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6-12

空灯流远: 带着熊猫去穿越 下


16.                  出逃

  天光逐渐移至头顶,推测是正午。
  我和雨雨卷缩的靠着右面墙壁,盯着对面左面墙壁目不转睛。
  略带橙色的光线渐渐移动到石室东边,说明天上太阳相对偏西,下午。
  鸦雀无声,石壁毫无反应。
  然后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轰的一声巨响,石壁崩塌,年久积累的尘埃扬起!
  火药,爆破。
  尘埃尚未落定前,我看到两个人:一个简单忍者的黑色打扮,俊朗挺拔;一个着花纹繁复的鹅黄长袍,翩翩公子。
  俊朗忍者是离鸢,翩翩公子是慕容赤西。
  “文梓哭着求我帮你们,我怎敢拂了美人的意。”慕容赤西潇洒一笑。
  “我怎么记得是你哭着求文梓,求她给你一个挣表现的机会。”离鸢不屑的说出真相。
  尘埃落定,明媚温暖的阳光自缺口倾泻而入,落在我和雨雨饱经折磨的身子上。外面有一棵树枝繁叶茂。
  我本能的向外面的世界伸出手,像一个祈求光明的破布娃娃。受过膑刑的膝盖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又跌坐回地上。
  离鸢的目光定在我身上,又缓缓移到雨雨血迹斑斑的衣袍上。我们无助得像两个残破的人偶,目光空洞,充满悲伤。
  然后他抱起我,慕容赤西抱起雨雨,转身离去。
  十个侍卫从不同方向冲过来,拿着十样不同的兵器。慕容赤西一挥袖,袖底飞出十只冰蝴蝶,阳光下翩翩起舞。它们梦幻一般穿过侍卫的身体。侍卫的眼睛逐渐变成冰蓝色,映着蓝色天空,笔直倒下。
  “有劳了。不愧是慕容公子养的玄幻青蝴,天下奇毒啊。”离鸢道。
  “哪有一公子的舌头毒。”
  “我只是陈述事实。本来就是你求着文梓小姐硬跟来的。”
  
