只专心把身子养好了就是了,奴才知道该怎么做的,怎样也会保了岳将军的周全,这也是皇上吩咐的。」李全顺又扶岳英扬躺下,掖好被子,才在床边恭敬的站好。

「前儿岳将军刚躺下,皇上的圣旨就下了,因为查明岳将军实在是因为帮助边疆建设才拖延回朝,岳将军官复原职。只等着岳将军身子好了才到朝上扣头谢恩。」李全顺自顾的说着,岳英扬却不答话,只是木然地躺着,到最后听到官复原职,却连眼睛也闭了。

李全顺知道这就表示岳英扬不想再听了,也就低着头退了出去,服侍了皇上十五年,也和岳英扬接触了七年,多少都知道两人碰倒一起就是冤家,这要是皇上把这个心用到了某个皇妃身上那不知是多叫人称羡,又或是岳将军是个女子……唉,可惜两个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而皇上对待岳将军又是一门的小孩心性,才把两个人都整得遍体鳞伤。岳将军昏迷不醒的日子,皇上在宫里倒也瘦了一大圈,只是碍着规矩不能出来,要不然不早就把将军府都给翻了。

不过倒也只有闹着岳将军的时候皇上还像个孩子,对待起其他的人来……不提也罢!

既然皇帝叫岳英扬在家把身子养好了再去谢恩,岳英扬也绝不客气,只是因为当时肠胃不适和体力消耗过度而来的小毛病就拖延地捱了大半个月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早朝。

这些日子司徒恭弘早在宫里急得差点连房顶都掀了,左一句狗奴才,又一句岳混蛋,只差把幼时到街坊间游玩时学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李全顺只得唯唯若若地应着,边更加勤的往大将军府里跑,却趟趟都被岳英扬以要么就是身子还酸疼得紧,要么就是今儿肠胃又不好,劳动不得的借口给堵着,开口催也不是,不催更不是,两头的受着气。

到好不容易岳英扬开始按时上朝了,两人间的气却斗得越发的大了,司徒恭弘老是在朝上趁其他大臣奏表的时候变着法儿的讽刺岳英扬,岳英扬要么来个相应不理。要是回了也是牙尖嘴利明里毕恭毕敬,暗里也是夹枪带棒,非要闹到司徒恭弘脸红脖子粗不可。

看着皇上和将军之间紧张的气氛,其他的大臣更加不敢开口,有事非得奏也是尽量简洁了事,免得被两人间的炮灰扫到。心里对岳英扬可也是佩服得紧,想当今的圣上,从一十七岁即位,到今天二十二岁,天下莫不敢违,极尽任性,怕也只有岳英扬敢这样当廷力抗了。

岳英扬却是有苦自己知,他会这样反常的反驳着司徒恭弘并不是看不过他任性的举动又或以国家大事为己任,却只是从那天自己怀疑红药帮自己换过衣服以来心里一直惴惴着,偏又想到这世上哪有可以包住火的纸,这件事即使今天不暴露,改天也不可能瞒住全天下人的眼睛耳朵。

皇上是不怕别人知道的,先皇就有纳男妃的记录。但是他却不行!

他是带兵的将军,不是那些娇弱得要以色侍人的男宠!再说皇帝待他……岂能以男妃等同之。到时候皇帝一拂袍袖还是一个至尊无上的君王,他却只有落得身败名裂,背后还得任人指指点点,质疑他到现在的功勋到底是在战场上拼命来的还是在龙床上讨来的!

虽然在皇帝身下他可以当自己是条狗,但是站在将士最前面的他却是非要当个人不可的!而且还要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顶天立地的男人!行军打仗不是他用来逃开皇帝的工具,而是自我证明的途径,那些帐下的兵士不是他的棋子,而是他羽翼下的力量!

所以岳英扬迷惑了,越是想着要逃开越是烦躁着。他到底还是无能为力的……

从早朝下来,岳英扬前脚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后脚就见老将军跟前的家人来报,老父母找他有事,请他过府一叙。本来在朝上和皇帝斗得精疲力尽,只想回来可以不用再强装精神的岳英扬只好又打好劲头,随了家人往隔了三条街的老将军府去了。

「英扬,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把终身大事办一下了。」老将军一见儿子也不绕弯子,直接就奔主题开了口。

没想到老父母找自己却是为了这间事,岳英扬一下哑口无言。

「你知道爹娘就你一个儿子,我们年事也高了,现在你出息了,我们也就只等着盼着在家含饴弄孙呐。前些年你总以男儿志在四方为由推了那么的提亲,可是这次你自己却带回了个红药!这回该没有话说了吧!」老将军也想过了,既然自己家儿子不喜欢高门大院的闺秀,就先随他吧。

「是啊儿啊,这个红药我们是看过的,虽然不知道出身怎样,但是人还乖巧,前些日子你病的时候也多亏了人家照顾,为娘的也喜欢啊。」老夫人想到当日红药对自己的服帖和孝顺就合不拢嘴。

「爹,娘……」当日带红药回京的时候虽然也想过她势必会从此介入自己的生活,但是现在……现在他已经不肯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够接受一名女子,就算那个人是红药也一样。

他的身边多一个亲近的人就代表他的秘密泄露的机会越大。现在他还可以找借口挡着红药的亲近,可是一旦拜堂之后呢?他要怎样用带着满是情事痕迹的身体来拥抱他的娘子……

「好了,这事就这样订了,红药出身不明,所以你就先纳了做妾吧!这些时家里也满是霉气,也是时候要冲冲喜去去霉气了!」老将军故意忽略儿子为难的脸色,自顾的决定了下来。

岳家要办喜事的消息很快的传了开来,顿时整个卫城上上下下都在谈论着这件喜事。

「岳将军,皇上召见,请将军跟我来吧。」第二天,早朝一下,李全顺就背地里把岳英扬叫到一边。

「李公公请带路吧。」岳英扬一整心态,早知道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成亲的事情的,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反应呢?是责怪他没有事先请示圣意呢,还是会恭喜他终于成家立业,然后重申对他的所有权?

他只是没有想到司徒恭弘对他成亲的事情会这么爆怒。

以至于当他被带到从来没有去过的朝阳殿——天子的寝宫,被狠狠地扔到真正的龙床上摔得七晕八素时,心里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的对待。

是了,皇帝一定是不甘心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他为什么会从司徒恭弘的俯下的脸上看到一丝疑为伤心的东西呢?所以虽然对司徒恭弘又过于粗暴的举动有所不满,但是岳英扬还是在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接近之后犹豫的抬手挽住司徒恭弘僵硬的脖子。

竟然瞒着他跑去玩什么成亲!当他这个皇帝是作假的还是觉得他会放他这么任性妄为下去?!气得早就失去理智的司徒恭弘本来是打定主意要比以前更加残忍的对待这个不知好歹的岳英扬的!但是他却没有做到,只是因为他该死的把那只爪子搭到了他的肩上,甚至都没有用什么劲,只是轻轻地搭着,更别提主动的亲他一下。

而且该千刀万剐的岳英扬的手搭上他时正好用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和平眼神看着他,而他另一只爪子也半推半就着握着他的龙袍的前襟……心里的火气忽然一下子就奇迹般的消失了,剩下的是满满的感动。

所以他才会现在一个人独自坐在床沿,看着帐内睡得香甜还小声打着鼾的岳英扬肠子都要悔青了!

「皇上,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奴才叫醒岳将军,好让皇上休息?」李全顺是唯一这个时候还获准在里面伺候着的太监,自然也只有自个儿去踩那个非踩不可的地雷。皇上的龙床啊,就算是东宫的皇后都是不能轻易睡的,可是现在皇上竟然让那个把他气得不清的岳将军把皇上挤了下来,自个儿睡得人事不知!

被瞪了……

司徒恭弘打了一个眼色让李全顺跟着出来,却还是任岳英扬好好的睡着。

「小顺子,你觉得朕对岳将军怎样?」司徒恭弘走到门口就转头迷惑的问道。

「皇上对岳将军……很好……」李全顺打了个哆嗦,好难的问题啊……

「朕也觉得对他很好……可是朕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答案他心里多少有些数的,只是他希望借着别人的口把他给否定了,他对岳英扬的感情并不是自己所希望而且乐于发生的。

「皇上……」就差成了司徒恭弘肚子里的一条虫的李全顺也有答不出来的问题。

「回答朕!」把他和岳英扬的事情从头到尾看得最清楚的小顺子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么问题的,他自己可以答不上来,岳英扬可以不理解,但是作为旁观者的小顺子一定可以看得更加的明白。

「皇上……是喜欢岳将军了。」一咬牙,李全顺还是把可能会触怒司徒恭弘的话说了出口。

……喜欢……好陌生的词啊,记得七年前他好象也是拥有这样的一种感情的,但是结果呢?

悲剧!这就是他拥有这种感情的惩罚!

「皇上,您一点也不喜欢岳将军!是奴才多嘴了,奴才要掌嘴!」看着皇帝恍惚的样子,李全顺就知道这回就算是皇帝叫他说也不应该真的说了实话!就当真的刮起自己的嘴巴子来了。

「小顺子,好了。是朕叫你说的。」他说了实话,却想把它改成假话。

「皇上。」自己总是拿皇上还是个小孩子这句话来安慰岳将军,但是他错了!皇上已经长大了,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坚强了。看着对着殿外满地的树影苦苦不语的司徒恭弘,李全顺差点就掉下眼泪来,皇家人的感情总是来得辛苦些的,而皇上……已经受了那么多感情的苦,喜欢的感情却还是再一次被岳将军激了起来。好?不好?已经不是他可以再说的了……

司徒恭弘看着自自己五岁就开始跟着自己的心腹太监,连他都看出来了,自己是喜欢岳英扬的。而据他对自己的了解,恐怕还不止喜欢……他是爱上岳英扬了……爱上了!

「很好!既然朕已经爱上了他!他就要有这个觉悟陪朕再赌上一把!」良久,司徒恭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着坚定的声音对着月空朗朗说道。

他不知道他要下决心再一次的投入一段感情竟然会是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容易,也可能感情早就放了下去,只是他今天才知道而已,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岳英扬……

「小顺子,明天早上早朝之后找人把岳英扬绊着,朕要去看看他要娶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然敢跟朕抢人!」司徒恭弘气得差点把自己的指骨握碎,只好收拾情绪,回屋抱着岳英扬睡觉去了,再不平息一下搞不好那个女人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留在殿外已经石化了的李全顺只好和蚊子苍蝇做伴去了。

刚刚皇上好象说了个不得了的词……他爱上……岳英扬了……皇上说了爱这个词!爱也!已经不是喜欢可以比拟的了……希望皇宫不要被他们拆了才好啊……阿弥陀佛!




第二天的早朝岳英扬没有来得及出现,因为司徒恭弘竟然在半夜里兽性大发,不顾他睡得烂熟就自行享用了……照这样下去,他要怎么回去准备婚礼啊!而昨天下了早朝就没有回将军府,也忘了派人回去交代一下,只怕现在红药已经急得到处找人了,只希望没有把爹娘他们给惊动了才好。

好不容易回到了将军府,门口已经挂好了大喜的红灯笼,门上也帖着大大的喜字,但是岳英扬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仿佛又掉到了一个更深的陷阱了,以后是再也不可能爬得出来。

穿过门廊,还没到大院,就感觉到了不对的味道。

按说这个时候府上都应该为了明天的婚礼而忙进忙出,但是偏偏目之所及却没有一个人影,整个宅子一片过分的安静。

岳英扬皱起眉,却不停步地向大厅的方向走去。

大厅里也就是气氛沉闷些,宾主也都各自坐下用着茶,只坐在堂上的那人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爷!」看到岳英扬进门,陪坐在从进门就对她审视着的客人下首的红药马上上前来请安到。

「你先下去吧。」看到堂上所坐的人岳英扬强打起精神,就像看到了敌人的猫一样竖起背上的毛。

「不准!朕……我今天就是来看她的!人留下!」坐在上座的天子,一身儒雅的长衫只是一身霸气没有收敛。

红药本往外跨的脚又收了回来,只回头看着岳英扬的表示。按规矩新娘子还没有过门前是不见客的,只因为爷还没有回来府上又没有待客的人她才免为其难吧。只不知到这个客人为何像是专门争对她而来。

「何必难为一个妇道人家,你来难道不是找我?」明摆着今天来的不是皇上,岳英扬倒不需要再讲什么客气,搬出皇宫里的那一套来折磨自己。

「当然不是找你,既然你昨天在我那一晚,我又何必今天再来找你。」皇上端了茶,客客气气地喝了。 眼角瞟向站在门口因为他的话而看向岳英扬的红药。

「那你今天根本就不应该来!」岳英扬因为他一句暗示性颇强的话提高了语气。他不该来,既然来了只要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也自待他以礼;只是他不该故意撇下皇帝的身份还来戏弄他!

「你要纳妾了,我怎么能不来道贺呢?嫂夫人,我怕还没有说声恭喜吧。」司徒恭弘把头转向红药,眼里却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鄙夷。

「贱妾……担当不起。」不知为何,红药再度抬头看向仿佛悠闲地坐着的青年时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岳英扬那一身的狼狈。于是盯着青年的眼神也带上了不自觉的探究。

青年给人的感觉就是尊贵,即使不用贵重的装饰物来衬托,那样的贵气也不是可以掩饰得了的。在岳英扬回来之前说话风度都是红药所没有见过的得宜,只除了那些争对她的浓烈敌意。但是在岳英扬一踏进厅子的时候红药就可以感觉到青年表情里那一丝浅浅地不自在和期待。是在希望岳英扬看见他的时候有个惊喜和怕自己的不受欢迎吧?相当直白的个性,红药却不会觉得讨厌。

果然,当岳英扬在说到他根本就不该来的时候青年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这些细微的地方因为对峙,两个当事人都没有留意,却被站在一边的红药摸了个清楚。

「我先还当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呢?却原来也不过是个青楼里出来的贱货!」司徒恭弘感觉到自己的气势居然压不下一个柔弱女子,顿时火大起来。把红药先奉上的茶盏子放回桌上,却一个故意失手,盏子砸到地上哐当巨响,散开的碎片落了满地。

随着盏子落到地上,红药知道青年是在顾忌着自己,而且似乎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皇……大人,请你回去。」岳英扬铁青了一张脸还在观察着皇帝的红药护到了身后,却不知这个动作看到司徒恭弘的眼里却只是火上浇油。他凭什么在他成亲的前一天跑到他的府上来羞辱他的新娘!就算他在他的床上是只狗也不代表他在自己家里也不能做人啊!

红药在岳英扬自己说漏了嘴之后已经肯定出现在将军府的人的确是当今的天子。而且必定是为了明天岳英扬纳她为妾的事来的。这样说来的话皇帝一定是紧张岳英扬到了不惜让自己处在了为难的位置了?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如果爷对皇上也有感情她自是该现在就退让,但是现在以她来看爷却是对皇帝惟恐避之不及了。

「她有什么好?伺候得你很舒服?」司徒恭弘眯起了眼睛,威胁地看着像演戏般在自己眼前的岳英扬和红药。

「请您回去!」岳英扬揉着发痛不已的眉心,却也只能这样说道。他已经够悲惨了,司徒恭弘却要把红药也变成一个悲惨的人。

「你怕让人知道你娶的是个婊子吗?怕你还娶!」司徒恭弘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岳英扬身边,和他的眼睛对视着。这种只会躲在他背后的女人有什么好!他却为了她这样开口的顶撞他!

「大人,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要你吩咐下来岳英扬一定照办。」非要这样把他逼到极限吗?他要的他还有什么没有给的吗?他非要逼他连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疯了垮了,这样对他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好,话是你说的,明天的婚礼取消!」司徒恭弘开始笑眯眯的看着岳英扬,早点有这个觉悟不是很好,他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当然这个女人是不能再继续留在他身边的!

「什么?」岳英扬张大了嘴,觉得自己听到了生平最好笑的笑话。

「我说取消明天的婚礼。」司徒恭弘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做了多大的要求,就好像说明天天上要下刀子和下雨是一个语气。

「不可能,明天的婚礼事在必行。」他虽然不指望得到司徒恭弘的祝福,但是却也没有料到他会做着要他取消婚礼的无礼要求。

「没有朕的准许你休想要成亲!」司徒恭弘说着又好整以暇地走到位子上坐下,摆明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的架势。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说出个「朕」字来,把自己的身份给泄露了。等会了过来也不由一呆。

「……」果然如她所料……只是她没有想到当今的天子竟然会表现得那么的--任性!还是只有对着爷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呢?难怪爷会这么辛苦了,或者是因为是皇帝,都被大家宠坏了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红药发现自己居然会开始同情起可怜的天子起来,因为她家的爷可以一点都没有把他看成是恋爱的对象啊!而且好象对皇帝已经喜欢上自己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就不知道这个「无知」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想知道了……

「大人……唉,皇上,你又何必非要为难臣。」他是傻了吗?竟然用了一个朕字!虽然红药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也没有必要把问题弄得更加复杂,头好痛。

「你背着朕就要成亲,你难道就没有想想有没有为难朕吗?」司徒恭弘先瞟到红药才又把目光转到岳英扬身上。既然身份都泄露了,他也不怕把话挑明了说!

「红药,你先出去。」岳英扬觉得自己就像在和一个蛮不讲理的半大孩子争辩,怎么有理都说不通,却知道还是把红药支开为妙,谁知道这个皇帝发起疯来又会讲些什么!

「慢着!朕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她知道朕不准她嫁给岳英扬这件事情!」这回司徒恭弘特意加重了朕这个字,「如果她嫁了,那就是违抗圣旨!到时候岳将军,别说连你都救不了…… 」

司徒恭弘觉得自己是用对了招了,既然他岳英扬不遵他的旨,当然只有从另外一方面下手。

果然,一听到司徒恭弘的圣旨红药当场就呆住了。原来还有这样一招啊!只是皇帝不知道吗?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攻击在他保护下的女人只会让这个男人更觉难堪吗?这样做的话爷一定会更加讨厌皇帝的……

「请问是红药有什么错吗?惹得皇上不惜降罪也要拆散我们?」红药有意往岳英扬背后躲了一点,表示自己就是那个受害的人。

「不,你没错!错只错在你挑上个绝对不该挑的男人。」司徒恭弘冷酷的声音说得绝情。看到岳英扬因红药柔弱的表情而瞪视他的目光时已经决定了要和这个该死的女人卯上!

红药巨震,终于抬头朝司徒恭弘看去。司徒恭弘也不呵斥,只是用着认真的目光迎视。她没想到的,皇帝竟然这么轻易到就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对岳英扬的占有欲又是如此的强烈。

「红药!出去!」岳英扬已经看不下去了,要是再让红药和司徒恭弘共处一室说不定还没到早上司徒恭弘就已经把红药给吓死了,急死了。而他也快要气死,窒息而死了!

这次司徒恭弘没有再阻止,却是红药自己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急着离开了,对于皇帝对岳英扬的感情,她还想再多了解一点。

看着转向她要扶她出去的岳英扬,红药却突然甩开他的手,向司徒恭弘走近两步,

「皇上的圣旨是针对红药还是……岳英扬的妻子?」是因为她是红药,还是因为她即将成为岳英扬的妻子,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这两者有区别吗?」司徒恭弘挑高了眉毛,开始有点明白岳英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女人了。

是吗?……两者真的没有区别吗?红药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出了大厅,也没有再看向看着她一脸愧疚的岳英扬。

「皇上。」关上大厅的门,岳英扬一屈膝就在门口向着司徒恭弘的方向跪了下来,接着用两只膝头跪着走到了司徒恭弘面前,弯腰平匐下去。

岳英扬在没有任何命令和没有碍于身份的时间地点向司徒恭弘跪了下来,并且深深的俯下身来。

……司徒恭弘没有答他那一声,只看着跪在地上头已经挨着地面的岳英扬。

「第一次你这样跪着求朕的时候是七年前,你求朕给你留份体面,给老岳家留份体面。朕做到了,得到了你的身子。第二次,你求朕让你带兵朕也答应了,结果朕和圣朝得到了一员良将。这次你又要求朕什么呢?」是啊,岳英扬还有这一招,让他妥协的一招,让他不得不在乎的一招!

