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28

我愿乘风: 狼影啸啸 51-完

51

  “你回来了。”静无波澜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费如风坐在黑暗的大厅,他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杯中酒红如血。任逸非微微一顿,按下开关,他的脸在光影的班驳下,深沉难解,他懒洋洋的回头,举动中充满了随性的邪魅:“怎么,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来给我守门了?”
  费如风微微的眯起双眼,适应着室内的光明,“我还以为你喜欢黑暗,毕竟太亮了就容易现形。”他的目光与任亦非的光线在虚无中交汇,风砰的一声撞向窗棂,它们的声音如此的清晰,清晰到令人生寒。
  “躲得过阳光,可躲不过白日,如果连点光见不得,太阳底下我还不得蒸发了?”任逸非舒展着四肢,惬意的靠向沙发,他抬手取过只酒杯,今夜真适合大醉一场!
  “是,这点光算什么,你可是千年道行。”费如风微笑,他冷漠而高傲的面部因微笑而生动,
  他徐徐往杯中注满酒液,“还记得伦敦的那场赌酒会吗,你可是被我灌得睡在了大街上”他的嘴角挑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怎么可能?”任逸非轻敲桌子,清脆的声音传出,“那场赌酒会,我还记得是你被我灌得跑上圣保罗大教堂的顶上,指点着的说,费氏企业以后就在这里办公了。”
  两人大笑,他们都是不容易取悦的人,但是今天却分外的愉悦,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事了。
  “那就是不服喽?”费如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今天再试试!”他挑衅
  “试?我们西西里男人,平常都把这当水喝的!”任逸非更是猖狂,他提起瓶子,一仰头,灌了。红酒浓郁的香味从空气中弥漫开来,一堆的空瓶倒卧一旁,“这真和水没什么区别。”费如风将空瓶一扔“你不会告诉我你家就这点库存吧?”
  “黑诺比红酒,一年只限量生产20瓶,现在都没了!”任逸非瞪着他,颇为痛心,暴敛天物!
  “别做痛苦状,前年你把我珍藏了50年的白兰地偷走,说是给你的丝丝维*沙拉洗头,可以让她的那头红发大放异彩。”
  “不是沙拉,是沙尼卡”任逸非抚额闷笑,这个最年轻狂野的西西里教父,他的笑容明亮得耀眼。
  “拿来”费如风半点不为所动,“你酒窖的钥匙。”
  “你今夜是入室抢劫?”任逸非切齿。
  “那你就是认输了,好!酒你留着,我也不强你所难,写个服字,我走人。”费如风奸险的说。
  “我输?”任逸非眨了眨眼睛“别说我不给你机会,阿风。”他以一种惋惜的姿态起身,扭开墙壁上的一盏灯,一面墙轻悄的翻开。酒窖的楼梯深而长,幽幽的灯光映照着沿途横列的枪支,昭示着酒窖的另一个功用---军火库。螺旋形的楼梯到了尽头,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几层列的架子上密密排排的全是各种牌子的酒。
  “啧啧”费如风眼睛发光,他伸手取出几种不同类型的伏特加,酒性皆是同类酒中最烈的“看来今天我们可以不醉不归了!”
  酒不停的喝,瓶子不停的增加,可是眼睛却越发的闪亮。
  “还有最上面的那几瓶,酒性烈得可以醉死头大象,我去取。”任逸非站上椅子,伸手取酒,酒瓶竟是异常的滑手,他一捞,身子前倾,哗啦啦一排的酒瓶全砸了下来,费如风反应奇快,他一扯任逸非,两人摔倒在地上,后面传来乒乓乒乓碎裂的声音。
  寂静,近乎空洞的寂静。
  一片巨大的黑幕压下来,酒香依旧,可是破碎的却那样真实,真实得再戴不下任何面具。
  “酒是好酒,可是今夜我们谁也醉不了。”费如风的声音透露着一种寂寞、一种冷冷的寂寞。
  “真糟糕,看来今天----我们谁也听不到酒后真言了.”任逸非站起身,他屹立挺拔,面色沉静如水。
  风暴在费如风的眼中席卷,聚集,浓烈,终至平静深远“我一直在等你,托雷斯,虽然我知道你必定抓不到人。”
  “有些人,是一生都无法捕捉的。”任逸非的眼睛深黑,似无边的漩涡。
  四周没有起伏的声音,心跳竟是越跳越慢,时间缓慢的流逝。
  “梅菲尔*克劳公爵明天将到罗马。”费如风终究开口,他的语气轻如鸿毛。
  任逸非的眼睛不复冷静它们张狂得似海啸过境,“很好,很好,当年你和我联手将他抵制在罗马之外,今日却拱手迎他回来,这世事变幻无常,真是令人惊骇!”森冷的杀气从任逸非的周身一丝一丝压抑不住的流溢出来,他直直的盯着费如风“我不是你的敌人!”
  “你也不是我的盟军。”
  非友即敌,这是黑道奉行的天则,也是任逸非踏入江湖记住的第一句话,突然间,他感到了一丝疲倦。他捏住了一只酒杯。
  “我好象还欠你一个问题,黑暗丛林中你问我:’为什么会来?’”暴戾和残忍渐渐浮上水面,“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你还想知道吗?”
  尖锐的刺痛直冲心脏,血压的挤压让人呼哧的喘息,费如风犹如被最锋利的箭,贯穿心房
  他退了一步,再一步。“露西的喉咙上有六道血痕,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手心里也有六道,那是用指甲深掐出来的,六道半月型的血痕。”
  六道,六----柳!火山的最底层,原来早就埋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溶浆。
  “我不知道露西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温泽放弃用她来挟制我,她为了我,不惜毁了自己!”
  记忆中狂乱心惊的嘶喊,冰冷病上惨白的身影,相互重叠,一滴汗珠从任逸非的额上落下,一瞬已是经年。
  只有她死,温泽才可能将她送回我的身边,她只有逼他下手,才有机会告诉我她所知晓的一切!为了我,她不惜毁了自己!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她的大脑由于极度的缺氧,已经完全处于脑死的状态,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或者一年,也许更长的时间她就会安静的睡去,”也许这一刻,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完全的消失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她再也不需要等他了。
  “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费如风话如冰刃,冻得连人的骨髓都凝成了冰屑。
  事态已无可挽回!
  “以后的事不妨以后再说,当下,此刻,你要怎么做。”所有的情绪都已入鞘,任逸非的语气是文风不动的从容淡定,荣辱不惊!
  费如风收回目光,“这是明早第一班飞往罗马的机票。”
  即使是费如风拿出一枚导弹,也不会令任逸非比这更震惊了,“你费劲心机,甚至不惜和公爵合作,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居然只给我张机票?”他已在狂怒的边缘”费如风,”他柃起他的领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我是该为你的不信任而生气,还是该为你即使到了现在还顾及兄弟之情而感动,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叫我滚回罗马!”
  他和他在这寂静的酒窖里对峙着,他离他如此之近,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看到了他沉静到极致的眼神,沉静得近乎碎裂,“我这一生值得保有的人和物已经不多了!”痛到极致的一句话,触不及防,如锥子一样在最柔软的最没有防备的地方狠狠的扎下,酸痛入骨……
  任逸非的眼神一寸寸的退避,他输了
  “答应我,至少给她一次机会,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任逸非接过机票,语气中是力挽狂澜的恳切。
  费如风转身踏上了阶梯,直到离开酒窖,直到大门的声响传来,他都未置一词。
  任逸非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他掏出一只烟,弹开打火机,火焰扑腾一下即灭,他扬起头,看着烟雾升空,徐徐缭绕,烟味微微发苦,吞入肺腔,干燥难耐,他的眼神变得艰涩隐晦黯淡,他伸出手,在之前捏住的那只酒杯上轻轻一扭,光柱如蜘蛛网一样射象费如风所站的位置,上百道XD红外线,任中一道,都会化为烟灰。

52

  费如风缓慢的走着,无垠无边的黑幕笼罩着外庭,曲折空旷辽远得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凄盈清冷的冬气,凝滞所有的气息,费如风停伫脚步,他有一种错觉,这个巨大暗影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孤独的存活着。
  “总裁”暗影处闪出徐少浦,他及所有的人都静候着,微微的拂风荡过,离魅的目光灿动。
  “拆除炸弹,所有的人都撤离。”费如风坐入车内,他递给徐少浦一根发丝,一根很细很柔软的发线,“核对它的DNA是否吻合柳……”一股腥味直逼喉间,紧咬牙关,嘴里全是腥锈铁味,五脏六腑都在痉挛,血从掌心滴落,直到这一刻,直到这一刻,再也无法否认,那一段刻骨铭心,魂之为夺的爱情只是一出戏,他爱上的那个人,从未存在,根本……不存在!
  彻底忘记,永远忘记!
  腥味冲出牙关,流向唇外,一旁的徐少浦寒凛瑟瑟。银色车影冰冷而利落的划开黑夜的帷幕,在大地上泛起一道银色的光华!

  清晨细雨微歇,淡淡的一丝阳光在初冬时节薄薄的洒下来,空气清新,甚是怡人。柳葶走进温房,剪下一枝枝兰花插入花瓶,风很温柔,四周静寂无声,一切都那么平和,与世无争!
  “在所有的事情完结后,我们去挪威定居吧,那里有一座小木屋,它建在田野,湖泊,森林和峡湾之间,到了秋天的时候,屋外会是一大片卷起来的干草,羊群牛群会穿行其间,有白色的,黄色的,各类色种,土地上会开满了鲜花,就象各种颜料铺满大地。”温泽悠闲的靠在花架旁,手臂交叉胸前。
  “还差一样”柳葶说。
  “差?差什么?”温泽有些懊恼。
  “一架织布机”柳葶弯下腰拿起花瓶,晨曦淡淡的洒落在她肩上,飘逸的黑发随着她动作而舞动,她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靥“没有织布机,我如何与你男耕女织呢?”
  多年过后,温泽依旧无法形容出那一刻的心悸,他埋入她柔嫩的肌肤中,他的嘴唇滑过柳葶的颈部,他搂抱着她,象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全然的心满意足,“即使要花去我一生的时间。”他含糊的语意透过呼吸的热气渗透她跳动的血管。
  一瓣花瓣无风自落。
  “今天早上任逸非离开了宣城”温泽突然说道,波光一闪,刹那间所有的星光都在柳葶那双黑眼睛中绽放,却又瞬间陨落。
  “好消息----他们并没有反目成仇,”温泽象是没看见柳葶的神情,仿如闲话家常“坏消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我想已经没有时间了?“柳葶沉冷的回答。
  话音未落,温泽动了,他用身体护住柳葶,以不可能的角度如行云流水一般骤然侧翻,他的腿顺势踢向花架,仅一瞬,一枚子弹从刚才站立的地方呼啸而过,柳葶迅速向一旁滚开,温泽手一撑,左手托住右手,子弹出膛,千分之一秒的速度,两颗子弹在空中相撞,爆出火花。幽蓝的子弹弹落水泥地。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的子弹是这种颜色,这种子弹,是特制的!
  柳葶的脸色微变,强劲的杀气!空气中的振波涌入神经,让人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筋骨都在为之狂乱的弹跳。她扯下发带,黑发如水银一般流泻,她将手中的发带砸向一旁的花架,一排冲锋枪林列,“一则”她将枪卷过来,子弹在她周围飞旋,几滴鲜血飞溅,两个欲从窗外冲进来的杀手,重重的摔落下来!
  柳葶抬手,连续的击射将对方的火力压低了下去,温泽趁势掠到她身边,捡起枪支快速回防
  他们目光一碰,已知对方心意。柳葶扑向窗子,焦炽的空气割面而来。她居高临下的以手中的冲锋枪向下扫射,狙击手的攻势变得凌乱。柳葶纵身跳下窗子,双腿触地,身子前滚之际,手中的白雾挥出,三米外停着一辆汽车,就在钥匙插入车孔的瞬间,空气凝固,背部肌肤清晰的感觉到丝丝寒意。
  “我从来都只发3枪,这是最后一枪。”阴狠冷佞,漫不经心的声音视人命无一物,枪神——科莱特。
  没有再多余的一句话,扳机扣动,柳葶听见子弹疾速的声音,它劈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哨音
  巨大的冲力撞向柳葶,平滑光洁的车门映照出那个熟悉身影,柳葶回头
  子弹硬生生的穿过温泽的身体,一口血雾从他口中喷出
  “一则!”
  所有的人,声响,消逝成了透明的稀薄。
  眼睛奇痛彻骨,血雾弥漫,风中伴随着兰花的香味。
  啊———痛从骨髓中挥发出来。
  展开的发带直击袭击者最脆弱的喉间,他一仰身,发带缠住枪支用力的带向己方,柳葶抬脚,踢中他的小腹。
  “你……在十分钟内赶不到医院,他就……死定了。”科莱特弯下腰,脸色苍白
  巨大的闪电,划破轰隆作响的脑海。
  柳葶将温泽抱入车内,一脚踏下油门,车子发出惊人的声响,向前疾冲而去。铁门已在眼前,一辆银色的轿车驶入,两车交替,对方的玻璃窗缓缓而下。
  全身恍如从酷寒的冰窟移置进了炼炉,血液逆流。
  记忆早就已死,亲身斩断的爱情已经此情不在!
  百丈悬崖已踏过,回首已是百年身!
  已经是----无力回天!
  不能回头!
  魔像如潮水一般涌入大脑,穿透无数间隔封存,犹如六道轮回,前世奔腾而来。
  何时何地何人,曾经在这同样湛蓝的天空下,说“嫁给我,柳葶,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珍惜你,我会让你的每一天都充满快乐,小葶,我会让你幸福!”
  只要一眼,只需一眼,就可以证实已然忘却,证实满眼皆是幻境,只有一秒,便可以确认,这个人无需等到地球毁灭星际爆炸人类崩溃月球坠落的那一刻,此人已然从自己的脑海里消失不见。
  已经已经已经承受不住。
  铁门在缓缓合拢。
  纷杂的脚步声,人数越来越密集,围而不攻,意困兽于陷阱,欲时不我待,每一秒都是生死殊途,脸颊上疯狂布满的已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泪水,原来如此,原来还是只有如此。
  终于绝望的痛哭出来,泪从脸上流下,枪下人影模糊。
  世间冰冷最灼热的钢铁焚烧着肌肤,手指深深的嵌入枪栓,一瞬都是万年,板动中指,柳葶开枪,她对生命中最刻骨的幻象开了枪。
  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斯的公平----
  选择了,就得放弃
  获取了,就注定失去
  尖锐刺耳的玻璃碎裂声,铺天盖地的热浪从旁边旁边席卷而过,惊天的混乱暂时牵制住了对方,柳葶在铁门完全合拢之前,飞驶而出,车身在铁门的边缘直擦而过……车子发出惊人的声响,车灯在撞击中粉碎,却没有减低半点速度,车终于冲出身后是雷鸣般的巨响,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传来,不曾回头。车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驶去,体内一根根的倒刺从心脏里穿出,巨响中恍惚传来有一声大喊,一字,一音,鲜血淋淋,她不能听,她不敢听,那地狱里传来的招魂声,让她太痛太伤!汗从骨髓里渗出,冰冷得淬过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无边的寒意中颤栗,清醒,无比的清醒。

53

  时过清明,谷雨将临的宣城是最令人赏心悦目的,特别是站在唐家大院的观景台上,一览全貌,美景尽收眼底。观景,众所周知这是唐恒远最大的癖好,为了这个癖好,他废弃了几代人居住的老宅,搬到这个位于市中心,由蓝氏集团改造而成的住宅里,想当初这个改造工作可谓浩大,占地4000平方米的蓝氏集团被铲平,改造成了如今两层楼的唐家大院,在院落的北角修建起了一个媲美36层楼高的观景台,俯瞰宣城。大家都推测这位传奇化的船王酷爱欣赏城市风景的背后,实则不过是在巡视自己事业的版图,便于开疆扩土。同时也是一种玩味自己对这个大城市极大影响力的自傲罢了。
  今天和以往一样,唐恒远站在观景台上,他的手习惯性的玩弄着那枚由碎片拼制而成的印章,透过玻璃,院落里的树已经开始抽出嫩芽,几点翠色连成一线,硬将生硬的树桠点缀出了几分明媚,石缝里,台阶上也铺上一层浅色的茸毛,再抬眼,就是蓝色的天空,没有线条,大得无限苍茫,广漠遥远得无始无终的天空……
  一种莫名的感觉遍及唐恒远的全身,第二次,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是有生以来第二次发生在他身上。门悄然推开,老仆拿着热水替换已经冷掉了的茶。
  “二十多年了,每隔十五分钟进来一次,这个习惯你是改不掉了。”
  老仆手一颤,似乎唐恒远突然的开口,惊吓到了他,他抬头,唐恒远并没有看他,他眼睛落向窗外,仿佛在和空气对话,“80MM厚度的玻璃,实心钢弹,在10m处射击不穿透;冲锋枪,在12M处射击不穿透。”唐恒远面色阴冷,“全密封式,连丝风也透不进来,这就是我的窗子!”他用手推击。
  “老爷”,老仆声音拔高,前倾了一步,又立即停了下来,“老爷,小心您手里的印章”,声音恭敬。
  唐恒远低头,印章伤痕累累,拼制得再好,也是残缺,他呆了一呆,片刻后他扬扬手,“以后不要再进来了。”疲累袭上来,真的是老了。
  砂砂的声音尖利的传入耳里,这是轮胎与地面急遽摩擦发出的声响,唐恒远微微皱眉,一辆如箭一般的车子冲进唐家大院,车急刹而止,轮胎与地面接触处火花四溅。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满身鲜血。唐恒远吸了一口气,他奔出观景台,虽然年纪已然不轻,但他奔起来却十分的快。
  “他怎么了?”唐恒远喘息着,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惊恐,悲痛,愤怒。
  “他中了枪,要立刻注射血清。”柳葶的声音象从水雾里飘出,带着阴湿。
  唐恒远一把接过温泽,“老林,立刻从江氏医院调血清,把范一明请来。”他的语气急促,点到名的仆人迅捷的离开。

  唐家庭院静默悄然,长长的过道象一条纤长的飘带延伸,柳葶垂手坐着,如一湖澄静的碧波,仆人们人不住的张望,却又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夕阳慢慢的坠落,天边最后一点颜色也被漆黑染尽,唐恒远远远的看着她,他抽出一根雪茄,直接用嘴咬掉它的头,火机点燃,火苗象一道红蛇一寸一寸的把雪茄烧进去,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才勉力止住胸口处蔓延上来的熟悉的灼痛。他一步步的走近,夹杂着垒垒的风,柳葶抬起头,眼神相交的瞬间,彼此的肌肤都一片阵寒凉。
  “令兄的情况这么危急,你为什么不把他直接送进江氏医院,反而送来这里?”唐恒远的漫不经心的问话。
  “哥哥之前对我说过,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他送来这里。”柳葶的头无力的垂下,她的肩头无声的耸动。
  唐恒远的脸极快的抽搐了下,快得象是眼花,“去看看你哥吧,医生说他没事了。”他和蔼的说。
  柳葶扶上墙柱,慢慢的立起身子,她走得很缓慢,衣带当风,徐徐飘动,背影空空落落,象一场梦,用手一戳,梦就散了。唐恒远脸起了点微妙的变化,那人温柔如诗,这人却空洞似梦,都是那样的美,依旧是夺人的美,只可惜,太美的东西总是难以长久。雪茄从他的指间升起袅袅青烟,那缕烟无声无息的坠入黑暗中。

  门推开,昏黄的灯打在人的身上,象是镶嵌了一道光边,柳葶有瞬间的恍惚,温泽面色苍白的靠着床头,神色疲惫,但眼神明澈清越,姿态依旧优雅淡定。“吓到你了。”温泽敛在唇边的笑意都是不加掩饰的温柔,胸口处血渍依在。
  一缕冰凉如纤细的小蛇从柳葶的指尖直爬进心灵深处,“一则,”柳葶的声音奇异的萧索“永远永远不要再用你的生命来试探我。”
  他们的目光对视,彼此交会的眼神是如此的相知却又有了彼此的不能触摸,沉寂在他们中凝结,他们的之间竟是……不能说。
  一则,在费如风和你之间,我从未犹豫!从你在我身上放置玉泪,让我眼睁睁的看他跳进火里,从你用生命试探,让我亲手对他开枪,一则,此生我到底要多少次的背叛,你才能相信?
  你要我相信,我也想相信,可是你告诉我,海晴,你此时的支零破碎,你飘渺空寂的眼神,你随时会散去的身影,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来相信?
  彼此相看的眼神都是寂寥疲倦,彼此的眼底都是凄楚的温柔,柳葶垂下眼帘,再抬起头,嘴角浮出一线微笑 “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
  她站起身,手刚碰到门把,就被紧紧握住,他的手紧紧拽住她,紧得连骨头都要镶嵌在一起,背和胸膛紧贴,呼吸和体温都混合在一起,他把头埋入了柳葶的肩头,他依靠着她,就象17岁的她依靠着他。
  “一则,一段错误的命运从来成就的都不是爱情。一则,”柳葶的声音是一碰就碎的温柔,“我想和你过此一生。”
  他的头更深的埋入了柳葶的肩头,他的呼吸忽冷忽热,他的手滑过柳葶的眉间,脸颊,缓慢的描摹着她,深切细致,他轻轻的捂住了她的眼,声音淡淡的嘶哑,“海晴,天下没有完美的计谋,有的只是驭心为上,掌握了人的心,就掌握了对方的底牌,即使是明摆的陷阱,对方却也不得不跳,我们下过象棋,这就叫抽将。而一盘棋局,不管你的赢面有多大,不到最后关头,不知鹿死谁手,不要被假相迷惑,如果势必要赢,就要有勇气拼到一兵一卒。要学会把痛苦化作智慧,要知道世间没有败局,欠的只是机会。”
  他放开手,退开,“不要回头,海晴,你不能回头,”他声音已平稳,象若干年来无数次的教诲:“唐恒远心已乱,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送入唐宝如的手中,别忘了,最后的时刻往往会引发大的反扑,静下你的心,海晴,如果你想功亏一篑,那么你就要确定你有余力来力挽狂澜!”温则沉缓的扭开门把,夜色中,他的声音静澈若水,“去面对你自己的仗,这场噩梦已经历时太久!”
  柳葶的衣角拂过门角,发出冷冷的声响,身后的门掩闭,柳葶竭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然而粘稠的血仍旧一线线的从指缝间流出,足下踉跄,身子不由得软下去,软进那令人麻木的虚无里。
  这片蓝天白云下,每选一条竟无一路不是深渊和辜负。

51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天已微亮,唐恒远推开桌前的传真,将手中的大半未吸的雪茄按进了烟缸。他敲开温泽的房间,如他所料,房间里的人显然也是一夜未眠,温泽靠着床边,连姿势也未曾改变,他的视线扫过唐恒远,从容的将电视关上。
  “令妹昨晚晕倒,介于我这里也不甚安全,我差人把她送到小如那里去了。”唐恒远笑看温泽“你看需不需要把她接回来?”
  “不用,她本来也该回去了。”温泽的目光和唐恒远一碰,温泽的眼睛黑如深潭,幽深而广袤,唐恒远不由得望了进去,恍恍惚惚,象是有什么东西席卷上来,翻腾得心底都在微微颤动。
  “你到底是谁?”唐恒远抓住温泽的手臂,眼神之凌厉,前所未有。
  一道尖锐的光从唐恒远脸边危险的滑过,一道血印在他脸颊上落下,“我不喜欢人碰我。”温泽优美的语调,他舔了舔落在手背上的血滴,凌然至上的气势破空而来,“永远不要忘了!”他的声音波澜不兴,脸上柔和的微笑连阳光都黯然失色。
  唐恒远有瞬间的呆怔,眼前这个男人,俊美如然优雅依旧。
  “不,不是他。”但却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让他重温活过来感觉的人,犹如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明知眼前是的毒,却也宁愿昂然饮鸠,喝了再说。
  温泽的静静的看着全然失态的唐恒远,黑色的微笑闪耀在他唇边绝非善意
  唐恒远足足过了一刻才开口“人老了,往往很难看到黎明。”
  “惟有不怕黑暗的人,才能等到黎明。”温泽取过床头上的棋,“适当的娱乐,会让天亮得更快一点。”

  下棋离不开算计,布局,“气”和“目”的计算贯穿始终,利弊的得失,大小的舍弃。一个上午悄然逝去,房间里只有棋子的声音,唐恒远的落子越来越谨慎。
  “棋局里讲究共活,”温泽抬眼,“想得太多,生路也成死路。”他堵住了黑子的一个活眼。
  “棋局中劫中有劫。”唐恒远意味深长。
  温泽哈哈一笑,笑容的弧度让他的整张脸说不出的俊雅,“只有拥有太多才惧怕失去,唐先生手中可有不能舍,舍不得的?”他杨眉,语意中竟似有几分稚气。
  唐恒远再无落子之心,人生已是迟暮之年,再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更多机缘出现这样的一个人。
  “你身上中的那颗的子弹很特别”这不是问题,只是陈述,彼此心知的陈述。
  这颗子弹向世人都诏示,费如风和温泽的的确确是生死之局,非死不休;唐恒远用这颗子弹向温泽示警,当前最大的危机是你而非江唐两家;唐恒远用这颗子弹向温泽讨情,如不是唐氏,此刻你也不能安然!
  “今早新闻报道,我和江氏合作的集团,股价狂泻,而唐氏却因为和卫利逊英资集团的合约股价势如破竹,凌厉上扬,实属万幸啊。”温泽的话大有深意。
  唐恒远的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唐先生,二小姐嚷着要进来,谁也拦不住”唐家的仆人依旧把已嫁人的唐宝如唤做二小姐。唐恒远才反应过来,刚才下棋的时候,自己吩咐下人,不许任何人打扰。
  “让她进来”话音未落,唐宝如的人就已冲进了房里。
  “哥!”唐宝如近来已非一般的憔悴,头发现显出细碎的白花,连日来的紧张戒备,忧心忡忡,时至今日的心如火焚,已侵蚀了她保养甚好的外貌。
  “江夫人。”温泽礼数周全。
  唐宝如掠过温泽胸口上的伤,再也控制不住了,“哥,我联系不到小诺了。”哇地一声痛哭出来,刹那间,眼泪鼻涕一起喷了出来。
  “江夫人放心,费如风下手没这么快……当前江公子的性命必定无尤,”
  “你怎么知道,你和小诺联系上了,你见到他了?”唐宝如全无贵妇的风范,脸上妆点糊啦成一团,和街上卖菜的大婶有一比。
  唐恒远接过下人递来的脸帕,轻喝“什么事先镇定下来再说,越急越成不了事。”
  “我还有什么事可成的,我都快要疯了,小诺要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想想唐宝如平常是何等的讲究姿容,如果不真的急掉了魂,怎么可能以这样的丑陋示人。
  “江夫人,”温泽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是清越震耳,一下子就把唐宝如频临崩塌的理智拉了回来:“费如风当前自顾不暇,暂时还不可能抽身去对付江公子,昨天我与他交手,我受伤,他亦不能无恙,何况前些日子芝加哥的大手笔也需费他心神,所以我分析,到今天,此刻,江公子应该平安。”
  唐宝如静了一下,但马上又恐慌起来“现在没有事,那么明天呢,以后呢?不行我要立刻把他接回来。”
  “江夫人,接江公子固然是下一步该安排的事,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在你身边你就能保证他的安全吗,不是每一个人,都象温泽这般命大的!”
  唐宝如脸上的血色早就褪得干干净净,“现在不要说对付费如风,就是牵制他也没有办法了!从昨天开始我们集团的股票就有人恶意抛售,我们买回来多少,就有人卖出去多少。”她看着温泽,眼神闪烁,让人相当的感觉到不舒服,“温先生,费如风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你现在事业,身体都一败涂地,你还拿什么筹码来和我们合作。”言辞间大有一拍两散,立刻把人扔出去任他毁灭的恶毒。
  “江夫人一定不是下棋的好手,”温泽轻笑,写意的拿起手中的棋子,“弃子太快。”
  “小如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唐恒远的语气冰冷“温泽,大家同坐一条船上,唐家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诚意,而现在你却对我们还有所保留,你到底意欲为何?”
  “保留?我把命都交到了唐先生手上,我还能留什么?”温泽耸耸肩,这种轻浮的动作由他做出来竟成了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唐恒远脑部开始阵痛,眼前这个人不经意的神态,语调,就连他斜着眉的那种嘲讽,无一不在活生生的凌迟着他,他没有再扑上去揪住他已是一份非常难能可贵的定力了。
  “今早卫利逊英资集团发来传真,有一批货物需要唐氏船运从X国运出,并且卫利逊英资集团将准备在X国建造船厂,而此计划将由唐氏着手实施。”
  唐宝如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简直不能置信,天上掉馅饼,乌云中见彩虹,奇迹不过如是。
  “哥,这真是太好绝好的消息!”只差振臂欢呼了。
  “是,消息是很令人振奋,不过建造船厂所需的流动资金,唐氏是不可能一下子筹集出来的,恐怕这也在温泽你的预计中吧!”唐恒远脸色阴沉。
  “温泽?”唐宝如骇然的望着温泽,如果此项合作出自他于的授意,那就是早在之前就已安排妥当。那么他的受伤,公司的重创,狼狈不堪的逃命,哪一出是真,哪一出是假,唐宝如不敢深思,胆已微寒。对于此人她心怀防备不敢稍懈,不过听说他身受重伤,心理上顿感宽慰,觉得此人不过尔尔,暗下里觉得自己如履薄冰的心态未免太过其实,但是此刻,局势又已逆转,他,依旧悠闲的转动着手中的棋子,唇边含笑。
  唐宝如遍体身寒,惟有此人是你的盟友,你才安全,惟有不和此人为敌才是上策!
  “唐先生刚才说得好,大家同坐一条船上,不过可惜的是在这条船上的只有我和江夫人,我们与费如风的火已经烧透了宣城的半边天,而唐先生却还在船弦观火,稍有不妙,便立刻能抽身而退,如此这般,怎么能怪温泽不留有后着呢?”温泽一针见血。
  “商场上以本伤人,纯属不智。强敌之败,自古败于自己之手,唐恒远不愿意自掘坟墓。”
  “如今以本伤人的是费如风,以他今日的身价却以身试法,足见其已是强弩之弓,我与他势成生死之局,如今我已万事俱备,只欠唐氏这道东风,唐先生成全我又何尝不是成全自己。”