  落雪行宫虽无冰雪白梅宫那样气象宏伟,却是曲曲折折,宫苑深深。我们在宫苑中飞速穿行,一路上闪出无数白梅侍卫,被离鸢和慕容赤西一一解决。远处终于可以望见宫门。
  “你们觉得我会这么简单的就让你们把人带走么,离鸢,慕容公子?”背后有人淡淡的说,音调慵懒得像是在谈论暖春的一次野餐。
  声音明明从后面传来,一抬头却看到苏锦紫站在宽广笔直的路尽头,背后是白色宫门。他眼神冰凉,不知从哪里来的粉色花瓣飘落,划过他苍白的脸颊和微微扬起的唇。他仿佛在那里已经站了千百年。他怎么从我们身后移动到前面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是的。”离鸢简短的说。
  瞬间战斗离开。苏锦紫用的是一把青白色长剑,舞起来如月华白练,美不可言。离鸢袖子里永远藏着一把短剑。他不用招式繁复华丽的长剑,只用一把平淡无奇,毫不打眼的灰色短剑,一招一式短促突兀,让人多无可躲,避无可避。他舍弃剑法的美感,只遵循杀人这个唯一目的。
  慕容赤西则取出腰上缠着的一支软刀,在阳光下明亮耀眼。
  不愧是白梅的主人苏先生,剑法浑然天成,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离鸢和慕容赤西怀里却各多了一个人,多少有些施展不开手脚。我闭上眼睛把头埋进离鸢的怀里,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只听见刀剑相碰,衣袍撕裂的声音,风呼呼作响。
  “如果我说淡儿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会这么拼命要带他走么?”我听见苏锦紫冷笑,“就在昨天晚上,我还抱着他,让他在我身下呻吟,哭泣。淡儿,你是哭了吧?”
  我什么都没说。离鸢只是把我抱得更紧,我们离宫门越来越近。
  我偷偷睁开眼睛,尝试性的像外看。
  忽然天色一变,苏锦紫缓缓抬起左手。
  “淡儿,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忽然红梅满天,梦幻一般无始无终的落下,空气骤然变得寒冷。苏先生的眼睛变成疯狂的血红色。
  那些梅花薄如刀刃,毒如蝎子,漫天而下,避无可避。狐火夜天在苏锦紫面前如同儿戏,不堪一击。慕容赤西召唤出的火蝴蝶在花雨中翩翩而落,如秋后枯叶。离鸢变幻剑法,用剑气在我头顶织出一个透明的保护伞,自己的双手却鲜血淋漓。慕容赤西召唤火蝴蝶努力保护着雯雯,软刀只有防御之力。眼看已经渐渐不行。
  “没想到苏锦紫会用‘红梅染血’,他多少有些疯狂了。等下我把你交给慕容公子,他会想办法带你们走。我留下。”离鸢在我耳边低语。
  “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
  “离公子过滤了。”有人说。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爆炸,震天动地。然后是大风。
  天上云朵纹丝不动,阳光依旧灿烂,面前却挂起大风,吹散了所有红梅花瓣。
  我看到了桓昌雅,他站在我们和苏锦紫中间,暗紫色衣袍在风中飞扬。他笑得依然邪气,表情却多少有些憔悴。
  桓昌雅出现的瞬间,一个人影急匆匆出现苏锦紫脚边,单膝跪下,报告:“先生,青莲教偷袭过来了!五位公子都在尽力御敌。”
  远处火光和人声次第响起。
  “看来我非得再查一遍内贼奸细。”苏锦紫看着他,声音冷得刺骨:“谁告诉你我在盛都?”
  桓昌雅笑了。他笑得恐怖,那是一种压抑着愤怒的笑容。
  “接到你送给我的礼物了,那是白常穿的一件长袍。袍子上血迹尚未干。从冰雪白梅宫到我青莲教所在的江都,至少都有半月路程。血迹未干就说明你早不在冰雪白梅宫了,而是在离江都更近的地方——比方说,偷袭青莲宫最方便最近的一处行宫:落雪行宫。”
  “慕容公子,就麻烦你带着白先走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你做么,白?”
  “你帮我杀了一个叫分刀的人。”雨雨对桓昌雅说,我第一次在她眼睛里看到仇恨。
  桓昌雅回头狠狠看了雨雨一眼,那眼神苍凉得似乎像是刀,可以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任眼底多少决绝深刻的情感,脸上依然波澜不起。
  然后他就出手,飞身前去。
  苏锦紫也飞身前去,衣袂带风,眼睛血红。
  两个人影忽然纠缠在一起,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离鸢和慕容墨趁机带着我们离开。
  掠出宫门的瞬间,我看到苏锦紫向我的方向望过来,嘴唇微动,似乎在喊一个词:淡儿……
  桓昌雅乘机一剑刺入他的左肩,暗红色血液浸湿白袍。
  离鸢伸手蒙住我的眼睛,把我抱得很紧很紧:“不要看他,那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这才察觉,看到桓昌雅一剑刺中苏锦紫的时候,我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慕容赤西已经带着雨雨冲到宫门前。
  宫门处却站着一个黑衣人——白梅的宫门卫,经过地狱般精心挑选的白梅侍者,没有苏先生的允许绝不给任何一个人放行。传说每次选宫门卫都会让五十个侍卫相互残杀,选用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我心里七上八下,抬头看离鸢的脸,微微有些发白。
  “饶是一公子和慕容公子,和苏先生交手,又都受了伤,还带着怀里这两个累赘,恐怕难过我这一关了。我白梅宫门卫周青好歹还是个英雄,绝不放你们过去!”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黑影闪过。
  砰!
  宫门卫就不见了。
  我立马环顾四周。我见识过苏锦紫双眼无法捕捉的移动速度,难道这个宫门卫也会瞬步?
  等了三秒,什么也没发生。
  慕容赤西最先反应过来,表情由惊奇专至惊喜,又转成担忧,一双斜长的眼睛立刻水汪汪的,一张小白脸立刻红扑扑。内心几经起伏,终于激动的喊:“文梓,你担心我,来救我了是吗……”
  “没有,我来救公子小白和韩淡的,搭着救一下你。”
  于是把目光由平视四周转向地面,看到一只熊猫骑坐在倒地的宫门卫身上,表情得意畅快。
  “这叫熊猫压顶!”雯雯用前抓拍拍晕倒在地上的男人。
  “你分明是躲在宫门上,不小心没趴稳,掉下来了……”雨雨鄙视的扫了一眼宫门卫:“白梅的宫门卫就这个水准啊,还不及我们剑阁山庄的倒垃圾的老太婆,人家天天背一大筐垃圾都没被压晕过。喂,晓晓,你是不是把雯雯养得太胖了?”
  雯雯不满的瞪了雨雨一眼,一扭屁股爬起来:“那只能怪晓晓,我身子里有她一片魂。她离我这么近,身上的血味一刺激,右肩换魂那里疼得要命……就掉下来了。”
  慕容赤西立马冲上去给她揉揉肩,理理毛,抓抓痒。在雯雯用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时候,慕容赤西幸福得两眼桃心。
  雯雯的春天终于来了,我暗想。
  离开的时候,慕容赤西拍拍依然晕倒的宫门卫的背,颇为知心的叹道:“栽在文梓手上,你确实是个英雄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是,我也是啊……”
  
  后来我问雯雯,"白梅内部还有我们的人吗,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关在哪里,把有字的烧饼送进来的?"
  “有个屁,都给苏锦紫查出来了。”雯雯说:“这是靖南镖局张镜张镖头帮的忙,说是还咱们救他的人情。他盘下那个专管给白梅给囚犯送饭的小破店,在每张饼上都弄上了这句英文。反正也只有你们看得懂。人家要问,就说是我们店的新花样。离鸢和赤西可是连炸了好多石牢才找到你们的。”
  原来这个世界有炸药啊,我灰心的想,本来我还想学其他穿越小说自己山寨点炸药了卖钱的,没机会了。
  