「我求皇上让我为岳家留个后。」岳英扬仍旧不抬头,但是声音却清楚的传了出来

老岳家到了他爹五十了才有了他这个儿子,唯一的儿子。

现在他已经二十八了,他爹却已经快八十了。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数不容易,等着盼着也就是岳英扬可以赶快成亲给他们一个孙子抱抱。他能够不完成老人们最后的一点心愿吗?

再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已经是没有面目百年之后下到地下见岳家的列祖列宗了,就更加的不能让岳家在他手上就断了根啊!

「我只求皇上看在我们岳家代代都效忠皇上的份上让我为岳家留个后!」皇上不过是要个玩物,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好?

「好,好,好!」听到岳英扬再一次的提出那个简直让他气到快发疯的要求,司徒恭弘从牙缝里一连挤出三个好字来。

「什么要为岳家留后,什么对朕的效忠!你不过是要成亲罢了,也不用找这么浅显的借口!说穿了还是舍不得刚才的那个女人对不对!」要留后的话前几年那么多来提亲的不都被他推了,到了今天却拿自己无后来压他了。

一定是因为那个从青楼里出来的肮脏贱人使出什么狐媚的手段,把他都迷惑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臣不是在找借口,不成亲难道要臣到外面和女人野合不成!」司徒恭弘自己不顾身份体面,难道要他和底下的那些臣子都不顾身份体面不成!今天的局面,现在的一切一切都不过是司徒恭弘的任性所造成的!但是司徒恭弘却站在他的面前大肆的宣扬着他的罪状,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岳英扬终于抬起头来,挺直腰杆一高一低放肆地与司徒恭弘对峙着。

「原来你也不过是想女人了!怎么,做久了朕身子底下的女人自己也想尝尝在上面的味道了!朕警告你!你要是背着朕在外面偷人,朕绝对不会放过你!就像当年朕说过的,你一家二百三十七口全都得给你陪葬!你挨一次女人,朕就杀10个!直到杀光你老岳家的人还有你们这整条街!还有这个卫城!朝上和你说过话的大臣,就算只点过头的人,朕统统不会放过! 」

司徒恭弘觉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在岳英扬说出「野合」这个字眼的时候就完全的崩溃了……所以他滔滔不绝的咒骂着,他想骂出岳英扬的心来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垃圾。他难道就看不出来他有多在乎他吗?他却只想着那些和卑贱的女子生孩子……所以他就连七年前逼岳英扬就范的威胁也搬了出来。既然他不愿意接受他的真心,那么总可以接受他的威胁吧。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司徒恭弘的大发雷霆之后益发显得空旷寂静的大厅里。

「你……你竟然打了朕……」司徒恭弘捂着因为岳英扬绝对没有收敛力道的巴掌而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心脏与喉咙的中间……

岳英扬第一次打了他!

啪,啪,啪,啪……仿佛是为了像司徒恭弘证明些什么,岳英扬的巴掌慢慢的有节奏的煽到司徒恭弘的脸上,起初司徒恭弘完全的傻了,硬硬地接了下来。后来司徒恭弘像是突然醒悟了,开始用手臂来遮挡着,但是岳英扬却拨开他的手继续煽着。

「你去杀啊!我们还要什么体面,还要什么人格!只等着你皇帝老爷杀光了看着高兴呢!去杀啊,老岳家算什么,我岳英扬算什么,区区一个要嫁给我的弱女子更是一钱不值!你只管杀光了你司徒家的子民!败了你大圣朝的天下!」岳英扬是气极了,没想到他多年迁就出来的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错在他!错在他一直把他当了小孩子来对待!错在他竟然会希望对自己任性的司徒恭弘可以长成一个以仁治天下的明君!是他们许多人的错,以至于让司徒恭弘的性格扭曲至此!

「……你竟然打了朕……」煽得手都酸了的岳英扬停了下来,却听到司徒恭弘喃喃的还是那一句:

「你竟然打了朕!」一直安静至极的司徒恭弘突然动了起来,狂啸着扑向了站在对面也正自气得不轻的岳英扬!

他抡起拳头就往岳英扬身上砸,什么武功章法都不要了,什么形象威严更是丢到了扬子江里,怎么痛快怎么打!恨不得拳拳到肉才最合他的心意。

岳英扬身为太子少时的太子太保,司徒恭弘所有的武功几乎都是他教出来的。平时要应付他自是不难,现下却因为他的一起乱打反而让岳英扬慌了手脚,才刚慢了一线,挡住了下面踢过来的三脚,却没避过上面同时挥出的拳腰腹上就中了重重的一下。

昨晚和司徒恭弘荒唐了一夜,腰骨本就不太灵光,现在被一拳打中,更是连半边身子都麻了。心中一沉,又想到司徒恭弘平日待怎样他,这一拳却是把岳英扬平时对着皇帝时刻意收敛的阴翳及上场带兵时的狠毒都激了出来。

结果两人越打越不服输,从本来的斗气却发展成为真正的高手过招。大厅里桌桌椅椅,杯杯盏盏被打碎了一地,倒像是强盗刚刚过境了一般。

「你竟然打朕!你恨不得能把朕打死就最开心了是不是!」司徒恭弘刚刚架住岳英扬攻过来的一掌,还没回身,背后一道拳风砸来却是岳英扬以左掌为饵,真正的实招却是右手的那一拳。

「是!你说什么都是! 」

司徒恭弘一侧身让过了那一拳,底下也顺着他的拳路踢了出去。岳英扬本想伸手托住他的脚,却发现他那一踢里却带着些巧劲,力道完全没有用实,只要让他沾了近身来后面的招式只怕源源不断地攻了过来让他又只有招架之力。当下也不及多想,只能扎稳了马步,运气屏息一拳顶出好挡住了那一脚,又叫他接近不了。

「你……你竟然为了那个狐狸精来违抗朕!」他竟然防他防得那么紧!完全把他挡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是不是为了她我今天也打了,你要我的脑袋,可以!自己来拿啊!」其实是司徒恭弘自己看他不顺眼了吧!又何必口口声声拿一个妇道人家做幌子,直接冲着他岳英扬来,难道他会躲吗!

「那朕呢!你又没有替朕想,反正我不准你明天成亲!」他才决定要和他一起好好的赌一把这次认真的感情,结果呢!他就说要成亲!

「由不得你不准!」说话的同时岳英扬用右臂搁开挥向自己右肩的左拳,右掌推出,正好中在司徒恭弘胸前!

司徒恭弘踉跄退开,手捧着胸前,脸色苍白如死,仿佛还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有天会伤在岳英扬手上。

「皇……」直到手掌实实在在的按在了司徒恭弘的胸口上,岳英扬才真正回过神来,也理解了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想伸出手去抓着司徒恭弘退开的身影已经迟了一步,只能挣扎着喊出了一个皇字!

「这就是你的忠诚……不就是一个女人,难道朕在你心里却是连一个女人也敌不过?」司徒恭弘直直的朝岳英扬走过来,岳英扬却没有再拦他,只等到司徒恭弘走到了近前才发现司徒恭弘的脸上亮晶晶的闪成一片,人早已哭得满面泪痕。

「唉……我……」岳英扬嘴巴开合了几次,却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可以说什么?他又有什么可以说的。司徒恭弘又为何要在他的面前落下泪来……他不想深思,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眼前的这一切可以赶快过去,他只想回到他的战场上!只有在那里他才可以无忧无滤……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女人?朕难道就不行吗?朕难道就不行吗!」司徒恭弘突然就想通了,他不就是想要抱女人吗?只要可以给他抱就好了,那么就不会有什么女人的存在了……呵呵,他怎么早没有想到啊!

「你疯了,疯了……」看着边走过来,边试图解着自己袍子扣子的司徒恭弘,岳英扬背后一阵阵发冷,司徒恭弘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出这么疯狂的主意来的!

「过来啊!你不是想要女人!朕给你抱!」但是激动到哆嗦的手怎样也解不开勒得死紧的扣子,手下一使劲呲啦一声,袍子应声而开,断线布襟散落一地。

「你又何必逼我。」明知道最痛恨的就是什么都往情事上扯,他又怎么在只听他一时气愤之言而做出如此连自己都痛恨之事来!再说他的成亲又根本和司徒恭弘所想的不一样,如果真的只是想找个女人来发泄,卫城里那么多的青楼妓院,哪个不是对他在任何时间都打开门迎接的,但他却偏要把他的亲事望男女苟合之事上扯。是该说他的无理取闹好,还是自我为中心?什么事情都只有往自己的方面想着,完全不理别人的死活。

「对,我就是在逼你!你今天要是不抱我你就不是男人!」司徒恭弘把岳英扬逼到墙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自己整个的身体都嵌进岳英扬比他还是略微宽敞的怀里,嘴巴却还是坏得让人想猛煽。

「你真的打算要岳家绝子绝孙?」他不管司徒恭弘是出于什么心态,但是这一切承担后果的却是他岳英扬!要他如果真的如司徒恭弘所愿,那么以后的日子又叫他如何不恨他!

「岳英扬!就算要你岳家绝子绝孙我也要你留在朕身边!」司徒恭弘抬起的脸上居然笑得像个孩子,就像他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缠着岳英扬学功夫,他答应了之后小太子露出的笑容。

「好!司徒恭弘,以后莫怪我恨你!」这是岳英扬第一次叫着司徒恭弘的名字,原来他也还是有一个名字的,而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岳英扬才觉得他叫的不是一个皇位一种权利!

「你恨吧!朕只要你的心里没有别人,满满的装着对朕的感情,这个是不是也算是一种胜利呢?」司徒恭弘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在深秋快入冬的空气里发着抖。

然后当司徒恭弘低头轻轻的在岳英扬的脖子上啃咬着的时候,岳英扬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了欲望!对着一个自己正准备要恨的人!

「这次可是你来招惹我的!」岳英扬真的没有想到司徒恭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他今天不抱了他的话搞不好司徒恭弘还真的以为自己做女人做惯了!满心的怒气合着沸腾的血液直把他蒸腾得想让眼前就算要做受的那一方却还是嚣张得过分的司徒恭弘在自己身下求饶喊停不可。

「就是朕招惹你了!」司徒恭弘还在不停地用着挑衅的话刺激他。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他以为他这么多年来在他身下是什么?享受?只有司徒恭弘这么猪头的脑袋才会想得出来,今天自己也要让他知道在下面的感觉有多么的屈辱。

岳英扬把司徒恭弘在自己怀里反过身来,压在背后的墙上,粗鲁的扯掉彼此的衣服。

离开了岳英扬的怀里司徒恭弘才明白自己做的决定是多么的可怕。面对着的只有冰冰冷冷的青砖墙,冬天的阴暗潮湿已经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粘腻的触感。而背后的岳英扬……甚至没有足够的抚摩他的身体就直接把手伸进他的底裤里,一把掌握住他仍旧无力的分身。

「啊……」司徒恭弘小声叫了出来,却不是因为快感,而是岳英扬手上的力道让他觉得痛苦。司徒恭弘赶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一个动作承受不了就要喊停,既然他已经喊了开始就绝对要君无戏言!

岳英扬开始有节奏的揉搓着他的分身,一只手轻挽着他的腰。粗糙的掌心贴着他的腰侧,却是说不出的温暖,于是司徒恭弘越发的向后靠去,想吸取更多对方身体所散发的气息。但是岳英扬却固执的把他再次压到了墙上!牙齿舌头吻咬并用的在司徒恭弘的颈后肆虐着。

欲望终于成功的被挑了起来,从口里呼出的热气喷到眼前的墙上竟然形成了薄薄的雾气,吸进来的空气里除了浓重的潮湿的味道就是岳英扬身上几乎淡不可闻的麝香的味道。那是昨天夜里司徒恭弘在他身上留下的,属于两个人交合的特有的味道。

思及此,情欲更是如潮涌来。趴在墙上的双手早已没了力气,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赖在那里,但是已经不会觉得冷了,反而热得要命!这个时候背后的岳英扬却又感觉冰凉起来,司徒恭弘被按着不能靠近,气得差点怒吼起来。

岳英扬的手很大,足够照顾司徒恭弘挺立着的分身的上上下下。背后的吻从后颈延伸到更下面的地方,原本贴在腰间的手掌也仿佛跟着不断下落的吻而熨烫着终于停在了腰下的位置。

所有的热力都在欲望的周围聚集着,一波紧跟一波的快感更是毫不犹豫地冲刷过司徒恭弘全身所有的神经。岳英扬从前从来没有这样挑逗过他,他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闺房之术!

舒服吗?岳英扬的声音突然地在背后传来,底下的被握住的分身跟着一紧。却是岳英扬为了避免司徒恭弘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干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司徒恭弘还没来得及张嘴,眼前一花却是已经在岳英扬手上泄了个彻底。

「呼……呵……」舒服的浅吟从司徒恭弘的口里没有阻拦的流泻而出,司徒恭弘就是这样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快乐和痛苦,以至于他很少在去注意别人感受,因为他所受过的所有的教育几乎都是指向于要他以己为先。

岳英扬停下手上的动作,决定等等司徒恭弘这阵子的高潮过去,也暗暗深吸口气平复着自己已经压抑得痛苦不堪的高昂欲望。他到底是不希望有人在床上受到他当初那样的对待……

他不是可以用一句冲动或是还没有长大就可以糊弄过自己的人,也绝对不是个在床上喜欢使用暴力或者强硬手段的人。哪怕怀里抱着的人是自己想要报复的人,他也实在不想用上这种连自己都会觉得不齿的方法。毕竟司徒恭弘就算再跋扈有时却还是破天荒的顾及了他的感受。所以他会用他自己的方法来对待这个实在犹如烫手山芋样的司徒恭弘。

短暂的痉挛快速的过去,司徒恭弘的意识几乎一直是清醒的,只是奇怪岳英扬的停顿。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攻城掠地的时机!只要趁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话他只怕连叫痛的时间也没有,但是这个傻瓜却停下来等他……

「你……进来。」如果说司徒恭弘的语气里带着命令也未尝不可,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背后的岳英扬的下身正处于何种的尴尬境地。他为什么要忍着?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他今天要做他身下的女人。

「我不会临阵退缩的,你……放松。」接下来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到什么地步了,虽然以前面对女人的经验不少,可是对于男人的身体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对象还是这个好象可以把他挑拨得理智全无的司徒恭弘。

「快啊……」背后的双臀被岳英扬勃起的欲望隐隐地摩擦着,刚刚退下的热气似乎又卷了回来,司徒恭弘只得下意识的弓起脊背。

初时只有一片清凉,刚刚自己射出的精液已经完全冰冷地再度回到自己体内。直到岳英扬试图把第二只手指送进他含得紧紧的窄道才感觉到吃痛。

「够了,你……你……进来……」冷汗开始顺着司徒恭弘的额角滑了下来,他不知道再继续受着这样的折磨他还有没有勇气接着做下去。

「不要夹这么紧!」就连二只手指都放不进的地方叫他如何进入?岳英扬只好耐心的再次用手刺激着他因为疼痛而萎谢的分身一边把第二只手指也挤了进去。

「……痛!」痛到他连喊疼的气力都没有了,身后的小穴入口的地方就像被人拿着利刃刮挲着,而岳英扬还根本就没有进来!

终于羞涩的穴口被岳英扬顽固的手撑开一丝缝隙,他也知道要是现在还不进去的话两个人都会失去信心。

「你忍着点。」把司徒恭弘在墙上抠得死紧的手扒了下来,就着司徒恭弘挂在他颈上的姿势让司徒恭弘平躺在狼籍不堪的地砖上这才抬起司徒恭弘已经软了的双腿,挺身挤了进去!

「……」本来是想要大叫出来的,但是所有的空气全被积压在了胸口,只能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已经根本就一片空白,什么欲望,什么冷热,他现在根本就连疼痛也反应不出来!他一定是被四分五裂了!一定已经从下面的入口那里被岳英扬给撕了!

好痛!岳英扬虽然是硬挤了进来,但是就算经过了润滑之后的窄道还是紧窒得让他只感觉得到痛苦!而司徒恭弘还在没有经验的收缩着内壁,让岳英扬整个人卡在了那里,欲进不能,欲退无门!

「放松……一点,马上就不痛了……」岳英扬不知道司徒恭弘还听不听得进去,而他也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了,只得来回轻抚着司徒恭弘绷得像铁板的腰部,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但是他的话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再俯身看时才发现司徒恭弘已经没有了意识。

「皇上……皇上……」与其说司徒恭弘是被岳英扬担忧的叫声给唤了醒来,还不如说是麻痹的时间已经过去,剧痛开始支配他的身体。

「岳……」就连发音的部分也是火辣辣的痛着,司徒恭弘勉强吐出一个单音。

总算是回他的话了,岳英扬松了口气。

「你放松,我出来。不会再让你痛了。」是噩梦的话就让他赶快结束吧,不论这是谁的噩梦也好!

「痛……」眼睛周围竟然开始也痛了,刚才掉眼泪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痛的啊!可恶!司徒恭弘的眼里泪珠滚动着,他却没有让它落下来。

「好……乖,让我出来你就不痛了。」自己怎么会答应这么无聊的提议!他当时怎么会被皇帝的一两句话就激得完全没有理智了呢?他这样对待皇帝和当年皇帝对待自己又有多大的差别!他不能因为报复就把自己的痛苦在皇帝的身上重演!

「不,做……做……完……」谁知司徒恭弘却提手抓着岳英扬从头上滑落下来束发的带子,偏把岳英扬的头拉近自己。岳英扬一时呆住,发带却被司徒恭弘拉了下来,岳英扬散落下来的头发倾泻了司徒恭弘一头一脸。

「做完吧。」这样披散着头发的岳英扬很难得,难得的浑身没有防备,也没有面具,生生的一个岳英扬俯身定定的看着他。这样要他怎么放弃呢?所以就算是真的要被他给四分五裂了只怕他也是甘愿的……身下的地方已经初时那么的难受了,司徒恭弘再此抬手拉过岳英扬的头,自己把唇凑了上去。

从开始到现在,岳英扬始终没有主动的吻过他。

本来应该选择退出的,岳英扬却发现自己被司徒恭弘的坚决打动了。已经和司徒恭弘一样疲软下来的欲望也因为司徒恭弘逐渐放松内壁时不经意的小动作再次充血……

交缠着双唇,岳英扬终于开始他在司徒恭弘体内的第一下律动。

明明就是可以疼得让人思想空白的地步,为什么岳英扬却可以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痛苦表现的承受?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岳英扬的血都染了一床!那个时候的他是怎么承受过来的?尤其是他还那么的粗暴……他是不是对岳英扬做了无可挽回的残忍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更狠一点的对他呢?他完全可以报了那个时候的仇啊……

但是岳英扬的动作永远是那么从容不迫,又慢条斯理。深厚的内力使得两人间的情事绵长得足以令人餍足。

「恩……」甜腻的呼吸从司徒恭弘的口里传出,经过了开始时的痛苦,接下来的交合过程令人意外的顺利。动情得不能自己的司徒恭弘,志得意满的抱住岳英扬靠近的肩,并在他身上再次留下不同于以往的痕迹。

紧密帖合着在他身上驰骋着的岳英扬,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不时用鼻子拱拱他的耳垂或是舔着他的颈脉,这个时候司徒恭弘就用更加曲起的身子和猛然收紧的内壁来给予回应,有一次他甚至还咯咯笑了出来。

结果气得岳英扬在他颈侧小小用劲的咬了一口。

司徒恭弘一惊,本来有节奏跟着岳英扬耸动的身体一个停顿,抽送的欲望猛然撞到他体内的一点上!