55

  唐恒远慢慢踱了两步,在窗前站住,窗外遥遥相对着36层楼高的观景台,茂密的树枝包围在它周围,透过去的视线灰蒙蒙的,灰得没有止境。
  “以唐氏船运步入国际运输业,诱我入局;以江家水火之势,逼我出手;温泽,如果不是连日来费如风对你的狙击,如果不是以我的阅历,确认你对费如风恨之入骨,我真要怀疑你另有所谋,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信你!”唐恒远的疑虑正在如此,所有的布局全操之温泽之手,他们的每一步都只能按照温泽演算好的走下去,不能不走,不得不走,可是多年的商战直觉却也提醒着唐恒远极为不妥,前是危,退是险,进退皆难,这当中万诺皆虚最实在的是彼此牵制的筹码。
  “如果不是对手太强,我绝不会将既得的利益与人分羹,我不想斗到最后,咽下最后一口气都心有所憾,费如风一定要死,不仅是死,而且要在宣城永无他立足之地,我要把费这个姓从宣城里彻底铲除,我要他死不瞑目,我要他尸骨无存!而这只有把宣城的势力之众聚集起来才能办到,唐先生说不信我,可是温泽以下的提议却足以打消你的这种顾虑!”
  唐恒远沉吟的看着温泽,很熟悉,这种噬骨的妒忌,如此残酷的手法,恍然历史重现。
  “愿闻其详”
  “江,温,唐三家合作,成立盛世集团,发行新股,以旧股的三股换新股的一股,这样做一来可以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二来可以化解掉当前江氏温氏股价狂泻的颓势;三来可以制止有心人已在这几天掌握了江氏的控股权,向我方发难;四来江,唐两家将牢牢的成为新集团的控股方,何需惧我温泽半分,共存共活,唐先生总不会怀疑我温泽会毁了自己一手建造的江山吧!”
  无懈可击,唐宝如掂量来去,没有一点漏洞可寻。
  “哥,抵御意外的唯一方法就是效率,如不尽快采取决断,明天又将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动……”唐宝如已成惊弓之鸟。只有牵制住费如风才能保证他没有精力去对小诺下手,无论什么办法她都会一试,况且当前这办法已为上佳,根本无须考虑。
  “从X国运出的那批货物,你知道是谁的吗?”温泽比了一个手势。
  唐恒远愕然。这才是令他真正震惊的!“史华拿丹将军”
  “对!”温泽眼神充满神秘。
  “X国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他的财势难以估量,就连总统对他也是言听计从,难怪卫利逊英资集团将要在X国建造船厂,有他相助,在X国何事不能成!而如能搭上这根线,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将军并不希望有人知道他要运送货物。”
  唐恒远心领神会,X国时局不稳,谁不希望把身家财产找个安全之地。
  “除开合股,我还需要温泽你签署一份文件。”唐恒远附加了但书递给温泽。
  “唐先生何尝不是在逼我入局呢。”一瞬而逝的冷冽表情从温泽眼底掠过,他拿起文件,一看之下,勃然大怒,“唐先生这条件未免太强人所难,让我在费氏破产之后,将温氏的所有股份转让给唐氏!”
  温泽冷笑,“对付费氏大家各为其所,然而代价却由我温泽来付,唐先生未免有失公道!”温泽看也不想再往下看,将文件掷回桌上。
  唐宝如的脸色也不好看,还未到最后,就如此的图穷匕现,哥,这是糊涂了,还是……攻了心,等完结了费如风,温泽又能飞到哪里去。“哥,”唐宝如想相劝。
  唐恒远一摆手,“我不是不公道的人,温氏的股份转让后,你将在集团将担任我的副手,所有的职务,待遇都只会上调,而等我过世之后,唐氏产业全部归属于你!我已签署好相关文件。”
  思维如电光火石般碰撞……温泽直视唐恒远平静得近乎怪异的表情“唐先生做事太出人意料!”言语之下已是首肯。唐宝如对此并无意见,她有自己的算盘,所有的文件都是待费氏了结后才执行,而她哥的承诺等于上了双重保险,无论如何在费氏的事情上大家都不会节外生枝了!共存共活,现在真的完完全全捆绑在一起了!可惜世界上没有无懈可击的人生,得到了又如何,如果没有心,越存在就越折磨,折磨得彼此人不人鬼不鬼……现在除了孩子,生活再没有可期盼的了!
  “小如,你不会忘了江柏荣在二十年前颁下的家训,江氏决不与唐氏合作,违反者逐出江家!”唐恒远提醒她
  “我没有忘,刻骨铭心得很,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唐宝如神情异常的冰冷,嘴角浮现出一种刻薄的怨毒,“温先生的妹妹不是在我家吗,她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温泽回之一笑,“的确她在没什么不可能。”温泽深表同意,他笑得懒散而笃定。

  柳葶感觉到身体在太阳下烧烤,是在巴西吗,她又中毒了?该死的梅菲尔*克劳公爵,他象鬼魂一样的在追逐。车子在后面追,不要再叫了,不要喊我,层层的热浪翻卷,柳婷浑身颤栗,痉挛又一次的袭过身体,车上一片黑暗,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他大笑将她举离地面,倒转着扛上了肩头 “你这个颐指气使小巫婆!”杂乱的脚步在床边来来去去,脑子里的轰鸣和空气中的嗡嗡声搅动撕扯,他站在窗外,黑色的风在身边旋绕,他看着她,脸上是奢华而凄冷的微笑,他的双眸中流露强烈的发狂的痛苦,他暴戾狰狞,他一字一句:“我绝不饶你”字字从牙缝里挤出。冰拄穿过五脏六腑。没有关系,你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没有关系,这点痛不算什么,混沌而深邃的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说,“你不能回头,海晴,你已经不能回头,”柳葶猛睁开双眼,嘴里满是药汁的苦味,一双冰凉而汗湿的手象毒蛇一样在她额头蠕动。
  “小仪,我终于把你招回来了。”他欣喜若狂之下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有说不出的诡异。
  “她已经醒了,你该可以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了吧。”黑暗中传来唐宝如的声音。
  “你把它拿来,我签字。”
  “这里怎么签,江柏荣,难道这二十年来除了招魂,你还练成了透视眼不成?”唐宝如冷酷的嘲讽,而这嘲讽里却包含了多少深切的悲哀。
  黑暗中响起江柏荣离开的脚步声。
  柳葶躺在黑暗里,这黑暗这么浓,这么厚……
  “温月,”唐宝如的脸放大在她眼前,冰冷的气息喷到柳葶的脸上,“很黑吧,黑得是不是很让人绝望?”唐宝如轻轻的对她“不要怕,你以后会习惯的,因为你以后都会住在一口棺材里……”
  “唉”一声绵长而凄迷的叹息从房间里响起,唐宝如觉得似有人在她耳后拂过一口气,凉进毛骨里。
  “谁?”唐宝如大叫一声,身子猛向后转,她清楚的看到柳葶连嘴都没张,根本是吓傻了的摸样,“是谁?”她的声音变得惊怖。
  “你在喊什么?”江柏荣厉声喝止。
  唐宝如向他靠去,“你听,你听到什么没有?”她的唇颤动。
  江柏荣侧身,他用文件挡住唐宝如的靠近“你的。”他高傲而冷漠,象冰浆一样把唐宝如冻在原地。
  “江柏荣”唐宝如从齿缝间吐出他的名字。
  他理也不理,向柳葶走去,“出去!把门关上。”
  黑暗里传来唐宝如粗重的喘息,乓,门发出一声巨响,她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小仪”江柏荣的声音十分的轻柔,象是怕惊扰了一个深深的梦。
  “别碰我!”柳葶的声音变得轻柔而决绝。
  江柏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半刻后,他徒的叫起来,“真的是你!”这一声大喊和前面的欣喜比起来更象一声嚎叫,他扑到在柳葶的床边,眼珠死死的盯住她。
  “我要回自己的房间!”柳葶合上眼不再看他。
  江柏荣觉得自己要裂开了,狂喜从他身骨髓里透出来,是她,在每次清醒之后都会说这样的话,此生再见都不可得的极度寂寞啊,江柏荣跪在地上哭得全身都在抽搐。
  “张婶,张婶。”他大喊,一个中年妇女跑进来,一脸的张惶。
  “把小姐扶回房间,二楼,是二楼的第二个房间。”他语无伦次。
  “先生,我没有楼上房间的钥匙啊。”张婶是新来的,对这个豪门世家一点也不了解,她不懂怎么有人喜欢把房子到处搞得漆嘛黑的,这两天更是到处罩上黑布,白天里连光也不许透进来,阴森森,不过有钱人都有怪癖吧,那个比什么茨的外国人,不是还在家里养鲨鱼吗,想起来就拔凉拔凉的。
  “你把小姐扶好,跟我上去,外面的窗子都罩好没有,要是有一点光……”他的脸色令张婶看一眼就吓得一个劲的说“没光,没光的,先生。”
  张婶战惊惊的去扶柳葶,她的手穿过她的腿弯,只觉得柔腻细致,象是一块上好的白玉在手上,握也不敢握,放又怕碎了,她紧张得鼻尖都冒出细密密的汗,我的妈呀,这百种米养百种人,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好看的人,不是老家里说的狐仙吧,怪不得这到处都黑……张婶打个寒战,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的看路走。
  喀,江柏荣把门打开了,“小仪,你的房间,除开我从没有旁人进来过,你看,你的画,你的笔,你的……”
  世界寂静无声。
  屋内纤尘不染,清蓝的灯温暖的洒在房间里,白色的地毯铺在地上,绿色的藤花似的窗帘垂下来轻轻拂动,房子的一角用银色的沙子围起,一幅喷绘的海洋冲浪图挂在里面,站在冲浪板上的男子仪表潇洒出众,水花溅在他脸上,灿烂生辉,站在船上的少女,双手抚在嘴边,大声在叫,脸上的笑容如璀璨星辰,春光融融,画的左下角:柏荣小仪摄于78年春,落款:凯文。
  房间飘过淡淡的花香,是这股香味浸染了无数个年轮,延伸到记忆的深处。
  灵魂都静谧得几欲长眠。
  “是你毁了这一切”柳葶的神情是无法掩饰的悲哀伤痛。
  江柏荣的身子痛苦的紧缩,“我爱你,小仪。”他的声音绝望而苍凉。
  “出去”柳葶没有看他一眼
  江柏荣呆呆看她好久,终于出去。

56

  江宅……夜,森寒
  今夜唐宝如失眠,她一直感觉到冷,午间似有人在耳后拂过的那口气,寒得象是从顶至踵,吹进了她的每一根骨头里,即使后来她奔波在外,阳光照顶,但她还是一阵阵寒颤,太诡异了,这个温月一定要死,在解决费氏后,她一定要消失,江柏荣看她的眼神,如毒汁一样渗透唐宝如的心肺,那种焚骨的火焰又开始烈烈的灼烧着她的神经,她发出低低的呻吟,黑夜中让人毛发耸立。她要怎么死?把她的脸皮一整块的揭下来,要让她血肉模糊的呈现在江柏荣眼前,让江柏荣今生再也不敢去想那张脸,江柏荣……想到江柏荣看到她零碎尸体的那一刻,唐宝如感觉自己达到了高潮。她满足的睡去,只一会她的衣服就被汗打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体质属火,稍微捂一下被子就淌汗,今天被子好象特别的厚。
  门,嘎的被推开,一只冰凉的手擦去她的汗,凉得那么的舒服,“如姐姐,你又淌汗了。”声音柔和得那样清甜。唐宝如从睡梦中一惊坐起,屋内没有人,然后她的眼直勾勾的看着门,睡觉前关上的门此刻敞开着,象一张张开的巨大的黑暗之口,马上就要涌出很恐怖的东西,“卜卜卜”声缓慢的从门外接近,啊!!!唐宝如声嘶力竭的尖叫,她的叫声恐怖的回荡在江宅,震耳欲聋。
  “夫人,夫人”张婶拼命的摇晃着她,唐宝如翻着眼看着她,她一把推开张婶,力道大得将张婶推得转了一个圈,她鞋子都没有穿就冲了出去,她跑到第二个房间,她面色又青又绿,她的手握住门把,推,推不开,把手上多出了一双手,唐宝如的眼前昏黑。
  “你在疯什么”低吼从耳边传来,唐宝如听到这声音,如闻天籁,“柏荣”她扑入他怀里。
  江柏荣一把甩开她,象甩开一袋垃圾,“你在怕,你怕小仪?她是你最好的姐妹,你曾经说过宁愿死的是你!”江柏荣目光锐鹫冷利 “你有事瞒我!”
  “怕,我没有怕,我怕什么!”唐宝如惶急的回答,她踉跄着走到酒柜边,拿起一瓶酒,酒在她手中晃动,酒液不停的从她手上流下,她好不容易把它凑进嘴边,喝了一口,她强作镇定“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小仪又不见了,所以才来看看。”
  “我一直守着她门外,她在里面。”江柏荣痴痴的望着门,象是透过门见到了他最爱的女人。
  唐宝如的心在地狱里焚烧。

  第二天唐宝如宿疾重发,心绞痛得几乎没办法呼吸,家庭医生范一明被急召而来,“我给你药呢,你按时吃了没有”,范一明紧锁眉头,看着唐宝如灰败的脸色。
  唐宝如摆摆手“老毛病了,我不是为了这病让你来的。”她的声音有如破锣。
  “你的嗓子又是怎么回事?”范一明挫败的看着她,“我治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治不好你呢?”范一明声音无奈,他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曾经是那么的明亮而俏皮,他看着她,一步步看着这个骄傲美丽的少女从高高在上的云端直摔到尘底。
  “我的病好不了了,我跟你说过,我要病一辈子,哪怕是地狱里,我也要这样!”唐宝如气喘咻咻,脸因激动而通红。
  “你不能激动。”范一明熟练之极的将针药推进她的体内,他一边慢慢的推,一边轻声的说“你不要太担心了,昨晚我已经联系上了小诺,他一切都好,从这边新集团成立的新闻传过去之后,那边的计划已经有了转机,盛世集团的股票一直在上涨,费氏集团的股价已经开始下跌了,而且据说石油大王罗切尔已经到达宣城,估计这几天费氏股票的下跌和他也不无关系。”
  他拔出针筒,唐宝如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一明,我要你去休士顿。”
  “你想我去接小诺回来?”
  “不,带他走,走远远的,不要再管费氏也不再管什么计划,永远也不要回来。”
  “你精神不太好,睡一觉吧,我会去接小诺回来。”范一明以为她神智不清了。
  “我没有说胡话,”唐宝如抓住范一明的手,眼睛里充满了企求,“带他走,一明,我只有这个孩子。”
  范一明禁不起她的企求,无论是二十年前,他无意中帮她做下那件罪恶滔天的事,还是此刻她要他去。
  “我答应你,可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就这样扔下你。”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我感觉到了。”唐宝如的手卡进范一明的肉里。
  “谁?”
  “江仪!”
  “你疯了”范一明疼得摔开她的手,他的肉都翻了出来,血红血红的,范一明感到一阵恶心。
  “我没疯”唐宝如眼神呆滞,可她的话语却那么的清晰“我不怕,我能杀她一次,我就能杀她第二次,是鬼魂索命?我就用九天神罗把她打得魂飞魄散;是含冤报仇?我就用修罗诅咒把她封进地狱!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江柏荣是我的,我的!”她喃喃低语直到睡去。
  范一明拉过被子帮她盖好,轻轻的把她额头上的汗拭干,他长叹了口气,走出屋外,他听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张婶,你昨天到底看到什么没有?”厨房的杜嫂问。
  “看到什么,我跑上楼的时候,魂都差点没掉,夫人坐在床上,又喊又叫,那张脸哟,都不是人色了。”
  范一明放重脚步,声音立刻没有了。
  “范医生,您看完夫人了?”张婶跑过来,手上端着杯水,“您累了吧,喝杯水歇一歇。”范一明人好医术好,在这个家深得人缘。
  “张婶这是我帮你配好的药,专治你腰痛的,记得一日三次,要连续服十天,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了,范医生真是,真是麻烦你。”张婶感动。
  “张婶,夫人最近神经有点衰弱,你多照顾她,没事多在她身边转转,还有晚上尽量不要让她单独一个人,好吗?”范一明嘱托。
  “好,范医生你放心,我会守着夫人的,晚上我就在门口打个地铺,你放心,夫人我会照顾好的。”张婶相当精乖。
  “谢谢你,张婶。”
  “不用,这是我的本分,范医生您慢走。”
  范一明走出江宅,回头望去,这巍峨的巨宅,漆黑寂寂,象一座巨大的坟墓,可这坟墓里没有人愿意走出来,而自己却还一次次走进去,难以离开。他该去把小诺接回来了,也许见到孩子,她会有所好转。范一明再次叹息。

57

  宣城西区码头,人声鼎沸,汽笛声长长短短,短短长长,每一声都是英文的BYE,中文的再见。
  唐恒远站在甲板上,他即将起程X国,“赵船长已经打来电话,蓝星号已从X国运载货物离开,一切顺利,不日将到达港口,史华拿丹将军对此次合作非常满意。”他对唐宝如说,“我前去落实修建船厂的事项,费氏已有芝加哥警察涉入调查,温泽手上有些东西,相信它们足以让费如风官绯缠身。”
  “哥,你说江仪会不会有个女儿?”唐宝如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话。
  唐恒远用可怕的神情看着她。
  唐宝如衣着华贵,背脊挺直,她显得娴雅而高贵,“江仪是当着我的面跳下高崖的,但是我们却一直都没找着她的尸体,我这几天都在想,会不会江仪跳下高崖的以后并没有死,她是不是会有孩子?”她的眼里是奇异的色彩,她的面颊不正常的绯红。
  “住口。”唐恒远看看周围,他压低声音,却极具威严“你该让一明给你看看病了。”
  “哥,其实我们做得天衣无缝,在蓝凯文死的第一时间,就放火烧了医院,让江柏荣以为江仪死于自杀,毕竟她那么爱蓝。”
  一记凶狠的耳光,截断了唐宝如的话,唐宝如恍若不觉,似一缕游魂“哥,我记得有一次你单独去了一个非常偏远的城市,你连我也瞒着,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唐恒远胸口起伏,可知他是何等的愤怒,他转身就走。
  “哥,”唐宝如在他后面凄楚的喊他,唐恒远回头,唐宝如面色凄冷,张惶,她看着唐恒远,“哥,我走了,你要自己保重!”唐恒远看着她离去,看着白色的浪花翻滚,渐行渐远。

  三月间的第三场雨,雨不大却连绵细长,浓雾在雨中浮起,连星月微光也遮去,本來就是一片黑暗,現在黑暗更浓更黑。风掠过,树干发出呜咽的声音,一种微弱的杂音从远方而来,越逼越近。
  唐宝如没有睡觉,她打发走了张婶,她睁着眼,望着时钟,她的脸颊深凹,眼睛有着病如膏肓的黑眼圈,她夜夜都能听到她在她床边唱歌,”浅浅水中叶,年年共潮生。”这是她和江仪一起作的词,她的声音圆润动听,她夜夜唱给她听,她冰冷的呼吸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唱,直至天亮。
  法师说:阴间和阳间的界限,也就是人和鬼的界限,往往不过敌不过执念,执念太深就会突破这个限。唐宝如的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珠子发出一团绿幽幽的光,光映照在唐宝如的脸上,她的脸显出诡异的暗绿色。她慢慢的站起来,象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她穿过长廊,一条白色的带子从她的颈边缠过,冰凉的感觉令毛发直竖,唐宝如站僵住,全身上下,都被汗浸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几近窒息。一双纤细的小脚,柔美得无法形容的脚形,她没有穿鞋子,小小的指甲半圆的翘着,她望着唐宝如,美丽得不沾染一丝尘埃的脸放大在唐宝如眼底。
  唐宝如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用力,汗浆在额上,发尖浸在水里。
  她清澈得有如水晶的眸子仿无一物,她走向柜子,象是在寻找什么,她偏着头,轻轻的咬住唇,浅浅的酒窝凹现。她弯下腰,从柜子的间缝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东西举在她手里,一只镶嵌着星星的发夹,那是她十八岁时的礼物。
  唐宝如再也忍不住,她惊骇欲绝的尖叫,她将手中的佛珠砸向她,正砸在她举起的手上。
  一声嘶吼,象是从黑暗的地狱深处里传来,象是正在受着酷刑的鬼魂发出,它包含了一种无以伦比的痛苦
  “小仪。”江柏荣扑过来,他一把扔开佛珠,他心痛的抱着她低喃,“没事了,小仪,没事了。”
  唐宝如看着他们,她脸上的肌肉歪曲,青筋盘在她皮肤下鼓动,她口腔里是浓烈的血腥,
  “你还抱着她,你不知道她有肮脏,她那身子被多少人糟蹋过!”唐宝如的张脸有如妖魔,“你还记得吗,她一直发着高烧,是范一明替她诊治的,他说她必须住院,要立刻送她就医,其实当天我就把她带走了,她是多么的傻,她以为我会救她,我怎么可能放她走,她要走了,有一天还是会回来,你还是会上天入地的找她,我把她带到了滑雪场,她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她恳求我不要,她哀求我。”
  江柏荣的脸似铁铸一样,他的眼睛一片极深极深的深红。
  “我把她推了进去,”唐宝如盯着江柏荣,“我站门口听着哀号,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发出那么绝望的无尽的痛苦的惨叫。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腿上的血都凝固了,象个破败的娃娃,她终于再也不是你那个美丽纯洁的小仪了!”
  江柏荣的眼睛里流出血,眼睛象是被人挖去,只剩下两个深深的血洞。他一跃而起,那不是人的速度,他的手勒住了唐宝如的脖子,用力之猛,直把唐宝如撞飞了出去……她的背部重重地撞到了酒柜上,唐宝如的的舌头直伸出来,脸顿时青紫。
  人生再悲苦,也至多死一次,而江柏荣却死了两次,一次是在他以为江仪死了的时,一次是在此刻,他忍受着无尽的黑暗绝望,只有他自己知道,此生他的血,早已流干。
  唐宝如的手在柜子上痛苦的乱抓,指甲翻裂划出一道道血痕,她抓到了一个酒瓶,死也要在一起!酒瓶发出巨大的声响,结实砸在江柏荣的头上。
  江柏荣死死的掐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充满了阴狠、仇恨、怨毒,瞬间他松手,“生不同,死不逢!”他如厉鬼般的诅咒,生不同生,死亦不逢!他滚下楼梯。
  唐宝如弯下身子,她全身在剧烈的弹动,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按着喉咙,向前冲去,她冲到江柏荣的旁边,他的头侧是一大滩的血,唐宝如软瘫在了地上,泪水在从她脸上疯狂的倾泻,她脸上的表情哀痛欲绝,她连滚带爬的扑向电话,一路上撞翻了桌子椅子,她挣扎着爬起来,终于抓到,她张大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嗬嗬,她双手抓住自己的喉咙……十根手指的力量象是要把喉咙撕扯开来,口唇张到极限,血珠迸射出来,嗬嗬,凄厉,绝望,嘶哑,如野兽的哀鸣,令人毛骨悚然。
  屋外刺耳的警笛声从远而近……

58

  X国,一艘残旧的渔轮
  渔轮底舱有一个夹层,这个夹层非常隐蔽,它里面装载着数十个人,里面的人只能趴着或仰着,无法侧身,更不能翻动,夹层里没有通风设备,没有卫生设施,只有一两个排气孔,熏天的臭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在黑暗中汹涌
  桑鲁斯面无表情的审视着这些偷渡客,“左边第三个已经不行了,处理掉。”天气太热,没几个能支撑到目的地的了,这趟航行恐怕是损失定了,桑鲁斯心中微微不悦,打算着在下一个港口走私些货物,弥补一下。他真是厌烦够了这些铤而走险却又娇弱的家伙们。他的目光扫视,靠近墙角的一个人,象是感应了他的目光似的转过头来,此人五官被黑色的胡子遮盖,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他的脸色蜡黄,看过来的目光却很定,桑鲁斯有某种感觉从心底渗出来,他关掉监看的小气窗。
  “船长,是不是在下个港口停下来补充点货物?”丧基看着老大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
  “恩”
  桑鲁斯回到舱房,他的房间与夹层比起来是天壤之别,明亮舒适,畅快的空气里涌动着海洋的气息,这味道使他能安睡
  桑鲁斯出生于X国一个非常贫穷的小岛,岛里的人世代靠打渔为生,桑鲁斯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在饥饿的时候去舔土墙上的盐花来止饥,当他能摇晃着身子的时候就学会在海里捕捉食物来生存,他熟悉大海,长大后他利用大海获取了许多他想要的东西,如今的他拥有太多,多到他没有了感觉,但是今天,看到那人的眼神,他突然有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东西,不是好奇,因为他仅凭眼睛就可以知道这人才从监狱里出来,他甚至可以肯定那人衣服遮盖的肌肤上全是鞭痕,这种触觉只有待过监狱里的人能够嗅出。
  屋外传来纷扰嘈杂的声音,他打开舱门,“发生了什么事?”
  “船长,是丧基在夹层里。”小五回答
  应该是丧基又看中了哪一个偷渡的女人,想要一逞兽欲,桑鲁斯一般不会管这样的事,可是今天,他突然很无聊,他向夹层走去,不理身后小五张大的嘴。
  夹层里,丧基正踩住一个人的头“老子要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他脸上的刀疤不住的跳动,被踩在地下的那人,坚持的沉默。
  “给老子乖乖拿出来,否则老子踩扁你的头。”他加重了腿力,踩在人最脆弱的器官上,那一定是痛不欲生的,旁边的人噤若寒蝉,缩成一团,生怕发出一点声息。
  沉默,被踩在脚下的人,象是晕过去了似的,丧基狂怒,他抬起脚,眼睛里闪出死亡的凶光。
  “住手!”桑鲁斯感觉到自己的眼皮一跳。
  “船长”丧基的腿举到空中,表情有点呆。
  被踩在地上的人,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墙脚,他的背脊挺直,无论在何地,这种人都不会失了尊严,他的手中握着一枚由碎片拼制而成印章。
  “船长,这个印章价值连城啊!”丧基贪婪的口吻。
  瞬间,桑鲁斯也动了占有的念头,而后他看到了,印章死死的被握在他的手中,象是镶嵌进他掌中一样,血顺着他手掌流下,他定定的看着桑鲁斯。
  桑鲁斯突然明白自己的感觉了,这个年纪不轻的男人,眼睛里的执着太过熟悉,就象他自己无数次从镜子中见到的一样。
  “别动他”桑鲁斯吩咐手下。