  镜头切换:
  
  苏锦紫坐在落雪大殿,面如冰雪,两个温婉的侍女为他肩上伤口上药。
  五公子添茗跪地:“苏先生,青莲教的人暂时退回去了。”
  挥手,示意退下。
  他却并不退去,执着的问:“苏先生,拦七公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和断风一起去?先生难道是故意放他们走的?”
  沉默。
  添茗忽然变得激动:“先生为了非要见七公子一面,推迟了偷袭青莲教的时间,现在反被人家偷袭。先生付出这么多夺回的七公子,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让一公子离鸢劫走了呢?”
  “你不问我下一步对青莲的棋怎么走?”苏锦紫终于开口了。
  “在下知道,先生的心思早不在青莲教。不解开七公子这个心结,先生是不会认真考虑青莲教的事情的。”
  是啊,一想到淡儿一天不在身边,就心绪不宁。
  为什么非要等到见到淡儿,才能安心思考青莲的事情呢?
  为什么见到淡儿,又希望他和自己一样痛苦呢?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背叛,独独淡儿的背叛不能让人忍受呢?
  为什么自己又会放他走呢?
  
  
17.                  连遇故人

  逃离落雪行宫后的第二天,我开始吐血。残破的身体终于受不住毒素的折磨,缴械投降。
  半年前刚穿越过来,桓昌雅在我身体里种下了莲花夜凋的毒。当时因为隔着人皮套子,种的不深,加上苏锦紫精心调理,本来已经基本压制住了。
  医师把着我的脉,眼睛透过半月形老花镜直直的看着我问:“公子可是与青莲教结过仇?这是青莲教有名的毒——莲花夜凋 毒素攻心所至。”
  我点头。
  “本来这毒是无药可治。幸亏量不大,发现的早,加上之前的调理也不错,毒素已经去了大半。好好将息一年看看。”
  第二次吐血的时候,离鸢带我来到了这个名叫柳落的小城。剑阁山庄在这里临河的地方开了一家典当行,又在旁边开了一家消息馆,都是正门面对窄窄的落满鸽影的街道,推开里屋的窗户可以看到乌蓬小船,桨橹咿咿呀呀。
  有冷溅荏坐镇剑阁山庄,把庄主白恕行哄得团团转,雨雨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现在回去。还好公子小白在我们穿越过来之前已经接受了剑阁山庄在江南三百六十行中两百三十行,都留下了详细的图纸说明。雨雨在刚穿越过来时在书房看到过这些东西,心中大致有个数。于是我们选其中了一个在柳落的僻静的商铺居住下来,一边以其为中心试着打点雨雨名下的两百三十行,一边休养身体。
  所谓我们,是指我,雨雨和雯雯。离鸢永远是默默的帮我们处理一切杂事(我们对江南商业的了解尚很幼稚),而慕容赤西一开始一直是坐在一边托着下巴扬起眉毛看着我们问:“确定这样做?你确定要搞那个消息馆?文梓,你快跟我回北国吧,不要跟这两个白痴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第三次吐血是被慕容赤西气吐的。
  半年前我们刚穿越过来,初次相见是在一家名为沉芳斋的男色青楼,当时雨雨和雯雯正惬意的享受穿越生活,一边利用公子小白在书房里留下的手记在剑阁山庄设在的三十家江南食肆里搞改革,一边旅行着找我。
  我以为是玩笑,雯雯雨雨也一笑而过,直到我们几经周折逃出落雪行宫,在一家小食肆坐下。那家食肆恰巧属于剑阁山庄。店老板见到雨雨,慌忙喊“少庄主”,茶水伺候,鞍前马后忙得不亦乐乎。店小二递过来的菜单上赫然写着“薯片”和“嫩牛五方”之后才明白,少庄主随随便便一个玩笑竟然得到如此有力的贯彻执行。
  端上来的嫩牛五方不过是嫩牛肉包在叠成五角型的饼内,洒上辣椒和油。远观还山寨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炸土豆片制作简单,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都一样受欢迎,店里好多人桌上都摆了这么一盘。
  雨雨看着这个安静的小店,夕阳从窗外散入她澄澈的瞳仁中。
  她说:“我们坐在这里,宛如一场梦。我都做好了死的准备,最后却还可以和大家一起坐在这里,吃一盘炸薯片。真像一场梦。”
  桌下,离鸢握紧了我的手。
  雯雯已经变幻回人形,把头埋入慕容赤西的怀着,后者宠溺的对她微笑。
  幸福可以短暂的获得。
  我们这才知道,当初玩笑的加入竟然如此彻底的执行,江南三十家食肆家家都有这么两道菜,而且因为方便快捷大受欢迎(肯德基这么多年就打这张牌)。
  雯雯说我们可以更加广泛的利用21世纪理论成果。学校那个老不死的英语老师说过:泰晤士报——TIMES的缩写是:Today information means everything。现在信息就是一切。
  我提议利用剑阁的情报网开了三十家消息馆,连锁经营,把消息分价销售。一级消息一百银子一条,十五级消息十文钱一条,找走丢了的阿猫阿狗不要钱。雨雨出钱,雯雯主外,我主内。
  三十家连锁,快马加鞭星夜交换消息。
  所有的食肆中我们店小二都竖着耳朵听江湖传闻,记在纸上,午夜会有黑衣人骑马而过,收集传闻,送至消息馆。所有消息馆信息联通,流动不断。
  消息馆里供应快餐薯片,你可以选择点一盘薯片坐在这里谈天,和各路江湖人士交换信息,也可以买你要的消息,拿一个嫩牛五方饼快马加鞭,比方说,去杀你要杀的人。
  我腿脚不便,总是带着黑色面纱点一杯茶坐在柳落那家消息馆一张八仙桌前,拿一本书,看上去像在聚精会神阅读,其实暗自留心江湖动向。我负责消息馆的信使选任,消息价值,以及留意人员如出。雨雨在旁边的典当铺忙前忙后,江南又两百家商行的老板每月轮流向她汇报情况,典当铺,食肆,货行,青楼,棺材铺,应有尽有,一应俱全。雨雨一直在后悔没带个算钱的计算器穿过来。每天的忙碌倒遮掩了公子小白那张绝色容颜的寂寞。
  倒是有一天,我偶然翻到她的记账本,看到最后一页写着一堆名字,又全部画上大叉叉涂掉。仔细看,是桓昌雅三个字。
  雯雯在后院储存了一池子熊猫泉的水。每天变成美女张罗消息馆,色诱客人买薯片,小菜,记账,卖消息,然后变成熊猫趴在地上等客人喂她刚买的薯片。我发现雯雯每次数钱的时候都会露出小狐狸一般满足的笑容。慕容赤西总是赖在店里不走,买一堆吃的找一个地方坐在就不挪窝了,眼睛只盯着雯雯看。罢了,反正他有钱。
  离鸢依然在接杀手的工作,只是不再为白梅杀人。他时常星夜出去,白昼归来,短剑虽然灰暗如初,却掩饰不住血腥味。
  