啊!已经瘫软如泥的司徒恭弘的上半身竟然惊弹起来,剧烈抖动的窄道差点就让岳英扬一泻如注!

看来就是那里了!抱着再度柔比春水的司徒恭弘,岳英扬有计划的次次都撞到那个点上。司徒恭弘的眼神开始变得朦胧,本来还是不时流泻的呻吟如今已经变得像是嘶吼,到最后竟然像是啜泣。岳英扬才想自己是不是欺负得有点过分了,毕竟司徒恭弘是第一次本人从这个地方刺激着,自己是应该收敛一点的,谁知轻声的啜泣居然发展到了号啕大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咒骂,岳英扬只在其中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岳混蛋他妈的也就懒得在细听他到底是在叫骂着什么,只一律当了比较高亢的叫床声。

渐渐呼吸都似乎被灼伤了,倾吐到彼此颈畔耳边的都是团团烈火。终于在司徒恭弘叫骂得连嗓子都哑了的时候,岳英扬身子一僵,顶着司徒恭弘最易感的那一点将火热的精液全数释放了出来。司徒恭弘已经在交合的过程中泄过几次的敏感身子那经得起这样的刺激,当即也喷了岳英扬胸前满是。

「哼……呜……呵哈……」终于一个释放的两人都脱力的瘫软下来,只有司徒恭弘嘴里还在哼哼唧唧不知是哭还是笑。

岳英扬的欲望还在他的体内,似乎还没有尽兴似的微微跳动着。司徒恭弘觉得自己的思想又是一片空白了,只有还结合在一起的地方存在着感觉,全心全意的感觉,感觉着岳英扬在自己体内时的脉动。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没有移动,更没有针锋相对。

「……起得来吗?」岳英扬把平息后的欲望抽离司徒恭弘的身体,发泄过后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的沙哑和低沉,这让司徒恭弘又想起在自己怀里的岳英扬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恐怕……」快感已经如潮退去,在岳英扬的欲望退出时下面的穴口又开始针扎一样的疼痛。而且喉咙也辣到不行,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司徒恭弘干脆闭口不言。

「你等会,我去找水来。」司徒恭弘的声音吓了岳英扬一跳,转念一想那样的叫法还说得出来话才是奇怪。随手在地上拣了件还算完好的衫子披着,岳英扬作势要往外走去。

「不要走」。司徒恭弘马上拉住要往外走去的岳英扬的袍角,他可以不要喝水,却不能没有岳英扬在身边。

「那我抱你到那边的桌子上躺一下,不要再在地上了。」大厅里所有的椅子都在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架里化为木屑,只有一张最靠里的桌子幸免于难。但是说归说,要抱起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体格的成年男子的确不是很轻易的事情,还好岳英扬不是普通人,是个上得战场,下得江湖的人,双手往司徒恭弘背后和膝下一用力竟然就真的把司徒恭弘给抱了起来。

待小心翼翼地把司徒恭弘在桌子上安顿好,岳英扬才想起要再拣件衣服给司徒恭弘披一下,想要弯腰,却又被司徒恭弘拉住袖子。

岳英扬停下来回过头,不解的望住满脸期待的司徒恭弘。

「你明天不会成亲对不对?」

「你明天不会娶那个女人对不对?」司徒恭弘满心期待的问着对自己这么体贴的岳英扬,如果他愿意做承受的那一方,岳英扬也就没有理由要娶那个女人了啊!

「皇上,」岳英扬把自己的衣袖从司徒恭弘手里抽了出来,退后两步再次跪下。这次他的腰挺得笔直,仿佛就算皇帝拿出再重的担子也还是压不弯的。

「请恕为臣不能答应。」所有的帖子都发了出去,所有准备都已就绪,明天的婚礼如箭在弦!就算没有这一切的理由,为了红药的名节他也不能出尔反尔。

「好啊!岳英扬!」所有的幻想多被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给打破了。他竟然又跪了下来……他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在自己丢下了所有的尊严和傲气,得到的还是这样无奈的结局。

「即使朕将你满门抄斩,你这个亲也是要成的?」司徒恭弘从桌子上下来,拖着脚把地上属于自己的衣服都拣起来胡乱地裹到身上。

好痛……全身上下都一起发作,尤其是眼角和左胸的位置。也许下一秒他就要因为痛楚而死掉了,而岳英扬却还是跪在那里连头也不抬一下。

「……是。」岳英扬终于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就是太平静了所以和刚才那么疯狂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情愿皇帝现在还是和刚才一样用着狠毒的语言威胁着他,狠狠地骂他。

但是司徒恭弘只是站在窗子里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平日总是慵懒得半眯着的双眸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静静地淌下剔透的泪水。

「好,岳英扬。朕今天把你七年来所受的苦都还了给你……朕……朕,已经不欠你岳英扬的了。 」司徒恭弘转过身来一步一歇地朝门边走去,但是每一步都像踏在了刀尖上,整个人的重量全落到刚才被猛然进入的后蕾,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肠穿肚烂从那里化为腐朽。他却还要说话!即使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吐出一口血有些话他还是非说不可的。明明就离得很近的门却花了他将近五倍的时间,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门口,口里果真又腥又咸却是说话时牙关咬得太紧牙龈里已经渗出血来,滴到他刚才披上的白色袍子上,颜色竟然出奇的鲜艳。

推开门,月亮星斗已经西沉入海,进门时照着的那个太阳又将从东边升起。

卫城的黎明很美。

司徒恭弘最后一次的回转头来,却发现岳英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起来,担忧地跟在他背后,只是没有做声。

司徒恭弘的哀绝的脸合着卫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起映入岳英扬的眼里。

那天的司徒恭弘很狼狈,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整齐的,整个人就比那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也不见得强得哪里去。事实上,他也确是如此,在和岳英扬的战斗里他真真正正的输了个一干二净。但是就是这样的司徒恭弘让岳英扬觉得自己第一次舍不得移开眼睛,第一次从心底最深沉的地方感到了怜惜。

所以多年以后司徒恭弘问岳英扬到底哪时候对他动了真情时,岳英扬也只能想起那样的早上司徒恭弘脸上的表情。

岳英扬整理心情走出来的时候满院子都是被皇帝昨天就打发走的下人,全部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天的时间,整个将军府就变得比坟场还要沉寂。

「把大厅打扫一下。」岳英扬挥挥手,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管这些琐事了。

「将军……婚礼……」看着自家的主子好象快要累倒了的样子,罗管家凑上前来问着,今天应该是主人要纳妾的日子吧?还是又有什么变故?

「你们准备吧,到时候我会出来的。」岳英扬抛下还想说什么的老管家,回身往内院走去。半途经过红药的房间,但是却兴不起任何去探望的感情,只是满心满脑的都是那个司徒恭弘临走的样子。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全顺用全黑色的大斗篷严严地裹了司徒恭弘一身,脸也藏在深大的帽副里。他颤巍巍的走了出去,中途还摔开了李全顺想要扶助他的手。就是这样细碎的身影,强占了岳英扬的满副思绪。

他不该那样对他,他还是个孩子,即使在年龄上已经成年,却一直是处在所有人的保护之下的孩子而已!

这样如同国宝的皇帝竟然被他伤害了……如果放在前天他一定又想大笑一场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他是如何也不会想到的,如果有人这样对他说的话也一定会被他嗤之以鼻,但是他现在却笑不出来。他用这双保护他的手伤害了他,用对他说着忠诚字句的嘴伤害了他,用所有自己的存在伤害了他!

为什么他会觉得皇帝被伤害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有权利伤害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哪怕在二个时辰之前岳英扬对这样的问题也是逼之不及的。在这七年里他避免思考所有会牵涉到他和司徒恭弘之间关系以及感情的问题,只有这样他才能无所顾忌的面对着这样的司徒恭弘。

他们是不能对彼此动情的!

尤其是他,一旦动了情,交了心,最后的结局无疑是一场悲剧。他不能在身子被皇帝锁住的时候却连自己的心也一并卸了防备……那样血淋淋的放在和孩子没有两样任性率直的皇帝面前。如果最后皇帝对这个游戏厌倦了,对他这个玩具失去了兴趣,他该怎么办?是自我毁灭还是玉石俱焚?!

但是那个皇帝却轻易的就打破了他所有的限制,他昨天看着他的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感情!

但他还是在这样的感情面前却步了,他不知道帝王的感情可以保持多久?是再一个七年还是两个七年?那些都不是他要的!如果是这样的感情,他情愿皇帝在床上还是当他是一条狗,这样他下了床,回了家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自我疗伤,有个地方可以逃避。

但是司皇帝还是那么霸道,先是用自己的权威来逼迫他,现在则是用自己的感情。逼着他想要怎样呢?拿一份同样的感情给予回报?他已经老了,过了那种可以冲动的年龄,也或许他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在少时所有的抱负和梦想都被整个的宫廷磨得没有任何的棱角,他的躯壳里所剩下的也就是和所有人一样的腐朽和败弃……这样的灵魂,皇帝他还想从他这里拿走些什么呢?抑或是他真的想要给予,但是却已经太迟了,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组织可以包容住那么柔软的感情。

现在被伤害过是不是就代表以后不用再受更大的伤害?

要是一开始他不是被太子看上的武状元,不是被囚禁起来的的玩物,那么他会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

「将军!吉时到了,快到门口迎接新娘吧……」所有的思绪都被老管家的喊声打断,而岳英扬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没有结果问题的答案。

岳英扬纳妾的喜事排场很大,认识不认识的人沸沸扬扬挤了一屋子。所以到最后都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将军又在屋外的院子里开了流水席招待所有愿意到岳府里来道贺的人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郎的脸上始终没有多少的笑容,就像平日一般的严肃,但是这样大喜的日子谁又会去在乎小小的瑕疵呢。

「吉时已到!新人一拜天地……」

岳英扬环顾了四周,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娶了一个自己敬佩但是却丝毫没有爱情的女子。

「二拜高堂……」

在不远处的宫廷,那份原本属于自己的感情正在哀哀哭泣。

「夫妻对拜!」

而人生也原本如此,不过是荒唐梦一场。

「送入洞房!」

唱礼官的声音有些过分的做作,岳英扬却不得不跟着令人痛恨的声音抬起自己的脚。

那为什么现在他却忽然有了一种醒觉的幻想?!

记得一次行军路过一所战场边缘的破庙,里面唯一的主持说过一句很妙的话:

人活百岁终须回,且归,且归。

且归,且归,到底哪里才是他的归处?

「圣旨到!」谁知抬起的脚还没有再次落实到地上,耳边已经听不到众人的喧哗。

岳英扬一脸如梦初醒地回过头,红药却是连盖头都拉了下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众人都道岳将军面子真大,连皇上都来道贺,却不知只有新娘新郎皆心中恻然,岳英扬是终于等到司徒恭弘消息而松了口气;而红药……她看了眼岳英扬,他听到了对于这时的一道圣旨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岳英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那声圣旨到的时候会觉得松了口气,也可能是自从皇帝回宫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等待,皇帝不可能真的让他们七年来的关系就这样真的断掉,要不然他就不是岳英扬熟悉的那个特异妄行的皇帝了。而现在他的圣旨终于到了,而且这样也就表示皇帝的状态不不至于糟糕到连下一步要怎么走的思考也做不到是不是。

要强大到足以背负伤害,大概也是成长中的一部分吧。

等到底下密密匝匝跪了一大院子,传旨的太监才尖着嗓子把手上的明黄色卷轴展开。

「扬威大将军岳英扬听旨:

奉天呈御,皇帝诏曰,接边关快马告急,突厥人大胆侵犯我圣朝疆土,强占天子子民,蔚州定州相继失守。现朕封岳英扬为讨努先锋,归入王大将军旗下。两军立即整顿军容,即刻启程收复失地,军情紧急,不得延误否则从重处罚!

钦此!」

「岳将军,奴才知道您今日大喜的日子,但是奴才这也是奉旨办事,请岳将军马上整理一下随奴才到兵部去取了令符争取早日起程吧。」太监把圣旨交到岳英扬的手里,却又催他快准备。虽然从成亲的洞房前面被强征入军是很无奈,但是既然是国家大事当然比纳妾要来得重要。唉,太监拍了下岳英扬的肩,算是对他的同情。

满堂的宾客又开始窃窃私语,整个场面混乱至极。

「哈哈……哈哈……」谁知岳英扬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是没有想到,皇帝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招啊!

当下岳英扬随了太监到了兵部办理一切交接手续,既然没了新郎,岳家的筵席也就散了,还好总算是把最重要的仪式部分完成了。

又过了十日,大军清点完毕,打起他红黑相间的飞鹰大旗,岳英扬正式率军出征。

岳英扬走之前一直没有再回来将军府,红药每天独守在没有新郎的新房里只是偶尔想想岳英扬是真的忙不过来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所以到了全城人都送这次的远征军出城的时候红药也没有去。因为料想自己去了岳英扬也必是不能从那么多的人里认出她来的。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等爷回来的时候只怕已经冬天了。那天帮岳英扬打包东西送到兵部的时候看见他去年的棉衣已经旧了,红药于是让罗管家买了新的布匹,想着岳英扬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袍子去见已经后悔把岳英扬调走那么久的皇帝时,皇帝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只不知道到时候岳英扬还肯不肯穿她做的袍子了……

那一晚……岳英扬一定也明白了皇帝对他的感情了吧……

如果皇帝在他们成亲的时候来了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派岳英扬到那么远的地方了吧……因为他一定会看到岳英扬在接到这样的圣旨之后脸上的表情。

就好象是终于得到了解救一样……两个大男人,只是因为沟通的问题,却把她当作炮灰给牺牲掉了……红药不知道自己是该做出什么表情。在这样的两个人中间是注定没有她的落脚之处的。

正准备下针,出去送岳英扬的老管家回来了,一路跑进东院。

「夫人,将军出城的时候叫我给您捎封信啊!」罗管家把信欢欢喜喜地放到红药面前的桌子上,又自觉地拉上门回到前院做事去了。新的夫人又温柔,对下人又好。只可惜了刚刚成亲将军就得出征啊!

红药嘴角泛起一个微笑,岳英扬终于也记得自己是个娶了亲的人吗?手上慢慢把不长的信纸展开。

「红药,是我负了你。

原本从边镇带你回卫城是不想你再吃那许多的苦了,像你这样慧巧的女子本也不应该流落到那样的境地。只是我却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处于同样身不由己的环境……是我把你从一个泥潭里拉了起来又推落到一个更大的泥潭。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必不会怨恨于我,所以我才有面目再向你恳求,请照顾我的爹娘。他们年岁都大了,膝下又只有我一个儿子,只求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当他们亲爹娘一样的照顾。我爹也是正直和蔼的,娘又心软必会真心待你。

我没有勇气临走时见你一面,只好选择了逃避。我已经辜负了两个人的感情,对他,希望此次出征希望一切顺利如他所愿;而对你,我只能来世再做补偿。

岳英扬亲笔」

看到最后红药的眉越蹙越紧,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有这么不祥的预感?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一封绝笔信!

他只是皇帝因为气急所以才谴远几天的,等到气消了自也叫了他回来。还是岳英扬知道些什么?什么叫做如皇帝所愿?就算皇帝真的不会让她和岳英扬在一起,那么该动手的人也是她啊!怎么也轮不到岳英扬的身上……难道是皇帝真得蠢到要对岳英扬不利?!

「朕说怎么岳英扬一走这个宅子就成了空城呢,原来还有口气在啊。」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红药脑内炸了开来。

阴郁的男人从门外的阳光里走进来却丝毫没有沾染到任何温暖的气息。红药见了却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甚至不顾礼节不顾生死的拉住了自己一直觉得只是任性了些却充满了感情的皇帝。

「你对爷做了些什么?!」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手劲?但是状若疯狂的红药却让司徒恭弘挣脱不得!

「你在说些什么……」司徒恭弘被红药抓得痛了,恨恨的把她甩开,红药一个没有站稳撞到对面的桌子上,才滑到地上。

「你要是真的对爷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你一定会后悔的!」红药马上爬了起来,走到皇帝跟前,毫不迟疑地一掌挥下,然后把自己手上的信纸递到皇帝眼前。

司徒恭弘没想到一个女人明明知道他是皇帝却还是敢下得了手打了他!脸色由青转红,要不是红药递了他一张信纸一样的东西,下面的巴掌也许就真的挥到了红药的脸上!

司徒恭弘狐疑地接了起来,却在看了两眼之后脸色大变。

「这个是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司徒恭弘拉过一边冷眼看着她的红药,往死里摇她。

「什么时候重要吗?爷已经走了……」走了……现在还来问这些问题有用吗?

「小顺子!摆驾回宫!」司徒恭弘把手上的信纸握得死紧,突然叫着带人在门口等着的李全顺。

「遵旨。」李全顺进来看了一眼和激动的皇帝相比显得镇静自若的红药,不无奇怪的跟着突然又绷紧了全身的皇帝背后走了。

红药看着皇帝消失的门口,突然滑下两滴泪水。如果她当天她再积极一点争取到岳英扬的真心的话是不是今天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了?如果岳英扬真的就这样一去不会回的话……自己算不算是直接害死他的元凶呢?

「什么叫做一切顺利,什么又叫做如我所愿?」司徒恭弘在朝阳殿里从这头到那头,只快把中间铺着的高丽地毯都踩出印子来。

「也许是岳将军察觉了什么也说不定……」李全顺在旁边低着头站着小声嘀咕到。到底是在自己的军中,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岳英扬会知道皇帝的小动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什么?!」可是没想到司徒恭弘竟然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当场把眉毛都立了起来。

「奴才改死!奴才只是说岳将军可能已经知道皇上安排在他军中的棋子。」李全顺马上跪了下来,却还是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不,他不可能知道朕的计划,要不然他不可能乖乖地领旨出征!」但是他为什么又会留下那样的书信!这样太矛盾了,完全不像岳英扬耿直的性子。如果他知道了……他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就如朕希望一样出征?抓着旁边八角桌上的景泰南的花瓶就要摔的司徒恭弘突然又停了下来。

「请皇上恕奴才直言,奴才觉得岳将军是在知道了皇上的安排的情况下依旧遵旨出征的。」冤孽啊……今生怎么叫他们两个冤家给遇上的,叫他们着做奴才的却也要跟了着这许多的急啊。

「不会……他不会……绝对不会知道了还会出征的!」司徒恭弘跌做到桌子旁的椅子上,手里的花瓶终于还是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不,他没有错!他是堂堂的皇帝!而岳英扬却背叛了他对他的信任和所有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所以他才会暗地里安插进一个死士……所以他才暗地里下旨,要……杀了……岳英扬!既然他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是的,他是没有错的……想当年一样背叛了他的清妃和芸妃,不是也得到了报应?

只是这一次,换他用自己的手来让岳英扬毁灭。

「将军,再过去天就要黑了,往后的路又难走不如今天就在这里安营吧。」

十月份的天气在卫城还是深秋,谁知一出了关来已是严寒。估计离前线战场还有五天左右的路程,但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他们出关时的准备太仓促了,不光战士们的御寒衣物与食物都不够,就算身为大将军的岳英扬也只能省吃俭用每天勉强填饱肚子。

「好,传令下去就地安营。」看了眼只是从队伍前头过来中军报告一声的宣节校尉穆宗宝都已经因为在风雪中寸步难行而喘着粗气的状况,也可以想到这样的行军速度必会使大部分的步兵吃不消。如果还没有抵达战场就因为天气或是地势的原因而消耗大量的战力,实在是不明智的。岳英扬又抬头看了看前面仿佛可以刺穿茫茫大雪矗立到天庭的巨大山峰,没有想到关外也有这样险峻的地形,还好这里离战场还远,将来如果诱敌深入的时候那里将可以充分利用吧!