  几天的航行,到达了下一个港口,补给食物以及联系走私的货物,船需要停泊十多个小时,按照惯例,桑鲁斯去见老朋友莫尼奥顺便带点小礼物给他。
  “鲁斯”莫尼奥开心的和他拥抱
  “怎么有大事件?”桑鲁斯感觉到空气中的紧绷。
  “马洛监狱那边跑了个人,那是拿丹将军指名要的人,”莫尼奥叹口气,“你帮我留下心,看有没有这人的消息。”莫尼奥拿出通缉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两鬓微斑,鼻梁挺而直,身上散发出高贵的气质。桑鲁斯镇定自如的看完,“东方人,犯了什么事,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据说是遗失了将军的东西。”莫尼奥压低声音。
  在X国得罪了拿丹将军,就等于被阎王划掉了名字。

  桑鲁斯依旧如常的和莫尼奥喝了杯酒才回到了船上。
  “把拿印章的那个人带上来。”他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小五大气都不敢出,急忙奔出
  人带到他面前,久未清洗的臭味让人屏息。
  “你叫什么名字?”
  “唐恒远。”
  “好胆量。”桑鲁斯赞赏,“按老规矩,偷渡的人我们不问来历,也不管他犯下什么滔天的事,不过你运气不好,因为你得罪的人是谁也担不起的!”
  “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走,不过让我回去一次,让我看他一眼。”唐恒远的声音。
  “你的爱人?”
  “不,仇人!”唐恒远的眼中慢慢浮起一丝悲哀,“一个置我于死地的仇人。”
  “想去报仇?”桑鲁斯的微笑里带着极重的冷酷味。
  “不,去死在他面前,这应该是他想要的。”唐恒远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微微捂住他的眼睛。
  眼前这个人流露出的痛苦让了桑鲁斯顿了一秒。已经足够,能够让他有一秒的感觉,这个人已经有了存活的价值。

  唐恒远从梦中惊醒,仍觉得听到守卫的咒骂和皮鞭落在身上时的痛楚,他的手握紧印章,更深的痛让他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早上好,唐。”桑鲁斯打招呼。
  “你好。”唐恒远谨慎的回答,眼前的男人高大鸷猛,一双深彻的褐眼隐含冰寒。
  “目的地已经到了,你可以下船了。”桑鲁斯看他的眼神,就象看一个可供他消遣的玩意。
  唐恒远从胸口上撕下一层近似皮肤的皮,一份文件贴身收藏着。他递给桑鲁斯。这应该是他最后一笔可以动用的资金了。
  “真可观!”桑鲁斯象弹灰尘似的弹手中的文件,“我记得你已经付清你的船费了。”
  “帮我在X国收一个人的尸,”唐恒远低下头,他的声音有些破哑,“名字叫赵华,蓝星号的船长,在马洛监狱!”
  桑鲁斯拿着这薄如羽翼的文件,毫不在意,当时的他万万没有料到,他的生活会因此而掀起惊天的变化,他不知道,他会遇见了她。

59

  唐恒远下了船,当他乘车颠簸辗转到达宣城唐家大院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晚照,残阳如血。
  他登上观景台,温泽的腿上正摊开着一本书,他抬起头来,眼睛映照着夕阳,光彩流动,有让人融化为一片光芒的错觉。
  “你让我多等了一天。”他淡淡的说,似乎天下万物都为他掌控。
  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势,怎么能错认。
  “小如怎么样了?”人明明猜到了结果,却还是要从远远的地方兜圈,因为真相从来都难以承受。
  “江夫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后疯了,现近正住在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哥,我走了,你要自己保重。”原来在那时就已是在生死诀别。
  唐恒远惨淡至极的笑,“你和费如风所做的一切都是戏,不过是为了引我们入局。”
  “你错了,他杀我是真,我恨他是真,只不过这个局从一开始的核心就是江氏和唐氏,诛杀对象是你和唐宝如,从未更改!”温泽站起身来,他一挥手,从来密封的窗子,啪地,打开了。“从来电视剧里快要结局的时候,来报仇的人都会因即将成功而话太多导致功亏一篑,我不想入此俗套。”温泽温和的笑着,“你跳下去吧,象当年的蓝凯文一样,这也是你修建此台的初衷吧。”
  唐恒远的衣服在一涌而入的大风里如蝙蝠翅膀般扑朔,他望着打开的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他慢慢走近窗子,“那一天我告诉他,江仪被轮暴跳了崖,我以为他会死心,哪知道,他当即就当着我的面跳下了楼,36层高的楼,血肉模糊,我连给他收个完整的尸都做不到!”泪,从他的眼眶里无声的流出来,沾湿了窗沿,“我要他死不瞑目,我要他即使在天堂上也得不到平静,我毁了蓝氏,我把蓝家的基业连根铲除,我再一次的残杀了江仪,他该回来找我,我和他之间有滔天的仇,他怎么可以不来找我!”唐恒远仰面看着温泽,他脸上是刻骨铭心的疲惫和哀伤,“从他跳下去后,我所住所办公的地方没有一扇可以打开的窗子,因为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往下跳的欲望。”
  “我和蓝凯文没有关系。”温泽俯视着他,光雾中荡起一层涟漪,他断绝了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你要的了结我不能给你,你最好在地狱里成魔,然后再去找他。”
  唐恒远脸上的麻木和绝望任何人看了都禁不住心伤,他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他飞下36层高楼,粉身碎骨!

  整个宣城沸腾了,从江夫人杀夫住进精神病医院,再到唐恒远从36楼纵身一跳,粉身碎骨,两大家族顷刻间灰飞湮灭,媒体,警界都在震荡之中,宣城沸腾!人人自危也好,兔死狐悲也罢,严查此惨事,追根究源,给广大市民一个合理的说法是当务之急。
  媒体一扫以往高调的作风,对于唐恒远仅寥寥几笔:“盛世集团董事长,唐恒远先生于XXX年XX月XX日从36层高楼跳下,跳楼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相较于正规媒体,小报上就详尽的多了,危言耸听的标题:“令妹疯狂杀夫,其兄跳楼自杀,看江唐两大家族惨案的背后。”
  宣城机场,一架从休士顿启航的飞机抵达宣城。空中小姐的声音如常的甜美。
  “从休士顿飞往宣城的飞机已准点降落,感谢大家乘坐XXX航班。”
  “小诺,你先在出口处等我,我去取行李。”范一明对江诺说。
  江诺站在出口处,眼光随意的扫过报摊,他面若死灰,他狠盯着报纸的标题。
  “先生,要买报纸吗?”卖报的小妹不失时机的推销。
  “小诺,看什么呢,走了。”范一明已从行李寄存处取回行李。
  江诺一把抓过报纸,展开在范一明的眼底,“是哪家报社敢开这样的玩笑,我要烧了它!”江诺的怒火如沸腾的岩浆。
  范一明的脸顿时惨白而难看,“不会的,不可能,我走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范一明开始拨电话号码,手抖得按了好几遍,江诺看着范一明的手机无力的从他掌中滑落,刺耳的声音敲击耳膜,“小诺,我们先去仁和医院。”他全身象在筛糠。
  江诺伸手截过一辆的士,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医院。到了医院才知道,唐宝如已被列为极度危险病人,轻易不能见,幸好范一明在宣城的医学界颇有人脉,他省略了很多的程序,终于见到了她。
  唐宝如穿着宽大的白袍,她象是缩了水的面团,衣服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她的手被束缚着,她的目光呆滞
  “妈!”一声狂暴和痛苦交织的呼叫声,震耳欲聋。
  唐宝如呆滞的眼神在这叫喊声中开始转动,她的目光落在了江诺的身上,她开始疯狂的用头撞玻璃,她的口中不断的发出“嗬嗬”的声音,护士抓住她,她撕咬着,挣扎着,象是被恶鬼突然附身了一样,医院动用了四个大汉才把她制服下来,她被按住,目光绝望的落在江诺的身上。江诺也几乎疯了,他在隔离的窗子外发狂的捶打着,他声嘶力竭的叫他们放开,
  范一明死死的抱住他,“不要让她看见你这样,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他拼了命的把江诺拖开他们俩全身湿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连站也站不稳。
  “我妈的声音怎么了,他们到底把她怎么了!”江诺茫然无助的看着范一明。
  “梁医生说,宝如的嗓子被重击,声带受损,她不能再说话了。”范一明机械的重复,他突然想起唐宝如临行前的话,“走,我们立刻离开,她对我说过,叫我把你带走。”范一明抓住江诺的胳臂。
  “我不走!”江诺摔开范一明的手“我是她唯一的孩子,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走,知道什么对我们都没有意义,只有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象老鼠一样活着,一生都把自己藏在阴沟里!她是我妈妈,我这辈子也只有一个母亲!”江诺对范一明大吼,充血的眼睛里流露出坚毅“斩草原是要除根的,你以为我还能去哪?”
  戳破不现实的希望只需一秒,他们俩象一对孤魂野鬼。
  “我要去江宅,范叔叔你不要跟来。”
  “我答应过你母亲照顾你一辈子,你的命多长我的命就多长。”
  江诺看着范一明,他知道他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范叔叔,我们欠你太多。”多么薄弱的话,可是此时不说,也许今生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范一明苦涩的一笑,唇齿蠕动却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61

  江宅零落,整座宅子里连水流的声音也消失了,江诺他们走进屋内。屋内一少女正拈起一枝枝玫瑰,插入花瓶,她浅影轻霜,宛然回首,手中的花顿失颜色,她寒星般的眼睛掠过范一明,范一明只觉山崩地裂,“江仪”他失声大叫。
  “温月。”比起范一明的恐慌,江诺显得颇为镇定。
  柳葶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你们都叫错了我的名。”
  “你和温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害得我家家破人亡。”江诺的脸上罩着一股极骇人的杀气。
  “我们做了什么,你没看报纸吗,逼使你妈妈亲手杀了她这一生最爱的人,让其疯狂;设局让让你舅舅运送拿丹将军的货物,使其遗失,让他深陷马洛监狱,生死两难,除了纵身一跳,他再无路可走!”
  没有砌词作辩没有可笑推委,坦白得令人切齿。
  江诺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黑,他只觉大脑轰鸣,“为什么!”这不是质问,只是本能,人本能的反馈。
  “如果要问她为什么,那么就先要知道她是谁?”
  柳葶全身的血液在瞬间被切断,玫瑰花瓣在手中簌簌飘落。
  米色西装,银色袖扣,颈子和肩膀削下的角度几乎是笔直的高颀男人走来,仅是走姿就看得出其高贵的身份和高傲的脾性,他俊美得几近邪恶的五官,无比贵气,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柳葶,笑冷冷的在他嘴角聚敛,象一把开刃的锋刀,黑杳杳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淡淡的看着柳葶,却象蛰猛而狂烈地将她拥入了怀中一样,狂风过境。
  神之为夺,魂之已破。
  身处暴风眼的中心,再也逃无可逃。
  “阿风!”江诺的惊呼。
  空气异常的稀薄,如一片深海中的巨大气压压迫着神经,柳葶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惊涛骇浪里,万籁寂静中,惟有心跳在波澜万丈中生生不息,如此的惊心动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只有这个名字----费如风,只需听到便可令她失态至此
  他,站在那里。
  几秒的凝视,仿佛已经千年。
  柳葶的眼前一阵极刺眼的光晕爆开,他的袖口处,是一道极黑极深的伤痕,那一枪,那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破,终究还是伤了他!之前的烧伤之后的再度灼伤,再是高明的换肤技术,只怕这一道伤痕也是永恒!
  用情一分,伤十分,费如风,我到底伤你有多深。
  眼睛痛得似要瞎了,却只能咬紧牙关!
  他无情森冷的目光笼罩着她,他邪狞狂慢的一笑:“好久不见,柳葶。”
  “不可能,不会是她!”江诺骇呆了,他亲眼看到那艘游艇在耀眼的火光中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每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身形可以伪装,就连灵魂都可以更改,但是人体有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费如风的掌中有一根头发,“DNA。”他慢慢的看着柳葶,眼神似火一样凌迟着她,他将掌心中的头发如尘般拂掉。
  江诺一片空白,他难以置信“她和温泽原来是一伙的,从头至尾都是阴谋!”他全身僵冷什么所谓的
  对付费如风原来都是假象,真正谋划的对象……从来就是他家。他大叫一声,仿如野兽“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要如此的赶尽杀绝!”
  整间房子突然空寂得可怕,柳葶徐徐抬手,凛烈的寒霜让她周身染尽锋寒,她指着花园里那片已经空缺了雕像的喷泉,“那个雕像是江柏荣的妹妹---江仪,她本是一个全世界都羡慕的最幸福的女孩,她有一个爱她至深的未婚夫—蓝凯文;她有一个疼惜她的哥哥----江柏荣;她有一个视为姐妹的好朋友—---唐宝如;还有一个她最尊敬的范大哥—---范一明;可是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全部毁灭,他哥哥强暴并囚禁了她,因为他说他爱上了她……她的未婚夫为了救她,倾尽才力,甚至签署了财产让渡书给唐恒远,只求唐家能够给予援手!果然唐宝如把她带了出来……”
  柳葶痛得需阂上眼,身后的墙上显现出唐宝如似妖魔的那张脸,“你还记得吗,她一直发着高烧,是范一明替她诊治,他说她必须住院,要立刻送她就医,其实当天我就把她带走了,她是多么的傻,她以为我会救她,我怎么可能放她走,她要走了,有一天还是会回来,你还是会上天入地的找她,我把她带到了滑雪场,她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她恳求我不要,她哀求我……我把她推了进去”大厅里响彻着唐宝如血腥的叙述,“我站门口听着哀号,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发出那么绝望的无尽的痛苦的惨叫。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腿上的血都凝固了,象个破败的娃娃,她终于再也不是你那个美丽纯洁的小仪了!”
  范一明跌坐在地上,“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以为宝如是要把她救出去,才给她用了药,当我赶去的时候大错已成!”
  柳葶的黑发无风自动……
  江诺重汗淋漓。
  柳葶看着遥遥无边的过去,“三天后,她从崖底下爬上来,才得知她的未婚夫从36层的高楼跳下,尸骨无全!人生悲苦至此,可以一死置之了,然而命运对她却从来不肯心慈,她怀孕了,世界上最悲惨最可笑最荒谬的事莫过于此!”柳葶手中的花枝一节一节的碎裂,“我说过我是魔鬼的弃婴。”她看着费如风,清楚的看到他眼底一瞬的暗沉和骇痛。
  “我背负着原罪而生,而我那世界上最傻的母亲却说,我是承载着她的希望而生,从她感觉到我在她血肉中的蠕动的那刻开始,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我是她在这世界唯一最亲的亲人,她说,生命的尊贵,不因它的来源而折损!母亲带到我到了偏远的毕城,后来结识了龙叔生活开始变得更加安宁,她害怕人再寻找到她,为了保护我,她在龙叔的帮助下给我做了整容手术。她没有料错,唐恒远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找到了她,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撞到了半空!”
  费如风耳边响起,她曾经的呐喊“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一个一个都不得好死!”觫然心惊。
  “因为我的容貌,唐恒远以为我是被母亲收养的孩子,这是他这辈子最致命的疏忽!而在他还没反应这疏忽之前,一则让我从毕城消失了。”述说着最残酷的往事,柳葶的声音却淡薄无波“我母亲临死前对我说,莫要恨!她要我幸福!”
  柳葶注视着费如风,眼睛的痛楚沉得大地都无法承载,“我知道我要报仇,就等于是亲手割舍了我今生的幸福,可是我实在恨,恨得五脏俱裂,心肝皆损,不能不报!”
  “你已经报了仇,小诺是无辜的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范一明苦苦哀求。
  “是呀……我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让休士顿的人连着几天封闭式的和他开会,让唐宝如联系不上他,她也不会如此的急火攻心,就此入了套!”柳葶美丽绝伦的脸更增了一层苍白,她的唇边噙过一丝冰冷的笑,让人凉入心坎。“只可惜江伯荣在25岁的时候就做了结扎手术。”
  “住口……”范一明脸色变得苍白之极,他的神情惊悸欲绝,猝然之间,他的手上举起了一把手枪,人生的错误就是这样当你犯下第一个时,必定会犯下第二个,“我不想杀你,但是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小诺!”
  形势急剧直转。
  “当然,因为江诺是你和唐宝如苟且而生的私生子!”柳葶清清朗朗,掷地有声的声音。如闪电倏然撕裂长空,惊雷忽然击向大地。
  一声枪响,尖锐的哨音劈面而来,柳葶淡淡的迎着它,身上静静的漾出灿白的冷芒。

61

  费如风没有思想,全身的血液在一秒之内倒流,他完全是本能的朝她扑了过去。
  他晚了一步。
  江诺挡在了柳葶的面前。
  血从他的身上流下。浸染得一地的血红,他笔直的站着,似乎血是从别人的身上流出的,他的表情里没有痛,没有苦,只有眼前的费如风,“阿风,我把你的幸福还给你了,”他说:“不要再恨我了。”
  范一明痴呆似的站着,从唐宝如怀上江诺的那刻起他就戴着这把枪,日防夜防,只等着江柏荣一旦发难,就拼个鱼死网破,可是江柏荣根本不在乎,那个疯子,除了江仪这世界上的其他他都无所谓。可是今天,这把枪,却打在了他孩子的身上,他一心想要护住的孩子!万念俱灭!范一明转过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江诺听见了那声枪响,他的身体震动,口中流出鲜血,费如风抱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费如风”
  “我叫江诺,我一定会把你背下山的,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
  费如风只觉百丈钢针刺入喉间,他握紧江诺的手“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江诺看着他,用一生的时间看着他“我求你……”他用一生的时间恳求他。
  “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起,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你!”两年前的嘶喊犹在耳底。
  那一次他没有应允他,这是他第二次并且是最后一次求他了。
  “我求你让我母亲活下去!”
  “这里所有的景像都转接到了唐宝如的病房里,此刻,她应该已经咬断她的血管自绝了!”未等费如风回答,柳葶接得又狠又疾。
  江诺的手死死抓住费如风的衣襟,“阿……风”呼喊似叹息,未凝结就已断绝,他的身体冷下去,他的眼睛依然大睁着。
  费如风只觉脑海深处滑破一道深痕,他瞪视着柳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你都不能让他死而瞑目吗”他猛然大喊!
  “我受不了你会答应他,我不能容忍你对唐家有一丝援手的可能!”
  一室之中,两个人急促的气息在空气中起伏纠缠。
  费如风胸口急剧的跳动,他眼睛里是惊涛骇浪,“你心狠手辣,你万事谋绝,你居然还在我面前如此的理直气壮!”
  柳葶的身体不易觉察的晃了一下。
  费如风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一生的痛苦是她带来。
  他一生的挚爱是她给予。
  她,是他在万千繁华中唯一的倾心,她,是他天上地下里,最深的所爱,他眼中心中只得此人,可是这个人,从开始到最后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他,背叛他算计他甚至杀他!
  “柳葶,从认识你到今天,你几乎夺走了我生命里所有称得上美好的东西”费如风眼眸中幽深的光芒,象静默的沙尘凝聚,痛到了极致,伤到了极致,只有这句“柳葶,这一生你让我失去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一道银光从他的胸口扯落,他扔掷过来“爱情从来都是个笑话,我的更是!”
  为了感动一个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泪
  她的一阵心酸,
  竟许一半声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愿,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传到
  她的心里如同传到
  一块顽石,她把我看作
  一只地穴里的鼠,一条虫
  我还是甘愿!
  痴到了真,是无条件的,
  上帝他也无法调回一个
  痴定了心如同一个将军
  有时调回已上死线的士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来是不容否认的存在,
  否则我心中烧着拨旺的火,
  饥渴者你的一切,
  你的发,你的笑,你的手脚,
  如何的痴恋与祈祷
  不能缩短一小寸
  你我间的距离!
  户外的黄昏已然
  凝聚成夜的乌黑,
  树枝上挂着冰雪,
  乌雀们典去了它们的啁啾
  沉默是这一致穿孝的宇宙。
  钟上的针不断地比着
  玄妙的手势,像是指点,
  像是同情,像是嘲讽,
  每一次到点的打动,我听来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丧钟。
  耀眼的钻石在空中折射出万千的光芒,它的每一道光都象最利的冰渣划破柳葶平静淡薄的面具,它落在柳葶的手上,一枚戒指,不过是一枚戒指,为什么,它竟让她如此的痛不可当。光影在柳葶的眉间晃动,阴冷亦凄清。握紧手掌,掌内的硬物刺入骨肉,身体里最微小的部分都在扭曲的钝痛。
 葶葶,人生总是多劫难少欢愉,我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受煎熬。如果我当年没有把你生下来,你就不必去面对今后的痛苦。
  仰起脸来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到那如流水逝去的雨夜,原来,还是害怕,原来,最不敢承认的,最微薄的妄念。
  他决绝的转身而去,身影在遥遥的距离中模糊。
  柳葶立在空阔的大厅里,衣服在微风中飘摆,窗外春光明媚,繁花似锦,终究是……终究是遥不可及。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你会辜负一些,也会被一些辜负,是你爱的还是爱你的是海誓山盟是天荒地老是海枯石烂,是你背叛了他的一切,是你算计了他的所有,是你放弃了曾经,这些,都痛不过,你不再是他的一切。
  此生望断天涯再没有回首的资格。

62

  离开宣城最早的航班是10:20分,只需一个小时便能离开这座城市。
  飞机场内人声嘈涌,每一个旅客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21世纪里早已没有什么叫离情别绪,离开的总能再回来,回来的总能再团聚。柳葶端起一杯热可乐,等待着温泽的到来,她再深看一眼这座美丽的城市。
  惊鸿倦去。
  流光过往。
  “今天的飞机已经改期,你不必再等下去了。”
  柳葶的对面坐下了一个老者,高削的鼻子,锐利的目光。柳葶豁然起立,他按住柳葶的手,柳葶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在国防部里有一些很特别的部门,这种部门只有代号,比如什么“特别一处,特别二处。”这些部门里的人一旦出现处理的都是些特别棘手的事件。
  “先生在哪里?”柳葶用了很正式的称呼。
  “先生很安全。”他简略的回答。
  此人已经具备必要时限制一则自由的权限,不会是普通成员!他看出她的心思,张手亮了名牌。血从柳葶的身体里抽离。
  “本来国防部与先生有过默契,不插手你在宣城的种种所为,但是事情发生意外,国防部所有档案都被费如风取走。”
  国防部中任何一片小纸,只要泄露于外,都有可能引起一场骚乱甚至是一场战争。
  “他把原件全部火焚,现在复印件在哪里除开他没人知道。”
  以特别一处的手段只怕容不得费如风不开口!柳葶笔直的坐着,脸上的表情得象层面具,难窥她的端倪。老者闷哼了一声,显然觉得自己以下所说的话也是非常荒谬的,“这个棘手的麻烦要你们自己解决,所有恩怨导致的混乱要在今天结束。”
  费如风窃取国防部的档案,这是重罪,不立刻将之清洗已是最大的仁慈,可是现今国防部居然屈尊降贵的与之谈交易,甚至于象是私下已达成了某种协议。国防部层层叠叠的各种势力交织,高高低低各种网系交错其中,牵一发而动全身,错一处就是一枚被弃置的棋子,其中的黑暗阴沉不足为外人道。
  “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成为对手的人是费如风,知道为什么吗?”任逸非的目光一凛,尊雅的风采里带给人绝对的重压“因为我至今为止都没有看透他。”
  柳葶觉得疲乏,天下之大,没有哪一处象宣城这样令她疲乏不堪,她深深的呼吸。
  “宣城的股市动荡也该结束了,你们就在那里决一胜负吧。”他说。
  “输赢的结果对国防部有影响吗,我该怎样尽最大程度的配合呢?柳葶反问。
  “国防部不会插手输赢,不过你赢,他交出档案;你输,他也交出档案,但是先生和你任他处置。”
  “这么大的赌注,连先生也敢压在内?”柳葶试探。
  “海晴,你别忘了先生早在两年前就该任命为局长,如果这样,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而今先生的仕途之路早已到了尽头!”他落在柳葶脸上的目光毫无善意,甚至有些危险,“权操之于你手,压不压先生在于你!”他话里的重压异常的清晰,他说完后消失。
  从起点到终点,再从终点到起点,为什么人生总是无休无止,为什么,到了最后,还是要与他不死不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是,何处有岸?
  这命运,怎能如此!