  三月以后,金秋,稀客。
  “稀客啊,张镖头竟然会来敝馆买消息。”我合上手上那册由于无聊画了很多美少女战士人像的周易(反正拿着装样子,又看不懂),隔着面纱仰头招呼:“在下腿脚有些不便,不能站起来迎客了,还望张镖头包涵。”
  张镜在我对面桌坐下,低声问,"七公子近来可好?听说苏锦紫对你施了你膑刑。"
  “无妨,不过是不能再站立行走了而已,每日坐在这里看看闲书也是不错。青莲和白梅现在已经鏖战半年,张镖头从江都远道而来,不知要怎么的消息?若是从江都绕到冰雪白梅宫的密道,这里可是没有……”
  张镜举起一只手止住我的话。
  “你,还恨苏锦紫吗?他那样对你。”
  “你知道多少?”我苦笑。
  “我都知道。包括他对你始乱终弃的事情。”
  我淡笑,嘴角以一种悲伤的弧度上扬。
  “你难道是当桓昌雅的说客。可惜白梅的七公子现在只是个废人了,连自己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都做不到,更别说为青莲杀苏先生。”
  “那你恨桓昌雅吗,那个粉碎了青莲玉佩抢走了本属于你位置的青莲教主?你恨我吗,我帮他做了十年的镖头。”
  我感觉到自己指甲陷入肉的微疼,心像被秋天寻觅果实的鸟儿啄了一口。语调却不变:“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呢。我恨桓昌雅,不过他已经深深的留在了我某个最好的朋友心里,所以算了。”
  抬眼望出去,雨雨正站在院前与账房说话,拿着一把小算盘。
  “至于张镖头,谢谢我关在落雪行宫时你用烧饼传递的信息。”
  张镜忽然站起来,双手作辑,成熟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是诚恳:“如果七公子不恨张某,请接受张某一个不情之请。听说了多起消息馆的信使在半路遇刺的消息,张某已经脱离青莲教了,如果七公子不嫌弃,张某愿意弃了靖南镖局的差事,为七公子的组建一队武功高强,纪律严明的信使。凭借张某走南闯北的镖局经验,绝不会让消息有半点闪失。”
  低头一算,遇刺的信使已经有七人了。
  “上次见面,在剑阁山庄,你还一口咬定在下曾暗派人杀过你,又卖了个人情把你救下来,要化敌为友。这次为什么这么主动的来帮我?”
  张镜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依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曾今杀过我,只是有些事情我既然错下去了,何不一到底。既然陷下去了,何不再陷得深一点。既然你不恨我,那么我又如何能恨你?七公子可是信不过张某?”
  那一瞬间我在心里迅速打小九九,在剑阁张镜有揭穿我是韩淡身份的机会,却放弃了,让我安心养伤,上次他在我和雨雨逃出落雪行宫时也帮过忙……若是想害我,早就害了,何必今天……
  “一言为定。信使方面就麻烦张镖头了!”我冲他明媚一笑,伸出右手,我们击掌为定。
  击掌之后,他的手并不立刻放下,而是停留在半空中。
  我听见他轻轻的说:
  “恕张某失礼,能否再公子一面?”
  “我们不是已经见……”话音未落,忽然清风拂面,面纱已经被他揭起。我直直的看到他经历过岁月洗磨而深邃的眼睛,里面沉底着经验带来的智慧光彩,为我和雨雨绝色皮囊所不及。
  然后他消失在门外。从此作为消息馆信使总司,陪伴在我身边。
  从此我的信使再没有死过一人。
  