「将军,将军?」穆宗宝询问的声音拉回了岳英扬盘算着战策的思绪。

「什么事」?岳英扬从马上下来,一边抖落着满身满脸的雪末。

「是关于那个新来的偏尉,属下觉得他很可疑!我们鹰军一向都是独立的体系,为什么这次会硬被塞进来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偏尉。而且看那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将军他混进来一定是另有目的」!穆宗宝越说越起劲,也就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宗宝,有些事情呢你是不需要过分担心的。只要想好五天后怎样给那些害得我们这种天气还要急行军的人吃吃苦头就够了。你回自己营地去吧,有些事我会好好考虑的。刘参军,你也到各个营里看看,今天又有多少将士被冻伤。」

简单的打发掉在战场上勇猛有余但却谋略不足的穆宗宝,又谴开刚才听到穆宗宝说话就一脸赞同的身边参军刘音真,岳英扬又抬头看向已经隐到厚重的降雨云背后的巍峨高峰,他大概已经没有可以用到它的时候了……

「啊……啊……啊!」司徒恭弘尖声狂叫着睁开眼睛,入目的还是日常惯见的锦帐的纹路。心脏跳动的声音已经盖过了他所有感官的鼓动,以至于他的全身都仿佛变成了脆弱的心脏般急促地收缩着。

「小顺子!小顺子!」司徒恭弘扬声喊着自己最贴身太监总管的名字,他刚刚那个是梦境还是真实的?他一定要马上确认清楚才行!

「小顺子,小顺子!」为什么还不来?难道就连他也不在朕的身边了吗?司徒恭弘疯狂地把床上的被子什物都掀到了地上,还不解恨,最后干脆连帐子也给他扯了下来!却因为自己也在床上就这样兜头兜脑盖了他一身。

身为太监总管自是不用每夜都在司徒恭弘的寝宫当值,只底下一群小太监哪看过皇帝如此失态,缩紧着肩头在离司徒恭弘五米开外的地方跪着回道:

「回皇上,奴才们已经去请李公公了,皇上有什么事可以先吩咐奴才……」一个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黑影从司徒恭弘的方向飞了过来,小太监躲闪不及,也不敢躲脑门上已经给砸出血来。

「滚!滚!都给朕滚出去!」司徒恭弘裹在垮掉的帐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低沉着声音叫着跪了一地都被他的样子下坏了的小太监们出去。

「奴才参见皇上。」李全顺本来在被窝里睡得好好的,半夜却被身边的小太监叫醒,说是皇上急事召见,又说皇上好象疯了,赶着胡乱套了衣服,才到司徒恭弘的龙床前跪下。

事才听那些小太监们苦着脸要他赶来时还想着准是那些小崽子们没见过世面,胡乱的嚷嚷着,没想到这刚一进门就把他给吓着了。

「小顺子!是不是刚才从定州方向有飞骑来报?」司徒恭弘一看到李全顺已经跪到了自己跟前,才从帐子里露了个脸出来,切切的问到。

「皇上,至今还没有从定州方面传来任何消息。」李全顺十分肯定,皇上在就寝前才刚刚就问过了这件事的,没道理现在又再问一次。

「但是朕,朕看到有人走进朕的寝宫……手上,手上还拿着……拿着岳英扬的人头!」扯开鱼网般的帐子司徒恭弘从龙床上跳下来,夺步躲到还跪在地上的李全顺的背后。好象刚才梦里所见的人头就被留在了床上一般。

「皇上……臣叩请皇上收回对岳将军的命令!臣不是为岳将军一个人而向皇上请命的,臣,臣也是为了皇上啊!」看着好象真的疯了的皇上,李全顺跪着转身,朝司徒恭弘又深深的拜了下去。

「请皇上三思啊!看在岳将军明知道自己去送死还是领旨的份上,看在岳将军服侍了皇上这么多年的份上,也看在皇上您当初不惜三番四次和先皇争取,又冒了那么大的风险篡改先皇遗诏才留下岳将军的一条命来的份上……请皇上一定要三思啊!」李全顺只想着怎么才能留下岳英扬的小命,也不顾司徒恭弘怪罪把这么多年来就连岳英扬也不知道的事情就顺口说了出来。他这是为了什么,岳将军一直把他当作皇上的奴才对他没有好脸色看,而现在皇上要是真的为了他为岳将军求情而怪罪他的话,他真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怎么多嘴啊。如果不是看这两个人明明位高权重却又偏偏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是啊,当初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不惜多次反抗父皇,留下他的命;是傻了才为了一个狗奴才去篡改先皇遗诏……我一定是被操纵了才会当了他是不一样的!父皇……父皇是对的,这些人通通靠不住……最后还是会背叛朕的!但是朕却没有听父皇的话……但是朕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朕现在就把岳英扬杀掉的话……要是他死了……朕还来得及弥补这个错误。小顺子,朕没有做错啊。」被李全顺一说,司徒恭弘也回想起先皇还在的时候。

先皇始终认为岳英扬如果势力大了就会威胁到皇权,所以几次派人杀他,却都阴差阳错地失败了。

第一次是岳英扬首次进宫的半年之后,被封为太子太保的岳英扬终于被太子缠得答应了教太子的武功,却在当天晚上先皇就派了人去刺杀岳英扬。幸亏岳英扬武功高强才死里逃生,事后太子找了皇上求情,才没有再继续派出刺客。

第二次是太子想不用链子锁住岳英扬。皇上叫了岳英扬去御花园和新取的武状元比武助兴,却又在他酒里下毒,这次却是当时还是太子贴身小太监的李全顺不小心听到下毒的太监咬耳朵才告诉了太子。又是太子失手把药酒打翻,所以只到先皇去世时太子始终都不敢松了岳英扬身上的那条黄金锁链。

第三次是在先皇的遗诏里,写明岳英扬素行不良,败坏朝纲,有违伦常,蛊惑君心……等等条条致死的罪状意图处死岳英扬,却被太子防了一手提前把遗诏给改了。幸好太子即位本来就是众望所归,而遗诏上除了有关岳英扬的部分其他还是原样这才没有被人发现。

现在想想,他几乎当时就赌下了他的太子地位和司徒恭弘的宝座……只为了保住岳英扬的人头。他错了吗?是他给了岳英扬背叛的机会!

「皇上,皇上你当初并没有错啊!奴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啊,皇上对岳将军的一片真心!岳将军他也不是不明白的啊!只要皇上愿意再给岳将军一点时间的话岳将军一定可以明白皇上的啊!请皇上不要就这样否定了岳将军对皇上的七年来的忠诚,更不要否定了皇上您自己对岳将军的信任啊!」奴才给皇上磕头了,求皇上不要做连自己都会后悔的事情啊!

「朕会……后悔?朕会后悔……」司徒恭弘似乎被李全顺的后悔给触动了。沉静下来,慢慢的思考着。

耳边又响起那天将军府里红药说过的话:「你要是真的对爷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你一定会后悔的!」

「皇上,这人命可是经不起后悔的啊!」

人命?司徒恭弘听到这里又转头朝床上看去,好象要再看看那个人头是不是还在那里一样。

「朕后悔了吗?」然后又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到。

他是真的后悔了吗?后悔当初自己没有给岳英扬和自己都留一条后路?他还不能忘了刚才在梦里看到岳英扬的人头的那一刻!即使是自己就要身死也没有那样的绝望……如果今天真的是岳英扬的人头摆在自己眼前……刚刚只做了个假设,司徒恭弘的眼前却一黑,一鼓冷气从脚底直直地串上来,整个的大脑和心脏都麻痹了!是……他后悔了……在岳英扬出发的十天之后。

「皇上,只要现在派出快马还来得及啊!皇上不是交代过要到了战场上交手时才动手而且要做得不露痕迹,现在岳将军他们才出发十天,离战场还有十天左右的路程,大队的人马走不快,只要皇上派出快马一定可以在两军交战前截住岳将军他们的!」他的说话奏效了吗?皇上似乎真的有意思要收回先前的圣旨了!

「传旨,传近卫军统领昆文邦来见朕!」既然他现在后悔了,那么他就要尽最大的努力来不让先前的社定成为现实!他不是那种为了一时的错误而死撑到底的人,也无意成为那种人,既然现在遗憾还没有产生,那么还是不要产生为好!

岳英扬,既然你这样还是死不了是不是就表示你还是要和朕纠缠下去,直到……一生!

「王大将军,从京城方向有快马过来。」果然,只七日工夫司徒恭弘派出的御使就已经追及只堕后岳英扬一日路程的王大将军的本阵。

「拦着,先问问是不是有圣旨到了。」王大将军王连富本来不是大将军,却只是兵部底下的一个仁勇校尉。一向因为为人的势力阴险与朝中其他大臣并无多少交好的,而且还和岳英扬因为他的越级升迁而发生过不愉快。这次司徒恭弘本来就只是为了让岳英扬死在战场上才点了他做总指挥。谁知不知好歹的王连富却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对着终于做了自己手下的岳英扬始终没有好脸色。

「是!将军。」底下的兵士答了转身去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一个人被绑成个粽子似的给带了上来。

「王大将军,属下有紧急圣旨要送到前面岳将军营里,请王大将军不要为难属下。」被绑上来的人浑身污迹,披头散发,明显经过了激烈的打斗。

「皇上如果有圣旨下来为什么不是下到我的手上,而是直接给那个岳英扬?」一直以来他都很不屑那个当着司徒恭弘的面摇头摆尾,被转身来却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的太子太保出身的岳英扬!要不是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早就到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了。

「王大将军,属下也只是一个送信的,大将军又何必非要为难小人呢。」身上衣服夹层里的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临走时皇上还吩咐要是不能及时送到岳将军营里他也就不用回去了……

「好,看来你倒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啊~来啊!给我上刑!」我看他今天说还是不说!摆明不让他知道,这样他就更有兴趣知道了。不过是个送信的,他现在可是堂堂的王大将军!再说这天高司徒恭弘远的,这里他才是最大的!

「王连富!你这可是欺君枉上啊!」被拖下去的御使一边高声的嚷嚷着,却在半路被人捂住了嘴巴。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身为御使,怎么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对待!这边可是自己的阵营啊!

「谢谢御使提醒,给我狠狠地打!」他当然知道不能让身在朝廷的皇上知道,但是在战场上要让一个人消失掉……哼哼。

「报告将军,他昏过去了却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在被抽破了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张纸条。负责行刑的人把还染着御使血迹的用油纸包好的纸条递了上来。

王大将军把油纸剥了开来,却在油纸和里面的信纸交接的地方看到了一方御印!

「哈哈,这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了!」看来那个御使是把东西藏在衣服里了,只是没想到还是叫他给得了。这个就是天意!

王连富小心翼翼的展开裹得极紧的信纸,看了一阵之后果然发出难听至极的张狂笑声。岳英扬啊岳英扬!这次可不是老天要亡你?那封密函里写得清清楚楚暗杀岳英扬的计划取消……也就是说先前就有这样的计划了,而现在取消计划的圣旨又落到了他的手里!

「来人啊,完全是一场误会!把御使大人放了!」王连富冲帐外大声的喊着,回头却对站在身后的亲兵做了个格杀的手势。那人脸一沉,点头去了。这样以后追查起来罪名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了,因为兵士们可都是听到了他已经「放」了那位御使的啊!嘿嘿……

「将军,我看对方的人马明显少于我们,却也在这平原地区摆开阵形,有点不妥。」岳英扬的帐房里,大大小小的将领挤得满满当当,刘音真为着先前穆宗宝提议要马上攻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意见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们对这附近的地形不完全熟悉,要不要等到王大将军的本军来了之后才决定要怎么攻击?」另一边也属于保守派的孙参军也赞成刘参军的意见。

「但是我们明明就占上风啊!要是等到对方的大军也赶来的话不是白白错失了这么好挫敌人锐气的机会!」穆宗宝不满意自己的提议就就这样被否决掉,大声的争论着。

「好了,大家都别争了。我已经派了快马向后面的王大将军请示,至于攻击还是稳守就等晚上快马回来再做决定。现在先派两千工事兵把营地周围的壕沟挖好,还有把所有带来的弓弩和箭石全部清点准备好,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岳英扬把摊开在面前地形图收好,点头让下属离开。

「将军……」最后离开的穆宗宝朝岳英扬指了指刚走出帐篷,一直不吭声的所谓有问题的偏尉。但是岳英扬只朝他点了点头之后又挥手叫他离开。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为以后自己不在的时候多做点准备,希望到时候不要群龙无首增加弟兄们的死伤才好。王大将军虽然不在前线,但是也应该由这里送去的情报得知目前敌人故意摆出一副松懈的样子来诱他们轻易出兵,应该会叫他们等到大军到了才开战,这样他们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准备。

当晚快马从落后半天时间的大军本阵传来此次出兵的最高统帅王大将军的指示:不能让敌人站稳脚跟!今夜趁夜袭营!

是夜,但是月朗星明。即使是在没有照明的地方周围方圆五米内还是纤毫毕现,只要是稍为懂得兵法的人就知道这样的夜晚并不具备夜袭的条件。况且敌营背靠土坡,前挖壕沟结的是梅花阵深合道理。

但是在军营里将令是不可违抗的,就算心中存着对主帅的千千万万的不满和疑问,岳英扬却还是换上适于夜晚行动的黑色暗甲,领着三千健儿伏在离敌营千米远的阴影里。

「将军,刚才接报绕到敌营后面的穆校尉已经将滚石落木全部准备完毕。可以开始行动了!」传令兵带来了另一阵线的好消息。

「好!我们的机会来了!等会我们烧了粮草就算成功,一定要及时撤退。」岳英扬看着火把一明一灭的敌营,心理总是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安,所以今夜的目标并不是要敌人伤亡惨重,也不是想擒杀敌人主帅,而是只要烧了敌人粮草让他们坐立不安,自乱阵脚就算大胜了。

「是!」底下的兵士们见计划顺利执行,而且又是主帅亲自上阵,都在尽可能的范围内鼓足气答到。

「报!宋校尉已经找到敌营的马圈了!」好消息一条一条的传来,预示着出击的最好时机已经成熟!

「儿郎们!所有能做到的优势都在我们这一边了,下面就要看我们的了,我们一定要赶走突厥人,收复我汉族江山!」岳英扬一扬手上大刀,终于率先从伏身处冲了出来,接着三千勇士尾随着他冲进了敌人阵营。

同一时间从敌营的左侧传来一阵喧嚣,接着是几百匹的关外良种战马在背后大火的驱赶下狂奔冲出,间或还伴着听不太懂的突厥语大声的叫骂着。岳英扬带着部下如入无人之境,大势砍杀因为没有准备而慌乱逃生的突厥兵。

砍倒了一个还在急忙地找着自己武器的突厥兵,岳英扬甩掉对方喷溅在自己身上的大量鲜血,然后大摇其头,这样子根本就不像以前传闻所说强悍野蛮的突厥民族。敌人都已经近在眼前,又如何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武器……岳英扬的不安又更深了一层。

太顺利的战事反而让人多疑。

就在岳英扬把散乱成一团的突厥兵全部赶往营地的后部,土坡上顿时滚下无数的巨石和落木。双方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最绝妙的是在穆宗宝和刘参军的连手出击下,在巨石和落木的间隙还不停的倾倒着大量的沸油!本来作为屏障的土坡下哀号一片。

敌人已经身陷险境之时背后又闪现出岳英扬高大的身影,接过手下递来的角木弓和已经点好火的箭矢,弦满箭出,就此决定了敌人的生死。

最后一支火箭岳英扬射向了就在主营背后不远的粮仓,终于达成了此次夜袭的最主要的目的。

「不要恋栈,赶快撤退!」岳英扬把角弓随手扔进附近已经着火的帐篷,转身向传令兵示意,吹响了撤兵的号角。

顺序有致的撤兵却在退回本阵的途中遭遇到意外的阻拦。

从两旁的小树林里突然就窜出无数的突厥兵,装备整齐,武器森寒。岳英扬就明白了自己的不安,这样才是符合传闻中的突厥民族!

刚才他们成功的夜袭看在正规突厥兵的眼里一定就像一场闹剧,而那些在战场上连自己武器都找不到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弃子,说不定根本就不是突厥人。

一场提前的鏖战于焉展开。

「将军,左翼的阵型不行了!敌人是有备而来,而我们却全无准备,再加上刚才的锐气已失现在只有试试看突围了。」刘参军斩了迎面扑上来的一个突厥兵谁知却又从背后围上来两个,费尽千辛万苦开和岳英扬汇合。这次他算是领教了突厥人的勇猛了。

岳英扬因为是小规模的夜袭,只带了两万兵马,现在事出突然,只得仓促摆阵应敌,为数不多的两万人马被分成了左翼右翼和中军三部分配合作战。

「不行,一定要保持阵型!」否则今天大概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出去!岳英扬不赞成的看着不断溃败的队伍和陆续倒地的兵士们,如果他可以过了今夜的话一定会去找王大将军理论。只是因为他的一个错误的指示却使他的鹰军损失惨重!

「将军,要不然你先撤退吧!只要有我穆宗宝给你殿后一定会让将军安全的回到营地!」穆宗宝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浑身血污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溅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一个校尉应该对他们的主帅说的话吗?只是区区的突厥兵就把你的胆子给吓破了!既然我是你们的将军,我就不能离开自己的军队!穆宗宝,你带着右翼队伍横摆过来和左翼汇合,下面以我带领的中军会往前突作为先锋。」岳英扬说着朝传令兵点了下头,传令兵马上用旗语把他的命令迅速传达了下去。

整个队伍的右翼突然横撤使敌人的攻势有了一瞬间的松动,岳英扬亲自指挥的中军就趁这个机会顶了上去,杀了突厥兵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好景不长,生性残暴的突厥兵看到自己同胞的尸体也变得更加嗜血,不光没有怯意,反而更加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大混战的形式终于开始了。

随着己方的战士不断的倒在斩马刀下,敌人的数量却始终不见减少。这样盲目的砍杀已经维持了好一段时间,岳英扬用已经麻痹了的手臂持续的挥着刀,但是心里却知道如果没有更好的策略今天等待自己的将是力竭而亡和他鹰军的全军覆没!

本来晴朗的天气已经变得模糊,阴云遮挡在自己和敌人的头顶,两个人身外就全不可见。

岳英扬只是一个劲的前进,他知道身后就是千千万万跟随他的弟兄!那些有父有母,有妻有子等待他们回家团聚的将士,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能尽可能安全的把他们的性命从战场上带回去。所以他只能前进。

随着前进到敌人中军攻击范围可及的地方,岳英扬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刚刚只是冲垮了敌人的先锋队,从这里才是主要的战场!

从敌人中军的步兵手上射出的无数箭石被岳英扬一马当先用一把万夫莫开的长刀的挡在了自己的马前。自己将军的威武赢得了所有战士的一片彩声。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岳英扬不禁豪气顿生,长啸一声,扬刀策马,率先往敌人一眼看不到边的中军冲去!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却连向来自诩旱勇的突厥人也瞠目结舌,那个经过自己观察和分析绝对是对方主帅的人竟然毫不贪生怕死的第一个往他们冲了过来!