  冷冰冰的证券大厅,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不停的闪动着股票升降的数字,宣城的股市在这段时间不断的起迭动荡,每天都有打压股价的一方和抬市的一方,股价象坐翘翘板,你红我黑,你黑我红,股民们完全无所适从,一个个挂着一张惶恐无助的脸。
  大户室内,柳葶看着电脑上费氏的股价一路下泻,从费氏被唐恒远联合的各方势力打压,再到休士顿,宣城警方的介入,整个集团风雨飘摇,下跌的势头难以控制;反观盛世集团,X国运输货物的失而复得,船厂构建的宏伟蓝图,无一不让股民们信心百倍,优劣一目了然。
  为什么费如风要选择在必输的棋局里决一胜负?柳葶犹如处在深海浓雾里,这一仗到底胜败机率如何,柳葶不能预计,世事如棋局局新,不到最后一刻,不可盖棺定论。
  而最苍凉的是,与费如风一战……赢是输,败依然是输。
  而柳葶从一开始对费如风采取的手段,就是牵制,暗藏圈套,明则用情,一步一步让他麻痹了防范,软化了心智,不宜硬碰硬,这是她的直觉所告,而时至今日,费如风向她宣战,他车马炮兵,摆明阵势,看准她的死门出手挟制,令她不能不战,不得不战,可未战心已胆寒……
  何去何从,每一秒,每一分,柳葶都在挣扎,都在顾虑,都在不知所措,茫然无绪。
  今日,她对费如风的爱,已成她的死穴,而费如风爱她,更是她的致命伤,除非她能狠下心,一举灭了费氏所有产业,毁了费如风,否则此生只怕都要被他狙击至殁!真恨不能把心碾成碎沫,再不要辗转于这无尽的折磨和撕魂夺魄的痛苦中。
  未战气势已竭,这如何与之一战
  空气突然稀薄,寒意深涌夹杂着凛冽的杀气,割上肌肤。
  他出现在大户室内,尊贵的屹立,天生的从容和骄傲从骨子里渗出来,柳葶和他,寂静的对峙,他们仅一步之遥,却是天涯之远。
  天地间都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终于他一阖首,微微垂下的眼帘显出一份慵懒的贵气,他淡淡道:“恭喜你……你报了仇,杀了江家唐氏满门,满手鲜血,你母亲在泉下也当含笑才是!”
  一刀刺入,锥心刺骨,连哼一声都来不及,便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去!
  柳葶万分了解此人,他的阴狠残虐毒辣世间少有,一旦没有情爱的牵制,他的破坏力实难估量。她太熟悉他的冷残,她早有承受他利刃的准备,可是当它向她凌厉的刺来时,深,深,深的惊痛!不敢再看了,一口一口的将涌到喉头的血一滴一滴的咽下,这脚下的水泥,象虚无的浮尘。低首看向那跳动的屏幕,五彩缤纷的数字在眼前晃跳,却不能映成完整的图像,
  电流声兹兹兹的响动,它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越来越大,扩张成无形的压力,不断的蔓延施压,柳葶的面具在它的响动中龟裂,一条缝隙,两条缝隙,三条……
  费氏的股票从180元,跌至21元六角,还在跌!
  柳葶的手扶住桌面,肌肉绵软,手心皆是汗。你到底在做什么,费如风!啊……
  他在冷酷的注视着屏幕上不断下滑的数据,他十指交叠优雅从容,他高高在上,他天之骄子,他宛如帝王一样傲不可攀,他仿佛从未被撼动过!
  已经跌至15元!
  这一场是决战之局,股市的规则在今天全部变成为一纸空文,原来国防部所谓的决一胜负,竟然是一方势死方休!
  照这样的速度,不需20分钟,费氏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费氏集团将终结于费如风之手。
  寒栗战栗惊骇恐惧……
  太可怕了,如果费如风心存的是将费氏活生生的毁灭在她面前,那么此生就是柳葶她亲手设计残害毁灭了她最深爱的人,这种报复,足以使她万劫不复!
  终于明白,为什么美人鱼宁肯变成泡沫也不愿手刃她的王子!
  冰冷的汗珠贴着肌肤冷战。
  “如风!”一声简单的呼喊,从柳葶的喉咙里迸出,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喊得如此的艰难,它包含着无比的深痛,苦楚,它酸涩得让人不忍听闻,这是请降的呼喊,柳葶不战而降!
  他的眼睛黑如泥沼,隐隐的暗焰在眼底灿动。
  “求你罢手,只要你罢手,盛世集团的所有产业全部归属于你。”
  费如风的眉目俊极,笑冷冷的在他嘴角聚敛,成一朵既妖艳又残酷的花。
  吸一口气都觉得困难,喉咙似有一把刀子在刮,柳葶也瞧不起自己,她下面要说的话是多么的卑劣无耻,而她却不能有其他选择“如风,我知道我负你甚多,我知道就算我死,也难以消除你的心头之恨!如风,今生我已无力相许!”能不能有一把刀劈下来,立刻死去就不必再如此苦苦煎熬 “来世,来世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如何待我,纵使泯灭良心,纵使负尽承诺,纵使伤尽天下人,我也会和你厮守终身,永不分离!”
  一股飓风,震天的轰鸣在耳边爆炸,桌上的几十台电脑全部坠落在地,碎片飞溅四周,手臂被他狠狠抓住,他的十指陷进她骨骼,他拉近她的,他的瞳孔收缩,雷电一样蛰猛俯视臣民的眼盯着她,久未得见的狂气与暴虐在他眉间风起云涌,“我要你的来世做什么,等你过了奈何桥,等你喝过孟婆汤?不,柳葶,你欠我的今生今世必须偿还!”他的一字一句都似钢刀凿着柳葶的心“你到底还要牺牲我多少次?到底还要利用我多少回?一”刀一刀剖开,一直剖到灵魂最深处,他一分一分的把手收回,眼睛里慢慢带出一丝毫无质感的笑,“柳葶,你真的以为你有九条命,可以永生不死!”
  “各位听众,以下是一则特别财经新闻,美联社新闻:罗切尔石油集团在新泽西州发现新石油基地,据悉该基地的地皮属费氏集团所有,罗切尔石油集团董事长即日将赴宣城与费氏集团洽谈。”
  宣城特别报道,“瑞士利里昂银行总裁---瑞克今天抵达宣城,他代表瑞士利里昂银行宣布,全力注资费氏集团。”
  瑞士利里昂银行,全球排名三大银行,交易厅哗然,一阵骚乱几乎让保安控制不住,无需再看,局面已然逆转
  “你以为你真有赢我的机会?罗切尔石油集团我才是真正的决策人,瑞士利里昂银行有我51%的股份,柳葶,你如何来胜我,你胜得过我背后的财团?你胜得过我的势力?胜得过我输送给国防部的利益?你早就输定了,这是一个看重实力的世界!”
  说得一点没错,这是一个看重实力的世界,费如风的这一役,明刀明枪,无需阴谋,亦无花招,他只是把他的财力,实力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他清楚的让柳葶看到,翻手为云覆手为天的差距到底是多大!
  这就是费如风的底牌,这就是让人忌惮,看不透的真正原由,财雄决定势大,利益的输送决定了谁是棋子
  不得不服!
  柳葶抬起了脸,她脸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得令人不能直视,“对不起,我不能输。”她说
  赢是输,败依然是输,但输却不能输!
  “露嘉黎*罗切尔再有两天便会真的睡去,她身上的毒已经不能不解了。”句句刀锋,每一刀都切在费如风的伤口上,令伤口溃烂流血!
  他看她的眼神,他是这样的恨她!“永远以出卖来达到你目的,永远用鲜血来包裹你的祸心,可惜,这道生门已有他用,柳葶,负人者人恒负之!”
  门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柳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男人,陪她走过无边寂寞,陪她度过无数的危险,他陪着她,守护她,他了解她的噩梦,他倾听她的噩梦,他坠入她的噩梦,他给她依靠,他为她支撑,他对她说:“要学会把痛苦化作智慧。”他让她拥有保护自己灵魂和生命的力量,他教她规则,他为她负伤,他挡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让她离开,所有的责任全权由我承担。”
  这么多的阴谋诡计,这么多的心机谋算,这么多的黑暗杀戮,一路行来,只有他,大千世界,万事百劫,山崩地裂,无惧,因为他!
  他走进来,缓慢而优雅的步伐,清澄的光芒,双眸有如万里无云的穹苍,又似海天中最神秘的星空,深远得夺人心弦。他轻描淡写,他云淡风清,他说:“我放弃你了,我放弃你来换回我的心。”
  天地寂缪,无数的声音无数的喧哗撞击成碎片,每一块碎片都折射着已成烟尘的自己。却清晰不能再清晰的回旋着他的声音,“我守着你这么多年,而你却对费如风动了心,因此我刻意隐瞒江诺救过他的消息,我刻意封锁了他有未婚妻的情报,我要你心碎,我要你对费如风完全的死心!我原打算毁了你的爱情,可是我没能做到,所以我只能毁了你,海晴,我毁了你来换回我的心!”他的声音仿佛天鹅绒般轻柔,刻骨铭心的轻柔。
  柳葶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她欠了一个男人一生一世的爱情,又欠了另一个男人今生今世的承诺,她这一生,失败至极!
  费如风毫无兴致看下去,他站起来,“行贿,绑架,炒空卖空,扰乱金融市场……够判多少年的刑呢?柳小姐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相信你会给监狱带来很多的快乐!”
  长衣拂袖,长月当歌。
  无需选择……终于不需要再选择,不需要再辜负。
  此生再不是江家的柳葶,再不是温泽的海晴,终于只是自己,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恩怨两清。此生对不起的唯有母亲……

63

  三月末,柳葶入狱。
  人们说监狱和外面的最大区别就是:外面你看到的是一片天,而监狱里看到的是一块天,这对于柳葶来说却有所不同,因为如果你从来都拥有的是一线天,那么一块天就已是奢侈。
  柳葶从未想到她的生命中可以有如此最简单的生活,简单到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无须想,准时吃饭,准时散步,按照时间表,按照拟订好的步调,慢慢的悠闲的活着。生活一下子有了大量空余的时间,可以对着小窗外的天空,用手抚摸洒进来的点点阳光,可以观赏麻雀在天空飞舞,可以闻到微风送来的淡淡的青草的味道。空空的四壁令人心安的睡去,一觉可到天亮。
  “柳葶,这是检察机关指派给你的律师。”
  徐少浦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前,点点阳光撒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完美绝伦的侧影,她伸出一只手,象是把阳光握在了手里。
  柳葶回过头来,淡淡一笑,那样美丽又遥远的笑,多么熟悉的一张面孔---—电脑人徐少浦律师,不意外,把一个私人律师变成公家律师,对于费如风来说易如反掌。
  “柳小姐,我是检查机关指派给你的律师,我会提出证明你无罪或者减轻,免除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我会维护你的合法权益!”法律条文背得相当的熟,“柳小姐,关于检察院对你的控罪你认吗?”
  “不认。”
  徐少浦怔仲了一瞬“那你需要提供新的证据,还有一些相关的证人给我。”
  戏要做足,虽然这些名字柳葶一个都不知道,不过就检查院现今罗列的这些控罪,最高刑期不过是15年左右,可是伪造证据,威胁证人,连辩护律师都当庭拒绝为之辩护……那么刑期当然会加倍,最好把牢底做穿,这是费如风的愿望吧,不过能够让她住在单人监房,已是很大的仁慈!聪明人要懂得最大限度的配合。
  “柳小姐我会去和他们去证实你所说的新情况,明天我会再来和你进一步的核实,你还有什么需要吗?”徐少浦礼貌的问。
  “我要一支檀香,清明到了,我要拜祭我的母亲”柳葶说。
  徐少浦收拾文件的手顿了一下,“知道了。”

  徐少浦眨眨眼睛,试图让视力再度集中,这是他第十次阅读柳葶的卷宗了,徐少浦在费氏工作十年,他为费氏办过无数的案子,可是他从未见费如风对哪个案子象这般的关注。柳葶,两个完全相同的名字却如此不同的际遇,一个长相普通却被费如风万千宠爱,可惜不得善终;一个美丽绝伦,却被费如风恨之入骨,当啷下狱。如此诡异,太多蹊跷,令人……然徐少浦以电脑人著称,他没有好奇心,他只需完美而专业的在指定时间内完成费如风交代下来的任务即可,尤其是这桩案子!他暗暗警告自己。他取下眼镜,眼睛涩得不行,弓了弓腰,应该出去走走了,他象往常一样走到经常购物的商场,“徐律师,商场今天又来了一种新的糖果,你要不要包起来?”,糖果专柜的小姐太熟悉他了,每次都买最贵最好的糖果,却从来不尝。
  徐少浦柃起糖果,走到另一个柜台,“给我一盒檀香。”一个如此合作的犯人,适当的要求应该可以满足吧,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简单莽撞的臆想过。
  第二天徐少浦再次来到监狱“柳小姐,这是你要的檀香。”
  柳葶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枝檀香,她走到窗口,将香插在缝隙中,小窗外不远处有一棵松树,记忆中家里的窗台前也有一棵松树,小时候自己每次调皮怕被罚的时候,都会爬到树上去藏着希望妈妈来找自己,可是妈妈每次都不来,反而在家里做好吃的,香味飘出来,馋得自己不得不从树上溜下来,推开房门,一把抓着香味,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的笑靥和香味合而为一,那情景终生无法忘却。
  柳葶闭上眼,恬雅而又如银霜般美丽的妈妈静立在她面前,她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妈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得到幸福!妈妈,你不要伤心,也别不理我,我……只是太想你了。”
  徐少浦凝视着她,一阵恍惚,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温柔象广袤的夜空,她的唇边有一丝凄楚,徐少浦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起来,在这四面高墙的包围下,她竟飘渺得随时会化为云烟,随风而去。他必须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我妈妈是被我害死的。”话一说出口,他就震住了,自己被自己震住了,他看着柳葶,她恍如未闻。
  徐少浦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话就这样的流了出去,丝毫不受控制,“小时候我家里很穷,我特别喜欢吃糖果,那种甜味可以让我高兴一整天,那天是大年三十,我哭着要糖吃,我又哭又闹,妈妈没有办法只好出去给我买,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隔壁的伯伯把我送进孤儿院的时候给了我颗糖,他说,我妈妈倒在车轮下面的时候,手里就拽着这颗糖。”
  “一个母亲最大快乐就是达成了孩子的心愿,你妈妈想必是带着幸福离开的。”语声响在耳畔,轻灵得象一个美丽的梦。
  一股暖流,许多年来再没有体会过的温暖,一瞬击碎了体内的坚冰。
  “这些文件哪些地方需要我签字?”柳葶淡漠的声音,震醒了徐少浦仅存的神智。他指着需要签字认可的地方,柳葶逐一签好。
  “开庭前你是不是需要先见一下费先生,我可以安排。”徐少浦临走时踌躇了下,回过头又问了一句。
  “徐律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现状负责,每人都有能力去自己承担自己的生命,这才叫存在,我不需要你的安排,我只需要你做好你的本分!”她的声音是斩金断玉的冷绝

64

  “费先生,事情都已办妥,这些是已签署好的文件。”徐少浦将文件摊放在费如风面前,柳葶,两个字清清楚楚的签在上面,字迹笔顺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费如风的眼神定在文件上,久久不动,他的眼睛深如黑洞,他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字,似要把它穿透,吃下!
  徐少浦象在湍急的急流中打转,这漫长的沉默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你出去吧!”费如风开口。
  徐少浦终于吐出了憋着的那口气,几近窒息。
  费如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今天是庆祝露西康复宴会,大厅里,草坪上欢歌笑语,整个罗切尔家族,费氏家族都在为之欢庆!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从宴会上已离开得太久,应该是露西来找他了,他勉力浮出丝微笑,“我正准备出来和你一起开香槟。”他打开门说,门外是不速之客。
  任逸非!
  “阿风,”任逸非闪动灿如星辉的目光,他以无以匹敌的魅力挥手和他招呼,“你给我的是单程飞机票,所以我想你还欠我一张机票钱。”
  “我居然忘了你会来来参加露西的宴会!走吧,露西还等着我开香槟呢,见到你她一定非常高兴!”费如风脸上的微笑未达眼底。
  “看完我带来的东西再去,那耽误不了几分钟。”
  “好,等我宴会结束我会看的。”费如风跨出房门,无意纠缠。
  “阿风,这是你在丹麦医院的记录……”
  “够了!”费如风愠怒的截断他的话,他的眼睛里射出警告,气氛僵凝。
  任逸非丝毫不受他影响,他直视费如风,眼睛里射出不容忽视的光芒:“阿风,有一种鸟是不能关进笼子里的,如果你势必要毁了她,那么就该看完了所有的证据,再来定罪!”
  “任逸非,我已经看得够多了,我见她的每一面,我清清楚楚的看进她的眼里……”
  那些,一直放在心里,永远铭记的美好,原来,都只是阴谋……
  费如风强行抑制,“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我建议你把你手上的东西烧掉,毁掉,随便怎么办,就是别再拿到我眼前来晃动,我不会容忍第二次!”她不仅把自己迷昏了头,还让任逸非丧失了最起码的智商,她包藏祸心,步步奸险!
  “这是丹麦医院进出的记录,在你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柳葶进出医院28次,包括为你手术的卡尔医生,也是她调来的,她为了你,错过了最好的复仇时机,才有你今天的洞悉真相;而在黑暗丛林里我为什么会这么巧赶来,那也是因为她动用手段让我感到异样,引我重回宣城;她害怕我赶不及到丛林,她制造车祸,拖延时间!而在唐家的酒会上,还是她,在你遭狙杀的时候,运用银针,让你再逃死劫,她怕你死,怕你伤,她错了一次一次,才累得今日之祸,阿风,她也许算计你很多,但是她爱你的心不容置疑!”
  “她爱我……”费如风的脸如铁,声音沉裂,“她爱我,所以要把盛世产业给我,和别人双宿双飞;她爱我,所以在最后的一刻还用露西来威胁我;她爱我,所以她让江诺死在我面前,连最后一分都让他不能瞑目;她爱我,所以亲手对我开枪;她爱我,所以在我们即将结婚的时候设局背叛我;她爱我,她爱我,以爱为名就可以这样的为所欲为吗!”
  费如风一拳击在门上,巨大的声响,他手背上鲜血淋林,只有这种激烈的痛楚才能让他感觉到全身有一处不至于被冰寒噬掉。他转身大步而去,绝顶的愤怒,让他无视任何人,他从露西身边擦过,没有回头,
  任逸非和露西对望,两人目光都过于复杂。
  “他知道柳葶爱他,可是相爱仍要背叛,相爱仍要弃他于不顾,这一生还有什么值得信赖?女人因为爱而留在男人的身边,而现在连爱都不能令她留下,那他还能如何,柳葶不给自己选择,也没有留一丝余地给别人选择!”露西淡淡的口吻。
  任逸非心微微下沉,几点冰寒从内心深处冒出,渐渐扩成一片,“值得吗?难道你还要再等下去?”任逸非敏锐的注意到露西自始至终说他,却绝口不提他的名字,似乎在说一个陌生人,自欺,比欺人更苍凉!
  “说到底,感情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露西浮出和煦的笑容“我不介意再等啊,至少她现在还活着,再说,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付出生命,那个男人怎么也要心软一点。”
  她的笑容令任逸非叹息。
  “为什么你们女人都这么死心眼?”任逸非薄薄的唇边浮现出玩味。
  “因为我们女人把爱情当成一生的事业。”露西嘲笑自己。
  任逸非长笑,他修长的手挽住露西,“罗切尔小姐,今天我可否有荣幸暂时充当你的男伴?”他璀璨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掩盖了更深的思绪。

  柳葶的案件在两个星期后开庭,开庭前徐少蒲去候审室见了柳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却很镇定。他坐在柳葶的对面,慢慢的剥开一颗糖,他把糖含入嘴里,“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吃的第一颗糖,不知道它的味道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徐少蒲微笑着站起身。
  “徐少蒲,你跟了费先生十年,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想想你母亲,为了她你不可以再回到从前!”
  “我这一生至大的遗憾就是我来不及为我母亲做些什么,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此温暖的女人,我不要再背负这等遗憾。”
  “徐少蒲,你不要卷进来,你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你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遗憾!”柳葶的话似锋锐的剑,足将人心中最微小的妄念破灭。
  “我看了卷宗50遍,我的确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让你多一次机会!”以我的律师生涯为码,我至少可以为你赢得一点时间,时间是最好的变化催化剂,如果注定要和命运抗衡,至少让它走在我们后面。
  徐少蒲站伐稳健而坚定的走出候审室。

  庭审室里,法官凛然高坐,公诉人一身豆绿色的制服,姿态谨然,但眉宇之间的轻慢一目了然,法律,金钱,权势永远是一出演不败的情景剧。
  柳葶走进庭审室,心跳忽然急促起来,那肌肤似火燎又似冰刀割的感觉如此强烈,百转千回,柳葶回首向费如风望去,他亦注目看着她,面无表情,宛如一个天神。
  此方和彼方,谁比谁更挣扎?
  一段冗长的开庭程序,终于轮到辩方律师发言,徐少蒲站起来,他的目光看向法官,他的眼神中是一种绝然。
  “我申请回避条例。”柳葶根本不容他开口“徐少蒲律师曾经担任过费氏集团的私人律师,我不同意他担任我的辩护律师!”
  突如其来的变故,法庭一片尴尬,这本来就是预定好的戏目,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徐少蒲震动的看着她。
  生命的存在从来都是各自承担,柳葶的视线移过他,周围人的表现不必多看,而他的惊怒,早如惊涛一波一波的向她袭来
  “介于案情出现新的变化,法庭决定休庭择日再审。”

65

  斗室之内,咫尺天涯,费如风逼视过来的瞳孔燃烧着厉红的光,他的神情似要噬人,“这些年来,你始终只在一件事情上日益精进,就是运用你自身的优势来迷惑你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利用他们的爱来达到你的目的!”
  刀剑入胸,热血摒射的感觉不过如此!
  “费如风,我在这里,是为我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同等的,不可能别人要为伤害,背叛付出代价,而我却可以法外释恩!”
  对方容颜依旧,心却伤残神碎,怎么原谅,凭什么原谅?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要求别人遵守世间法则,而自己却可以跳出三界?
  再不得已,也是伤害。伤害既成,又怎会不疼?
  谁能说原谅,谁能轻易原谅
  一击即中,他永远被这个女人的聪慧所折服!
  磅礴汹涌,世界上永远只有这个女人能如此轻易的把他蛊惑
  心里宛如在下一场大雪的冰寒,又似无法抑制的洪流涌入心窝,将他沸腾融化,冷热交击,此时已分不清窜流在血脉和神经末梢里的感觉是什么!
  不能明白。只是完全不能明白,这强烈的感情,这犹如浸入了骨骼里的爱恋到底从何而来!
  她的身影如魔像夜夜侵袭,一个人怎么可能渴望另一个人到这种地步!非她不可!
  而这世界却不存在公平,她却并非无他不行
  她淡漠如斯,稍有松懈便翱翔九天,弃他而去。
  她自若的口吻,她的容颜间是一种俯仰天地的从容,她的双眸深沉如海,困于这斗室之间,竟不能削减她半分美丽!
  他熟悉她的每一寸肌肤,却仍然不能洞悉她的灵魂。
  连绵的黑暗,根本没有尽头!
  费如风,你竟让自己沉沦至此!
  柳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那是一个人狠心灭性,真正决心要做出某种可怕决定时的血腥冰冷。来不及惊骇!就已经动弹不得,他的手臂困住她,象是要把她挤碎似的紧窒的拥抱,全身骨头就要碎裂,他的唇封下来,如火烧过的炙热,痛不欲生,他将她紧紧的锢住,他在掠夺她的呼吸,他把她的每一口空气都堵进她的胸腔,他想让她就这样死去?柳葶凝视进他眼底,他的眼睛似一个无底的深洞,柳葶的身子渐渐的软下,他强悍的揽住她柔软的腰枝,他顷刻间移开了他的唇,他硬生生的将柳葶的头压在他胸口,令她在他怀里喘咳!
  他的脸贴在她的发侧,“柳葶,你是我命中的魔,我怎能让你逃掉?”他亲吻她的发丝,他低沉动听的声音仿如魔咒,缓缓的残酷的在她耳边回响“柳葶,你再也不会逃走,因为你将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世间如有一人,你非她不可却不能得之时,其手段有三:
  一:折其羽翼,夺其所有,逼她至无路可走之境地,令她不得不屈从于你,若仍不能使其就范,则其二:狠心灭性,设笼囚之,毁其意志,灭其精神,将她变为你膝下禁囚,至死不敢或离!

  夜浓黑的翅膀覆盖了整个大地,四周很静,几点星光散散的洒落地上,象一张凌乱的网,它密密的纠结着柳葶的心,白天时费如风的表情,反反复复重重叠叠,他无法掩饰的痛苦他跋扈绝望的眼神,他……撕裂的悲哀,在柳葶的心中交替更迭,它们象一把重锤,重重的在她心上打下烙印!纠葛至此……
  门轻轻一响,今夜果然不能宁静。柳葶回眸,那人穿着白色的悠闲服,眼睛清澈而优美,他眨眨眼睛,跟他的魔魅和致命危险真是一点都不相符。
  柳葶禁不住微笑,“任逸非,我好象记得你的正职是黑手党教父。”
  任逸非在月沉星淡中抬眸一笑,性感的唇瓣上掀起一抹邪气的弧度,“自从我认识一个叫柳葶的女人之后,我就变成跑龙套的了,有首歌好象就是特别歌颂我的----哪有危险哪有我!”他亦假亦真的做戏。
  这个清尊华贵的男人,每次都不顾自己的形象,费劲心机的哄她,呵护她,只为博她一笑,她欠他的又何其不多!
  “即使跑龙套,你也是金牌级别,每次都踩着五彩祥云而来,万众瞩目!”两人漫天无际的绕圈子,都明白,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跟我走吧,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他伸出手,最终决定的时刻,仍旧来临。
  他站在离她30厘米之处,星光映照下的他,有一种奇妙的温暖,只需伸手,自由就会来临。
  “我当然会跟你走,象我这么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俗套的去演什么爱情悲剧,我当然要走,我怎么会不走!”
  任逸非静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比夜色更暗沉。
  “对不起”柳葶说。
  静默……
  “你不知道费如风已经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如果你留下,你确定你能承受吗!”
  “我不能。可是我厌倦了,厌倦了利用,背叛,分离,伤害……!”
  “我自信我任逸非还不是乘人之危,祈人施舍之人!”
  “等得太久,就会伤得越深,我更厌倦了看你们的失望,我什么能不能支付,我没有这个能力,任逸非,我不要再经历一次,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柳葶的目光中透着淡淡的光辉,任逸非偏过头。
  “柳葶,如果你真的不再是你,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狙杀于费如风的面前!”他的声音散发出骇人的气势!这是一个黑手党教父最浪漫的残酷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只要你说!”任逸非回答。
  柳葶轻轻的说了一句,除了任逸非再无人能够听清。

  任逸非走出监狱,孤月寒星,人声寂寂,只有树木的摇曳,风声如注,生命中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最值得珍惜的,将要一点点的消失,无能为力!
  任逸非缓慢的步伐,沉重的一步一步。
  费如风一直等待的身影徐徐立起,他黑色的身影在树叶间慢慢拉长,诡异的象幽冥界里的鬼魅!
  任逸非走过他的身边,“我不能阻止你要做的事,就象她不会跟我走一样,不过,阿风,你要确定你永不后悔,在漫长的生命里,在午夜梦回的那刻,你真能永远不悔!”

  天地间万物的规律从来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柳葶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群星运行,一成不变!柳葶更长时间的静默在窗前,似听凉风拂动树叶沙沙做响的声音,似看月华如水遥遥无期了的庭审,似想麻雀飞舞那不可预测的未来……
  日子就这样简单刻板的滑过,突然有一天柳葶忽然感到了阵倦意,一种挥之不去的睡意袭来。
  柳葶象是被包围在一片清凉的湖水中,她好象在梦中,又好象根本没有睡着,她的耳边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小时侯……手术对她的骨骼伤害很大,即使后来修复……不能再做……否则……皮肤……溃烂……扭曲……”
  柳葶猛然睁开眼睛,四周静谧,静得连灰尘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这不是监狱!
  熟悉的丝质质感,熟悉的云石地板,玻璃从天花板处延伸……床边依旧是冷战时乱放的杯子,衣架上不知道是哪个恶俗的女人买的一堆地摊货,如此的格格不入……
  人是这般的难以捉摸,当时恨之欲离的屋子,当时厌弃的种种物品,此时竟如一波波柔浪,轻轻的敲击在心,微波荡漾。
  夜如此沉寂,最沉重的绝望和最的致命的危险都可让人轻易的冷漠以对,而这生命里触不及防的温煦……无力抗衡!
  红尘眷念,放不开的妄想。
  往事随形,丢不下的缱绻。
  我可以清醒面对天底下所有的东西,只除了一样,幸福!我从未拥有过它,所以我会争取,不惜余力!
  被面上的流苏缓缓从手中滑落,她所深深遗忘,深深隐藏,自以为能舍弃的爱情……
  她所亲手斩断,判定的此情不在……
  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黑瞳里溢出对面的人影,烟蒂的红光在一闪一闪中明灭,那处黑得深不见底,没有希冀没有欢乐没有光明,而他,就坐在那里象一块化石对自身都无动于衷,这么的残忍!
  记忆和汹涌的血液相伴,浸渍入魂,一幕一幕,犹在眼前,一步一步,由自己亲手拨弄到了今天,原来只觉得他的狂傲独断如斯的伤人,到了今天,折断了他所有的自负,血肉模糊,才知道……更伤人!