  冬天,寒冷,小雪初霁。
  雯雯给我在窗前放了一个暖炉,融融的热着我调养身体用的药。正是早上,客人聊尽于无,我等离鸢回来把我搬到里屋去,外面实在是寒冷。
  消息馆的门在冷风中打开,离鸢一闪而入,带着我治病用的几味珍贵难寻的药材。
  身后跟着一个腼腆的孩子。
  若说是孩子,却已接近青年,眼睛还是初见时那么大,容貌依然清秀。
  “小墨,你长大了。”我先吃一惊,继而微笑,没想到当初的侍童竟然还可以再见面。
  “我怕你一个人寂寞,小墨被青莲教的人捉去,正好被我遇上救了回来。就带回来照顾你,上次你不是说过消息馆缺人吗。”
  小墨看见我,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趴到我怀里:“我,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七公子了!我没想到苏,苏先生会这样对我们家公子……”
  我拍着他的背哄了半天才止住。
  “别哭了,快过来跟我说最近白梅怎么样了吧。”
  小墨哭够了,断断续续说,自从七公子走后,苏先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本来就冰冷一个人,现在更像是雪雕刻出来的,从来没笑过,犯了错的侍卫,甚至包括七个尚未公子,都不是重罚就是杀。白梅内部已经人心惶惶,他们说,说苏先生已经走火入魔了……青莲教教主桓昌雅练了白狐裘的神功,不仅一夜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七经八脉全部贯通,武功无人能敌。他神功练成之后几乎失去人性,对所有白梅的人不分轻重一律格杀勿论,有时候连身边的人都杀,听说只有呼喊公子小白的名字他才会暂时清醒。苏先生对青莲教的人也一样,格杀勿论,江都,盛京之间全是死人……我被捉以后,也以为活不下去了……
  “我走了之后,谁任的第七公子位置呢?”
  “一公子由二公子江流升任,七公子的位置一直空着。谁要说从新选人,苏先生疯了似的要杀人。可怕死了!”
  罢了,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执着。
  我赶快把这些话都拿个本子记下来,定成一等信息留着卖钱。
  “还有,七公子可记得咱们的暗使分刀?传说你逃走的那天青莲教来袭,桓昌雅谁都没要,单单把他劫走了。说是回去就给他施以宫刑,夜夜侍寝,想尽法子折磨,苦不堪言,现在已经瘦成一把柴禾,没几天可活了。”
  很好,记在“八卦篇”里,给雨雨留着。分刀不就是当初石牢里XX雨雨的那个男人吗,被阉了,很好,桓昌雅你对情敌很有一手。原来杀人除了“杀死他”外,还可以“压死他”ORZ
  小墨的用毒十分高超,他说是当年跟我学的,熬药也十分地道,说是我在身上试验的。想着小墨十岁开始跟随韩淡已经七年了,每次韩淡受伤都是他照顾,而我却对他只有穿越过来最初那几个月的印象,心里隐隐有些愧疚。韩淡初入白梅时十三岁,今年算下来也该二十了,没有外出执行任务的话,有七年时间都是和小墨共处的,如果是他,又会怎么待这个孩子呢?
  总之,找到帮我熬药烹茶做杂事的人了。残废以后上个厕所都要人扶着,太纠结了。
  小墨一直留在我身边,噩梦的时候他会把我摇醒,为我重新掖好被子。
  平静生活后面是永无止境的噩梦。管狐使背叛主人的下场是轮回忍受练成管狐使那个结界中经历的血腥惨状直到疯狂而死。每个梦中我愈加接近心里那个恐怖的嗜血的东西,黑暗中睁大的紫眸。
  总是有个青衣女子在前引路,有个绛衣女子断了我回头的路。
  梦中所有死去的人冰凉的手缠绕住我的脖子,地上是深深泥沼,每个韩淡曾今杀过的人都挣扎着要把我杀死一次,韩淡杀人上千,所以每场梦里我都会死过千百次。
  我梦见最信任的离鸢背叛我,雯雯和雨雨离我而去,浑身是血的苏锦紫站在时间尽头说:淡儿,你回来了。
  几次被小墨摇醒的时候,我隐约觉得离鸢站在我的窗外,却从来没有看到他推门进来过一次。或许是把窗外摇曳的海棠树看成他了也说不定。
  离鸢夜里总是要匆匆离去的。乱世盗贼横行,有一个逐渐壮大的团伙,打着“墨焰”余党的旗号,横行乡里。明说是要复兴墨焰,实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壮大自己势力。有时候他们经过的地方,钱物入教,村庄烧毁。这个组织行踪诡异,分坛甚多,从消息馆的情报来看他们分坛下还设末坛,人数庞大。
  关键问题是,他们的坛主,打出的旗号却是墨焰少主人——冷冽。
  事实上我正残废的坐在这里,靠卖他们行踪消息狠赚了一笔钱。
  我把这件事情交给离鸢处理,希望他查出是谁打着我的旗号做这些伤天害理天打雷劈的事情。我可不希望老天爷找我算这笔帐。
  