「不要射那个将军!待他到了中军之后生擒!我要他为我所用!」突厥的主帅看着杀到兴起嘴角似乎还含了一抹笑意的岳英扬突然对身边的人吩咐到。

这时本应该是众矢之的的岳英扬突然感觉压力一减,心中狂喜策马朝最近的敌人扑了过去!如果说指挥时的岳英扬犹如老僧入定,只怕自己思考的不够周全,那么在敌阵中的岳英扬就是猛虎狠过狼!全是以命拼命的打法,偏偏胆子再大的敌人到了他的面前也气势矮了下去,没有还手之机就被砍倒下了马去。就这样岳英扬带着自己的队伍终于把战线往前推了一线。

突厥的将军为了刚才自己的惜才差点一掌击碎跨下坐骑的脑骨!后来虽然传令再放箭却也为时已晚,已被岳英扬带着一队人马杀将进来!

岳英扬这时却是有苦自己知。

自己带着一队人冲得太前面,后面的队伍已经衔接不上,这样他就等于是孤军深入,实在是不利。看着自己身边越来越少的将士,岳英扬几乎为了刚才自己的一时卤莽银牙咬碎!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哀号,又一名兵士被砍下马去,岳英扬再一咬牙,终于一紧缰绳,带着队伍转头朝自己的队伍退了回去!现在他可以突击成功一次,等会儿回合了大队人马时他一定可以突击成功第二次!

边驱开阻拦的突厥兵,岳英扬一边还要回身挡掉背后追过来的敌箭!再回头时本来在自己左边的兵士却已经左腰中箭,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欲坠。岳英扬想也没想的伸手想要拉住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掉落马上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劲风在这个时候从身后追击而至!岳英扬一手已经拉住那个已经昏迷的兵士,兼且是背对箭矢射来的方向,心中突然明白自己等的那个时刻终于到了!左手一震,把昏迷的兵士拉回了马背,右手的刀背已经磕在那马的臀腿上,马儿负痛立刻撒开四蹄带着伤者奔向自己的友军的方向。

整个动作电光火石间完成,岳英扬这才挺直了背迎向那只射向自己箭!射箭的人明显是个中好手,箭矢犹像计划的那样不偏不移正中岳英扬的胸腔!

「咳咳……」回涌的鲜血瞬间从喉腔喷溅而出,但是岳英扬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机会,折断过长的箭尾,然后抓着箭身拔了出来!整个动作的过程没有任何的犹豫,岳英扬甚至没有给自己迎接死亡的时间,透过已经只能映出血红一片的双眼,岳英扬审视完自己手中还沾染自己血肉的箭头,满意的把它用力挥出直到击中一名突厥兵的喉咙!

穆宗宝看着岳英扬被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箭击中,又看着他用断箭取了一个突厥兵的性命,他想喊着就在不远处的刘音真,但是喉咙里偏是没有办法发出一个音节。直到又看到了一个突厥兵冲了上去砍了没有还手能力的岳英扬两刀,又到岳英扬一向笔直英挺,总是在队伍的最前面一马当先以一当十的身影倒了下去,他才能狂吼一声扑上前去,正好接住岳英扬滑落到马下血肉模糊的身体……凝固在岳英扬脸上的表情还是当他把箭头射进那个突厥兵喉咙之后的那个带着讽刺味道的微笑。

「将军!将军!」穆宗宝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身体是属于那个比铁打还坚强的岳英扬!

「不要再久呆,快带了将军逃!」没有看到事情全过程的刘音真好不容易脱离自己的队伍杀了过来,以为岳英扬不慎落马,在马上俯下身拽着颓倒在地上的穆宗宝。

「不要……管我,自己逃吧……知道了吗?这个……是主帅的……命令!」岳英扬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穆宗宝,强自提起最后的精神下达最后的命令。穆宗宝却只是红了眼睛摇着头。

身边满是来来去去挥刀弄剑的战士,尘土细小的飞扑到穆宗宝张得老大的嘴里和刘音真渐渐瞪得突出的眼睛里,大块飞不起来的却被沉重的马蹄带着卷到岳英扬再不会举手抹掉的脸上。

「谁!谁叫你把土弄到将军脸上的!他妈的,老子和你拼了!」突然穆宗宝把岳英扬的身体放到一边,一跃而起,抓住那个正巧路过的突厥兵。只凭着超人的手劲就把那人从马上抓了下来,等穆宗宝手里的长枪已经在那人的胸腔里不停的抖动时,那人跨下的战马才刚刚冲出一大步。

「宗宝!冷静一点。」刘音真拉回激动得不能自控的穆宗宝,又挥剑扫开一匹差点踩到岳英扬的战马,而且并没有因为那是属于圣朝的兵士就手下留情。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又怎么还可以那么冷静!」穆宗宝冲刘音真大吼着,接着竟然不理时间地点,就又坐了回地上重新抱着已经昏迷的岳英扬痛哭起来。

刘音真只好皱着眉头不去理已经傻了的人,只是几次想要看看岳英扬的情况,却又被穆宗宝把手推开。知道穆宗宝倔起来连、十头牛都拉不动。所以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不时有误闯进暴风圈的那论那方人马皆被两人快手快脚的抛了出去。

僵持的间歇,刘音真心焦的抬起头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变化。自己这方的战士还是不断的减少着,但是因为岳英扬的策略得当总算阵形还算完整,拖个一时半会还不成问题。而且每个将士都全力作战,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状况,只有挨得较近的一小队人马发现了异样正企图向他们靠近,但是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达到目标。跟着刘音真和穆宗宝的少数亲兵已经知道事情变故,但是没有多说话或是露出胆怯的表情,仍是表情坚毅的在他们周围替他们抵挡大多数敌人的攻击。就快天亮了,只要撑到天亮的话一定就会有转机!

突然敌阵的一阵波动被刘音真纳入眼帘。

本来一直极稳定的敌军后方突然一时尘嚣漫天,仿佛有大队的人马正突围过来似的。刘音真的心里开始出现一丝曙光,也许王大将军的本阵终于到了!

「宗宝!宗宝,快看!敌人的阵脚乱了,一定是援军来了!把将军交给我,我不会让他再受到伤害!你快带着右翼突围,我带着中军殿后!要不然我们今天没有一个逃得出去了!」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怎么也要试试。他们已经折损了全队的领袖,而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代替岳英扬帮他救尽量多的人活下来,相信如果是岳英扬指挥的话一定也会这样决定的!

「不行!我一定要亲自把将军带回去……自从我参军以来都是将军照顾着我,才有今天的穆宗宝,我拼死也会把将军带回卫城!」穆宗宝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横抱着岳英扬依旧瘫软的身体,找过一匹没有骑士的马就要把岳英扬放上去。

「宗宝!」他要指挥决定生死的突围战,又如何照顾马后?就算没有在狂奔之时把岳英扬的身体甩了下来,又如何保证不会在激烈的交战中不会再被敌人砍上两刀?!刘音真再次拉住毫无理智的穆宗宝。

「放手!」穆宗宝凶狠地看向他。

「不放!」如果他非要这样冲上前去送死还不如就这样站着等死的好。刘音真的眼里也是一样的认真。

高大的黑影在没有察觉的空挡插进两人之间。

「把他交给我!」马上的人朝穆宗宝不容拒绝地伸出手。

两人一震之下回头,简直不敢置信地瞪视着昂然端坐在因为在狂奔过程中被迫停了下来而显得不耐从鼻子里不停喷出热气的马背上,犹如天神降世的男人。

「把他交给我!」看着穆宗宝没有动作,男人越加不耐,轻轻眯起眼睛,声调却相反降了下去。

在男人的金色盔甲的背后初生的朝阳发散出苍白的光芒,却足以驱赶开笼罩一夜的浓重阴云。

穆宗宝觉得今天荒唐透了,先是自己无敌的主帅中箭落马,接着他居然在战场上看到了幻象!他竟然看到那个只用坐在卫城的最高处下达命令等待他们在前线拼死拼活的皇帝大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还穿着可以压死人的盔甲没有戴上皇冠的头顶只是用简单的发带把过长的头发挽了起来……最可怕的是他还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叫他把怀里的主帅交给他!

穆宗宝伸手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那么这个就不是梦了?!穆宗宝一下懵了。

在他还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该先把手上抱着的岳英扬交给皇帝还是该先下跪行礼的当儿,司徒恭弘已经不耐烦的一探身,劈手拉过岳英扬的衣领。但是一个没有意识的身体和平时随着他的手劲提气的人实在差别太大了,司徒恭弘却硬是咬着牙用一只手把岳英扬的身体勉强提到了自己马前负好。

「朕带来了三万禁卫和城卫合军,就先交给你们两个了!后面还有曹将军带领的十万大军。要是没有把昨夜的遇伏之仇报了……」司徒恭弘从马上低头打量着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真实感的穆宗宝和刘音真,说到这里故意有了一个停顿。

「……那就别回卫城给朕看见了!」负载着司徒恭弘和岳英扬的白色战马在两千精骑的开路下势如破竹,立刻又转向来路,淹没在重重的硝烟之后。

「这算什么?」良久,穆宗宝看向刘音真不解的问到。

「奇迹!」刘音真十分肯定的回答。

「小顺子!快传太医!」司徒恭弘策马一直长驱直入到岳英扬原本营地的主帐前面,甩蹬下马时就扬声喊着在帐篷里候着的李全顺。

这算什么?他也很想找个人问问啊!明明他已经派出了快马取消一切暗杀的计划了,为什么岳英扬还是伤得这么重眼看着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靠在他的怀里!为什么?他要找谁问才好!如果不是拉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岳英扬还有一口气息那他怎么办?往后这么长的岁月他要怎么办?!像是这样的问题他要问谁?!

如果不是早就传了旨要曹将军的十万人马随时待命,如果不是自己不放心,所以快马出发后连夜带军出城,如果不是自己懒得听王连富的连番鬼话决定亲自去看看战场上的岳英扬……如果,如果没有这么这么多的如果……那么今天躺在自己怀里的是不是就已经是岳英扬冰凉的尸体?!

「太医!太医为什么还没到!」把岳英扬小心的放在边上的窄小简陋的榻子上,司徒恭弘又扯开了喉咙喊到。

「皇上,皇上太医到了。」就在他喊的时候李全顺撩开帐门,拉了胡子头发全白了,年纪已近古稀的老太医进来。这位是宫里医术最好的钱太医,就是司徒恭弘走的时候生怕有个万一从太医府里差人强拉进队伍的。他本不希望使老人家劳动的,可是却没想到还是要用到他!

司徒恭弘被太医从榻前劝开时只说了一句话:

「只许生,不准死!」

这……老太医一看到岳英扬的状况就开始彷徨。在走近之后伸手探了岳英扬的鼻息,搭了脉象,又翻了眼皮子。最后还是退到了一边。

「皇上,岳将军……」老太医本是先皇时就在的权威,也是自小看司徒恭弘长大的,平日里就是先皇也没对他大吼过,没想到今日却为了一位将军,司徒恭弘竟然用了这么重的语气。老太医自也知道躺着的岳英扬对司徒恭弘的意义不一般,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道德说着一些庸医才会说出口的拙劣谎言。

「有话就说啊!朕要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他还要向他道歉,向他表白,还要再一次的看着点兵场上神采飞扬的岳英扬啊!看到太医退开,司徒恭弘又自动靠了过去,把岳英扬的头搬到自己腿上枕好,生怕他有一丁点不舒服。

「可是,皇上……岳将军……将军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老太医不顾自己的人身安全,边擦着泉涌的冷汗边说出了让气温顿降的言语。

「你有胆子再说一次看看?」司徒恭弘的眼睛有要命的眯了起来,里面装着满满的威胁,不信,震惊,悲伤,巨痛和克制……

「皇上……」钱太医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却看到一边的李全顺在抹泪的动作后面向他不停的示意着。

「滚!一群没用的奴才!全都给我滚!」司徒恭弘把背挺的笔直,把头转向营帐的另一边,只是声音大到可以掀了帐篷顶。

李全顺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躺在他腿上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岳英扬,已经哽咽出声。但是还是拉了手脚都僵了的老太医出帐篷。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说服皇上后悔,如果直到这刻皇上还在生着岳英扬的气,这样对皇上来说是不是比较轻松?但是事情至此,皇帝或是他都已经没有能够反悔的余地!

如果岳将军当初知道自己去后皇上会如此伤心欲绝是否还会自己寻死;又或是他就是明知自己的死会给皇上无比的打击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就算他真的是要报复,又何必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该知道皇上已经不可能拒绝他的所有要求……

一出帐篷门,李全顺就坐倒在门口放声大哭,如果真的有全能万知的存在,他也想问问:他这样又算是什么呢?!

听到太医的话,司徒恭弘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否定他!直到李全顺呜咽断肠的哭声从门帘的缝隙处传了进来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去面对。

低头看到的岳英扬面孔一片黑油,那是被昨夜的硝烟给熏的……嘴角还有一道道的红色痕迹,那是他自己的鲜血给染的……纠结的头发里满是尘土沙砾,那是他落马时跌的……

再往下的地方……胸前……丑恶伤口已经没有再向外喷涌着鲜血了,但是伤口的血肉全都向外翻开着……那是箭头的倒钩被拔除时拉扯造成的……还有右腹的地方两道平行的细长伤口,一定是被剑割开,不。剑的伤口一定没有这么深,这个是刀的伤口……是在没有抵抗的时候被人接连两次砍在了平行的位置……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时候……

先是呼吸的难以为继,接着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直到肿胀的眼眶终于再容纳不了那沉重的绝望。

轻轻来回拂动着环绕着岳英扬脸庞的尾段被烧焦的鬓发,司徒恭弘的眼泪一滴一滴接连落了下来。却在底下被岳英扬的眼眶承接住,已经开始涣散的瞳仁被司徒恭弘的眼泪浸润着,就像岳英扬来不及落下的泪水一样。

「岳英扬,你起来吧。朕已经知道错了,朕已经知道再经不起任何失去你的痛苦……你的要求朕统统都答应,朕不会再强迫的抱你,都让你来抱朕……而且不论是你要娶妻纳妾也好,还是你要生多少的儿子也好,朕统统都由得你……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说要离开朕。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只要你好了,朕就亲自把你送回将军府的红药手上……」

就连岳英扬的眼里也再接不住许多的伤痛,终于沿着岳英扬的眼角汇聚成弯弯曲曲的小溪,就像岳英扬和司徒恭弘纠纠缠缠的缘分,最后还是滴落到营帐里坑凹不平的土地里,打湿着比想象中更小块的泥土。

「你刚进宫的时候是你教朕不能耍脾气的时候就用哭来解决问题,但是这次朕要怎样解决你这个问题……你再来教教朕……否则就算朕的眼泪把你淹了,你也是休想要朕让你闭眼的!」司徒恭弘只觉得脑子里已经浑浑噩噩,只但愿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想,马上变了白痴才好。只要眼泪还是可以流的他就可以不要呼吸……只要岳英扬的眼睛还是睁开的,他就会相信那是岳英扬对他的情泪……

司徒恭弘定定的只看着自己的眼泪如何打进岳英扬的眼里。

突然本来握在自己掌中的手,拂上司徒恭弘的脸:

「我原打算一死也是按了你的圣旨,了了你的心愿,只没想到你现在又不要我死了。都说君无戏言,你又如何前后圣旨相违,果然还是个小孩心性。」这几句话虽说轻声,但是司徒恭弘却听得明明白白!如果说脸上的触觉是自己的幻想,那么这样绝对只有岳英扬才说得出口的话,又如何能做得假?!

司徒恭弘的手开始抽畜起来!觉得世界都在震动……他把手伸到榻子边上用劲握住,这才用着比刚才更加仓皇的声音喊了出来!
「小顺子!钱太医……快来人啊……岳英扬……英扬……来人啊……」司徒恭弘发现自己实在喊不下去了,所有的声音都再次和泪水交换了位置,仿佛两样都是由一个管道狂涌出来一样。泪水没有再次滴落到岳英扬的眼眶里,因为司徒恭弘已经用带满着坚硬鳞片的战袍的袖子在泪水刚刚涌出来的时候把它们擦掉,即使他很快发现这样往复的动作已经形成了恶性的循环。

「皇上……」坐在帐篷门口的李全顺第一个连滚带爬的进来,颤抖着同样没有血色的嘴唇问着。

「他……他刚才说话了……」司徒恭弘看着刚进门的太医,已经没有能力再去隐瞒自己的泪痕和仍旧在不断涌出的更多的泪水。

「我看看。」钱太医不太相信的走上前来,岳英扬盲目睁开着的眼睛除了变得比较湿润之外其他和刚才看起来没有两样。

李全顺也围了拢来。

他祈祷的会是一个奇迹吗?

「奇迹……奇迹啊……」钱太医刚刚把手搭在岳英扬的颈脉处,马上惊喜的喊了出来!

岳英扬终于醒来的时候司徒恭弘的脸就近在咫尺。这让他有一会儿都不能集中精神。

浑身也没有像往日受伤之后的那种痛不欲生,只是飘飘浮浮全没有真实感。所有的器官都不在神经的支配下,就连转动一下眼睛珠子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他很明白的知道自己没有死,他从来不相信死后还有灵魂这回事,所以既然他还有最起码的知觉就一定还没有死去!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承受能力又更好了,被箭射正左胸之后又起码挨了两刀,这样子还死不去啊……这么说他的队伍也脱险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心了。

但是他却不能判断他是在哪。

所有的目光都被司徒恭弘的睡脸霸道的侵占着,看着他在不自觉间变得成熟坚毅的线条,岳英扬突然有一种自己没有真的死去也不错的感觉。那样大概也不可能再看到司徒恭弘这样没有任何棱角的睡在自己旁边的时候了吧。

而且还这么的……没有形象,不修边幅。是什么样的境地让他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掉了,会是自己的离开?他们这场气赌得好激烈。他已经没有力气和司徒恭弘再斗下去了,他想认输了……因为他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被这样的一个环境和氛围彻底的击败了;因为他在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想到的也只有司徒恭弘那天早上从将军府离开时的绝望的背影和一直深印在自己头脑中的偌大的宫墙里小小孩童缩起肩膀哭泣的影像。

当他和皇帝的感情纠缠到快第八个年头的现在,他已经完全混淆了自己对皇帝的感觉。

是恨?是爱?抑或是兼而有之?他已经没有能力也不想再把如此两极的情绪分开来对待了。如果对于待在皇帝的身边自己也是有着些许期待的话,这样又有谁能说他就错了呢?!

岳英扬很想把司徒恭弘喊醒,或是摇醒,但是他既口不能言,手也无法移动,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闭上眼想象着自己和司徒恭弘终于又能够处身与同一个梦境。

虽然战事在司徒恭弘带来了十三万生力军和一心为了岳英扬报仇的鹰军的双重作用下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但是大队的人马却被钱太医以一句岳将军不宜搬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为由阻在了那样苦寒的地方达个半月之久。

现在最让司徒恭弘心烦的就是在知道岳英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终于可以坐下来认真考虑一下在他已经下旨终止计划之后为何他还会受伤。

那绝对不会是突厥人的箭伤的,后来被司徒恭弘安插进来的人也亲口承认箭是自己射的。但是却否认收到司徒恭弘后来派快马送来的圣旨。又问过岳英扬军中绝对可靠的穆宗宝和刘音真等将领,他们也全都坚持在路上并没有任何从卫城里来的人马!