66

  “如风,我想看看你。”柳葶声音温润如水。
  黑暗中一片死寂,久久之后,费如风冷冷戮刺的声音:“你总能把我的名字叫得无比的动听,而动听的后面永远是锋利的一刀!”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阴影下显露的是心力憔悴。
  柳葶伸手,触摸到他的脸,他一震,似要躲却没有躲过。
  她曾肆意的注视过他,闪亮的眼睛,气宇轩昂的架势;她也曾深刻的抚摩过他,饱满的脸颊,无以伦比的高贵气质!此时手心里的凹陷……
  柳葶的呼吸被层层的棉花堵住,心脏在最柔软的地方狠狠的被锥了一下,无以名状的心酸翻涌而来。
  如风,你可知道。
  无论这场爱情的开始有多少的算计。
  即使我一次次的重伤了你。
  如风,从我戴上你戒指的那刻,我给你的爱就是全心全意。
  炙热的呼吸在漆黑的夜里倾泻,柳葶的手贴上他的躯干,掌心的每一处肌肤都被烈焰包围着,那些密密的疤痕……缠绵……眷恋……伤痛……一分分的滑动,指尖轻颤。
  “再使劲一点,伸进去,你的利爪马上就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了!”费如风猛的摔开柳葶的手,“还是……要象这样,我亲手挖给你!”
  “不要。”柳葶低语,她半立起身,一把把他的脖子抱住,他不能转动,不能退开。
  “你到底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不会放你我不会心软我不会再被你操纵!”他手捏住柳葶的肩膀,紧到骨髓都痉挛,他收紧的力道,似要把她勒断。
  “我要今夜,”柳葶看着他“我要今夜再拥抱一次我的幸福!”
  相思跗骨穿石,红尘沧桑难计,无论未来如何,今夜,这段真心炼就的爱情,我要再次拥抱!
  这股燃烧融化掉一切的光芒,这样炽热的目光,这么坚毅而挚爱的凝视,刹那间,角色就已颠倒,身子被覆倒在床上,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唇象火一样的烧进来,柳葶毫不保留的为他张开双唇,炽热而激情地回应他的吻,她全身的神经都在悸动,全世界中只因他一人而获得的感观快感,这份无法割舍的执着到底从何而来。
  舌尖被他嚼入口中,他品尝着她致命的妖娆,他们的舌头缠绕在一起,他的气越喘越急,狂猛的呼吸喷入她的口中,他困住她的身体,全身的每一分都在他的覆盖之下,汗水,粘湿,四肢纠缠,他暴虐的拨开她的衣物,坚硬,修长的躯干挤压她每一寸柔嫩的肌肤,他的重量他的每一厘变化……这近乎蹂虐的煎熬,全身的细胞都在哆嗦,她要在他的抚摩下疯了,绝望的眩晕……他的手指挑动着情欲的极限,闪电般的感觉冲入大脑,她控制不住的尖叫,每一滴汗珠和液体都从身体里摒发出来,他咬住她的肩膀,幽暗的房间弥漫着疯狂的情欲,他仍不放过她,他还嫌不够,腰被他抱起,所有的脆弱都全部暴露,柳葶喘息着根本透不气来,她移动着身体,哪怕是一厘的距离,让她呼吸……
  “不许走,你要离开,我就杀了你!”他象一只野兽,眼神热烈又残酷,他泛红的眼角迷乱的挑起,是威胁是绝望是迷恋是疯狂,他的表情象一个永远不被释放的囚徒,它夹带着的气息攥住柳葶的心,柳葶的手插进他的发中,湿漉漉的头发,汗珠淋漓,柳葶把他拉向她,她放纵他的凶狠贪婪无情,任他肆意的掠夺,她为他全部的展开,身体无比的敏感,血液在他每一个触摸点上聚集,他的唇占有她,他的牙齿在她的身体上一点点的烙印,“给我!”他闪亮的眼神凶残如豹,他毫无慈悲的需索,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穿透了她身体最隐秘的地方,他撞击着她隐藏在身体深处的丝弦,空间扭曲,变形和解体,灵魂,心脏被他狠狠的挤出,他剥夺她的知觉,抽空她的血液,一切消失,一切停止,猛然间晕厥,又被残忍的唤醒,他噬舔她的肌肤,腰部被他燃烧着的利器侵占,他不断的操控着高潮,非常恶毒且残酷的令她一次次将已经完全不再属于自己身体拱起,迎合,消耗殆尽的体力,在他的手掌,摆动中更迅速的点燃,他比她更熟悉她的身体,快乐和痛苦中反复更迭交织,喉咙嘶哑,已发不出一点声音,受不了了,真想就这样死去!
  他狠狠的抓着她的手臂,手指和她紧紧插合,仿佛一松,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为什么不推开我,你的抗拒,你的顽强,你的愤怒呢?”他看着身底下汗湿的身子,她赤裸的身体被他刻意的重压,黑发散落床褥,她的脸在火焰中靡丽无双,那双从来淡漠而美丽的眼睛,现在只映照着他,“你这里还有谁?”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他的悸动还深深的钳在她的体内,他俯下身子,凶横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他攫住她的胸口,“这里只准有我,把他从你的心里抹去,你只能想着我,只准想我!”
  柳葶张口咬在他的指头上,一缕鲜血慢慢的从唇边滴下来,这咸腥的气味,激发出他内心深处全部的兽性,她宣昭了一个魔鬼。
  他拽过她,面对面将她的两腿更压到贴近身体,他再一次狂猛的进入,多少次都一样,燃烧成灰烬也一样,这是抛弃的代价,一次又一次丢弃的代价!
  辗转交合,欲火煽高至白热化的强悍,白光在大脑里爆炸,他反反复复的魔咒“我不会放你不会放你不会放你不会放你不会放你不会放你不会放你不会放你!”滔天的情欲淹没她的神智,一直沉下去,身体被揿在床里,柔软的丝质贴着脸颊,几乎要被窒息,眼前一片黑暗,双手抵在床上,身子不停的被款动,双手麻痹,终于颓然不支地松了下来,胯骨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托起,腰被重压下去,重新陷入黑暗。
  狂暴燃烧的夜晚,空气中都沸腾着野性的欲望,体力完全耗尽,柳葶几乎在一瞬间就坠入了睡眠,她醒来,身体依旧嵌在他的怀抱里,那只握着她的手,有着超乎寻常的怪力,没有一丝松动。身体维持着亲密的姿势,僵硬得都要麻木了,柳葶轻移一下身体,一波快感袭来,身体最细小的纤微都在颤栗。
  他几乎是立刻睁开了双眼,一夜的纵欲,他全身散发出颓废糜烂的气息无比的蛊惑人心,柳葶的脸立刻红了,“对……对不起。”这是她的身体呀,为什么她要为道歉?
  他的手沿着她的腰线徐徐而上,在她的颈子和锁骨的交界轻轻揉捏,他的目光太邪恶太低级,忍无可忍,柳葶的手冲动的盖住了他的眼睛,这样的忤逆立刻受到了惩罚,他厮磨着她的后颈,象在寻找撕咬的地方,柳葶趴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这根本是只野兽,是谁把他放出来的……他舔着她的耳朵,他在她脆弱的耳朵里搅动,她的耳廓骨上热气蒸腾,“对我承诺,永不离开!”他收拢双臂,将她密密的圈在怀里,好象这就是全部拥有的证明。
  屏息的悄寂,一瞬间窄缩的拥抱,柳葶放下她的手,彼此的目光胶合,空气都仿佛凝结在这刻,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自己更熟悉对方的人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危险和阴谋中纠缠而生,他们深爱对方,可是却没有信任,而没有信任的爱情,未来只能是一片阴暗。他们的目光缠斗,碰撞,火花激扬,却又无法挽回的荡开,柳葶沙哑的声音,“如风,你要我承诺永不离开,我的承诺,你信吗?”
  他的怀抱在一瞬间如火烧又在一瞬间如冰河,心脏缩紧,他的手心濡湿,沉默的两个人,似乎将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不,我不相信!”
  火烬灰消的寒冷,应是如此,本就如此,露珠永远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蒸发……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她蜷伏在被子里,再睡一下,闭上你的眼睛,柳葶,能够安静的补眠也很幸福。她紧紧的合拢双眼。

67

  费如风走出房间,高大的身躯斜依在冰冷的墙壁上,再次把她拥入怀里的感觉销魂蚀骨,他几近降伏!而人生,瞬间拥有却永远渴求的痛苦,是天堂到地狱,这种蚀心刻骨这种如火煅烧的痛,灵魂都被噬空!他失去过一次,他沦落过一次,不,决不重来,决不容她离开,今生今世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必须留在他的身边!
  我爱你,所以一定要击垮你,令你全面降伏,令你的每寸空间每分表情都因我生!
  “总裁,5名专家已经等你一天了。”邵峰告知费如风。他是唯一能自由出入这个房子的人。
  费如风斜依着墙壁,他的眼睛穿透房门望向目光所不及的深处,不显山水,似神游天外,他一动不动,仿如雕像。
  邵峰的目光低垂,在漫长的沉默里,他的姿势永远保持,无懈可击,无人能够动摇。他领略过费如风对她痴狂,他见过费如风因她而神伤,此刻,他再次看到费如风是这样的为处置她而辗转犹疑。
  费如风直起身子,他大步向外走去。

  卡尔*泰勒,格斯*爱德鲁,艾伦*维布斯,阿瑟*克洛宁,扬宸全球最著名的五大精神科专家,齐聚费氏。
  “费先生,我们五个人再次详细研究了你给的资料,我们的提案还是和之前的一致!”格斯*爱德鲁----心理临床医生,他更详尽的解释,“根据你提供的资料,她的经历,她的职业都决定了此人的自制力和对痛楚的忍耐力是相当强的,她的精神很坚韧,要令这样的一个人崩溃,确实不太容易。”格斯*爱德鲁沉吟了一下,“其实打破她远比令她崩溃来得简单……”
  “打破是肉体上的奴御,我要的是精神上的崩溃从而彻底的臣服!”费如风的瞳孔缩至针尖。
  “那么就还是只有一个提案,她的母亲,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们相信也是最有效的突破口!”扬宸接过话,比起格斯*爱德鲁的平凡长相,他的相貌要顺眼的太多,但他令人极不舒服,因为他看人眼神就象在看一只白老鼠,他专攻的课题---人类的精神极限。他显得得很兴奋,“费先生,在我们东方人的心里,母亲是心灵中最亲密的一环,而在柳葶小姐的心里,她的母亲不仅仅是亲密而且是她的全部精神支柱,她贯穿了她的整个思维模式,人生选择,成长状态!她母亲是她所有精神体系里最薄弱的一环!强者越强,她的弱点也就越弱,因为她懂得规避,她在觉察到危险的时候就消灭了危险,她懂得保护自己,擅长隐蔽自己,这也就造成了她最弱的那环没有人碰过!”他长篇大论的演说。
  “我没有兴趣听你们的演讲,我要绝对的成功,不能有一丝意外!”
  “启动自身的自毁模式,这是她职业里的必修课。”艾伦。维布斯毫不隐瞒的说,他曾写过一篇轰动一时的论文是---潜意识决定人精神层面的生成,不过我们已经做了预防,阿瑟。克洛宁教授已经在前晚给她下了暗示。”
  阿瑟。克洛宁教授,一个目光极其温和的人,让人一见就有亲切感,他的专攻课题---催眠对人类精神的修复,著名的催眠大师,柳葶曾选修过他的课程。
  “她是我所教过的学生中悟性最高的,我并不敢确定我的暗示能完全进入她的神经层面,费先生,时间越久就越少一分把握。”阿瑟。克洛宁教授理性的建议。
  “如果成功,你们以后研究所需的经费全部由费氏承担,如果失败,你们五位会觉得死……将是种幸福!”

  柳葶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身处在一间白色的房间,旁边医疗器具齐全,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在忙碌的做着准备工作。医生俯下身子亲切的说:“柳小姐,你放心,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因为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这个手术要分阶段进行,历时两周的时间。”熟悉的声音,瓦奈莎。琼,帮她做第二次整容手术的医生,恢复她原本的面容。她熟悉她面孔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分骨骼,“小时候的整容手术对你的骨骼伤害过大,你的脸做完这次的修复之后绝对不能再动刀了.”她曾严肃的告诫过她。
  而现在她却亲自操刀,违背她自己的职业精神,他,要把她整容成谁?
  TC肌肉松软剂,剥夺了她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
  麻醉针剂推入体内,冰凉得象只蛇钻了进去。这是最强效的麻醉针剂,使人昏迷,这个手术要改变人的骨骼,这种痛非一般能承受。
  柳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痛来临的时候,她知道第一次手术结束了,麻醉针剂的药效已过。第一次的痛是象火燎的烧灼,面孔的皮肉在一层层的被剥开,剧痛舔噬着整个脸部,进而遍及全身,柳葶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这种痛会持续到麻痹。
  第三天手术又再次开始,昏迷过后又是痛,这种痛是一种碎裂的痛,每一根骨骼都已移位,象一根长长的尖利的针穿过你的肢体,身上的一粒细胞都在哀号,张开嘴连一丝声音都喊不出来。
  第5天,第7天,她的世界除了白炽的痛楚再无其他,一种彻底压倒一切的剧痛,无休无止,痛,永不结束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它们碾过她的大脑,她的身体痉挛的抽搐。柳葶开始朗诵诗歌,大声的念出她脑海里所能记忆的词句,痛,在令她的神智薄弱,无论它的真假,它的程度都在层层升级
  两周后,费如风来到监控室,扬宸,格斯。爱德鲁,艾伦。维布斯,阿瑟。克洛宁,四人站起来,费如风从监控器里见到了柳葶,她瘦了,她抓着被角蜷伏在被子里面,象个寻求温暖小女孩。费如风的喉咙干涩。
  “她真的很强,痛只能削弱她的神经,不能把她击倒,”扬宸不停的摸着头发,“她已经开始接受痛的真实了,你看她蜷伏的姿态!”
  “什么时候结束!”费如风打断他。
  “今天!卡尔。泰勒已经进去了。”
  柳葶的房间里出现一个人,个子不高,皮膚很黝黑,一头褐色的头发,“柳小姐,手术已经完结,等会你就可以取下脸上的纱布,看看自己的新脸。”他的声音无比醇和,具有包容一切的主宰力,让人忘却所有的紧张不安。
  柳葶睁开双眼,眼睛有一丝朦胧的雾气。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卡尔。泰勒---心理治疗师,”她的声音比她想象的低沉,“和你在一起的还有谁,艾伦老师,他对我下了痛苦的暗示,这个手术不过是场戏。”
  “柳小姐不要言之过早,等一会我们可以来看看你的脸,它的真假很好确认。而在此之前我想和柳小姐谈谈."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姿态很放松,"我们俩的渊源颇深,在XXX年3月我曾经被龙海邀请到宣城,你叫他龙叔是吧,我到宣城担任江仪,也就是你母亲为期3个月的心理治疗师。”
  柳葶的身体些微的僵硬。
  “看!她对她的母亲有本能的反应!”扬宸的手动得更厉害。
  费如风的神经突突的收紧,他的目光如针锥刃锋,扬宸只被他看了一眼,便立刻闭紧了嘴。
  “柳小姐那时候5岁吧,特别爱吃你母亲做的夹沙酥饼。我见过你满嘴吃得都是油,你妈妈总是用那块散发着隆力花露水的手帕给你擦嘴,她很疼你。”
  他的声音细腻温暖,他在讲述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她愿意放弃一切而重回的岁月,令人沉溺。
  “可惜柳小姐太小,只知道享受美好时光,却不知道你母亲晚上会失眠,特别是到冬夜,她会做一整晚的噩梦。她梦到她被轮暴,她无助她哀号,那一夜是她的无间地狱,黑得令她不见天日。柳小姐就是在那一夜孕育的。”
  柳葶瑟缩,他的声音不大,却象最细长的马鞭直刺人的心神。
  “我是承载着妈妈的希望而生,我妈妈爱我!”只有精密的仪器才能觉察她尾音里的轻颤。
  “你杀了他们,多少个?是不是每一个?他们的血肉断肢,鲜血淋淋是不是令你解脱,他们的确该死,都该永不超生。”卡尔。泰勒的眼睛象猎鹰的尖喙,他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他一点点刺入她的心脏,“但是,你岂不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更该死!”柳葶撞到身后的床头,她无处可退,她象被钉在了床头,她连捂住耳朵的动作都无法去做。他的声音刺透她的耳膜,“你携带罪恶而生,你身上的血液是多么的肮脏!”
  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罪恶……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
  “住口!”柳葶一声大喝,她的身体不可遏制的在颤抖,浩瀚的伤痛浸进她的魂魄。
  “她的缺口打开了!”格斯。爱德鲁平静的宣告。人的精神和堤坝一样,只要被撕裂出一条缝,就会层层溃泻。当然还是会有抗拒,但是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如此精密的设计。
  费如风的脸色铁青,一把钢刀插入他的胃里,胆汁翻腾着向外涌
  “你有什么理由原谅自己,你母亲越爱你你的罪孽就越深,你母亲夜夜难以安宁,你却心安理得活着,你的生命是她最惨绝人寰的经历,你的孕育是她一夜泣血的结果!难道这就是你的爱,这就是你对你最爱母亲的奉献?”
  罪恶感浮出意识的深渊,它终于由潜伏的黑雾中破土而出,它露出它的獠牙啄食着她的五脏六腑,鲜血汩汩的从心脏里流出……
  要学会把痛苦化作智慧,可是这样的痛苦怎么融化!
  他一步步的走近她,“你和你母亲所有美好的时光,你以为的天堂,都是以她的痛苦为代价来缔造,你难道不要为此赎罪,你难道不该活到地狱里去消灭你的罪孽?”他看着她,她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象一条被抛在岸上的鱼,无数的风雨无法躲避的苦痛无休止的劈面袭来,“你要听你母亲绝望痛苦的哀号吗,是不是要亲眼目睹那一夜你才能体会她的痛苦!”
  “不,不,不要!”
  “那么交出来,把你的人生,你的罪恶全都交出来,到费如风的怀里去----他会给你痛苦,惩罚,他会允许你赎清你的罪孽,只有在他的怀里你才能获得救赎。”
  柳葶抬起脸,她的心灵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她的眼睛里是那么多的痛和伤,渐渐的涣散。
  “放弃,柳葶,放弃,你的内心就不会再受到煎熬,罪恶感不会再啃噬你。”
  “放弃,柳葶,交给费如风,交出去,只要交出去就不会痛了,就可以快乐!”
  交出去就不会痛了,只要交出去就再也不痛了,就可以快乐,就可以幸福……柳葶的空洞的眼神。
  “要到极限了。"扬宸的声音紧绷,费如风视线模糊,他用手去抹,他的手战抖得那么厉害,以至于从脸边滑了过去,他的脸,头发全是冷汗。
  这是无比的残忍狠毒,这是比九幽恶魔还要惨厉的手段
  “她启动自毁模式了,快制止她!”艾伦。维布斯的尖利的声音,震破费如风的魂魄,他魂飞魄散。
  屏幕里传来他一字一句的声音,一种无比恐怖的悚然,“柳葶你想去死,可是你带着这副新面孔怎么去见你妈妈,你带唐宝如的脸怎么去见你的母亲!”

68. 别无选择

啊!……凄厉无比的惨叫从柳葶的口中发出,那种绝望,惊恐,痛苦将全世界都淹没!
费如风扑出监控室,尖叫凄厉的在室内回荡。
地狱里发出的声音还在延续,“你要我现在就把你脸上的纱布取下来吗?你要你母亲……”
费如风一拳打碎他的牙,他抱住柳葶,她的脸上缠满纱布,眼泪疯狂的流出,发疯一样的从眼眶里夺出,她在他的怀里凄厉尖叫,她的双手紧嵌进住自己的手掌,指甲刺进去,鲜血从掌心里冒出来,费如风张开嘴,一大口鲜血猝不及防的从他的口中喷出,直落地上。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你想抓住她的灵魂,你想剥夺她的意志,你想控制她的未来,你以为她夺走了你的一切,你以为她践踏你最珍贵的一切,你以为你今生今世决不放过她的一切,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她此刻的眼泪。
终于承认,他输得干干净净,他输得彻彻底底.今生今世他一-费如风始终输给了这个女人,从身到心,一败涂地!
费如风收拢颤抖的怀抱,他吻上她的眼角,他堵住了她的惨叫,带着锥心刺骨的悔恨沉痛,他不能忍受她的眼泪,她是一个太不适合哭泣的女人!
“柳葶,你母亲用尽她所有的心血来养育你,她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你,她承担了所有的苦难,你就这样来报答她吗?江仪的孩子就这么的不堪一击?你怎么对得起她?生命的尊贵不因来源而折损,一个这样爱你呵护你的母亲,你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你的血统继承了你的母亲,你身上的罪恶从你母亲拥抱的那刻起,就已经洗尽。柳葶,你怎么能这样伤你母亲的心!”
他跪在地上抱着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他温柔的剥出的她一片片的伤痕敷裹治疗,他召唤她,让她从心灵的深渊慢慢走出来。
“你没有做手术,这不过是场戏,这些纱布都是道具。”他轻轻的一层层的给她揭开,她本能的抗拒,她的手抓扯阻止着他,指甲翻裂,她的眼泪不停地流,她在发抖,费如风艰难的将口中的腥甜咽下,他俯下身,湿漉漉的脸搁在她的纱布上摩挲,“你看一点都不痛,阿瑟*克洛宁教授给你下了痛苦的暗示,只要看到手术器具你就会反射出整容时所经历过的痛苦,人家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学过的东西?”他诱哄着她,他把最后一块纱布拉掉,“你长得和你母亲几乎一模一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你是江仪的女儿。不信,你睁开眼看看,镜子里面,有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柳葶的眼睫眨动,“柳葶,我找了五个精神科专家来设计你,你不恨我吗,你不是一向恩怨分明吗,你不是崇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吗,那你睁开眼来,你睁开眼看我一眼然后来和我算帐!”
柳葶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散乱,衣袖间点点血红,触目惊心,她低低的声音:"费……如……风……这就是……你要的。"
费如风面如死灰,他不能回答,他不能不回答,他的胸口痛得要炸裂开来,"我再没有别的办法!"

费如风抱着她,整整一夜,未有一刻放松,他用他的胸膛承载她频临崩溃的挣扎,他用他的冷绝一次次把她拖出黑暗的软弱!
除开用电话处理必须的公务外,费如风陪着她寸步不离,费宅他没有回去,费氏他没有时间去,各种社交场合,庆祝晚宴再也见不着他的踪迹。
费宅,费清远第1次接见了公司的高层,从费如风接手公司之后,费清远已经很久不问公司事务了,费宅一向是他修养清净的私家重地,没有他的传召,任何人不得以公事来骚扰。而今他打破了惯例,第一次接见了前来拜见他的5个董事。
费清远看着5个董事,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他们回避着费清远的目光,又不停的交换眼色,大有机谋!
“你们几个我也很久没见了,身体可都还好?”费清远不动声色。
以谭定西为首的5个董事忙站起身来回答“托老爷子的福我们身体都无大碍,倒是老爷子的身体看起来比我们还硬朗,越活越年轻了。”
费清远微微笑,那份震慑着人心的威仪并不因年纪而减弱“年不年轻的都是心态的问题了,倒是年龄我们都一大把了,再不好好享受人生就来不及了!小谭”费清远点他的名,“他们中就你还会享受,定了明天去澳洲的机票,怎么,打算一家人出去旅行?”
“是,我正想向老爷子说呢,您也知道我那老婆有多刁蛮,我这段时间因为太忙没有好好陪她,她一直跟我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我打算陪她去趟澳洲,安抚她一下。”
费清远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他的烟斗,刺鼻的烟草味在房间里一圈圈的撩绕上升。
众人的心砰砰的跳。
“那你老婆今天一早带着小孙子一起坐船离开了宣城赶赴米兰又是怎么回事?”
谭定西的脸色变得难看,象一个掉进陷阱里的兔子,“我不知道,我订好的机票是明天去澳洲的,我不知道我老婆怎么会今早去米兰了。”他的话连自己都觉得荒谬透顶。
“小谭你年纪大了,却越活越回去了,就算要编也要编个令人信服的说辞吧!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可以掩盖你和唐恒远私下合谋收购费氏的事了?你以为我真老糊涂了,这一帮人眼睛都瞎了吗!”费清远扔过一沓文件,照片。它们落在谭定西的面前。谭定西拿起文件翻看,他的面色发紫,汗从他的脸上落下,“我是和唐恒远私下见了几面,但我发誓我绝没有出卖费氏!”
一瞬间所有的人面色惨变,“谭定西,费氏对你不薄,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总裁和老爷子。”
“你要没有出卖费氏,为什么自己订去澳洲机票,却让老婆带着孙子去米兰?你招声东击西,摆明了是心头有鬼!”
“我们一早就觉察到你不对劲了,你这奸奸小人。”
“老爷子,不能姑息养奸……”所有的人全倒戈,个个指责,惟恐骂得不够狠,不能够撇清自己。
“小谭,你也50多岁了,风光也风光过了,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养老含饴弄孙,为什么还是这样看不明贪不饱呢?”费清远叹息。
谭定西的一双眼睛血红。几秒之间老态毕露。
“小谭,你没有看最新新闻,今天海上会有海啸,不知道你夫人和你那不满十岁的孙儿能不能幸免遇难,真是不幸!”
谭定西颤抖着,嘶声大叫,他冲向费清远。离他最近的乔建生操起一把椅子砸向他脑袋,谭定西倒下。
“老爷子,您受惊了!我们立刻报警,绝不能放过他。”
费清远逐一扫过他们,四个人冷汗直流,“大家都老了,该自己管的管,不该自己的管的,就做个聋子傻子瞎子,不为自己,也要替子女孙儿亲朋想一想,改朝换代,易主变志,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都风光几十年了,不要到头来晚节不保!”
“老爷子,我们万万不敢,我们几个就是被这个奸险小人,被他蒙蔽了,您放心,我们对费氏忠心耿耿,决无二心,总裁英明决断,雄才伟略,我们一定会好好辅佐他,让费氏发扬光大!”他们的声音充满恐惧,汗水湿透他们的衣服。
“好了,报警也是家丑,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吧,对于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大家还是要宽容点。小乔这件事你去办!”
“是,老爷子我一定办好!”
费清远脸色放缓,“都坐下吧,大家自己人,不要战战兢兢的,看你们这点出息,都给我坐好说话。”
4个人正襟危坐。
“小谭的股份你们几个内部消化了吧,他的手上的事务交给小乔接手,盛世集团由小赵去主持大局,费氏集团扩大了在欧洲的生意,相关的人手空位就由小全,小宋去安排。”
4个人没反应过来,事情的转机太出乎意料了,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本指望能全身而退就是烧高香了,现在……
“老爷子,我们几个被猪油蒙了心,您老和总裁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还心有不满,我们太不是东西了,老爷子……”4个董事扑通全跪了下来,眼睛湿润,大落大起,心脏衰竭,再不敢心生妄念。
要想稳定军心,令之死心塌地必须是威慑利益双管齐下,恩威并施!
“你们几个忠心对费氏我是知道的,一些小问题既然过去了就一概不计了,起来起来,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来,尝尝露西煮的咖啡,味道可是极好!”
露西端着咖啡进来,逐一递给他们,费清远端起咖啡,随意的说“阿风近来私务缠身,我叫他处理好了再去公司,那孩子他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还替他心疼呢!”
“是是,总裁的确很辛苦该多多休息,公司的事务请老爷子和总裁放心。我们几个一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话已过了,但是话里的决心昭然若现,这就够了,在现阶段而言。
送走4个董事,露西看着费清远一头白发银光闪动。
“爷爷”露西打断费清远的沉思,她笑着夺过他的手上的咖啡,摇着头,“我给你换茶去,这个您可不能多喝。”
“我只喝一口,露西。”费清远象小孩子似的争取,露西端着杯子下去,不为所动。
费清远看着她消然隐没于厨房的背影,谭定西的确冤枉,他确确实实只是在私底地下见了唐恒远几面而已,而今早她老婆带着孙子赶赴米兰却是自己刻意找人送了张米兰大师时装展示票给她导致的结果,他必须借一颗人头,借谭定西这颗人头来威慑军心,压制异动。
一个霸主可以是情枭,但是不能反复无常,那会让他的手下无所适从,而且一个对背叛者都纵容的霸主,那无疑是在暗示他人,可以效仿!历来各个掌权人对于背叛之人都是宁杀错不放过,而且对于背叛者的手段之残虐远胜于对待敌人,因为那是一种姿态,一种警示,一种令人心生胆寒的杜绝!
“爷爷,你的茶”费清远慈祥的接过,不知道该说这个孩子傻还是聪明,她明知道让她过来送咖啡,是为了让整个费氏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全力支持阿风,不容旁人质疑。而她却甘心情愿的被利用,还生怕他思虑太多,煞费苦心的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爷爷,我已经打电话给冯金了,叫他在米兰妥善安置谭家的那对老小,他们不会再出现在宣城了。”
“露西,今天做道煎牛排吧,阿风也该回家吃饭了!”费清远说.
露西眼睛如星般的光芒突然绽放,那异彩中不知是惊还是喜,或者两者兼之?今天,就是在今天揭晓最后的终局?