  
18.                  重返故地
  
  我让人在椅子下装了两个木轮,做成了本世纪第一个轮椅。小墨每天推着我穿梭于消息馆和旁边当铺。
  进消息馆的时候,一群江湖人士正在谈天,离鸢坐在他们中间,眼如明星,谈笑风生,颇有大将风度。我暗想,这样的男人留在我身边,多少有些屈才。
  我进去的瞬间,所有人忽然刷刷的站起来,自动让开一条路,低头喊:“七公子!”
  离鸢把我从轮椅里横抱起来,放在平常坐的临窗的位置上,温柔的笑道:“不知不觉少主在江湖上的声望这么高了。”
  自从离开白梅,他本来绷得紧紧的杀手般的脸也变得爱笑起来,出乎意料的温柔。他总是在我起床前回来,坚持代替小墨为我梳头,仔细的梳理我垂到腰际的长发,一边梳一边注入暖暖的真气,头皮麻麻的,十分舒服。晚上甚至和慕容赤西一起到厨房试验一点从各处听来的滋补偏方。慕容赤西是给雯雯做的,离鸢是给我做的。不过两个大男人的手艺和偏方真不敢恭维,那些什么“干蜈蚣烧鸡”,“蚂蟥蝉蜕炖猪蹄”——绝大部分都被我们偷偷倒掉了。很长一段时间雨雨只要看到屋里有蜈蚣蟑螂爬过,就会喊:“又来虫子啦,可不可以吃挖~~~~~~~~~~~~~~~”
  托他们的福,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厨房都很干净。
  这次我一进门就看到离鸢手里逮着一只褐色死虫子,头上插了一片枯叶子,正在向众人虚心请教,慕容赤西在远处洗锅。不良预感顿时上升。
  “那是什么?”我皱起眉头问。
  离鸢还未开口,慕容赤西远远的就抢先回答:“冬虫夏草哇!性温凉,一年四季都可以补的。文梓以后要怀我的宝宝的,从现在开始补哇!”
  远远的听到雯雯骂道:“老兄,老娘还没跟你上床捏,哪里来的宝宝!”
  一颗冷汗淌下,我抬头问离鸢:“你确定我也需要这个……嗯……孕妇滋补品么?”
  离鸢正色,用哄孩子的温柔语调说:“其实这味药滋阴补阳都可以。肾虚,阳痿遗精,腰膝酸痛,病后虚弱,久咳虚弱……都可以治。”
  众多症状中只有那个“肾虚,阳痿遗精”不停在我脑子里盘旋,憋了半天只憋出个:“你,你,你想干什么……”
  “少主病后虚弱。这几天小墨清洗你床单的时候总是发现,恩,遗精……”
  够了,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遗精两个字说得这么明白吗?!还用这么实事求是,一副“我为少主身体着想”的正经语气说!你,你就不能委婉点吗?!我每天把脏床单东遮西掩累死了,这件事还是被小墨发现了……那摊黏糊糊的东西也不是我自己想弄上去的呀!
  “精满则溢,少主禁欲已久,这是十分正常的。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帮助……”
  离鸢见我脸色大变,终究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又换回哄小孩吃药的口气哄我:“晚上我试着用虫草煮汤,放了少主最喜欢吃的甜莲子,就试一小碗吧?”

  晚饭前,我让小墨把轮椅推到隔壁典当铺去叫雨雨吃饭,有些新到的商业方面信息还要和她说。雨雨不愧是理科生,数学方面的天才,英语考试次次垫底,账目方面却一丝不乱,井井有条,说不定要胜过前世的公子小白。
  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人活到四十,多少风雨曲折没承受过?四十知天命,本该安天顺命的男人竟然哭得像个十岁的孩子,头撞在地上,哭声得声音嘶哑,两只手只在地上乱锤。口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白公子为我们全店人做主啊!”
  雨雨穿着单薄的棉衣背着手站着,两片薄唇咬得紧紧的。看见我,她扶起地上的男人,让旁边两个伙计把他扶下去好生安歇,然后向我走来。
  “江都来的人?”
  雨雨点头:“已经是第六起了。以冰雪白梅宫所在的盛京和青莲宫所在的江都为两个点,中间连一条线,线上所有的城市、村庄都被烧毁了。百姓是无辜的,平白无故被卷入青莲和白梅的争权斗争中,丢了家产性命。我们在江都方向三家铺子被烧了,盛京方向四家铺子被烧。刚才那个人是从江都来的,全店上下除了他躲在枯井里逃过一劫,都死在白梅手下人放的大火中了。”
  雨雨脸色惨白,身子绷得紧紧的。她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孩子。
  “你说,晓晓,教派之间的仇恨有什么重要?权利又算什么?难道苏锦紫和桓昌雅他们自己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我最讨厌那些为了争权夺利而让百姓涂炭的人。我想去一趟江都看看。我要对为我卖命的人负责!”
  “消息馆每天都传来上百条那边的消息,你没必要自己去。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美好,你难道还想回到之前的混乱中去吗?要是遇到桓昌雅又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雨雨斩钉截铁:“下次见面,姐姐我攻他!”
  我不由得怀疑的耸耸肩。
  “江都那边还剩什么铺子?”
  “就剩一间棺材铺了。我们去只能住那里。”雨雨叹口气。
  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凄凉无比。
  