那么他所派出的人又到哪了去了?!还是在暗中一直又对他或岳英扬虎视眈眈的人存在,所以才会借着这个机会……如果这样的话,那个可疑的人……

「皇上!皇上!岳将军……岳将军……」这个时候李全顺从门外奔了进来,指着已经作为岳英扬单独养病的主营帐的方向,激动的抖动着。

「他怎么了?!」司徒恭弘没有把他的话听完,人已经消失暂时被拿来做书房的帐篷的门外。刚才还在思考的事情更是全部抛到了脑后。
「钱太医,岳将军他……」司徒恭弘一阵旋风般刮进岳英扬的帐篷,不期然的在他的榻前看到围满了人……老天,请千万不要……岳英扬从被抱了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但是钱太医说只要熬过了头十天就可以留住性命的……

「都给朕让开」!穆宗宝和刘音真还有宋人杰等人本来围着榻子好好的,突然背后听到有人大声呵斥,刚想转身骂那个竟然敢在病房里还这样没有收敛的人一顿,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拉了开去。接着就看到一个人影马上补上他的位置。

定眼看时,竟然是以为还在隔壁批改从卫城送来奏折的皇帝大人!

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近距离接触穆宗宝却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九五至尊。说起来皇帝年龄比他还小三岁,可是在战场上他却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要狠辣;说他老练深沉,他却又在对着岳将军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来得任性!而且他当了岳将军是什么人,竟然就连晚上要睡觉都非要和病人挤一张榻子,简直就是和离不开保姆的小孩没有分别哩!

就在穆宗宝还在不满意自己的位置被皇帝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之时,刘音真和宋人杰已经自动自发的走了开来,拥着他往外走去。

「等等啊……我并没有说要走啊!你们放开我……呜呜……」

「岳英扬……」司徒恭弘排开众人的围墙,终于对上里面那双沉稳内敛的眸子时突然只剩下嘴唇还在蠕动着。

那双眼睛,明亮充满生气,朗如星月似乎并没有因将近两个月的昏迷而损毁一丁点,没有任何司徒恭弘在脑子里曾试想过岳英扬醒来的时候可能会有的憎恨,埋怨或阴暗。有的只有一份了然和释怀,就好像他根本不曾受伤一样。

司徒恭弘不明白自己看到了这样的一双眼睛为何却又要留下泪来。只得背过身去偷偷擦了,回过身来却发现眼睛还是毫不退让盯着他不放。

「好些了吗?可以说话了吗?要不要叫他们送些什么进来……」司徒恭弘开始手忙脚乱的挥舞着,自己在岳英扬昏睡着的时候想了那许多,怎么就是忘了想想再见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呢?

看到他慌乱的神情,岳英扬直觉地是想笑,但是却怎么也摆不出自己想要的表情,他又还不能说话情急下只得把眼睛珠子转了转。结果司徒恭弘看到岳英扬转眼睛珠子就只好跟着看看他到底是要什么,闹了半天才发现是岳英扬表示自己还不能说话。

这样一闹,刚才的拘束全都被他的懊恼给闹没了,再岳英扬又那样前所未有和平地目光笼罩着他。

「你……不怪朕了吗?」司徒恭弘慢慢俯下身把自己的头靠在平躺在榻子上的岳英扬的肩上。鼻子里全都是岳英扬身上浓郁的药草味道,眼睛不闭起来的话还可以看到棉被下中衣里厚厚的白色绷带。手也找着岳英扬搁在身边没有丝毫力气的掌,握着。

「就算你现在怪朕,朕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朕的身边了……你知道吗?这是朕第一次下决心即使以后你背叛朕,现在朕也要你活着留在朕旁边。」司徒恭弘的声音渐渐带了只有岳英扬可以听得见的鼻音,但是他却除了司徒恭弘束着简单发带的发顶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岳英扬的平和里不禁带上了一份焦急。

但是司徒恭弘偏偏还在絮絮叨叨的讲着:

「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呢?只不过是区区一只从10米开外射过来的箭而已啊……朕以前在校场上不是也常常这样戏弄你吗,你还不是轻易就躲了过去……朕也问过发箭的陈偏尉,你是在箭要射到你的时候自己转过身的!为什么……?你是在怨朕吗?!」司徒恭弘把脸抬起来,看着岳英扬的眼里已经带着些晶莹。

「为什么……要用你自己的胸膛来接着那只明明可以避过的箭!」他不相信岳英扬会是真的拿自己的死来向他报复的人。

突然在司徒恭弘手里的岳英扬的手指颤动着,然后被以不知怎样的毅力僵硬地握成一个虚空的拳头!

「英扬!」司徒恭弘腾地站了起来。太医说了,岳英扬起码还有个月得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动弹不得!

「赫……」从岳英扬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音节。从他额头上滚落的冷汗和爆起的青筋就知道要做到这样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

「不要再勉强了,朕现在什么也不说了,你只管闭上眼睛睡觉就是了!」谁知岳英扬一点也听不进司徒恭弘的劝告,反而更加提气,司徒恭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捂住了岳英扬张开的嘴巴。

但是岳英扬又那样的看着司徒恭弘,司徒恭弘手一抖却是已经放了开来。

「……活……哦……我……将……军……战场上……不能……能……背面受……敌!」岳英扬用变音的言语说出了以上的话,终于再也支持不下去,又陷入昏睡。

「太医……太医……」司徒恭弘脚一软已经跪到地上,嘴里还哆嗦着叫着太医,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现在的丢脸样子。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一直守在门口的李全顺,看着司徒恭弘跪在床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就一凉。赶忙的到榻子边上查看,却发现岳英扬还是和先前一样昏迷着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赶紧地把司徒恭弘从地上生拖活拽的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安顿好才把心整个的安了下来。这时太医已经到了帐子门口候着,只因为司徒恭弘还在里面没有喧这才没有进来。

李全顺又把钱太医拉了进来,还不断给他打着眼色只希望老太爷不论看着皇帝怎样的狼狈都一律当作没有看到就好了。那太医也不是傻的,看到李全顺这样的表示就知道里面不妥,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看到怎样的岳英扬都不能惊慌,谁知待进来了床上的岳英扬除了又昏睡过去之外倒也没有恶化刚准备松下一口气来,眼睛一瞟已经看到旁边角落椅子上无声哭得形象全无的司徒恭弘!

「这岳将军没有大碍吧……?」李全顺同情地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老太医,好心地帮他一把。

「啊……啊……哦,没有大碍,只是气力不继又昏了过去而已……」老太医也就顺着李全顺的台阶下来了。

司徒恭弘坐在角落里,只看着两个人像人偶一样围着岳英扬团团直转,心里盘旋的还是岳英扬那一句战场上的将军不可以背后受敌!所以岳英扬明知道自己会性命不保也转过了身用自己的胸膛去接了箭,所以他最后就算鲜血流尽也把箭拔了出来射进敌人的咽喉……只是因为他是圣朝的将军,就算倒了下来胸膛里插着的也不能是圣朝将士的箭!

又过了两天,岳英扬的伤势在钱太医的努力下终于稳定了下来。皇帝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坐下来歇口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对付那个大概是让他的御使消失又使得岳英扬受伤的人了。

「小顺子,叫姜简进来见朕。」司徒恭弘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还是先招了王连富手下的一个参军过来问话。

「姜简参见皇上。」姜简是原本跟着老将军毕华的人,只因为王连富突然得到提拔旗下实在无太多可用之兵才临时抽调到这次远征队伍里来,等回了卫城自还是回去毕将军的旗下,所以不用担心和王连富同流合污。

在司徒恭弘的询问下姜简果然把那天王连富命人「带」了御使回营的事全都说了,只是却也说听了王连富说误会解除,要亲兵送御使出营。

「这个老狐狸!」等谴了姜简出去,司徒恭弘才低骂出声。虽然他敢肯定人一定是王连富叫人在半路杀了,但是现在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下旨拿人。

要是这个人不杀他简直对自己都交代不过去,要不是自己有眼无珠就不会把岳英扬放到了这个人的前面!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办法来治他的罪!

「小顺子,叫穆宗宝和刘音真进来!」果然苦思良久,司徒恭弘又叫了岳英扬帐下的宣节校尉进来,似乎已经有了计策。穆宗宝对岳英扬一向忠心而刘音真心思缜密,由他们去抓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想着边走到上首的案台边开始研墨。

「臣叩见皇上。」不到一会儿两人就到皇帝帐下。

「好,朕进天叫你们来是要你们帮朕去办一件事。」司徒恭弘看着底下的两人,直接说出自己叫他们来的目的。

「臣遵旨。」两人在皇帝的示意下站起来,走到桌边。听着司徒恭弘托出自己的整盘计划。

「可是这样……」还没听完,耿直的穆宗宝就已经提出异议。这样好象不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吧!

「按朕说的去办!他既然谋害岳卿在先,朕哪还和他讲什么仁义道德!你们不想帮岳将军报仇了?」果然说到了为岳英扬报仇,穆宗宝再无异议。

「刘卿,你有异议吗?」司徒恭弘又转头问着刘音真。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音真没有异议。」这个皇帝果然可怕得紧,和他们事事拘谨的将军风格还真是南辕北辙啊,难怪两人相处起来会战意十足。

「那就现在出去办事吧!」司徒恭弘坐下捧了杯热茶,等着两人办事回来。

「跪下!」茶还没凉,就看两人带了队人马,已经绑了王连富在跪在皇帝脚下。

「皇上,臣冤枉啊……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诽谤臣,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说就是臣杀害了皇上派出的御使。请皇上为臣下做主啊!」王连富满脸悲戚,声音恳切仿佛真的是受了 天大的冤枉。

「是吗?穆校尉,朕不是叫你们好好搜搜王将军的营帐,要是没有证据可不能真的愿望了王大将军啊。」司徒恭弘用悲天悯人的口吻说到,看向王连富的眼神却冰冷得令他颈后一片冰凉。

「皇上,臣等已经搜过了王大将军的营帐,在营帐的一角搜出了这个!」刘音真上前,把刚才暗藏在手上的一包纸拿了出来。

司徒恭弘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就递到王连富的面前:「王爱卿你自己看看吧!」

「来人啊!王连富私下截杀御使,致使延误军情,又指挥作战无方,马上拉下去砍了!」皇帝一拍桌子站起来,扬声喊到。

「皇上!这不可能啊……皇上!圣旨……圣旨,我明明已经烧掉了啊!」手上拿着的是那天自己亲手烧掉的皇帝那封盖了御印的连油纸包着的圣旨!王连富一听到砍头,吓得连实话也说了出来。话一出口,王连富马上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再辩解也是无用了。当下瘫软到地上,呜咽起来。

「是啊,这包是朕刚才才封的,里面也不是什么圣旨是一张白纸。但是王爱卿,这罪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了的!还等什么不拖下去!」皇帝把假的圣旨仍到王连富身上,脸上满是不屑。就是这样的狗奴才也有胆子截杀了他的御使!他不杀他不足以立威!

旁边的刘音真却没有问,要是王连富没有失口招认,皇帝是不是也真的要杀了他,因为这样的问题已经再去意义。

至此,出征时的风风雨雨终于告了一个段落。




又十日,岳英扬的伤势开始好转,皇帝咨询了太医的建议之后决定拔营回朝!

时晴时雪的回途,司徒恭弘乐得和精神已经恢复了的岳英扬一起挤在铺满厚厚棉被的车厢里懒洋洋的度过。岳英扬听完司徒恭弘像是炫耀般说着自己是怎样聪明的解决了王连富这个逆贼,立即不赞成他竟然对自己的臣子也要耍这样欺骗性的手段。本来一心讨好的司徒恭弘立即转过头去,以为岳英扬会马上哄他两句。谁知岳英扬根本不买他的帐,只管自己闭上眼睛养神。

「……朕给你说故事好不好?」岳英扬以为皇帝一定又会赌气发脾气,谁知过了一会儿,皇帝又转了回来,从背后抱着岳英扬的腰。

看岳英扬没有反应,司徒恭弘只好失望地自己开始讲下去。

「朕做太子的时候是五岁,头一年先皇刚刚下旨废了先前立的太子,就由朕顶上了。」

……

司徒恭弘的母亲不是皇后,只是一个侧妃,所以当这样好的运气落到了自己儿子头上的时候她简直是欣喜若狂了。当即陪了小小的新太子搬到了太子宫,只希望从小教导儿子,不要落得像正宫娘娘的儿子最后被废掉那么可怜。

一直到司徒恭弘十二岁,清妃都是这样满怀着希望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茁壮。虽然皇帝不是经常关心他们母子,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怪罪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离司徒恭弘九岁的生日还有三个月,司徒恭弘一心念着上次出宫时看过的偶人戏,于是清妃就找了负责太子宫护卫的禁卫队长帮她到宫外请戏班子。那天禁卫队长是到了宫里来回娘娘的话,谁知在一时高兴的司徒恭弘蹦跳的时候竟然撞到了站在一旁的清妃。眼看就要从殿前的阶梯上摔下来的清妃是多亏禁卫队长拉了一把才稳住了。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如果不是那个时候皇帝刚刚带了太子十二岁的贺礼过来的话……与人私通的罪名就这样落到了清妃的身上。

当天就处死了禁卫队长,被皇帝囚于冷宫的清妃过了两天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无病而亡!有人谣传是不勘侮辱的清妃自己悬梁自尽,却也有人说是疯狂的皇帝勒死了不忠的妃子。

司徒恭弘的太子也被废。

三年后,新立的太子又因抗旨不遵再度被废。十二岁的司徒恭弘又被推上了台面,在经过了验血认亲之后再次搬进了太子宫。只是那个阴沉跋扈任性的孩子却怎么也无法回复到九岁之前只听说可以看偶人戏后开心得满院子欢跑的司徒恭弘了。

同年在皇帝的圣旨下立申国公高乾的十岁幼女为太子妃--芸妃。从来没有和年纪相仿的孩子一起生活过的司徒恭弘开始对自己小小的妃子很感兴趣,却逐渐发现那样无忧无虑的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只会让自己觉得更悲惨!于是两人间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两年后的一天,小小的太子妃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的时候见到了自己很少碰面的皇帝公公。皇帝当然不会忘了自己替儿子娶进门巩固自己政权的小女孩。

「小芸喜欢太子吗?」难得遇到皇帝高兴地把小太子妃抱了起来。

「不喜欢。太子好任性哦,只会凶人家!」一心挂记着自己刚刚新得到的纸鸢,太子妃趴在皇帝肩上望着澄清的蓝天。

「那你不是很可怜,都没有人一起玩。」所以太子妃并没有注意到皇帝开始冰冷的眼光。

「不会啊!我已经还和御膳房的小高约了去放纸鸢哦!」太子妃得意的指着就放在不远处凉亭里的纸鸢。

这只纸鸢最后也没有放到天上,当天晚上人们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找到了已经冰凉了的小小太子妃的尸体。

「他们所有的人都靠不住!全都是会背叛我们的狗奴才!」当因为御妻不严的司徒恭弘被罚跪在太子殿门口的院子里一整天的时候皇帝在他背后疯狂的叫嚣着。

虽然后来听年长的太监咬耳朵的时候知道皇帝是因为当年年轻的时候在一年之内被两个深爱的男妃先后背叛私逃出宫,所以造就了现在对人的极度不信任和猜疑。但是司徒恭弘也没有觉得好过一点,直到又过了一年,他因为想出宫直闯御书房遇见了岳英扬……

「但是他却还想要杀你,英扬!我不能让他杀了你!只有你才会那样真实地对着我……我不能让他连皇宫里这一点点的真实都毁掉了……英扬……」本来因为陷入回忆而沉静下来的私图恭弘突然情绪高涨起来。

「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要再想了,乖……」岳英扬转身过来抱住似乎因为过度激动而开始抽畜的司徒恭弘。关于这样的宫廷莘密以前都是一点一点听那些喜欢传小道消息的人拼凑起来的零星碎片,却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样的时候经由自己的口把当年的事故再现了出来。再比对着自己知道的两次先皇对他奇怪的态度,就知道,司徒恭弘此刻所言不假!光只是听着就觉得沉重得让人难以背负了,何况是亲身经历?

竟然会就这样坦率地说了出来……当年那个爱看偶人戏的孩子并没有消失,只是在司徒恭弘的心里被深深埋藏了!岳英扬轻拥着平复自己情绪的皇帝,是真的这样觉得。

听着车外磷磷的车轮压过高低不平的山路,马上就是新年了,他和皇帝的关系终于堂堂跨进第八个年头。

延绵的军队马不停蹄终于在新年过后的第十七天踏进了卫城的范围!

还不能自由活动的岳英扬反对无效地被皇帝奸笑着抬进了宫里,就安置在他的朝阳殿。每每太监宫女进出的时候岳英扬就对于自己身处这样的环境感到尴尬,皇帝的寝宫,就算是东宫的皇后都没有住进来的资格。而自己不过是打着远征受伤的旗号偏偏就出不去了,费尽心机隐瞒了七年的关系终于在第八年的年头因为皇帝的一时得意闹得满城风雨。

「皇上请准许我回将军府养伤。」司徒恭弘刚下早朝,准备到朝阳宫看看岳英扬之后就到御书房去批改奏折。没想到一踏进朝阳殿的大门岳英扬就一脸认真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本来好得可以飞上天的心情瞬间沉坠到谷底。

「不准。」想都不用想的答后,司徒恭弘抬脚准备到御书房,想让问题被自动忽略掉。

「皇上。」岳英扬沉声挡到门口,摆明了今天绝对不会让皇帝逃避问题。

「英扬,你在路上的时候就答应过不离开朕的啊!」他再次重申岳英扬的承诺,那天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反悔不得的。如果真的允许他刚给了点甜头就抽身离开,那他这个皇帝做得还真是窝囊。

「但是不代表我就得时刻呆在你的朝阳宫里啊!我们就维持这七年以来的相处模式好不好?」这样他还是作为将军呆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一个只能在深宫里等他下朝的男妃!

「不准!朕的朝阳宫怎么不好了,那个妃子娘娘不是巴望着能够进来侍寝还不是都没有那个资格。朕让你岳英扬住进朝阳宫难道是折煞了你岳将军不成!」如果还是回到前七年的相处方式的话那么他们许下的真心就好象变得无足轻重,岳英扬按旨进宫和往日他被逼无奈又有何区别?亏他岳英扬顶聪明的人竟然会看不通他一点小小的私心。

他希望岳英扬能够不要他要求主动的待在他身边,对他的感情给予同样的回报。

「那皇上是想封我岳英扬为妃?」岳英扬挡住门口的身型没有移动分毫,神情冷然。仿佛只要皇帝说要是有这个打算就准备绝裾而去。

「没有……」司徒恭弘楞住了,没想到岳英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根据圣朝历律后宫嫔妃不准干预政事,而岳英扬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当然不能立妃;再者他如果要的是一个柔顺的男妃也不会喜欢上岳英扬了。

「那岳英扬就没有立场,没有资格住在朝阳宫,希望皇上不要让英扬难做。」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那样的一层。岳英扬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稍微有些失望。

「朕的朝阳宫,朕说谁有权利住谁就有权利,你管那些个干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些个无聊的事情担忧。他是皇帝,他的宫殿还不是由他做主的。

「但是难堵天下悠悠之众口,希望皇上可以理解英扬。」但是岳英扬还是不准备退让,如果他真的妥协了以后宫廷里还不知道会把他们传得有多难听。不光是他的颜面无存,就连皇帝的威严也会受损。皇帝可以不顾忌这许多,但是他却不能不考虑周详。他们要走的是一辈子,而不是只有眼前这一段。

「不准就是不准!朕知道你只是想回去将军府见那个红药罢了,又何必扯着许多的理由!」司徒恭弘心里想着的却是将军府里的那个自己绝对的威胁。那是岳英扬正式纳了的偏房,而他只是见不得人的情夫而已。

「你……无理取闹!我马上收拾一下午膳过后就回将军府。」没想到他在皇帝的心里就是这么的没有原则的人,自己既然承诺了他又如何会再去接纳别的人,即使他早就明知今生必是负了红药一场的。岳英扬脾气一来也不顾皇帝答不答应他的要求,径自推开和他对面瞪着眼睛的皇帝,走到里间开始收拾起自己几件少的可怜的衣物。

既然他们的关系不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又何必还去在乎它!