69. 风雨无彩虹

当天下午,费如风接到了爷爷的急召.
“总裁,费老太爷要您马上回去,盛世集团留下的一些空位必须马上有人填补,欧洲那边的分公司也有些问题需要和你讨论。”邵峰请示。
“外面下雨了吗?”费如风答非所问
“还没有,不过起风了。”邵峰如实回答,不带半点讶异!
“难怪感觉有点凉。”费如风走进更衣室,拿出件衣服来给柳葶披上,这个狂慢冷邪难以伺候的男人竟然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架势,纵是冷静如邵峰,他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呆!
费如风弯下腰仔细的把衣角给她拉好,柳葶依旧怔怔的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她象是把整个世界封锁了。自从那夜之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再看过他一眼,按照阿瑟*克洛宁教授的说法,她是在自我修复,人的神经很微妙,它有时候坚韧无比,有时候又脆如弦丝,而频临崩溃的那种黑暗恐惧,往往会令人难以拔离!而修复时间的长短取决于神经的韧度。
费如风直起身子,他看着柳葶,微微挑起的眉头暴露出些危险的信号,他看着她,看着,终究还是舍不得,眼睛里清晰的显现出心软的疼,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边,“还是不肯理我,不肯和我说话,不肯看我一眼吗?柳葶。”他的声音无奈矛盾却不得不忍受的深爱,他轻声的说:“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费如风走出房间,门外邵峰候着他。
“你不用跟我过去了,好好守在这里,不能有一点闪失。”这是嘱咐也是警告。
“是,总裁。”邵峰一惯坚若磐石的口吻。

费如风坐上车不久,雨就落下来了,窗外的景色在大雨中一瞬而过。
露西站在窗前眺望,空气里细微的颗粒都在浮动,一辆车子飞驰而来,车声呼啸挟带着记忆的痕迹,瞬息浮生。一片茫茫雨雾里,他高大的身影从车内走出,他独特的风流倜傥狷狂魅力在空气中聚集,他身上流动着一种危险的操纵力,对女人而言永远是致命的吸引,他看见了她,他的身影定下,身后的随行巍巍的举高着伞,他宽阔的肩膀被雨溅湿,他静静站立。
露西打开门,冲进雨雾里,她冲到费如风的面前,她灿亮的蓝眸里情感刻骨铭心,她在一片磅礴的大雨中,坚定而专注的看费如风,就好象从前,她15岁,他牵着她的手……
我们拥有的记忆是那么的美好,我们共同拥有的岁月比谁都多,不是吗?
“怎么能这样跑出来,会感冒的。”费如风拿过伞遮住了她的身影,他牵起她的手,走进家里.
他的瞳孔里透出温温的暖色 “去换衣服。”他微微拧起的眉头,好象当年,真好!
“你要等我出来才能吃饭,不许偷吃牛排。”露西优雅的转动裙摆消失在更衣间里。
费如风的眼神变得沉郁,灯光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阴影。
费清远注目着他,人们常说:“创业难,守业更难”。富不过三代,在家业的继承里,有一个并不因家族产业而玩物丧志,愿意作为的继承人,已算家族的大幸!更何况费如风英明果断,实属商业奇才,费氏集团在他手上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而他手中竟还有他自己开拓的的一片天地,无人能将他挟制!在宣城众多富贵而子女不成材的家族里,费如风无疑是最令人瞩目的才俊!
费清远看着他胸口就升起一股骄傲,他是他费清远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他放重脚步。
”爷爷。“费如风走上前尊敬的叫他.
费清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冷然“你的私事处理完了吗?”
“没有”费如风坦然相告
费清远嗅到了某种危险,他这个自信得近乎独裁,从来都令人琢磨不定的孙子,身上正蔓延着某种危险的情感,这种情感正是他一直极力阻止,极力想去抹杀掉的,却始终无法将之消灭,是它推动着他孙子一步步沦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的孙子----阿风,是强者,但是强者之败从来都是败于自己之手。
“两位大人,”露西换了衣服出来,她两手各挽住一只手臂,“我已经饿得需要你们的扶持才能走得动了。”她笑脸盈盈,侧过脸对费清远撒娇,“阿风今天好不容易才回来,您可不许垮着脸,万一您把阿风吓走了,您可要赔我!”
费清远哈哈大笑,“女生外向,你这女娃还知不知羞啊。”费清远开怀.
费如风将这幕愉悦的景象一一收进眼底。
“就是嘛,就是嘛。”露西摇着他的手,脸微红却还是不依不饶。
“好,好,”费清远只能投降,“爷爷和那帮老朋友约好了,出去吃饭,你就开开心心的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费清远凝重的看了费如风一眼。
“先吃饭,然后你带我去听音乐会好吗?”露西期盼的双眼,那蓝色中深浓的柔情和坚持根本令人不忍拒绝。
“好。”费如风允她。

晚上8点,露西挽着费如风的手走进了大剧院,她银蓝色的礼服,衬托着完美无暇的肌肤,浓密长睫毛下的蓝眸,不可方物。身边的男伴万中选一的仪表,尊贵显赫的气势与她相宜得彰,两个人站在一起,立刻震慑住了全场的观众,谋杀着无数眼球。
“费贤侄,费总裁,阿风”争相上来招呼,攀交的人将之重重包围,今时的费如风更是身价百倍。
费如风身在重重包围中,依旧不疾不缓的颔首示意,他将露西圈在安全的范围,挡住拥挤她的人流,他迷人的风度不因混乱而有半分失态,他未及眼睛的的笑容气度凌人。
露西被圈在他的所属领域,他的男性气味猛扑入鼻中,一股熟悉而颤栗的感觉扑入露西的胸口,直接在她体内凝聚成深刻而汹涌的共鸣,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象是要跃出喉咙,她大脑出现刹那的眩晕,情难自己!
“露西,你还好吧?”费如风关切的询问把她拉出迷情的恍,她已经在剧院里入坐。
“阿风,能够一直都和你一起来听音乐会那一定是件最快乐的事!”露西凝视着费如风说。
“我也认为和你一起听音乐是件很快乐的事。”费如风的回答令露西有了几秒钟的凝滞,她垂下眼帘,手上传来一阵暖意,费如风的手搭在她手上,“露西。”
露西抬起头,“演奏马上开始了,听音乐吧。”她不可摧折的完美微笑,没有一滴破绽。
台上的幕已经拉开,音乐演奏开始了。
场内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一个个带有灵魂的音符在剧院里扩散,露西姿态优美的端坐,精神却飘忽,她眼睛的余光恰好扫到座位的一旁,邻座的青年握着女友的手,露西掉转视线直视前方,原来要牵一个的人手竟是这样奢侈的一件事。
费如风却完全沉入音乐中,半点都没有分神。

时间如梭,音乐会在轻缓的乐曲中结束。大家在这种心灵震撼的美的享受中退场。走出剧院,雨后的空气分外的清爽滋润,“阿风,我们走回去好吗?”露西兴致颇高,费如风招手让司机在后面跟宣城的夜景迷人,凉风习习,璀璨的星星镶嵌在暮色里,非常耀眼美丽但却遥远寂寞,不及一盏灯光温暖。
“为什么现在风雨过后却见不到彩虹了呢?”露西仰望着星空,淡淡的惆怅。
“如果我们的罗切尔小姐想看到彩虹的话,我想它很快就会出来。”
露西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她的声音如微风,“阿风,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是吗?”
费如风眼神隐痛,他慢慢的张开口。
露西抬起手,象是要把即将袭卷的风暴挡回去。“阿风,你把你在罗切尔石油集团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我,这是你的聘礼,你说过,你会给我全世界都羡慕的嫁妆,但是你忘记了应该先向我求婚。”露西美丽的眸子里是令铁石也要软化的柔丝,她站在那里,高贵而坚定的等待着答案。
“露西,我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费如风的声音从沉郁的夜色中传来,声音飘渺 “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骨子里的倔强就让我迷恋至今,当我发现我错时,我已经输得太彻底……我想把她磨成粉,我想让她生不如死,无论我对她做什么,都不能回报她带给我的万分之一,但是,我舍不得,”费如风说,“我竟然舍不得。”
滴落在手背的泪,从肌肤直接烧进露西的心脏,她迅速的转身,“我不可以再为你哭了,我已经哭得太多了。”她说。
其实知道,有些事,永远都只有一个答案
从她醒来,他欣喜若狂,却没有开口要她嫁给他的时候,从他擦过她身边,头也不回的时候,当他用完美的外交辞令回答她的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和那些女人并无不同。
全部都知道,但还是要赌——你的骄傲她的背叛,我的牺牲你的亲情,你的无法选择她的步步相逼,所有的筹码,最后一搏!
阿风,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因为我也早已输得太彻底!
露西回过头,“阿风,实际上你并没有欠我,因为在温泽真正动了杀机下手杀我的那刻,是柳葶救了我,让我只是中毒昏迷,我并非是她要设计的生门。”她看着费如风,“我想我可以不解释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
费如风手收紧,心头一沉,继而是一阵喘不过气来的疼,却仍得支撑,“露西,你错了,这一生我始终欠你太多。”
“阿风,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很用心的照顾我呵护我,甚至因为我,你在金融风暴的时候注资罗切尔集团,冒着风险施与援手,这些都不应是理所当然,你对我很好,所以不要说你欠我,我们拥有的岁月,我们的那些瞬间,没有人能再重复,虽然我们离爱情差了一步,但是我们彼此都不相欠。”露西退后,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我的心太大,我不要全世界都羡慕的嫁妆,我要一个愿意把全世界都放在我面前的男人!这一次我要先走。”她要完美的退场,她不可以哭倒在他面前,在他的心里要始终记得那个美丽而优雅的露西!
车子载着露西绝尘而去,胸口处的波澜起伏,令费如风不得不死死按住,他的手掩住住眼睛,脸上表情龟裂。繁华街道,灯影交错,那个一直喊着“阿风”的声音终于在洪流中湮灭……

费如风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回费宅,宅邸灯光黯淡,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那幕笑语欢声就仿如前生。
“爷爷,”走进正厅刚喊一声,一拐杖已经抽了过来。
“你这孽障!这个世界上能够心甘情愿为你抛弃性命的女人,是露西,不是那个千方百计想整死你的魔!”拐杖劈头盖脸的抽下来,三十多年,从未舍得动他一根指头的爷爷,此时真的是气急攻心,青筋在他的皱纹间跳动,他一个跟跄,费如风急忙伸手去拉,拐杖收势不及,打在费如风的额头上,鲜血直流。
费清远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全身都颤动不已。
“爷爷,”费如风抬起脸看着费清远,他弯下膝部,直至双膝着地,他跪下,费如风跪在他爷爷的面前。
稳如泰山,久经商场早已练就了处乱不惊的费清远震住了。他的孙子,狂矜傲慢不可一世的阿风,从12岁开始就从未给任何人任何事示弱了的他,今天为了那个女人给他跪下。
他为她不要性命,他为她放弃尊严,他为她,似乎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低估了她在阿风身上播种的毒素!
费清远本以为在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后,这一段插曲终于可以落幕,无论阿风怎么解决她,无论花多长的时间,都可以不计较,因为一段注定灭亡的感情无法更改的事实不值得再去关注。
费清远缓缓的坐下,“你下不了手,我来,她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费如风的脸上血色全无,他把头埋在爷爷的腿上,他的身躯冰凉,森冷的汗混合着血从费清远的腿上滴落。
“你只是听到我要杀她,都受不了,你中她的毒就中得这么深!”
“爷爷,从小你就告诫过太过执着,只会伤人害已,我亲眼目睹妈妈的疯狂,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可是我遇见了她,她就象我的一体两面,我们相互痛恨又互相依恋,我们生死缠斗又死生同系!爷爷,我尝过毁灭所有希望的冷,每一个日日夜夜虚无空洞,每个晚上都等着她入我梦来,只有疯狂的报复只有更多鲜血,我才有活的感觉,那种一根根筋一块块骨头的被剔离出来,不知道要剐开多少血肉才能见底!爷爷,我已经把我能给的不能给的,我都给了她!爷爷,你要我放手,任逸非要我放手,露西要我放手,她也要我放手,可是,你们谁来告诉我,一个连灵魂都噬空了的人要如何放手?”
在这个午夜,费如风靠在爷爷的膝上,象一个孩子似的一点点,一片片的吐露他带血的痴情狂爱!
费清远震惊震撼震荡复无语,但他非常清楚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他孙子已经非她不可,无她不行,生死存殁都要定了那个叫柳葶的女人!
费清远低头看着已被痛苦折磨得不堪一击的孙子,心立刻就疼了,中国人说得最好的一句话:“血浓于水,”天底下最顽劣的孩子,父母也不忍心放弃,因为亲情挚爱骨肉血脉,无可分离,一句血浓于水,足以让人放弃很多原则和坚持!费清远无可奈何,做父母做爷爷的,永远都拗不过孩子,他们从来都做不了孩子的主!
“去把额头上的伤处理了,你这不争气的孩子!”费清远叱喝。“既然是非要不可,那就不要拖拖拉拉,反复不决!你给我尽快搞定,我看你也没出息透了,把我的重孙送来,你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去!”
费如风眼睛熠熠闪亮,“爷爷,”他大力的抱了一下他,“我会尽快把她拉上礼堂,让人叫你祖父的!“他向外跑去。
费清远坐了半天,猛的站起来,一跺脚“你这小畜生,竟然给我使苦肉计!”

费如风舒了长长的一口气,终于连最坚决的爷爷也软口了,可是最难却还是她,柳葶,这个倔强,这个令他无可奈何的女人,他要怎样才能获得她的首肯?
“总裁,我们是不是先去医院?”司机终于忍不住问。
费如风这才发现从镜子里反照出来的他,很是狼狈,露在外面的手臂青紫,额头肿一大块,未干的血迹还敷在上面,分外惊心!
“不,”费如风微笑,心情非常之好,直接到别墅。
远远的别墅的灯光就映入眼帘,费如风跳下车,疾步走进别墅,他感觉差不多是一个世纪没见到她了,他看看表,已经是午夜1点,他放轻脚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总裁,”驻守在别墅里的其中一个保镖战战兢兢的叫他。
他心不在焉的点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邵峰,到哪里去了。”
他轻轻的推开房门,他站在门外,慢慢的他回过头来,象是谁把他的一个关节卸掉了,无比的艰难,“人呢?”他的语音轻柔。
“邵先生说,您要他把柳小姐带去费宅,我们没想到,我们都相信邵先生……”保镖的牙齿上下哆嗦,语无伦次,他似乎看到死神的刀已经举到了他脖子上,邵先生,总裁最信任的人,遇到危险总是他挡在总裁的面前,怎么会……打死他,他也想不到邵先生会背叛……
费如风合上双眼,记忆回传,“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堵住旋风,您从我的身上跃过,他们的网准备在这里收住,所以管道后绝对会疏于防范!”
“我不允许你!”费如风一个字一个字的强调。
“这是唯一的机会!”邵峰的目光平静而决绝,他没有给费如风制止的可能,他飞速的朝管道跑去。一个巨大的真空口在他的面前张开,邵峰双手拼命的拽住扶手,顶住那股疯狂的旋风“我可以死,但您不能有事”邵峰的声音从狂嚣的旋风中隐约传来“这是……的承诺!”
“这是……的承诺,这是我对她的承诺!”脑海里仿佛一声雷鸣,这就是你的最后一道生门,柳葶,这就是你放在我身边的最后一张王牌!
其实我的专用电梯会损坏,你会在我乘坐普通电梯的时候,如此精确的时间里碰到我!我已经怀疑。可是我盘查了费氏所有的人,却惟独从未怀疑过邵峰。
柳葶,我说得一点没错,你永远会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我一刀!
讥诮之意从他优美的唇线边展开,“为什么,柳葶,为什么你总是走得这样的容易,为什么你永远是如此轻易的离开!”他的声音直至黑暗最深处,今夜不安的蛰动!

70. 大结局

柳葶突然回头,一股寒风似乎从她的身后疾射而来。
“后面没有追击的人,他们应该还来不及。”邵峰说。
“离目的地还有多远?”柳葶问。
“还有20公里,我在远处勘察过,我没有办法靠近它。”邵峰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栗。
柳葶知道那种感觉,邪恶阴森鬼气,象是追随着无尽的冤魂,只要走近,就会有声音叫你赶紧逃离,梅菲尔*克劳公爵,他所居住过的地方必定是寸草不生。
“我告诉过你不要靠近,连尝试都不可以!”柳葶严厉的声音,少见的冷肃!
“对不起小姐,从你15岁那年,龙叔让我成为你死士的那天起,你的命就在我之后,你的危险必是我先于你!”
“我教过你行动规则高于一切,我不要一个无谓牺牲的死士,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退回龙叔那里去。”
“是,小姐。”
车停下了,四周冷寂,空旷无声,一轮明月挂于黑幕,光芒照在一座有着斜面屋顶的建筑上,反射出一种妖异诡谲的感觉。“不要下车。”柳葶制止邵峰,她靠向车坐,轻轻合上双眼,“等到天亮,不管对方有什么举动,都必须在第一屡曙光出现的时候,才能进入。”
“可是我们不能耽搁,总裁……”习惯性的称呼,令邵峰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梅菲尔*克劳公爵和费如风合作,就是为了围猎于我,此时一则已离开,这是他唯一可能见我的机会,他会帮我们挡住一切追踪的。”
光突然大放,亮于白昼,在黑暗的映衬下,竟显出一种妖异的白。
“海晴,没有水先生你就连一步都不敢踏入我的领地了吗?”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出,象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魔鬼的召唤。
“梅菲尔*克劳公爵,世界上只有想去地狱和你作伴的人,才会在深夜踏进你的领地。”
光在迅速的流动,顷刻间一层一层的光将车子包围在了一个无法冲破的银河之中。
空寂的黑暗里发出细碎的踏声,一种令人颤栗的脉动随着一阵浓郁的香味传入,淌进人的血管里冰冷的滑动,所到之处每一个细胞都扩散开来,令人情不自禁想张开嘴再吸一口,一根银针插入邵峰的颈项,他立刻昏迷。
月曼沙,罂粟的变种,却比罂粟更快的令人上瘾
一个高大,黑色的影子从阴影中走出,一双金色的瞳孔是铺天暗地的黑,柳葶的全身阴冷,她见识过无数黑暗的人物,无论谁都有一寸灰色地带,只有他,连生命的本身都溶入了浓稠的黑暗,令人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气,黑色的笑容在他嘴角跳动。
“海晴,借人家的东西要还,偷人家的东西更要付出代价。”
“如果偷的是一具尸体,是不是告诉你墓碑在哪里就可以了。”
金色的火焰从他的瞳孔里升腾,眉宇间都是妖异的金红色,如此可怕如此邪侫却又如此惊心的美,震撼人心!
“海晴,华银都上你带走她搞砸了国防部和我的合作,你知道这几年,有多少特警死在我的手上吗?”
“你以为你可以和全世界警察作对?梅菲尔*克劳,你以为凭借毒品便可以控制人们的心灵,决定他们的生死,使他们的一切以你为依归!你做梦,你不过是一个毒贩!迟早会被绳之以法!”
“那就叫她来终结我,我不需要全世界的警察,我只要她!”梅菲尔*克劳的五官凌厉骇人,带着狂热的暗深,他压抑着一触即发的血腥杀气,“这已经是一盘死棋,海晴,你盘不过活它,你的藏匿不过是在制造更多的尸体,你以为象那她那样一个正义十足,横刀立马的英锐警察,会甘心躲藏在鲜血之后!”
他的话突然掐断。夜风募地急旋起来,无数的叶子飘落,“燕歌已经不是燕歌,你让她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的人!因此我这么多年才不可能找到她!”
车窗“砰”的碎裂,他的头伸入车内,黑暗从各个角落蜂拥而至,具有撕碎活人的力量,一支银色的短链击出,梅菲尔*克劳眼睛燃烧起地狱之火,他不避,重重的受它一击,他握住了链尾,柳葶放手,链子落入他手。
“燕歌的银链。”疯狂的杀意突然消失,他看着它,暴力中倾泻出妖魅,“她在哪儿?”
“第一,退出宣城,你和费如风的合作到此终结;第二,我只会告诉你地址,不管你能不能找到她,你都再不能来问我;第三,除非出自她自己的意愿,否则你不得采取任何手段将她带走。”
柳葶取出一根银针,以迅猛而极怪异的手法拍入胸口,只有3分钟的时间。
梅菲尔*克劳盯着她微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成交。”’
“X国,”柳葶简略的说出,她拔出邵峰颈项上的银针,“开车。”她的唇边已经流出一丝鲜血。邵峰毫不迟疑,一脚踩下油门,车倒退,一个旋弯,向一层层包围的光冲去。
“海晴,费如风早在江氏与温氏合作的庆祝酒会前就从我这儿得知了所有的秘密,但是你却依然毫无阻碍的复仇成功,你觉得这算不算奇迹?”梅菲尔*克劳抬手,光圈闪开道裂口,任车奔驰而去。
“公爵,让我前去阻她几分钟,这个女人敢拼命我们就收了她的命!”一个彪悍精干的手下看着飞驰的车子,眼睛里含满噬血的恶意。
一阵剧痛凝铸了他,他慢慢低下头,一根银链没入他的体内,梅菲尔*克劳将银链从他体内拔出,他倒在血泊中。梅菲尔*克劳着迷的看着血色染红的银链,“我就知道这样会更美丽!”

血不断地从柳葶的唇边溢出。
“小姐!”’一向坚若磐石的邵峰大惊失色,柳葶她用同样的手法拍击胸口.一根银针飞出。
黑暗地狱中和修罗对峙,惟有以命相搏!
“我没有事,我只是用银针截断了自己的血液,逼他不能不答应我的条件。邵峰,你已经做得很好,没有你我不能从别墅来到这里,没有你,我也不能离开。”柳葶安抚他的懊恼。
“小姐,我们去正东码头,那里有我联系好的船。”
持久的静默,邵峰回头,柳葶看着窗外,眼神如幽潭,天边一丝亮色透过黑暗。
“不,去正西码头。”柳葶说。

凌晨4点,码头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几个码头工人在懒懒散散的卸着货,货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里分外的震耳,一个小孩子从妈妈的怀里抬起头来,揉揉眼睛“我要喝水。”他奶声奶气的说。
“等一会,船马上来了,到船上去喝。”妈妈哄他,小孩子扁扁嘴,眼睛立刻红了。却见前面有一个姐姐在玩一枚硬币,它好神奇,一下子穿梭到指缝中,一下子变在发丝间,一下子又从袖子中取出来,小孩子着迷的看着,嘎嘎嘎,他开心的笑。
一声汽笛长鸣,轮船靠岸了。小孩的妈妈牵起孩子,准备登船。小孩走过姐姐的身边,姐姐对他眨眨眼睛,脸上的笑容象初升的阳光晶莹闪耀,小孩小脸微微的红了,“妈妈,那个姐姐好漂亮,”
他扯妈妈的手,妈妈回过头,人太多了,短短的几分钟,登船的人已排起了长龙。
“小姐”,邵峰举着票艰难的往柳葶的这边挤。柳葶看着他,他举着票,从潮涌的人流中步履艰难的迈进,柳葶的目光变得悠远,错入了某个时光轨道,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极其温柔的笑。
“票买到了,我们上船吧。”邵锋终于挤到了柳葶的身边。
“总裁,正西码头的船已经靠岸了,将于4点40开船。”
钟指在 4点30上。
“小姐,龙叔在我们下船的地方等我们,他说,他已经把你的房间的兰花摆好,夕阳的时候,你的窗子正对大海,景色很漂亮。”邵峰异常的话多。
旅客们有序的检票,一个接一个的登上轮船。
“哇,这轮船好大啊,明天早上我们早点起,在船上看日出吃早餐。”一对小青年欢喜雀跃大呼小叫。
4点35分。
邵峰和柳葶是最后两个上船的旅客,邵峰率先登上了船,“小姐,”他向柳葶伸出手。
“总裁,”旁边的人等待指示。
“快点上船,船马上就要起锚了。”检票员催促。
船开始起锚,浪花在船舷飞溅,柳葶握住了邵峰的手,登船。
4点40分,汽笛长鸣,船启动。
滴答滴答滴答,一个奇怪声音在船舱的某处响起。周遭一片凝固般的寂静。

当当当,时钟指在7点,费如风靠着沙发里,他的眼睛落在钟上,没有焦距,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依旧青紫,额头上的血迹仍旧惊心,他再不英俊潇洒狷狂傲慢,他象一只流浪狗,无处依托。门被轻轻的推开,费如风一动不动。
“船没有爆炸,我回来问一声为什么?”
费如风睁动的眼睛闪瞬了下,他的目光和她胶合,柳葶站在门口,一双清美的眸子里沉浸了世间最美丽的星光辰辉。
费如风以一种惊人骇然的速度坐起。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吗?因为舍不得,所以即使早就是知道了所有的秘密,还是纵容我报了仇;因为舍不得所以将费氏的股票跌至低谷,以费氏来搏我;因为舍不得所以输送大量的利益,令国防部将我除名放我自由;因为舍不得所以在我频临崩溃的最后一刻还是收了手;因为舍不得所以明知我故意封闭自己,也不愿揭穿;因为舍不得,所以轮船最终没有爆炸!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费如风你仍旧是这么的舍不得我!”
柳葶一句舍不得,费如风的脸色就狼狈一分,她句句说完,费如风的每个棱角每寸眉目写满了狼狈不堪!
“你是回来嘲笑我的吗!”他咬牙。
“当然,这么值得嘲笑的事情为什么不嘲笑?”柳葶走近他面前,她看着他,渗出柔情如水温柔:“一个如此深爱我的男人,我要嘲笑一辈子。”
她被他拉住,凶猛的力道一下子就把她拽进了怀里,他的唇狠狠的欺下,眉目鼻子嘴唇全是他恶狠狠霸占的气息,凶猛,狂野,封印之吻。
“你这个小巫婆,你把我从天堂丢进地狱,再从地狱里揪回来,你一次次的折磨我,磨碎我,你真的以为我有九条命?”他的眼神又凶又残,刚才流浪狗的摸样根本是错觉,他仍旧是那么的狷狂霸道,柳葶毫无招架之力,她只能用最美的笑容回视他,他坚决的不肯妥协,他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专横,最霸道,最顽固,最小气的男人,但他也是最令她心软,最让她动心的男人,她今生唯一的爱,柳葶踮起脚,绕上他的颈背: “如风,”她啄吻他的眉,“如风,我不能再忍受失去你,我一次次的离开,你一次次刺在我心底,我不想再飞了,如风,我想得到幸福,这么多年,这么多的黑暗痛苦过后,请你让我幸福,我----回----来----了,如风。”
“你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女人,”费如风闷闷的,半抗议,半苦恼,全然的无可奈何,他把头埋进她的肩膀,他见不得她的脆弱,她那毫无防备象小孩一样寻求幸福的表情,象一把刀插进他的心里,“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珍惜你,我会让你的每一天都充满快乐,小葶,我会让你幸福。”声音低哑到谦卑的地步,其中蕴涵的炽热感情喷薄而出,他收紧他的怀抱,俯在她耳边,许给她一生的幸福。
柳葶,退开一步,她的手上拿着一枚戒指,从接到的那天起,就再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费如风的眼睛象风,象火,象水,它不停的流动,一直穿透到灵魂的深处。
费如风拿过戒指,慢慢的给她戴上,他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嫁给我,柳葶。”
“我愿意。”柳葶静静的回答。
费如风轻轻的咬住她的指尖,他的啮咬中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温柔,他的眼睛看着她,柳葶仰起脸来,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覆上她的唇长久而辗转地吻着。他的吻渐渐的加重,一股热浪惊人的速度穿透他们的防线,柳葶扶上他宽阔的肩膀,脚开始哆嗦,她的脸埋入他的颈窝,热烫的鼻息触及他光滑的肌肤,不可思议的战栗。一抹动人的微笑出现在柳 那优美的唇边。
“一个月。”她轻声的在他耳边说,声音未穿过激情的迷雾,柳葶已经退开,费如风上挑的眼角充满着无法停止的渴望。他伸手抓她,柳葶已退在安全的角落。
“我觉得我们还是彼此遵守婚前的道德礼仪比较好。”她不太稳定的声音。
费如风简直难以置信,他看她的眼神明白的写着:“你疯了”这几个大字!
沙哑而快乐的笑声从柳葶的嘴里流泻而出,“费如风,你知道我一向恩怨分明,情要酬,可是帐也 得算。”她举起手指,“1,你不相信我,让我只能千辛万苦的逃出去,然后再自己回来,以平复你那颗多疑的心,赢回我们间的信任;2,你设计我,令我差点崩溃;3,你在轮船上放炸弹,让我以为我再也得不到我的幸福,谋杀了我无数的细胞;4,我一个在中途坐了一条小船回来,划船划得手都疼死;5,你污蔑我和徐律师间最纯洁的同事之谊。”她偏着头看看5个数满的手指,“暂时就这些吧。”她很大度的说。
她无忧无虑的笑声,她嚣张骄纵颐指气使的神气,令他忘了呼吸,教他神魂颠倒使他牙齿痒痒,他听见自己切齿的声音。
柳葶看得清他眼眸中足以威吓她的狂野之情,他正在竭力压抑他的脾气,这是风暴来临的前兆,一触即发,火山岩浆后果可难以估量。见好就收!
“我手疼死了,我要休息了,等我们精神都好一点的时候再理一理这些帐吧。”她向门口走去。
“我也觉得等恰当的时候再理一理这些帐是很明智的。”费如风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
柳葶寒毛竖立,费如风很绅士的询问,“需要我为你按摩下手吗?”
柳葶看他一眼,他王子般的贵胃风范,风度高雅,魅力非凡,可惜他的眼睛里光太过阴险邪恶难以压制,她被他拥抱的双臂至今都尚未冷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啊,”她一声尖叫,他旋风似的扑过来,用力的把她抱在怀里,“最后一个投降的机会,你自己都放弃了,亲爱的!”
他如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脸上,柳葶倒在他怀里大笑。
感谢上苍,让我在人世沧桑,红尘变幻,世间百味过后,仍有能与心爱的人相知相拥。
妈妈你看到了吗,我终于握住了我的幸福!