  三天后,三辆马车停在路边。
  我掀开一辆车的帘子,看见雯雯恢复成熊猫状态,蜷缩在长条形的座位一端睡得正香。慕容赤西走过来,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趴在座位另一端闭上眼睛作势也要睡觉。
  “你不帮忙准备,睡觉做甚?”我问。
  “你看文梓睡那头,我睡这头,这样一来我跟文梓‘同床而眠’了,你要为我作证哦!”慕容赤西开心的半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又迅速闭上。
  “少主,我们同乘一辆车好不?”忽然听到离鸢站在我背后说,我竟没察觉到他的接近。
  “为什么?我要和白公子一辆车。”
  “这样我们也可以同床而眠了,方便我保护少主。从这里到江都,一路上那个打着少主旗号的墨焰嚣张得很,不安全啊!”离鸢说得语重心长,能把那句“同床而眠”说得没有一点个人私心,脸皮也是厚到了一定程度。他不由分说从小墨手里抢过轮椅,直接要把我往另一辆车边推过去。
  离鸢最近十分得寸进尺。
  我还记得在沉芳斋,他伪装成倌人霜降的时候,吻过我。那个吻热烈而绵长,是我的初吻。当时刚穿越过来,思想混乱,觉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竟然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当成他抗拒不住韩淡的美貌,一时失态。
  其实他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道。
  于是我和离鸢一辆车,雯雯和赤西一辆车,张镜和雨雨一辆车。
  我特地把张镜从柳落百里外的分馆招回来,让他负责这次出行的警备。武功高强的侍卫三名,料理生活的下人三名,都骑马跟随。小墨留在消息馆帮我处理日常事物,反正我脚不方便时好多机密文件都要他取放,可以信任。
  出发前,离鸢对我单膝跪下,郑重的说:“我依然保持原有意见。根据我最近的调查,从柳落到江都一路上盗贼众多,尤其是墨焰,十分猖獗。居柳落而操纵江南是少主下得相当漂亮的一步棋,没有必要亲自去江都。”
  其实江都,盛京那边的情况,我通过的情报网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雨雨日渐消瘦,冬日寒冷正是长膘的时节,雯雯胖了十斤,她却瘦得锁骨突出。本来就单薄的身体经不出折腾,况且苏锦紫给她上的刑伤到了骨头,冬日隐隐作痛。这个善良的孩子却总是隐而不发,每日挂着牵强的笑容。
  如果不把她心里那个结解开,不知道会怎样。
  雯雯跟我说,雨雨坚持想去江都,倒不完全是为了手下人的命,她隐隐中想见桓昌雅。怀着那么微小的一线希望。她越是坚持,内心其实越迷惘,越是需要我们在她身边。
  我跟离鸢说:“照常出发,抱我上车。”