「你……岳英扬!你今天要是敢跨出这么朝阳殿的大门我就派人去踩平你的将军府,看你还有什么地方好回去!还有那个红药……朕不会让她好过的!」司徒恭弘气极,叫嚣一阵,看岳英扬只是不理他,踩着恨恨的步子自到御书房去了。上次被红药打了一巴掌的仇都还没有报!

留下里间的岳英扬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挨着床边坐下。他们的问题出在哪?为什么就是不可以和平相处。他相信如果今天他真的走了的话皇帝是做得出来威胁他的那些话的,所以到头来自己还是忍不下心让他们再斗个彼此两败俱伤……远征时差点天人两隔的折磨他不想再重温。

用午膳的时候皇帝没有回来,依岳英扬看他是不想看到他真的要走的时候两个人又再吵起来。所以虽然皇帝没有露面,但是李全顺却借口回来伺候他午膳直到他午后躺到床上午睡才离开。

到了晚膳的时候司徒恭弘才回来了,对待岳英扬就像早上出门时一样,全是因为岳英扬果然听了他的话没再说要离开之类。

「英扬,尝尝看。这是朕特地叫御膳房做的八宝药膳鸡,很补的。」司徒恭弘帮岳英扬把鸡夹到他的碗里,过了一会又道:「这个呢是现在春天很少见的江苏白菱藕,是只有宫里才有的贡品。」被炖得粉粉的藕也被他大块的夹进岳英扬的碗里。

「好了,你自己吃吧,哪有皇帝给人布菜的。」岳英扬其实也知道皇帝多少有讨好他的意思,但是心里却老是觉得别扭。

现在他是留了下来,所以皇帝才会这样放下身段来;如果他今天下午真的走了呢?说不定他就真的带了兵踩平了将军府,砍了红药,拿了他下狱……他这样做对了吗?今天迁就了他,以后呢?是不是就更要处处忍让,这样和他脑子里的「相处」有太大的出入了,他一定要好好想想才行。

「难得你一起吃顿饭,朕高兴而已。」

「以后的时间还长,要是你每次都这样只是看着我吃不是早饿死了。」从开始晚膳到现在,两人面前的八仙桌满满摆了一桌,岳英扬面前的碗里更是小山样堆着,偏是皇帝还一口都没有动过。

没想到岳英扬会打趣他,司徒恭弘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傻傻地笑了,又夹起一个面前的芙蓉丸子,却还是往岳英扬的碗里送去。心里记者的却是岳英扬的那句「以后的时间还长……」

岳英扬的笑声闷闷得传来,过了一会终于转成爽朗的大笑。

看来他们应该可以找到和睦相处的方式的。

半夜的时候岳英扬被微弱的火光惊醒。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战场,照着自己的是营地的火把,而他等着帐外的大雪一停就要对敌人发动总攻击,皇帝派出的暗杀者就潜伏在自己营帐周围的阴影里。等他的眼睛习惯了寝宫里的黑暗才想起自己是在朝阳殿,是在皇帝的怀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皇帝是一定要抱着岳英扬的。前些时候是说因为怕他晚上睡觉不小心把伤口扯了,非要自己在一边看着,弄得岳英扬哭笑不得。到现在则是已经抱成了习惯,每晚看他先上了床才到靠外的一边躺下,然后钻进他的被窝里从旁边把他卷紧。

有几次岳英扬也曾半夜醒来看到皇帝的搂着自己满足的睡脸,不禁迷失了。就想到这样两人走下去会怎么样呢?但是如果不试一试的话是谁也不能得出结论的。

想到这里岳英扬偏头往旁边看去,本来应该搂着自己的皇帝睡着的地方一片空白!

这时他才想起刚才惊醒自己的那一点火光。既然不是营地就不可能是火把了,那么到底是什么火光,而皇帝又到了哪里去了?

只穿了单衣下的皮肤敏感的反映着初春的沁凉空气,岳英扬审慎地放轻自己的脚步。

微弱的火光就是从殿门的门缝里照射进来,希望只是他多疑了,门外只是禁卫例行的巡逻。因为他已经听到刻意隐瞒的声音在门的后面低沉的回响。

「那边怎么样了?」询问的声音尽管沙哑,但是岳英扬轻易地辨认出那的确就是半夜从床上消失的皇帝的声音没错。

「火势已经烧起来了,控制不住了,将军府里东边的院子可能保不住了……」另一道陌生的压低的声音冷冷的扬起。

岳英扬却异常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话:

「火势已经烧起来了,控制不住了,将军府里东边的院子可能保不住了……」

慌乱中拉开眼前作为唯一遮挡的檀木门,随着滚烫的空气一起扑向岳英扬的果然是在皇城脚下已经把天都染得绯红的熊熊大火。

背身站在门口也在看着火势的两人一齐转过身来。映衬着背后耀眼的火光,岳英扬不置信地看着皇帝大惊失色的脸和另一个人诧异的眼神。那个人岳英扬认识,城卫副指挥使肖良,直接隶属于皇帝调遣的人马之一。

岳英扬又把眼光调回到远处的仿佛红色薄雾般罩了满眼的大火上,那是他的将军府的方向。

心的地方好痛。

就像放在了那把火上炙烤,灼烧着的痛感。

岳英扬恍惚地看着火光,却抬起手来紧紧抓住左胸前的衣襟。一直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司徒恭弘赶忙想上前扶住他,岳英扬却恍然地退了一步脱出他触及的范围。

这一步却刚好让岳英扬退进了朝阳殿的门内,脚步不稳的岳英扬差点被过高的门槛绊倒,幸好适时拉住了一扇门板才不至于狼狈地跌到地上。司徒恭弘趁机抢身上前抓住他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岳英扬隔着一条门槛被皇帝紧紧束缚住。

「给朕个机会解释。」司徒恭弘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放手的,焦急地在岳英扬耳边吼到。

岳英扬转头看向皇帝,平静地眼神让司徒恭弘几乎以为岳英扬一定还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或者以为起火的地方只是别人的将军府。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司徒恭弘不敢相信地抱着肚子矮下身去,正好看到岳英扬转身关上门时傲绝的背影。

「皇上……」肖良在一边淌着冷汗看两人僵持着,走与不走的念头转了几千几万次。但是皇帝在这时却倒了下来,这些时一直是流言中心的岳将军却趁机关上了殿门!他赶忙过去把皇帝扶了起来。

「去吧,尽量把人都救出来。」司徒恭弘靠着殿外的柱子站住,双手还捧着被狠狠揍了一拳的肚子。幸好岳英扬的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啊,要不然他一定站不起来了。

「臣遵旨。」肖良刚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看向脸都白了的皇帝。「要臣宣太医进宫吗?」

「不用了,不准向别人说起你今天看到的……」司徒恭弘故意把头偏向另外一边,「记得到将军府找到小顺子,要他把朕要的人找到之后带进宫里来。去吧……」刚才一知道将军府起火了就派了小顺子去照看着,顺便要他带个人来见岳英扬。皇帝苦笑着看看越烧越旺的火势,他到底是不是希望小顺子能顺利地带了人来?

将军府的红药啊……

「英扬。朕知道朕白天才说要踩平将军府,将军府就起火的确嫌疑最大,但是你相信朕一次啊!火不是朕叫人放的!」慢慢挨到拴死的门上靠着,司徒恭弘对着冰冷的雕花木门说道。

「朕不是要故意拿将军府来要挟你的,朕只是……只是一时气糊涂了而已,但是你也知道朕只是小孩脾气,说说就算了的……」司徒恭弘嘶哑着声音持续地说着,即使门里没有一点回应。

将军府的大火只是因为夜里起得突然所以才没及时扑灭,等城卫的人去之后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岳英扬在门后站了一晚,耳边不时传来皇帝拼命解释的声音。但是就好象都被思绪自动隔离在了脑外,细细分辨起来也只知道是皇帝的声音在身处的空气里回旋着而已。脑子里自动回放着八年间自己和皇帝之间的点点滴滴,这样走来的一路……

和大火不一样的光亮透进窗子,带动着屋子里无数的纤尘飘舞,然后倾泄到岳英扬如冰柱般的身体上。像是被注入了无限活力,岳英扬突然就「醒」了过来。过去的一夜自己好像想了好多,又好象什么都没想。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自己很想见见皇帝,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到门口,伸手开门。

门被打开的时候,皇帝就站在门口,低垂着头,还没有发现岳英扬已经把门打开了。

岳英扬找不出任何的理由不原谅这样充满了人性化的皇帝。所以他趁皇帝疲惫得还没有发现他之前已经抱住了那个同样和他穿了一身单衣就在寒风穿堂的门外站了一夜的人。

「不是你做的是不是。我老是说你不相信我,但是我又何尝不是。所以这次我决定要相信你。」将军府烧了就烧了吧,如果可以给他们一个新的开始这样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只希望里面的人可以平安逃出来,不要让他背负着欠了感情之后又是一条人命的重累来过以后的日子。

「不是朕。」司徒恭弘感动地抱住岳英扬的背,再次肯定的说到。

「是啊,要是你想做的话一定会嚣张地把我带到将军府门口再放火。嗯?然后再把红药拉去凌迟……」岳英扬松开皇帝,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走廊尽头的李全顺。「你说是吗?李公公?」

「将军,叫奴才小顺子就好了。」李全顺被岳英扬鞠了个躬,低下了头。从来只有皇帝才有权利喊他这个皇宫太监总管做小顺子,就算是皇后也是要尊称一声「李公公」的,但是现在他借此向岳英扬表示了自己能做到的认同和敬意。

「好了,小顺子。朕叫你办的事呢?」司徒恭弘从后插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虽然岳英扬刚才说他的话对他实在是有失公允,但是他就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了!

「回皇上,这个……」谁知提到这个问题,李全顺居然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照实说!」司徒恭弘的眉毛又开始纠结。

「是,」李全顺先向岳英扬看了一眼才继续说到:「将军府除了岳将军住的东院以外其他地方都保住了,周围也没有发现可以的纵火者。但是据将军府逃出来的下人说,火是从岳将军住的院子里先烧起来的,当时所有的人都睡了,火势又发展很快,一下子就封了门……红药小姐……大概是没逃出来。现在城卫的人还在继续找,一旦找到了不论……死……活,马上报到宫里来。」 无法隐瞒,李全顺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好,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就说朕昨个儿夜里累了,今天取消早朝。之后事情就全部交给他们城卫了,要他们务必抓住纵火的人!」司徒恭弘朝李全顺摆摆手,就转身拉了听了报告后只是傻站着的岳英扬进门。

「英扬,你振作一点!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只要我们再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红药的。」司徒恭弘把岳英扬按到桌子边的椅子上坐下,只握着他的一只手安慰着,尽管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她一定跑不出来的,她完全没有武功,又是一个妇道人家!」岳英扬抓紧皇帝的手,另一只手掩住自己的脸。

「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你真的想以后就让红药卡在我们中间!」司徒恭弘弯下腰,抓住岳英扬的肩膀,要他挺起胸来。

「既然我注定负了她,今生不能还,只好冀望来生可以全部还她。」岳英扬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睛。

「不,没有那样的事!岳英扬!今生你许了朕,来生,再来生,你的每一生朕都要了!就算那红药告到了玉皇老子那里阎君头上,朕也是不会放手的!」

司徒恭弘看着岳英扬向上抬起的脸,忽然发现他们很久都没有分享过彼此的气息,而岳英扬现在正是需要他安慰的时候,于是慢慢压下身去。岳英扬马上明白他的意图,却没有打算拒绝,配合的闭上眼睛,顺着彼此契合的方向交出自己的感官。

唇的长时间胶着,让两人都明显的焦躁起来。一反开始时的温柔试探,司徒恭弘极力把岳英扬拉向自己,反复用舌探触着岳英扬口内的敏感神经。当他的舌尖轻轻扫过岳英扬的上颚时终于在他身上抓到自己想要的节奏。

距离上次两人这么亲密好像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自从那天皇帝在将军府里被岳英扬那样对待之后紧接着就是岳英扬的出征和受伤,就算后来两人回到了宫里,睡在一张床上也因为岳英扬的身体还没好而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到现在似乎所有刻意被压抑的欲望都撞击而上,冲刷着身体没一个掌管着快感的器官。

昨晚在空气中浸润得沁凉的皮肤在互相的摩擦中变得火热,已经被司徒恭弘在不自觉中褪掉了身上仅着的单衣,岳英扬却还觉得每一寸的血管都在沸腾。而相连接的口腔更是让他相信体内的所有体液也都会被两人间的热气所蒸发。

司徒恭弘终于放开岳英扬嘘喘不已的嘴巴,边啃咬着他因呼吸上下滑动的喉结边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给朕好不好?」他不可能再隐忍下去了,如果没有不能现在让他得到发泄的话他都不知道会再做出什么蠢事来。而以前自己所说的什么一直让岳英扬抱他之类更是早就被他排除了脑外。

岳英扬不做声,手上却已经开始撕扯着皇帝同样单薄的衣裳。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交合之前询问他的意思。

感觉到他的动作,司徒恭弘瞬间又缠了上来。舌已经攻占到了岳英扬胸前的两点,而岳英扬早就随着他的左右游移而更加挺起身体迎向他。两腿也强硬地挤进岳英扬本来虚浮的下盘间,结果岳英扬几乎一半以上的体重全都交付到了皇帝的怀里。

「我们到床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做,身体竟然会比以前更加的敏感。只要是皇帝的爱抚或者唇舌所到之处就会泛起难以言喻的快感。现在仿佛又回到了重伤的时候,自己再也无法撑住自己的重量。虽然现在自己轻了很多,但是要挺住两个大男人的体重,皇帝多少还是有些吃力吧。他又想到要是现在才拒绝皇帝的话不知道皇帝脸上会是什么颜色,会不会后悔自己在开始之前的询问?

「不要。」谁知司徒恭弘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他的提议。反而双手扣住岳英扬的腰开始用力!

「放我下来!」就算岳英扬的胆子再大,但是被人从腰上施力给抱起来的体验还是让他大惊失色。

「好。」显然抱住他的人心情非常好,果真带着他转身,然后岳英扬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下降,头脑是一片眩晕,直到他落到一片坚实的筋肉上才知道自己是坐在了皇帝的腿上。眼前是打开的窗外一片的春寒料峭,和远处已经隐隐有人走动的御花园景象。

「到床上去!」岳英扬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要是让人看见皇帝寝宫里的画面……他会在一头撞死之前犯下弑君之罪!

「英扬,朕看不到,你就帮朕注意着看什么时候会有人过来。」岳英扬听得出来司徒恭弘的笑声是从喉咙里直接喷在了他光裸的背后!司徒恭弘一直在想着让岳英扬也知道一下什么也看不到,被人从背后进入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

「你……!」岳英扬刚准备反驳张开了嘴,却改为倒抽了一口凉气。双腿被各自拉开搁置在皇帝分开的大腿上上,后蕾的地方居然就完全的曝露了出来,在冷空气的刺激下自动的收缩着。而后腰的地方抵着他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帝灼热的昂扬。他一点也不知道皇帝现在的表情或是下一步的动作,于是身体就越敏感!

粗糙的指节先在后蕾的附近探了探,接着又像是还没有准备好似的离开了。而且皇帝再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岳英扬只有从他轻颤的腿部肌肉得知皇帝的确是在忍着自己的欲望。为什么还不动?

就算现在被强行的插入大概岳英扬心里也不会如此不安。但是岳英扬的眼睛又不能离开窗外的动静,只能努力绷紧没一根神经试探着皇帝的动作。

先是皇帝的舌头又再袭上他的耳后,仿佛想在那再舔出一个洞来,流连不肯离开。偏偏麻痒的感觉真的从那散播开来,追逐快感的岳英扬本能的把头往后靠去。却马上被司徒恭弘推开来。岳英扬不满地在喉咙里哼了一声,他的舌头已经再次贴了上来,只是这次不再贴住耳后,而是沿着脊椎的线条最大限度地往下滑着。

岳英扬弓起了身,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弓弦。极慢速的「滑落」像是永无边际。撑在皇帝腿上的两只手忽然被从后束缚住,从后面伸过来的手臂在岳英扬的眼前握住了他刚刚抬头的欲望。

岳英扬吐出了一口热气。不想再看着自己的分身在皇帝的手里茁壮,只好马上又把眼光调回窗外的方向。但是心里却不能不惦记着皇帝在自己身上的施为。那只手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上下套弄着,岳英扬的分身逐渐挺立,但是又觉得手上的力道不够,要是能够再大力些……

「你说什么……」没想到不知何时离开了他背部的皇帝的头已经又凑到他耳边,问出让他也无法不脸红的话。他难道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岳英扬没有答话,但是皇帝手下果然加快了速度,另一只本来帖在他下腹的手也往上探去再度轮番「蹂躏」着他胸前的小点。

上下皆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岳英扬低哼着还是移下了眼光,看到自己的分身先是前端逸出丝丝蜜汁般的透明液体,接着在司徒恭弘用牙齿含住他的耳垂之后白浊的液体就跟着喷射而出。

「呼……」岳英扬完全脱力地瘫软到身后的的怀抱里。

就在这时本来平放在皇帝腿上的双腿被他的双臂轻易地托高,然后是被双肘夹紧的腰身。岳英扬的心又开始狂跳,虽然两人交合已有无数次,但是这样的进入法却还是第一次!

「你自己撑着一点,我说好的时候就慢慢放松。」司徒恭弘的语气里多少带上了不耐,看过了岳英扬解放时的刺激越发的想的疼了。

岳英扬不得不点了头。撑在皇帝腿上的双手抓紧了皇帝的皮肤。

「好了。」司徒恭弘的声音在耳后想起,岳英扬稍微放松了力气,果然坚硬如铁的尖端就顶到了自己后蕾的穴口。

就像自己拿着刀刺进自己的体内!

到了含进皇帝突起的前端,岳英扬就已经没有勇气在放松自己的手人身体沉坠下去。身后皇帝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只不知道是他夹得太紧还是不能完全进入的焦虑。

岳英扬也只能任自己的身体挺在半空,久未进入的地方钝痛持续的传来。虽然皇帝有把他刚解放的液体涂抹在分身上却似乎帮助很小。

皇帝似乎也察觉了他的尴尬,又开始轻吻着他的后颈,想让他放松下来。岳英扬感受到他的心意,勉强深呼吸几次,果然肌肉放松了些。

「我们……去……床上……」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可怕的进入方式?!他现在既看不到皇帝的脸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好,你……放松……」司徒恭弘边爱恋地吮吻着他的侧颈,边答应了他的要求。

「嗯……」得到皇帝的首肯,岳英扬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手上用力准备撑起自己的身体。谁知托起他身体的皇帝的两只手臂突然力道全消,岳英扬大惊下整个身体往下落去!

「啊--」臀瓣重重撞击到皇帝挺起的欲望两边,而那样的高昂就硬生生刺进了体内,直接挤压到了身体最中心的内脏部分!内壁周围被摩擦得火烫,胸腔里所有的氧气都被挤压了出去,而他所有的反映只有大口渴求着空气。

「唔。」司徒恭弘闷哼出声,表示他也不好受。

但是这也只是刚进去的时候,歇过气来的司徒恭弘开始蠢蠢欲动。本来他还希望岳英扬能够自己撑起来,但是随后发现气急的岳英扬转头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咬人!于是只好自己再度用手肘撑起岳英扬的腰,再放下。

每次都被侵入到身体最深的地方,再被托起,再挺入。

内脏被挤压的感觉竟然激起更加强烈的快感,岳英扬开始随着司徒恭弘起伏的节奏摇摆着腰身。

粗重的呼吸和肉体碰撞的声音还有分身在小穴里摩擦的音响在室内回响,逐渐在两人耳边变成巨响!