-------------------------完---------------------------

番外篇

美国,落杉矶,格林庄园
  
巨大的灯光打下来照得通明,醇香的酒味夹杂着艳丽芬芳的花香,蒸腾萦绕在大厅中,它让人心中升起炎炎之火,灼烤人心,格特尔•德夫林衣服已经拉到胸口,他脸上的疤痕在酒意的熏染下显得发青,77看着他,这个臭名昭著的军火商,国际警署最想通缉到的人物之一。她由衷的手痒,她端起酒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把酒再次斟满,这里是罪恶的园圃,越糜烂堕落就越浇灌出滟滟的畸形之花,77感觉到水先生扫了她一眼,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的存在就象突出的一个背景,在任何地方都不容人忽视,却又独成一格。
  格特尔•德夫林也在打量着他,在他的规则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可以吓唬的,吓得他们屁滚尿流,那种感觉,那种胜利感,兴奋的高潮,是无与伦比的!一种是收买的,用钱用女人用势力,不管用什么,为他所用就行。他决定,眼前的个国防部派来合作的人是第二种。
  “水先生,你说你们国防部也真他妈有意思,要我合作,不把军火卖给X国的自由组织,你想,一个军火商不把军火卖给恐怖组织那还有什么意思?”他哈哈大笑。人命在这种人的眼睛里不过草芥。
“格特尔先生,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会把你需要清洗的名单交给你,让你的反对派皮尔雷受到重创!”
  格特尔把已经倒满的酒杯放回到桌子上,他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已经流露出杀意,“今在场的都是我的心腹,水先生瞧一下,有没有在名单内的?”
  水先生看着酒杯,就象看着一条条不值得一顾的性命,“格特尔先生,我们已经喝了1个小时的酒,协议可以签了,这样你今晚上的时间也可以打发得快一点。”
  “哈哈,对我胃口,不象那些惺惺作态的,一边和我合作一边避忌杀人,好,我签。”
  77把协议放在格特尔的桌子上,这种协议拿来骗鬼还差不多,不过是政府给联合国交代的一个幌子,私底下这个混蛋转手通过其他渠道交易,还不是无可奈何!77的小鼻子微皱,手脚更是不停的勤快起来,他签得很快,笔一扔,他看着水先生的眼睛诡异的亮,“为了庆祝们合作,我来送水先生一个礼物。”他做个手势,从里面慢慢走出一个人来,77倒吸了一口冷气,白玉般晶莹的面颊,巨大的灯影里每道光都折射出这个女人的美丽姿容。“啪”水先生的杯子裂了,那脸,那眉,那唇那痛到极至的根源,他的眸光让任何人只看一眼都忍不住心颤。
  格特尔•德夫林得意的笑“这个礼物我找了好久,水先生应该会满意吧,简直象是孪生姐妹。”
  一裂碎片化为一点星芒没入这个美丽女人的眉心,她连恐惧都来不及,便当即倒下,表情安然,象是进入了酣梦中。大厅里的空间,突然间象扭曲了一样,格特尔•德夫林只觉得脑袋里的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你没有调查得更清楚一点,碰她者死,善意的死,恶意的死!”
如果一个人不能令自己没有弱点,那就消灭人们的勇气,令之不敢碰触,将它封印成永远的禁忌! 
  格特尔•德夫林挣扎着取枪,“在我这儿呢!”77淘气的举起本属于他的枪,第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头,第二颗撕开了他的喉咙,而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
  77吹了声口哨,美国制造近身攻击散弹枪,三十发弹匣,每颗子弹射穿人的身体,在体内爆炸。
  不愧是军火商,这样的枪简直是太帅了,77穿梭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她象一条重归大海的鱼,瞄准点射,血肉横飞,浓重的火药伴随着毁灭在粘重的夜里展开。
  “2分40秒。”水先生负手而立,他站在一个射击的死角,漫不经心的点评,“一枪可以致命,你却浪费了16颗子弹,说话可以舒缓压力,但你的语速和射击断层,相差5秒。”他清泽似水,深邃安然得似无边的大海,令人无法移开目光。77满身血迹和他的清越闲逸截然对比,“我比上次快了5秒,我在进步也!”77毫不气妥在这样一个传奇的面前,再逊也不算丢脸啊。水先生向外走去,77紧跟着却始终靠近不了他,他的距离象是一个尺度刻下,谁也无法逾越。 
  室外点点灯火悬挂在暗夜中,零乱稀疏,落杉矶的夜……从来也不美丽……  
  77站在水先生的身后,他的背影清冷的不在人间,一种说不出的寂寥生生的压过来。不知为什么今晚出现的这个女子,让77第一次见到水先生失态亲手击杀的这个女人,让77想起她偷窥到的一份绝密文件。
  国防部编号00025号,绝密。
  内容:水先生已生去意,不惜一切代价将之留下,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与费氏合作,如计划失败,绝杀柳葶。
  77打了个寒战,她再不想接触二次了,水先生那种漫天的杀意,所过之处,万物皆灭,幸好自己没那么漂亮,77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脸,幸好,还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
  只是任务该怎么交代,带着国防部的使命而来,而现在却把这里变成了屠宰场,而格特尔•德夫林的死,势必引起军火市场的混乱,随之而来的乱局谁来收场。
“联络皮尔雷,我将协助他接管格特尔的军火市场。”
  
  世纪大楼,早十点。
  齐聚在会议桌旁的人,有国防部部长艾伦•波尔德;中央情报局局长索尔,他的副手奥斯朗,毒品稽查局特别主任吉姆,财政部部长戴维,秘密情报局局长迪克,欧洲行动站站长科特克,军事委员会处长拉姆。
“这是第二次专门针对水先生的评断会,希望大家在通过彻底的监视之后有个客观的结论。”国防部部长艾伦是个面孔严肃得有如猫头鹰的人,他的眼睛犀利,“开始。”
  “必须让他立刻停止所有行动,他简直是疯了,把整个城市搞得翻天覆地,他不服从命令,擅自枪杀格特尔,扰乱情报处的战略方案。他根本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危险系数太高!”
秘密情报局局长迪克,水先生的直系上司,毫不留情的批判。
  “就枪杀格特尔而言,我们行动站赞成,他造成的恶性事件已经不计其数,最近的一次X国的爆炸事件,12名学生,其中包括一名引起国际关注的著名科学家,都被炸死,他令我们饱受联合国安理会的冷眼,他死有余辜!”
  “科特克先生请注意,我们不是在评判格特尔是否该死,而是水先生擅自改变战略方案,给情报处带来的后果。”迪克言辞咄咄。
  科特克不为所动,“水先生和皮尔雷合作,比格特尔更实际,他才接管格特尔的军火市场,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镇压反对派,他会切实遵守合作协议,不会将军火输送给X国。”
“我赞同迪克所言,水先生太不稳定,他在西华银都上因一己之私放走海晴,令我们与梅菲尔•克劳公爵的合作破裂,使得公爵近乎毁灭的建立毒品销售体系,在XXX地区两个大的城市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越来越多的吸毒者加入他的组织,靠暴力和犯罪来承担他们吸毒所需要的经费,梅菲尔•克劳公爵的毒品恐怖主义活动,已经令我们太多的同事死去,
他要的人,水先生到底什么时候交出来!”毒品稽查局特别主任吉姆的口气里充满着憎恶。
  “西华银都事件已经做出处罚,这里不再重述。你们毒品稽查局如果永远要靠妥协交人来制约毒贩的话,那是你们的无能。”
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奥斯朗的话有千斤之重,压得吉姆脸色青紫。 
“我和水先生合作过一项十分危险的行动,他的洞察力,很可能是无与伦比的,那次行动没有流一滴血就取得了胜利。这种成功是他创造的,而非编造出来。”
军事委员会处长拉姆发言。
  “情报局法则,具体计划执行人可以在在合理范围内修改计划,只要达到预期的目的,格特尔事件符合法则。”中央情报局局长索尔结论,他在情报局这个秘密天地里,声名赫赫,他是权力的核心,国家依赖他的情报来决定进攻防守。
  短时间的沉默,迪克拼命的在想各种可以击倒水先生的证据。”
  国防部部长艾伦翻阅记录,很明显,水先生是个天才,他训练的情报兵和反恐成员几乎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参加战斗,他的声望和影响力是国防部不能承担的损失。
  艾伦抬起头,“水先生的彻底监视继续进行,X国恐怖组织活动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据最新情报,恐怖组织制造了一种新化学武器,沾在人皮肤上,通过皮肤和呼吸传播,在几分钟内就会痛苦地死去,X国已向安理会求援,我决定派水先生前往X国。有异议吗?”
举手表决,一致通过。
“等水先生从X国回来,我们将对他进行最后的评断,”艾伦合上记录。 
  迪克走出会议室,天哪,他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迪克回到办公室,“叫77来办公室。”
  77走进办公室。迪克脸上适度的微笑,“77,你是我特地提拔上来委以重任的,你知道彻底监视的意思吧。”
“知道,就是国防部安全调查科对接触绝密情报的当事人进行的必要程序,凡是接触过他的人,同事,熟人,街道邻居都要盘查,任何无关紧要的语言,包括从他手里扔出的垃圾,都要审视,并派遣人近距离的跟随,随时汇报情况。”
  这种彻底监视令当事人没有任何隐私空间,这是一种非常严格、绝不宽恕的调查程序。 
“你不愧是这期学员中的优等生。”77原名齐裳,21期情报学员,从特殊阶层里选拔而出,特长身手敏捷,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听力,她可以打开任何一把锁,从别人身上取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迪克之所以选择她作为监视水先生的人,因为她单纯,可爱,活力十足,与其他情报人员格格不入,这份特质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昨天在庄园里,有一具女尸那是怎么回事?”
  77单纯的看着他,小小的鼻头娇俏的皱起,她因为思索而咬着自己的嘴唇,红红艳艳的让人想舔一口,迪克轻咳一声,偏开视线。
“那个女人是格特尔送给水先生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水先生突然动手杀了她,然后就是一场枪战。”77如实相告。
  迪克很满意,这只是一个小小试探,“你对水先生的印象如何?”这是最令人嫉恨的话题,在秘密情报局里,水先生永远是个传奇,是大家所崇拜的对象。
“他很冷酷,高傲,不象世间人。”77的是真话也是谎言,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小心收藏,这是皇后街里混的人都知道的规矩。
  迪克看着77眼神多了几分愉悦,“等这次从X国回来,我将对你另有安排。”他暗藏许诺,“不过X国之行,你要24小时跟随,无论他去哪里,做过什么,都要严格记录下来,知道吗?”
“是。”77坚定的回答。
  77转过身,脸上露出狡猾的神情,哼,居然用这么低等的招数试探我,也不看我是从哪里混出来的,想和人家水先生斗,论气质没人家好,论帅也没有人家帅,长得象条鲨鱼,从哪方面选也都不可能站你这一边啦。77肚子里嘀咕。她还忙着呢,她要去找那个女人的资料,水先生那一瞬间的眼神象一道热铁烙进她的心里,是怎样的痛和愤怒,才能撼动象他这样的人!她好好奇。 
  前往X国的命令在10分钟后到达了水先生的手里,迪克看着他,他平静而淡漠,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权威感,令迪克愤怒,“你别以为每次都这么好运有索尔局长罩着你,你有本事和我明刀明枪的斗,我这位置不是你放弃我才得到的,它本来就属于我!”
迪克的眼神象食人兽,同期出来他从不掩饰对水先生的恶意。
  “明刀明枪?”水先生眉宇间的倨傲有种优雅的残忍,“枪,在历届枪击大会上,我记得你从来都排名于我之后,那就是刀了。”他随手扔过墙角里的两把剑,你在大学里曾经担任过击剑队的队长,想必剑术上很负盛名,今天让我见识见识,千万别手软。”
  迪克拿起剑,抢身跃上,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水先生退闪,他的刀锋从胸处掠过,寒凉。“剑术不错,可是缺乏剑道精神。”水先生将剑举至眉间致意,是剑道中的开始之式,他的气度雍容居高临下,冷漠残酷从他清越的姿态中一点点流泻。他轻描淡写的挥剑,迪克看着剑的来势,脑子里动作中都知道要躲闪,但是竟避无可避,剑如风驰刺进了他的肩膀,水先生一声轻笑,反手又划开了他手上的一道血痕,迪克脸色涨紫,他挥舞着剑后退还击,他无疑是剑中的好手,可惜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啊,他的左肩又被刺入,水先生意态悠闲,他优雅从容地你来我往,“论点数你早就输了,不过你喜欢以流血的时间来论输赢,我成全你。”他的每一剑都挑在最不要害之处,一线线的血从迪克身上流出,迪克感觉到血越流越快,剧烈的运动导致血液循环加速。水先生悠然看着空中的血线飞溅,“人体中的血液总量相当于体重的8%,迪克你估计下你的血够流多长时间?”
迪克又惊又惧,他的大脑一阵缺氧,眼看就要昏厥,他的手一阵剧痛,剑当啷落在地上,水先生的剑抵上他的颈侧动脉,懒得隐藏杀意,“看来明刀明枪你也不是我对手嘛。”迪克不由自主向后仰,试图避开要害,他的太阳穴上颗颗汗珠。水先生收剑意珊阑尽,“我对你的位置没兴趣,下次别再挑战自己运气。”他丢下剑,迪克看着他的背影,“王八蛋,你要付出代价,以上帝的名义,你一定会付出代价。”他弓着肩膀,两只手剧烈的发抖。
“水先生,索尔先生要见你。”特别助理爱莉叫住他。水先生跟着进入中央情报局局长办公室,这是每一个情报人员的终极梦想。
“你到底还要持续这种状况多久,你的不稳定已经给情报局带来相当的的困扰了。”索尔的目光严厉,没有人能在他叱呵面前不重汗淋漓。
  水先生淡定地垂下眼睛,这是尊敬的姿势,并非惧怕。索尔看着他,这个让他从肮脏的妓院里带出来的男孩,个头早已超过他,他的声望和影响力都在步步上升,他的资质是他所见过的情报人员中最具天分的,他是一头狮王,他会在未来接替他的位置,成为一个卓越的情报领袖和政治家,而他将来会更加冷酷狠决。他会克服那些软弱的根源,无谓的爱!
  “你已经放弃了她,就最好彻底忘记。否则就把她带回来,她本来就属于这里。她离开对国防部而言也是种损失。”
  “不许再去碰她!”他一声厉喝,把办公室外的人都镇住,这个深不可测的情报英锐,霎时间自制全失,他那双沉郁得不见一丝光亮的眼睛,射出万丈光芒,锋芒尽显,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止住了那焚烧五脏六腑汹涌奔腾的火焰,“你已经利用她得到太多的利益,费如风输送过来的经费足以让你再训练出十个那样的她。我已经回来,就不会回头,她的自由和安全,是我们之间的协议,别再使小动作。”他的话里散发出来的冷洌气息令房间凝固。
  索尔的目光穿透他的灵魂,多么疯狂的爱失去了就将反噬出更疯狂的能量回来,你现在还不懂得,一则,你会在未来成为我,你的轨迹正向我一步步的走来。
  “要保有自己的不容他人碰触的物件,那就要让自己变强,强大足以威慑别人,连想也不敢去想!你的X国之行,是国防部评断你的最后测试,你自己好自为之!”
  水先生沉默的走出他的办公室。
  索尔重新点燃雪茄烟头,他看着它跳跃的火花,他将它扔进了一个金属的烟灰缸。
  
  “不管怎么说能够参与X国的行动,让我感觉到一种无上的荣誉感和激动,我相信,水先生,你知道吗,有一天我肯定会成为反恐活动里的精英分子……”77一直一直地喋喋不休,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忍受她的聒噪,从上机到现在1个小时了,他有没有极限啊,她快撑不住了,嘴角的肌肉酸痛,这个非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77看进他的眼里,他的眼睛深处空寂幽暗得可怕,他眼中沉淀的孤寒比整个世界还沉郁。77忽然一痛,胸口像是被谁抓了一爪,痛得她无法呼吸。她闭上眼睛,中邪了,中邪了,怎么看着看着他我就感到痛了呢,如果是喜欢,应该是心砰砰跳才对,77半眯起眼睛瞟他一下,肯定是他用什么招数对付我了,以后千万不可以再看他的眼睛,切记切记!
  2小时后,水先生和77到达X国。 
“水先生,总统先生非常高兴您的到来,他在里面等您。”外交大使马拉齐将他们带到总统府。
  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三盏由几百个小灯泡组成的巨型吊灯光芒四射,将迎宾大厅照得通亮。豪华的宫殿走廊两侧,陈列着许多X国各个历史时期的代表性艺术珍品以及西班牙名画,77目不转睛的盯着,眼睛闪闪发光。
  “如果我发现这里少了一样东西,我就用你的一根手指头来陈列。”水先生轻声的说,他漫然微笑,没有温度。
  77反射性的握住自己的指头,“我想去外面看看风土人情,领略下X国的美丽,我一会再来和你会合。”为了保住手指头,还是远离这里比较安全,否则让一个饥饿的人看见美食,怎么可能不吃嘛,她摇摇手,往外跑去。
  “您的随行真是可爱。”马拉齐礼貌的说,他推开总统的书房,这里是总统接待机密人士的地方。
  水先生正想走进,一个人迎面出来,他高大鸷猛,脸上的每根线条都蓄满冷酷和野性。虚空中他与水先生视线交汇,两人的眼睛都紧了一下,“桑鲁斯先生,”
马拉齐头致敬,水先生走进书房,门关上。
  今天不知道是X国的什么节日,街市上挤满了人,人们穿着奇装异服,载歌载舞。家家户户挂出糖果,彩条,香烟,以及各种食品,象香蕉、菠萝、薄饼、烤鱼、烤猪等等等,77眼花缭乱,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这和他们皇后街的狂欢节有点象哦,她戴着一个唐老鸦面具到处蹭吃的,有用没用的她都拿着,不多一会她手里放满了香烟。 
  “我要一支烟。”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在77耳边响起。77转过身,一个清尊华贵的男子,长眉微挑有股刻进骨子里的傲慢,77张望,才发现身边好多带着面具的小贩,这个国家小贩们的香烟居然是论支卖的。77眼睛一亮,这个男人的手机是天蓝色的,欧洲PPC品牌的限量版,全世界仅2个,77很专业娴熟的为这个男人点上烟,客客气气的收下钱,等这个男人走入人流中,77立刻撒腿就跑。她笑得合不咙嘴,“上帝爷爷说得好:“与其挂在嘴上,不如落实在行动上!”她打开手机,一个卫星似的星球转动,屏幕上显出一行字,你非本机机主,哗,屏幕改变,自动锁定所有信息,一个刺耳的金属声音传来:“手机将在30秒内引爆。”
  “禽兽!”77迅速扔开手机,但手机像是用某种特殊材料制成,竟粘在手上了,根本没办法丢开,手机上开始倒计时,“我只是偷一个手机也,罪不至死吧,上帝爷爷你不会玩这么大吧,一把梭哈啊!”
77汗流浃背,眼泪噙在眼眶里,悲愤!
  “输入XXXX,解除指令,”一个仿如天籁的声音传来。
  77条件反射,乓乓乓输入,哗,计时停止。77劫后余生,感激涕零的抬起头,表情在脸上僵住。
  他完美得接近无瑕的脸上扯着一个淡然的笑容,毫不掩饰其中恶意的嘲弄,他邪魅的看着77,那种浑然天成掌控一切的自信,扬于眉间。 
  77脸刷刷刷变了3次,终于在惊喜交加上定格,“先生,您的手机,我正满大街找您呢,不过,”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好奇打开了一下,我没有弄坏什么哦,您看看。”她拼命的把这个定时炸弹送往他手,打死她她也不敢再要了! 
“哈哈哈!”男子看着她粗劣但非常敬业的表演,大笑出声,“表演虽然粗劣,胜在勇气可嘉。”他按下某键,手机从77手上滑下,77深深的喘了口气。 
  “谢谢先生,您下次请小心点,不要再遗失了。”77倒退着把场面话说完,她像兔子一样的钻入人群,然后她以皇后街长跑冠军的实力,在10分钟内跑到总统府。看见那巍峨的建筑,极有气势的标志,77才弯下腰来拼命地喘气,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黑水晶般的杏眼像火样的美丽,她摊开手,手上是一颗蓝钻袖扣,“我77纵横22年,从未空手而归过。”她的脸上充满了职业骄傲。就在她自我肯定之时,水先生从总统府走出来,他跨越过77,当她是隐形。他招手坐上一辆出租车,77反应超级的敏捷,她扑上去拉住了半关的车门,水先生淡然的眼光蓦地一凛,她的手在不由自主的松开时,犹垂死挣扎,“我不要放手,我要跟你一起走。”她的眼睛里盈满委屈的倔强。 
  “我不要放手,你今天一定要教我射击。”
  水先生的目光闪动,77的心漏跳了一拍,他转开头,77相当的识时务,她连跳带爬地扑上车子。车子启动,77从后座位张望,窗外柔和的光线微微映衬出他的侧脸,77的心又被揪了一爪,每一寸神经都被疼痛撕扯着,她抱着胸口直呵气。这次我可没有看他的眼睛,77痛苦地想。
  往左,对直开,向右转弯,水先生指方向,像是在追踪一个目标,他身上那种不容人挑战的权威,让司机目不斜视,一丝不苟的执行他的指示。
  “停。”车嘎然停止,半点都没拖拉,典型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水先生下车,他缓慢而优雅的步伐象在漫步,77紧跟其后不敢稍离。 
  这是一个小镇,它环绕在椰林和群山之中,感觉很宁静,水先生拐进一条标着圣斯街的狭小巷子,在巷子的拐角处有个小小的杂货店,它砌着灰色的石墙,在小店的院落前,搭着几张椅子和挂着一些不太知名的爵士音乐家画像,买东西的人可以歇歇脚,喝一点啤酒,饮料之类的。 
  水先生停住脚步,一辆很豪华的跑车非常不协调的停在这个简陋的店前。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围观着,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沙蒂,”一个13,14岁的下巴尖尖的男孩大声喊叫,一个女孩跑出来,她手上拿着一盘形状各异的圆饼,“沙蒂,这位先生要来我们店里买东西。”小男孩很庄严的说,脸上自豪的神情,显示出非常的骄傲。 
  桑鲁斯打量着她,她皮肤被太阳晒成褐红色,脸上点点点布满小雀斑,和大多数X国的女孩一样,没有丝毫突出。女孩不经意的抬头,“先生你要买什么?”一道阳光,桑鲁斯的眼睛被灼了一下,她眼中耀眼而不自知的光芒,她随便的站在那里,本身就是朝阳,勃勃生机无限光华。
“先生,要买什么?”沙蒂很有耐心的再问。
  白昼居然有闪电,这种阳光让每一个黑暗都想拥有或者割裂! 
“我就买你手中的圆饼。”桑鲁斯不假思索的指着它。沙蒂微笑,她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在阳光下笼罩,这是阿波罗眷顾的女儿,她与光明同在。“你确定?它很咸的。”
“我喜欢吃咸的,”桑鲁斯斩钉截铁地说,旁边的小男孩崇拜的看着他,以后我也要吃咸的,小男孩暗暗发誓。沙蒂把圆饼递给他,顺便给了他一瓶水,“我第一次学习做的,不好吃你就给拿我回来,我要留着做样本的。”她直截了当的说。
  桑鲁斯身上穿着昂贵的意大利师裁剪的衣服,站在这个破烂的小店,提着一袋第一次做的形状各异,还不知道咸成什么程度的样本,回到了他价值千万的跑车里。 
“桑鲁斯先生,我们的线索到里—金林镇就断了。”
“不必再查了,”桑鲁斯看着这个小店,“已经找到了。”
  小男孩在车开走的那秒,开始踢她,“居然还要桑鲁斯先生把饼送回来,你这个白痴,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X国里一半的产业都是他的。”很奇怪,沙蒂今天居然没有闪躲?小男孩抬起头,沙蒂的视线凝望着前方,似有一种神秘牵引。
  涛声,浪起,浮光浩瀚,光阴流转,朵尘世之花,在微笑中万番变化,清宁的脚步,一声一声,广袤如夜空般深远的芳华……沙蒂的胸口万马奔腾,血液呼啸的声音彻响于耳边。
  “我要一杯法拉宾,放一勺糖,3滴椰油,一颗枣子。”
  水先生语速非常缓慢。他的目光清澈得足以洞悉一切,却又淡漠无一物放入眼中。
  天地间再无别的声音,他的白衣黑发,他的神秘眸光,沙蒂恍恍惚惚,有一些莫名的她根本看不清完全不懂的东西漫卷上来,她想要走近,一只手却挡在中间执意的将她拉离。
  她机械的把他所要的调制好递给他。水先生接过,“这种酒是我的一个学生特制的,据她说是非同凡响,这一杯酒我欠了她2年。”水先生一饮而尽。他们彼此静静而立。
  坚持而已,不管黑暗如漆。 
  可坚持真能有所为?有限而已,而有一限就有一光尚存!
  水先生转身,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口,她不知道,他是如此熟悉而陌生,却从未曾见。“沙蒂,他多给了我们个硬币。”小男孩举起闪闪发光的硬币,它亮得惊眼。沙蒂一把抓过它,她朝他追去,“等一等!”她大声喊。
  “站住。”77挡在她的面前,刚才诡异的气氛让她很不爽,她象是个局外人,这种感觉她不喜欢,沙蒂没有理睬她,径直往前走,77抓住她的手,手随逆时针反扣,小擒拿---被拿住的人休想挣脱,“我叫你站住。”77睁大杏眼,七分得意,三分恶作剧地看着她。被她扣住手的女孩眼睛忽然射出剑一般的光芒,一种横扫千军的豪气展于她眉宇之中,她的手似泥鳅,不知道怎的就已滑出77的掌握中,她食指和中指微弯,敲在77的曲池穴上,77的手一阵酥麻,她的手顺着下滑,按在77的武器上,“身上私藏枪械是要被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的。”
无比流畅的动作,相当专业的口吻,77惊得呆住了。沙蒂说完却怔怔而立,象是一台电脑突然当机。
  “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水先生站在她面前。水先生神态安详,冷静淡然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出来,沙蒂迷惘跳动的心渐渐安宁下来。她仰头看他,“你是谁?我应该认识你!”她挺拔坚毅,绝对自信从无畏惧,她的眼睛似星子般闪亮。
  水先生看着她,渐渐的脸上浮起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他的眼神虽然望着她,却已穿过她,看向更远更远,远得他没有办法去触摸的那个人。
  “你和她从未深交,为什么现在却甘愿冒此奇险去救她,我告诉过你,没有任何人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救!”
  “因为她眼中有着因生命不可爱而爱的坚持,因为这世间为正义而战的傻瓜,不应成为所谓正义出卖的筹码。”
  他的眼里终于染上了红尘的温暖,他拂开沙蒂的头发,手按住她的额头,“在心灵和太阳都照拂不到的地方,坚持你的信念!”一道光直穿进沙蒂的脑部深层。他放下手,“不要遗失你手中的硬币,有一天你会知道怎么用它。”他说完离去,沙蒂矗立着,像一尊石雕。
  “沙蒂,在看什么?”小男孩使劲的摇她,她回过神来,小男孩手上拿着一块她做的圆饼,饼屑沾在嘴边,他的脸皱成一团,“沙蒂,如果我不吃咸的,也可以做一个了不起的人是不是?”他充满担心的问。
  沙蒂大笑,她抱他,“加农,你本来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啊,你的名字是海神的意思!”加农看着她,她脸上跳跃着灿烂的光辉,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那么讨厌这个送给别人收养,最近才回来的姐姐了,“我是海神,那是你什么呢?”
  沙蒂愣了一下,沙蒂---祭品之意,“我啊,是最珍贵的献给神的东西,不能欺负的哦。”
  沙蒂抓他的肢下窝,加农笑得喘不过气来,此时他们沐浴在漫天骄阳之下,温暖的笑声染化了长空!
  
  柴契尔将军像观察一匹马似的审视着水先生,他的眼睛陷进颧骨里,周围暗红,长期的丛林野战让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恶臭。“你好,我是国防部派来协助你们的情报专员水一则。”
  柴契尔将军凝视着水一则,这个人身上有种不容人忽视的威胁,“你好,声名赫赫的水先生,坦率地说,我们军团没有你也能打赢这场仗,水先生,你们国防部利用这场战争来沽名钓誉,而真正被炸成碎片埋在这个废墟里的是我的士兵。我这里并不适合那些高谈阔论而不必打仗的军人,你最好去你的帐篷里安全的等待着这场战争结束,然后飞回你的国家,领你的和平勋章出足风头。”
  “我们都在打同一场仗,柴契尔将军。”水先生冷静地说,丝毫没有因他刻意的刺激而波动。 
  “当然,这是当然。”柴契尔将军干笑着,拿出“机密”字样的战略图研究。不再理会他们。 
  “柴契尔将军,请给我们准备一辆车。”
  柴契尔上下打量他,“给我40分钟。”
  40分钟后,77和水先生坐了一辆吉普车,坐上去座位发出吱嘎的响声,踏板微微颤抖,77眼睛射出火光,水先生不动声色,他踩油门,熟练的开动车子,车子一冲一耸,终于加足了马力冲出去,扬起两股泥水。
 
  野草丛生的地面因为连下了一天的大雨,泥泞不堪,77死死的抓住吊环,整个人在颠簸中起伏。77拿出生物化学战服装,“该死的X国独立自由组织,该死的魔术师恐怖首领。”她边穿边小小声的诅咒,水先生敏锐的观察着地面上草丛的生长线。“你偷了柴契尔将军的什么东西?”水先生突然问。77震惊的看着他,“不可能,你怎么能看到我偷了,情报特殊技能考试的时候,连索尔先生都不能看清我怎么拿的东西?不可能啦!”77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中,未等77惊叹完,水先生已经提起她的衣服,将之掷出车外,77跌入泥泞中,全身沾满了泥块,水先生一跃而起,跳出车外,他揽住77急速地翻滚,身后发出巨大的声响,死亡的火焰之花在荒野中升腾盛放。77紧紧抓着水先生坚硬的臂膀,背肩生疼,她脑海里跳出一个完全与之无关的思绪,在西华银都上水先生也是这样揽着海晴的吗?他们也是这样的生死与共?不,一定比这更瑰丽,因为水先生对她是誓死维护,要怎样的真心和感情,才能让他------誓死维护?77的心忽然翻涌出酸涩。
  林间鸦雀无声,77一动不动地趴在地面上,她的呼吸沉缓,她的手扣在了自动步枪的扳机上,头顶上是浸透了冷雨的树枝。缓缓的,一张张涂黑了的脸从草丛中抬起来,他们一步步的走近77,他们手中拿的是一挺美国造的M型多用途重型机枪,肩膀上挂着一条七•六二子弹的子弹带。77的脸色雪白,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嘛,7个人,只要她一开枪就死定了,不如逃跑活命机会还大点,77咬着牙,抬手开抢,一个人倒下来,脑袋被打得稀烂,砰砰砰,等不及77得意,巨大的火力立刻压得77抬不起头来,6个人锁定目标急遽的向她推进,100米,触摸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的惊悚。“蓬”他们的头顶上突然爆射出一团绿色的浓雾,他们身子一挺,吐出大口的鲜血,他们慢慢的歪斜到一边,倒在地上。他们的脖子上有暗红色的一圈,象是盛开的海棠。
  77的头发上溅上了浊红的血,她的头皮发麻,“我也中毒了,给解药。”
  水先生从树中跃下,“害怕了?”他英挺的轮廓在树阴间半明半暗,眼波里映着蓝色的光雾,清清楚楚地浮动出轻讽。
  “怕,我最怕死了。”77不敢大声。这个寂静的丛林中不知道还隐藏着什么危机。
  “一个怕死的人,在6个手持重型机枪距离不到100米之处,能保持不动,呼吸沉缓,倒真是奇迹。”水先生话里有着玩味。 
  “我信任你啊,我可以死,但您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是不是?”77涎着脸笑。“为什么你能预知到危险,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上帝造人的时候为什么会差么多?”
  一抹微笑从水先生的嘴角浮出,“77,你没有发现自己每次预感到危险时的条件反射吗?”水先生眼神如迷,“你有最敏锐的危险触及神经,而你消除危险压迫的神经反射就是偷东西!”
  77跳起来,她的手点着他,“原来,原来你问我是不是偷了将军的东西,不是你看到,而是你确定是否有危险的勘测是不是?”77恍然大悟。“我是一个危险勘测器。”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这是其二,其一是草丛的生长线,它的状态显示出是否有人伏卧。”
  77看着水先生,她是个鬼精灵,“水先生,你在教我勘测地形,你终于发现了我是个人才是不是,我以后绝对会成为个一反恐精英……”
“不能控制自己停止说话,是你从小处于极度不安全的环境造成,没有安全感使你在情绪紧张、激动,各类波动面前只能用说话来缓解,现在收敛你的心神,十指相握,念自己的名字。”水先生清谈而稳定的声音铺满她的神经,“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会有上帝无法照看到的阶段,因为缺憾所以要懂得自己掌握,你的命运现在交付自己之手!”
  77睁开眼睛,水先生低着头在检看尸体,朦胧的眼波里他如散开的月华,他孤傲,冷绝,他沉暗得可以吞没一切光亮,却又在转瞬间能够予人亮光。他可以洞悉任何人的软弱,而他自己最深处,那个禁地,无人可以触摸。
“这是魔法师领导的自由战士吗?”77蹲下,她用枪去拨弄他们的尸体。尸体上的颈部有一个兀鹰标记,“兀鹰军团,柴契尔将军!”77的眼睛如同烧了一把火,“为什么,这将是国际纠纷。”水先生站起来,丛林中寂静得连风声都很清晰。“足够的许诺以及强大的利益交换,最能打动柴契尔的情报,”水先生眼睛里有冰,森冷地凝固着“迪克,你可真喜欢挑战自己的好运。”
  77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军服,她化装成军团里的士兵,穿梭在忙碌的军团里,水先生推测得也没错,柴契尔果然在今晚发动进攻。两架战斗机飞进夜空中,跟着又是两架,77低着头移动,战斗机的叶片转动出一阵铿锵声,77出示柴契尔将军的私人印章,“将军有什么指示?”他探出头来,身后机门打开,他觉察异动,回头,一个狠狠的拳头击中他的喉结,碎裂的声音。水先生跨进机舱,“你来开飞机。”他对77下指示。
  77拉动操纵杆,飞机开始滑行,“我不喜欢开飞机,我想我所接受的培训里,还是用枪比较适合我,或者我去当当幕后工作者,分析下情报来源,破译密码,先生,我现在觉得这些都更利于我特长的发挥。”飞机一个歪斜,77闭了下眼睛,“我又不能控制自己,先生,我发现叫我自己的名字收敛心神是很难的,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这样我觉得比较安全。”
“不可以,只有你自己的名字才能永远陪着你。”
  飞机一个攀升,进入阴沉沉的夜空中。“向柴契尔进攻的反方向航行,开启隐蔽设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们将是这场战役中仅有的两个幸存者。”水先生的声音冷沉,带着无限的肃杀。
  远远的,战斗机的声音不断轰隆隆地传来,柴契尔已经开始对目标物进行地毯式的轰炸,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遥遥地传来,“前行600公尺,上升至一万二千尺高空。”水先生的声音未落,77一声惊呼,从机舱望外看去,三枚飞弹从他们的下方,也就是兀鹰军团的背部,直飞而入,刹时间消失在低处的云层里,两道巨大的橘红色的闪光照亮了夜空,77所开的战斗机轻轻的震动了一下。巨大的冰冷的死亡的冷寂。
“迪克给柴契尔的是假情报,情报中所标的基地位置是错的,柴契尔轰炸错误目标,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迪克是要致柴契尔于死地,包括他的军团!为什么他和柴契尔不是同谋吗?”77不解。 
“迪克只相信死人能保守他的秘密,只有军团全军覆没,我们死的真相能真正封存。而如果柴契尔失手,今晚的战役中我们也必死无疑,他的计划周详万全,在他谋算里我们只有死。”
  无线电波发出兹兹的声音,它在自动调动波段搜索指定信号,失败,失败。指示灯不停的显示出以上信息。“那条鲨鱼他干扰了情报中心所有无线电联系的波段,”77终于沮丧的放弃,“我们还是马上返航吧,到达安全地方再联系国防部,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用他的皮做鞋子穿。”
  水先生签下密码条,他递给77,“如有万一,这是你返回揭穿他的证据。”
  77看清密码条的内容,“迪克叛国,剿魔行动失败,兀鹰军团全军覆灭,
齐裳,水一则幸存,经决议重新拟订“剿魔行动,”于XXX年X月XX日凌晨3点16分,轰炸自由组织根据地。”
  一股寒冷的风从77的鼻孔直接穿进肺部,然后到达心脏,眼睛,耳朵,指尖,“下降到八千二百尺。”水先生下达指令。
  “不行,今晚没有月亮,下了一天的雨风速过大,空降等于是自杀式的冒险,稍微出一点差错,高空降落便会以每小时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撞击降落的人。”
  水先生检查装备完毕,“你只能在八千二百尺的高度上停留二十一秒,在我空降之后,立即上升至一万二千尺高空,在十分钟内没有得到我的信号,你就按下这个。”水先生把引爆器交给她。
“我拒绝参与这次行动,这太危险!”77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已经接近嘶吼。
“对于一个情报工作人员来说,没有危险的任务,只有不能完成的任务。”他的神情淡淡定定,他对自己竟都是这样的无情。他侧过脸,“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到宣城去找一个女人,她叫柳葶,告诉她,”水先生的声音突然多了丝波动,“告诉她,要她一定要幸福。”他可以面对自己的死亡而淡然,他可以一人独闯恐怖组织基地而不变色,而那个名字,一个简单的名字,竟波动。
  77胸口大痛,这种痛彻心肺的感觉让她突然明白,是他,这是他的痛,她把他的痛传递到了自己的心底,77在跟他的一个月零十天里,她哭了。眼泪簌簌的落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77使劲地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他。
  水先生打开机门,在急速的风中他如一只黑色的鹰扑向黑暗深处。77拉高机头,飞向高空,在一万二千尺的高空上嘶声大喊:“海晴,柳葶,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给我出来,你怎么可以扔下这个男人,你怎么可以对他不管不问,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辜负他,你叫他回来,你如果还有一点感情,还有一点对他的不舍,那你让他回来,在这个世界里,他就只听你的话,你让他回来,”她调动无线电波段,她不停的搜索联络信号,“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请求援助……”她决不放弃,一次次再一次次发出求助信号。引爆器上的计时器很有耐心的每消失一秒就滴答一声,声音在空寂里象金鼓雷鸣,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77终于绝望地趴在仪表上号啕大哭,像一个小孩子般无助地哭泣,“上帝,求你让他回来!”
  滴答,6分钟过去,滴答,滴答,77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引爆器,先生,我会听你的命令,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殉职的水先生,没有被捕获或失败的水先生!你放心,我会去找她,我一定会让她去陪着你,黄泉之下,你绝对不会寂寞!77的眼睛里有火舞动,有水交错,尘梦里,苍穹有雨! 
  她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空灵冰冷,她的拇指按住启动纽。一阵轰鸣的飞机声,77睁开眼睛,“你又偷了我的袖扣,小偷儿,还不给我还回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77的兜里发出,她惊异的把手伸进兜里,取出一颗蓝钻袖扣它正发出绿色的光芒,居然是个通讯器。禽兽,为什么每次偷你的东西都会被要回去!77回头,那个清尊华贵却是她天敌的可恶男人!
“水先生的正确位置?”他的气势转换成凌厉的重压。
  惊讶、疑惑、狂喜、不解撞击着77,“他在自由组织的基地里,前行1000公尺,经度XX,纬度XX,他要我在十分钟内启动引爆装置。”
  随任逸非而来两架战斗机在空中打了个转,俯冲而下,那是特种雇佣兵的飞行特点。 
“你到前方的阿希尔山谷等待我们的会合。”任逸非指示,“收到。”77想也没想的回答,这个男人身上有着水先生的特质,天地间无人能阻止他们要做的事!
  77将飞机降落,在这个狭窄的山谷里,这无疑是项高难度的挑战,飞机副翼和襟翼所发出的嗡嗡声和呻吟声,77用力的拉动拉杆,迫降。飞机轮胎擦过杂草丛生表面,急遽的滑行,77紧闭着眼睛,只能听由命啦,轰鸣的声音逐渐轻下来,飞机奇迹般的停住。77从飞机上跳下来,泥土,树木,飞机的汽油味扑鼻而来,“原来站在地面上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难怪做人要脚踏实地!”77喃喃自语。
  黑暗中77的听觉敏锐起来,她动物般的灵敏性被完全的调动,火箭炮从远远的距离里传入象撕布般的声响。77感觉到身后,有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77的腿抖的站立不住,她勉力的抓着树杆尖刺插入手心,那个男人扶着水先生慢慢走来,77跪在地上,她的喉咙里发出喜悦至极的声音,在黑沉沉的夜里她尖锐沙哑的声音,象是鬼哭,笑容混合着泪水,盈满了的脸!
“不要在那里鬼哭狼嚎,还不快过来。”任逸非吼她。77擤擤她的鼻子,用袖子一抹脸,奔跑过来。水先生的肩膀被炸裂,皮肤裂开,露出硬邦邦的骨头,他一身的泥土和鲜血,“你怎么样,能不能撑住?”任逸非往他的嘴里灌了一口酒。水先生用左手接过来,喝了几口,“还死不了,教父!”
  任逸非那绷紧得象铁块一样的脸,终于稍稍放松了,“你最好给我活着,我已经牺牲了十一名最精锐的特种兵,你不能让我血本无归。”77用力的扎紧绷带,想要止住他的鲜血,血孳孳的冒出来,77用手去按压,死死的压,水先生的脸呈现出青紫色,任逸非抓紧他,“我们不是偶然遇见,水一则,有个女人叫我来对你说,如果你要她幸福,必定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一个你,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你,那么也不必存在柳葶!”
  水一则看着前方,他的手深切细致的描摹过她,她的容颜已揉进他的灵魂,海晴,要学会把痛苦化作智慧,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被假相迷惑,如果势必要赢,就要有勇气拼到一兵一卒,世间没有败局,海晴,我从你出现的那刻守着你,可是,我还能守着你多久,当我放手的时候,海晴,你要保证自己能平安幸福,我的海晴……一则眼神慢慢涣散。
“她知道你出卖她不过是为了斩断她最后的牵挂,你在成全她的幸福,她知道你的用意,一则,你可以去她带走。”任逸非牢牢的掐着他那一线神智。
“我背叛的不是她,而是她相信我的那份信仰,我已经狠狠的把它打碎了,不管原因为何,都不会有原谅,”他陷入半昏迷中。
“她在等你救她,水一则,这个世界上能够救她出来,能够让她跟着离开的,只有你,只有你,你知不知道?”
“她不会有事,他舍不得。”水一则的声音已轻不可闻。
“他找了5个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精神科专家去摧毁她的意志,他要彻底把她打跨,他让她今生不敢或离!”
  椎痛象一只巨手狠狠的把水一则拽了回来,“他敢!”水一则猛的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刺红,那是噬血的狰狞,也是痛心的椎伤。
  任逸非看着他,他用一根银针扎入伤口一侧,血立刻止住了。77吐出一口气,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在连绵的黑夜里,阿希尔山谷中,任逸非和水一则坐在高高的山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和对方如此平静的对话。
“你那么狠,在丹麦海边的时候,可以激发海晴身上的毒,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阿风跳进火里,你对他是必杀之,所以其后,又接二连三的下毒手,你用尽手段都是为保有她,为什么到最后却放了手?”
“她可以为我死,可以为我生,但是她却不会因我而幸福的活,她是那样的渴望幸福。”水一则看着连绵的山脉,淡淡的笑,傲睨万物却如斯孤独,她说“没有织布机,我如何与你男耕女织”的时候,真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几乎就放任自己坠落了,如果,如果不是看到她接下戒指的神情,如果不是听到她许下来世,他会自私吧,会自私的以为自己可以从此和她幸福!“国防部的索尔先生不会放过我,他决心把我培植成他的接班人,他会清除掉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人,即使我带走她,也不仅不能给她幸福,连最起码的安定也会是奢望,我太复杂黑暗,而海晴的生命中已经有太多的这些东西,那个男人能够给她最简单最纯粹的幸福。”
“在这么多的伤害后,他们还能幸福?”
“在这么多的伤害后,他们不会再为倔强,骄傲,不服输而失去自己的爱,在未来的50年,他们有很多时间去帮助对方找到抚平伤害的方法。海晴,她坚韧而聪明,她可以清醒面对天底下所有的东西,只除了---幸福!所以她会不惜余力,拼至最后一兵一卒,费如风注定一败涂地!”任逸非发现,这个永远冷淡清越,淡漠地无一物放入眼里的他,只要叫出这个名字,他的身上忽然间就有了一种奇异的温暖,那种暖意在他的发尖,在他的眸中,在他的周围的空气里。
“水一则,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和海晴遇见?”
“我是蓝凯文在江柏荣的设计下,和一个风尘女子一夕之欢的产物,蓝凯文应该是我母亲这辈子见过的最高级的男人,至死不忘!但对我来说,蓝家于我毫无关联,而生命之环操于命运之手,我到毕城正好见到海晴站在她母亲的尸体旁。”
  只那一眼,这一生就陷落。一眼沧海桑田。
  自己很卑鄙吧,用一句“我和你有着相同的仇,”便将她圈入了自己的羽翼,便拥有了她九年。
  山谷的上空响起了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一架飞机出现在山谷之上,任逸非的救援到来。水一则站起身,“你转告罗切尔,我在她身上还下了一种毒----情离,她这一生最好不要再靠近费如风和他有任何亲密之举,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任逸非轻吁一口气,“我终于知道阿风为什么无路可走,因为无论海晴多爱他,无论他付出再多,再痛,都抵不过海晴和你的那些日子,只要是你一声召唤,海晴一定会跟你走,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怎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跟我的是海晴,我拥有过的也是海晴,柳葶只属于费如风,他太愚钝!”

  X国机场,下午6点。
  77拿着X国总统授予的“和平勋章”爱不释手,“先生,我这叫不叫一战成名!”从水先生出院他们获得勋章之后,77简直是乐疯了,这类白痴的对话天天在发生,“先生,”77追着他。水先生突然停下脚步,他望向天际,一种黑云压城城欲催的感觉蜂拥而至,瞬间令他产生身处茫茫冰原一种森寒将要把他冻结,撕裂,再拖入地狱中的错觉。77全身不可抑制的发抖,阴冷的寒气从她的每一个毛孔里深入,她的呼吸被藤蔓缠绕,“先生,”她必须靠近他,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抹杀那种感觉。“要下雨了,天气预报有预告,我要加衣服,”她蹲在地上翻找行李,动作慌张凌乱。有一种危险强大到足以抹杀人所有灵敏的触觉。
  水先生站立,他的目光迸射出撕裂长空的锐气,天地风云在他眼里隐隐聚集,阴冷一点点的在这里褪去,他遥遥相对的方向。一个妖异的黑影与他对视,天空幽暗无比,他身边浮满灯光,每一盏灯在他的影子下,都变得隐森,仿如粼粼鬼火,将把人引向地狱深处。
  水先生突然转身,他大步走向飞机停落处。
  妖异的黑影在水先生转身而去后,浮起了黑色的青炎,“水先生,我最后送海晴的那句话,必定令你失去她,失去翅膀的老鹰,水先生,天空于你再无意义!燕歌,你的战袍上还要染就多少鲜血,才能逼你出来!”
  广场一侧有尊巨大的玉佛雕像,静静地端坐,头微低,俯视的目光与他相视,无限慈悲。他金色的瞳孔中心燃烧起烈烈的红光,“我要的人,不须你守护!”地狱深处,传来嗜血的宣告。
  77慌乱的拎起行李登上飞机,阴冷的感觉从走上飞机起就消失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愉快的叹了口气,“先生,你说国防部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嘉奖我们?”
“回国防部你到情报处去述职,你不需要再跟着我。”水先生漠然的声音。 
  77眨了眨眼睛,“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学的,你怎么可以教到一半就让我自生自灭,在国防部里我只信任你。”
“你不可以信任我。”空气停滞,“曾经也有一个很信任我的人,她叫方慧,在我将她派往某处执行任务时,她失败了,她的结局是从高楼上跳下,齐裳,你最好清楚,你们对我而言,都是随时可以牺牲利用的物品,不要信任我,除非你想和死神打交道。”在他们短短的对视里,77看到杀气。
“我不会失败,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会完成的,我是未来的反恐精英啊……”
“你想成为一名反恐精英最先要学的就是,忘记,忘记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忘记我!去走你自己的路!”
  77再也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她偏过头,望着黝黑的天空,黑得无边无际,你要我忘了你,可你不知道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之前,你的痛苦就根植在了我的心里,如果要我忘记,那么你可不可以先忘了你的痛!一滴晶莹而清寒的水珠缓缓的在77心头慢慢滴落。
“水先生,生离和死别哪一样更痛苦?”
  芸芸浮生,万紫千红,能够入你眼,占据你心灵的,永远只有一个人,终其一生,我都没有机会,可是思念,却不能见,先生,谁来让你忘记她……
水先生的脸如飘洒的白雪,77体内气血翻腾,全身收紧,她的喉咙被莫名的感觉锁住,再发不出声音,“不要逼我杀了你。”耳畔是他千年寒冰的声音。

国防部特别行动小组,这是一个专门训练特种兵攻击能力,提高他们防卫,追踪和侦破各种能力的特别机构,只有工作了5年以上,有卓越表现的优秀人才才能进入这里,当培训结束,从这里走出去的都将是未来的精英!77端着茶杯,大口大口的往里灌水,天哪,她怎么会来到这个人间炼狱的,这里的长官简直都是些精神变态者和虐待狂啊,当她以黑马的身份,破格进入此地时,还以为是天降馅饼,现在知道了,世界上便宜得来都是灾难啊,怪不得他们要每一个成员进入之前签定保密宣言,没有真相的曝露,这会将使更多象她77这样的单纯孩子上当受骗的!你想想,每天只能睡一会儿,就会被关进地下室里,一群人对你无休无止的盘问,要是你的精神稍有溃退,你就要遭殃,要么就吆喝着让你到烂泥里去打滚,这和一头毛驴有什么区别,攻击训练简直就是谋杀,她的对手把她当沙袋,她为什么要来里,做一头毛驴,做一包沙袋,做一只小白鼠,她的手紧紧握拳,眼睛里冒出熊熊火焰,巧克力色的肌肤在红色的衬托下格外妖艳,“77,”同一区域的成员想和她聊聊天,她的眼光以秒杀的姿态扫视,让人立刻摸摸鼻子走人。
“皮尔逊,你不是要把些文件送往情报站站长室吗,”凯西提醒他。
“我帮你,”77一扫绝杀姿态,以小狗的眼神讨好的看着这同一区域的男成员,她的手死死的扯着人家手中的文件,大有与之共存亡的坚定。皮尔逊松开手,有些眩惑的看着她,“麻烦你。”他说。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这种事全让我包了。”77万分激动的向28楼情报站飙去。她站在站长室,心砰砰的跳,她狠狠的吸进了一口空气,强压住滚滚热潮。她非常稳健的敲门,“进来,”一个完全不同的低沉声音,77微愣了下,听力在虐待中退化了?她摔摔头,推开门,一双如猎犬般的乌黑眼睛看着她,不是水先生,77觉得血轰就升上来了。“水先生呢,他不是因特别功勋,将接任情报站站长之职吗?”因为特别功勋所以之前的处罚已经抹掉,水先生将重新从这里走向他仕途的最高点。77凶狠的吼叫,让新任站长颇有兴味的扬起了眉,“水先生已经自动请调到西伯利亚极训处担任教官,他的任命在今天生效。”77的心沉沉的落到涌泉穴,她丢掉文件,以跌断脖子的速度飞跑,远远的看见那个青衣寥阔的背影,那个清清冷冷,永远淡淡定定如明月般可望不可及的男人,他正登上一架飞机,“先生!”77用尽所有的力气,竭尽灵魂的力量,叫他,他没有回头,飞机的机门哐的落下,隔断目光所及。
77一瞬间,痛得难以自持,心裂欲死!
那架飞机转瞬飞离,在空中渺去。  
在那个冰雪地的地方,在那个了无人迹的极地,有他和她共度的那些岁月,她在那里的分分秒秒,只属于一人,他独自拥有的那些岁月,在那里!
酸楚汹涌如潮淹没双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生冷的大地上,一滴,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露珠……  
不自觉用手一抹,原来……泪已渗满脸颊。
77阖上眼帘,任眼泪潸潸而下。
生命中的残片,将会在悠长的岁月中慢慢湮灭,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人! 
极地里没有花开,海晴,原来冬天过后也不一定有春天会来!
梵志双手持花献佛,佛曰:放下。梵志放下左手之花。佛曰:放下。梵志放下右手之花。佛还是说:放下。梵志:我手中之花皆已放下,还有什么可放的呢?佛说:放下你所有的想念,一直舍去,舍至无可舍之处  
舍至无可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