只到最后一下身体沉重地撞落到皇帝不能再坚持的欲望上,感觉这次一定是直接撞击到了他的心脏,要不然他不会痉挛得感觉整个宫殿都在抖动。岳英扬合着这样的晕眩再一次解放了出来。皇帝的欲望在岳英扬的最深处停了一会,终于也将一片热流释放了出来,这成了岳英扬最后的感觉。

「英扬……」吵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岳英扬的意识终于慢慢浮了上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呢。一整天的时间睡饱了吗?」司徒恭弘就趴在岳英扬的身边,心情愉悦地说着话。看他睁开眼睛立即把他扶了起来靠着靠枕。即使这样的小动作岳英扬却也无法承受,腰骨更是发出可怕的「咔,咔」的声音。

岳英扬这才想起自己是因为在两人行房的时候给「做」晕了!脸旁霎时飘起两朵红晕。还好身上已经被清理过,而且换上了干净的内衣。

「英扬,你脸红……不过这样的你朕也喜欢。」司徒恭弘抓过他披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鞠到唇边轻吻着。

「嗷!」司徒恭弘捧着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又被岳英扬给打了!还是重重的一拳直接击中了他形状优美的下颚,和昨晚打中他肚子的那一拳相比简直毫不逊色。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皇帝最基本的君无戏言你竟然都做不到!」岳英扬坐着,敢情刚刚的脸红却是气红的。他还在为了早上皇帝居然在床笫之事上用欺骗的手段取得了他的信任而生气。

「英扬,朕只是为了让你放松下来啊。」司徒恭弘苦着一张脸,讨好的说道。当时那个状况要是他还能忍耐着到床上再重来一次的话也不会做出这种明知道会惹恼岳英扬的事情。

「没有下一次了!」岳英扬逼近皇帝,眼神里是从未出现过的威胁。

本来想马上答应的司徒恭弘却又想起了岳英扬那时动情的诱人样子……都是因为他完全没有防备所以才让他成功突破了心房,要是以后都看不到……他马上又犹豫了起来。

完全看清了他的心思,岳英扬又马上加上了一句:

「在情不自禁的时候谎言都会脱口而出的人的感情要教人怎么相信!」

吓得司徒恭弘连连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敢在床笫之间造次,这样岳英扬才把压向他的身子仰靠到靠枕上。司徒恭弘打了个呵欠,也在岳英扬身边躺了下去。手却伸到头顶悄悄抓住岳英扬的手,打算最好一辈子都不放开。

「看着现在温柔的你真好……」就是这样对谁都不会吝啬的温柔才让他对岳英扬陷了下去的不是吗?而现在就躺在他身边的岳英扬的温柔却只是为了自己而绽放……


尾声

五个月后

每年的五月是大圣朝的朝廷最忙的一段时日。

因为每年的五月是在皇帝的带领下满朝文武大臣都必须要跟着皇家一起到卫城东面的武陵山区举行祭天的仪式。自从圣朝先祖创立大圣朝,这种每年一次的朝拜的活动都没有停止过,今年自也不会例外。

「小顺子,英扬现在在哪?」司徒恭弘从宽敞地马车龙辇里伸出头来,问着骑着马跟在他马车旁边的李全顺。

「回皇上,岳将军现在跟了先头的队伍到前面打点今天晚上安营的事情。」李全顺早知道皇帝一定会问他这个问题,预先已经打听好岳英扬的行踪准备随时向皇帝报告。

「那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找个人叫他回来。」每年都是这样,只要一到了春祭的时候就很难抓到岳英扬的人。好像其他的人都不用工作只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一样。

「皇上,岳将军走的时候说,要是皇上要找他就说要皇上记得出宫前的承诺,岳将军把事情一办完就会回来的。」李全顺在马上连身子都没移动分毫,心里暗自佩服岳英扬实在是考虑周到,知道皇帝一定会找人的。

「……」果然听完李全顺转述的话司徒恭弘没有再说什么,只恨恨地磕上窗户把头缩了进去。

狡猾的岳英扬!竟然还记得出宫之前他答应的事……倒霉!

那是之前准备春祭的时候,岳英扬因为负责沿途的保卫工作,所以忙得有半个多月没有在金銮殿以外的地方见过皇帝。好不容易被司徒恭弘的人在两卫总指挥所逮到了,早知道皇帝不可能与他善罢甘休,岳英扬干脆就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换来司徒恭弘答应了在整个春祭的时候都不能妨碍他做事……听听,他竟然觉得皇帝对他的宠爱是他工作上的妨碍!司徒恭弘想到这就气,最可恨的就是自己为了那时的一时之快还真的就答应了……所以落到现在只能坐在马车上看着他到处奔走。

其实卫城离武陵山不远,快马半天就可以到了。只是春祭一共举行三天:第一天为祭天,第二天是春猎,第三天则是狂欢!况且又是那么满朝人员尽出,就光是营地的整理和皇帐的搭建都已经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准备了。

由此可以看出圣朝对整个春祭的重视程度。不光只是为了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的一个仪式而已,重头戏其实在第二天的春猎上。大圣朝重武轻文,春猎就是每一个想自我表现的人最佳的舞台!尤其是在第三天的狂欢日里皇帝会给在第二天表现最突出的勇士以奖励,加官进爵,黄金美女自是不在话下,只要得到了皇帝的赏识,那一辈子还不是飞黄腾达的。所以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达预定的地点,但是许多人已经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祭典,集合了所有圣朝的权力人物,保安的任务自然沉重。岳英扬自从三个月前伤势痊愈之后就已经往返卫城和武陵山区多次安排打点。到了今天正式出发之后更是要沿路警戒不能有丝毫马虎。

所以当到了晚上司徒恭弘都已经在皇帐里安顿妥当时岳英扬却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司徒恭弘就彻底陷入了不满的情绪。

「小顺子,朕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办好了吗?」快把脚下的地面踢出一个土坑,司徒恭弘阴冷地问着独自站在离门最近地方的李全顺。

「回皇上,奴才都备下了,只是皇上……真的要这样做吗?」要是让岳英扬知道了还不气得疯了?但是要是不让他知道,等到事发的时候那就不是气气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朕说做就做!为什么不做?!朕不光要做,还要做到最大!」司徒恭弘咬牙切齿,特别是听到了远处一个工事兵边大声叫着岳将军,边报告着那边又有一条排水的沟渠有了点问题的时候。因为这样就代表岳英扬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来见他的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司徒恭弘换好了一身祭典时的隆重礼服,岳英扬还是没有露面。司徒恭弘的脸已经变得比得上地上的泥土的乌黑了。他还想着一定要让岳英扬看到他主持祭天仪式时的英姿,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那时候说不定他还在和那里的泥水做斗争!

「吉时到!请皇上登坛举行祭天大典!」唱礼官的声音洪亮地传来,大臣们都神情肃穆的低下头去,等待着皇帝登上山顶开始祭天。大臣们都按照官阶排列在山麓的两侧,也就是官阶越高站的地方越往上离祭天的神坛就越近。但是从刚才就开始留意的司徒恭弘知道岳英扬并没有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李全顺带着整班的小太监只能送皇帝到山脚下。司徒恭弘迈着庄严的步子拾阶而上。

每沿着阶梯登上一级,身后就多了两个跪下的身影,司徒恭弘的心里也咒了岳英扬一遍!他怎么可以连这么重要的仪式也缺席?!往年也没有做得这么离谱的,完全看不到人影。

马上再转过一到石碑之后就是宰相站着的地方了,过了那里就只有皇帝才能独自上去在一群祭师的陪同下举行祭天的仪式。

刚转过石碑,一只手却横里伸了出来,司徒恭弘愕然止步。站在最后的地方迎接他的居然是以为失踪了的岳英扬!

「让臣送皇上。」岳英扬朝他再度伸出手去。

搞不清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司徒恭弘还是高兴地把手交到岳英扬手里。由他带着自己往高处登去。
「我早就想从近处看着你举行祭天的仪式,有权威果然还是有点好处的。」岳英扬的声音响起,但是皇帝却觉得很荒谬,一向循规蹈矩的岳英扬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

「虽然我一向都不相信祭天仪式可以替大圣朝祈得天福,但是你今天真的很帅!」只要是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些把希望寄托于天的愚民仪式上,所以就算是迂腐的岳英扬对于这样的东西也兴致缺缺。他注重的反而是明天的春猎上又会涌现出多少立志报国的勇士。

听了一会才知道岳英扬称赞了他,司徒恭弘回过头来的时候岳英扬却已经在身后的山道上跪了下来。再往上的垂直阶梯就只能皇帝靠自己的力量攀登上去!

祭天的仪式顺利完成,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上面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看着从上面下来时的皇帝难得的笑容满面,所有的人就都相信了今年的大圣朝一定会更加的繁荣昌盛。

第二天的春猎是在武陵山脚下平原的森林里举行。自从祭天仪式过后就一直被皇帝牢牢锁在身边的岳英扬也没有再反对。

武陵山区是鹿的栖息地,先是一队人马进林子把鹿都赶到林子中间的大片空地上,而欲一试身手的人们早已箭上弓弦只等着大量的鹿群出现在视线内。只有岳英扬陪着皇帝还有几个老臣落在后面,今年的皇帝似乎并没有和自己的臣子一较高下的想法。

岳英扬却得随时注意前面嘈杂拥挤的人群,在这种人人争先恐后的时候出现误伤的机会并不是太小。

「皇上,幸好你今年没想下去试箭……」岳英扬刚在想着今年的情况好像混乱了些,能说服皇帝呆在安全的地方实在是件好事。没想到一转头却发现刚才还骑着马在自己身边的皇帝居然就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去了前面猎鹿?岳英扬找遍了周围也没有线索,只好试着策马挤进那群还在等着鹿群的人潮中。

「出来了!出来了!」这时早就跃跃欲试的猎手们都发出了欢呼的声音,果然随着脚下的大地也被震动,上百匹鹿组成的鹿群被驱赶进了捕猎范围。岳英扬懒得去看那些一心表现的人的表情,只把注意力放在寻找皇帝身上。

「啊!」谁知人群里突然有人尖叫起来:「鹿群里有个人!」

岳英扬听到这里额头上突然爆起青筋,他开始有很不好的预感。

「是个女人啊!」又有人再度叫了起来!

这下岳英扬想不注意都不行了,祭天的仪式是不带女眷的!

果然,当岳英扬把目光落到那个另所有人惊叹的身影上时,眉头不自觉收紧。鲜艳的衣着,说不是为了惹人注意都不可能,还有那脸上特意的面纱和趴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身影……而且还有在狂奔的鹿群中受惊过度的马!

「不要射箭!」眼看一只本来射向鹿群的箭因为鹿群和女子的移动而直接朝女子直射过去!岳英扬的喊声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女子挂在马上都只是勉强,更别提避过迎面而来的劲箭!

岳英扬双脚一夹胯下坐骑,手拉过背后就挂着的强弓,人已经飞身向鹿群迎去。背后的人群又再发出一声呼喊,因为岳英扬手上又再射出一箭朝那女人而去!

岳英扬这时已经闯入了鹿群,幸好马面上套了护眼,还算听话随他操控避过横冲直撞的鹿朝女子靠近。岳英扬射出的箭后发先至,离女子一步之遥撞上先前的箭,两只箭一起没入旁边的草丛。岳英扬这时已经到了女子身边,探手拉过女子的手臂想把她拉上自己的马时才发现事情真的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朕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人的!」被拉到了他马上的司徒恭弘在面纱的遮挡下笑得灿烂,背后是众人看到岳英扬英雄救美后终于爆发出来的震天彩声。

「你!」岳英扬脸色大变,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皇帝再度推落马下。

「你马上就会知道朕这样做的好处了!」司徒恭弘扬起脸隔着面纱就在岳英扬脸上亲了下去。手上却一拉缰绳,在岳英扬还来不及爆怒的时候停下马来,他迅速滑下马背消失在树丛里。

而岳英扬也终于在第三天的狂欢宴上知道了皇帝所说的「好处」为何。

「相信大家昨天也都看到了,这次春猎中有谁的表现比岳英扬还要英勇?!」坐在临时搭建的凉棚底下,司徒恭弘的话引来了多数人的同意。

「而且大家一定很奇怪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她就是朕的八皇妹,先皇的八公主。因为岳爱卿昨天的英勇表现,所以朕现在决定把八公主许配给岳英扬!」皇帝的话又一次掀起浩然大波。

只是令众人不解的是先皇明明只有七个公主而且个个都已嫁人……这八公主……但是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他们还是就这样听吧!反正娶八公主的人又不是自己……

听到了这样的嘉奖岳英扬也只能满头黑线中……明明就没有所谓的八公主!而皇帝却这样大费周折的安排,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如果他只是想用随便一个女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的话他做到了,只是这样未免对那个即将为了他们而被牺牲掉一声幸福的女人来说太残忍了!这样做又和当初的红药又何区别呢?!他既然已经负了一个红药就不希望还有一个无辜女子步上她的后尘。

当晚岳英扬几乎把皇帝的营帐也掀了却还是无法叫皇帝把他当着所有人面颁下的圣旨给取消。

等到所有的人全部从武陵山回来,司徒恭弘竟然又找了岳英扬的老父亲进宫去。只说这八公主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所以大家才都不知道,又问他如果八公主无法为岳家留下一儿半女岳老将军是否还会认这个儿媳妇。

皇帝都这样说了,能不认吗?老将军只把牙一咬硬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岳家和皇家的联姻就这样在岳英扬极力的反对中定了下来,日子就在半月后。

离婚期只有三天了,岳英扬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反悔。

「将军,门口有个男人带着个女人说是将军的旧识想要求见将军。」罗管家这时出现在门口。

「不见!」现在他哪有什么心情见客,不外就是来向他道贺的人而已。

「但是将军,他们说要是不见就不走。」做下人的最怕遇见这样的客,不知道身份底细,见面就说是旧识。要是不报等到时候真是熟人有要紧事的被耽误了主子怪罪下来是他们倒霉,要是报了却又只是为了些无聊零星的小事主子生起气来还是他们倒霉!

「算了,让他们进来吧!」岳英扬反正心里郁闷,就先看看是谁自称是他的旧识,也好把成亲的事放一放。

「岳将军!」走在先里的汉子一身农民打扮,进来之后冲岳英扬一抱拳。岳英扬敢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倒是枭枭婷婷跟在汉子身后把脸藏在头纱后的女子让他有说不出的熟悉,心里的那个名字几乎冲口而出!

「爷。」果然拿下了面纱的女人就露出一张红药的温和面容。

「老天爷!红药!这样说你真的逃出了那场大火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岳英扬简直不知道该拿怎样的言语来形容此刻自己欣喜的心情,这样好的事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爷,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红药还是不改对着岳英扬时的温柔恬静,让岳英扬先坐到上首的太师椅上,自己才和那汉子在旁边坐下了。

「好,我不激动,你说。」岳英扬真的在椅子上坐得端正。

「我不是逃出去的。火是我放的。」红药看着岳英扬逐渐瞪大的眼睛,语速平稳的说下去。

「我原本就是不该出现的人物,介入了本来就进步去的地方,能对一个女子所做到的温柔你都做到了,所以我并不怨你。只是我不再想夹在你们中间了。既然你做不到对我坦白一点,就只好由我来结束自己的存在!而你为了我而愧疚的这段时间就当你补偿我的吧……爷,红药以后不能再在你身边伺候你了,请你一定要多照顾自己啊!」红药说着走到岳英扬身边跪下,磕下头去。

「红药!是我对不起你!你现在一个孤身女子能上哪去?回来好不好,我一定会照顾你的。」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女子,而且还叫他岳英扬给碰上了,给辜负了!

「爷,我不是孤身一人。他是卫城城外的一个樵户,我从将军府里出去那天无亲无故,多亏了他的收留才没有流落街头,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我们可能不会再留在卫城,我想要往南走,爷原来不是说我本来就该是南方池塘里一只白莲,出污泥而不染。所以我要到南方,去看看爷说的满塘的莲花。再说我当日从将军府出去的时候可不会当真什么都不拿呢!」红药从地上起来,拉了那木纳的汉子给岳英扬瞧了,又说出自己将来的计划。只说到江南的莲池时的神情仿佛已经身处那里了。

所以直到红药离开许久,岳英扬却还沉浸在红药编织那幅美好的画面里。

出了将军府,红药就把挽住那汉子的手放开。「谢谢了刘大哥,刚才的话要是让大嫂知道了一定会不得了呢!」

「别管那婆娘。倒是你,既然将军开口留你,为何说谎也不留下?」姓刘的汉子替红药惋惜着。

「我是真的要到南方去呢……哪个又说谎了呢?」红药俏皮地朝他眨眨眼,没有再看身后的将军府,转身走了。

「你这丫头就是心肠好!要不然俺和俺媳妇也不会收留你了。」汉子又叹了口气,看向在狭长的街巷里领先前行的红药。只不知那岳将军是为了怎样的女子才会舍得放弃她?

将军府再次办喜事的时候排场比上次更大,简直把整条街都包了下来。又因为是和皇家联姻,几乎每个人都在猜测皇帝会不会亲自来送妹妹出阁。

岳英扬也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在自己的房间里左右为难,马上就要去迎接新娘了。皇帝还是没有露面,他还有好多话要问他,还有好多事要跟他说……红药来过了,她现在很幸福,所以他就更加不能随便再毁坏一个女人的幸福!因为他知道要摧毁一个东西的时候很简单,但是当他们以后想要再来修补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困难!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皇帝直到新娘的花轿到了他岳家的门口却还是没有出现。

用一条红缎拉了新娘进门的岳英扬几乎没有看新娘子,只在心里希望皇帝能够马上出现!

「一拜天地!」

为什么这样的闹剧,他却偏要一而再的体会?

「二拜高堂!」

为什么皇帝竟然会在这样的日子里让他失望……

「夫妻对拜!」

岳英扬的眼光第一次落到了对面马上又要落入深渊的女子身上……

「岳将军……请夫妻对拜……」唱礼官不明白为何新郎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好小声地在旁边提醒着。

「夫妻对拜!」没人理他唱礼官只好再次唱到。

岳英扬还是没反应,正着急的唱礼官和底下莫名其妙观礼的人就见新娘一拉手上的红缎子,岳英扬一个没站稳就向前扑去!吓了一跳的众人正准备上前搀扶,新娘已经把怀里的新郎接了个满怀!

「好了礼成!」低沉的声音从新娘的盖头下传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红色的喜帕被掀开扔到一边。那底下的人不是皇帝是谁?!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绝倒!

「你!」早在第一眼看到对面身影后的岳英扬就敢肯定和自己拜堂的人绝对是那个胆大妄为的皇帝!所以他楞了,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又再一次被皇帝给骗了!也不敢相信皇帝竟然会做出这样不怕天下人耻笑的事情来!看来他们今天的帐是有得算了!

「哦,反正现在你是朕的夫将了……谁也不能有异议了!」皇帝穿着不伦不类的新娘礼服,却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儿,尤其是他还怕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所以特地加重了「夫将」这个词的音。既然岳英扬没有那个勇气做他的妻,那么做他的夫总没有问题了吧……成亲时的皇帝显得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这次就连一向认为自己见多识广的老宰相和老岳将军也倒了……

「司徒恭弘!」那一天岳英扬的声音传遍了卫城的九街十巷,然后决定不再丢人的拉了司徒恭弘的手往后院的方向拖去。

「岳英扬先说明哦!虽然是朕嫁了你,但是床上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先商量好!」从通向后院的回廊隐隐有声音传来。

岳家院子里躺了一地的人突然全部身体抽畜一阵……再没有了声息……


TN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