19.                  墨焰行踪

  马车一路颠簸,摇得我腰酸屁股。因为消息馆和雨雨商铺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我们星夜兼程,争取七天内赶到。
  于是夜里理所当然的睡在疾驰的马车上。
  我一合上眼睛就会出现炼狱般的烈火和幻觉,所以一直强打着精神靠着车窗看离鸢拿着缰绳赶车,为了不睡过去,手臂都被自己掐紫了。
  本来夜夜都是噩梦,没好好休息过,加上旅途这一劳累,我不知不觉还是睡过去了。
  噩梦如故,这次是被冻在冰冷的极地,千万根冰锥依次插入身体,浑身是血。远处依然是高高在上俯视我梦境的紫眸。
  梦中我嘶哑的嚎叫着,哭喊着,全身寒冷,瑟瑟发抖。
  忽然有声音遥远的呼喊:“少主,少主……”
  那个声音十分温暖,像三月的春风拂面过来。我向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手,梦境破碎了。
  我身上盖着离鸢温暖的裘皮大衣,躺在他坚实的怀抱里。他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抱着我,真气绵绵不断的从他身上传入我的体内,暖如春天。就是这股暖流化作声音,冲破了我寒冷的梦境。
  离鸢低头看我,"少主又做噩梦了。"
  “其实前几天我除了找虫草,还为少主寻了一味药。”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暗红色盒子。
  “干蚂蟥,死耗子什么的我不吃。”我立马表态。
  离鸢温和的笑笑:“这次不是了。这是天山派的离魂散,吃了可以无梦的一觉睡到天亮。只是……有些副作用。不过少主最近的体质虚弱,这点副作用可以发热健体,倒不是坏事情。”
  他从盒子中取出一粒红色大药丸,轻轻掰开我的嘴放进去,又取水让我咽下。
  不就是安眠药嘛,高考的时候又不是没吃过。那几天我可是越吃越精神,我妈还找药店说人家卖假药。
  这次药效发作得很快,我渐渐昏昏然,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有,大脑一片麻木。离鸢身上好舒服,又很暖和,他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很可靠,就靠在睡过去吧。
  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像是棉花糖软软的。
  怎么觉得不对捏,下面热热的,像有一团火积在胯处,焚烧全身。
  这种发泄不出去的炙热感好难受……
  我不舒服的扭动着身子,烦躁得哼出声来。
  朦胧中觉得有人解开了我的腰带,衣裳一松,露出了里头的白棉亵衣。吃了药大脑就是运转慢半拍,我哼出“怎么回事?”的时候,离鸢手已经轻轻握住我勃发肿痛的分身。
  “这安眠的药兼具泻火的作用。少主久不床事,精液郁积,只要把精液泄出来,身子自然会清爽很多。情欲上的事情是郁积不得的。”朦胧中听见离鸢安抚的解释。
  好不舒服,太难受了……这,这药的副作用敢情是“春药”?!
  离鸢的双手开始在我分身上摩挲,时而转动,时而滑动,甚至对下面的玉囊也悉心照料。
  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下面如火如炙,那一根竟然竖起来了!那种苏锦紫不曾直接给予过我的快感强烈得另人颤抖,一阵一阵袭来。
  隐约中感觉到离鸢的身体紧紧贴在我背上,隔着薄薄亵衣顺着我的脊椎往下吻,他的嘴唇滚烫,动作急促。
  渐渐的我呻吟着,我要得愈急,他给予得愈慢,仿佛故意折磨人一般。
  “少主,你知道么,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他一只手松开了我的下体,顺着脖子抚摸到脸庞,最后按在我唇上,放进去,“你总是暗示,从来不给予。其实你是个残酷的人。”
  “呜……你快点…… ”嘴里含着一根手指很不舒服,呻吟变得含混。
  “少主在求我?”他故意加快手下套弄的动作,他的手指红肿的铃口轻轻刷过,指尖抠弄按压,强烈的刺激令我差点跳起来。
  “我,我求你,快点……”
  大脑已经失去一切思考功能,我立马答应。果然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那说嫁给我。”离鸢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我带你走遍天涯海角,去每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呜,呜,不行……”
  “那说爱我。”
  “不行……我们都是……男人”我好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性。
  “少主说过,少主这世可是个女人。”离鸢拇指在我的红肿的端口惩罚般的一按,我立刻疼得叫出声来。
  所以的理性全盘崩塌,我最后不记得嘴里低低呻吟出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只感觉离鸢满意的咬了一口我的耳朵,把我换了个姿势横放在他怀里。
  是我眼神迷惘看错了?离鸢对着我下面低下头……一阵酥麻的感觉直冲脑门!
  离鸢先是含,再是吞,然后开始上下吞吐,吸吮,我感觉分身弄得快炸开了。淫乱的吸吮声中我全身滚烫,气喘微微。艰难睁开的眼睛看到自己的下体在离鸢的嘴里进出,这场面比在学校看的BL动画片刺激百倍!小心脏要受不住了……
  感觉顶端被重重的吸了一下,终于射了出来,酥麻混着愉悦在体内炸开。射出的前一秒离鸢吐出了分身,白色的液体喷了他胸前一片,有一些还沾到了他的脸。恍惚中似乎看到离鸢若无其事的舔了舔嘴角,看着他把我的东西吞了下去.我已经喘得不上气不接下气了,大脑依旧不运转,满足了男人的本能后,继续满足人类普遍需求——气还没喘完就睡过去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感觉到离鸢在我耳边吹气:“这次是我给予你,少主可是什么都还没有给予我,依照我们的约定。”
  他的声音极度颤抖,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马车正过一个村庄。
  离鸢已经恢复常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体贴的问要不要停下来吃早餐,还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动作自然的替我换上。我瞪了他一眼,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解开我的脏衣服,换上一件新袍子,动作干练。然后抱我下车。
  我一下车雨雨就赞扬说:“七公子,你的新袍子好好看啊。”
  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不过昨天事后,我身子的确清爽了很多。
  我们在村外停车,三个侍卫倒好,另外三个随身仆人一路骑马跟随,没睡好觉,已经人马疲顿。
  慕容赤西自告奋勇的要和张镜一起去村里找开门的饭馆。
  良久之后他们回来,脸色很难看。张镜说,不用找了,这个村庄没人,是个死村。
  井水尚好,只是被染成血红色,房屋都在,里面的东西却一片狼藉。
  人——一个都没有了,通通填井了。四口井通通血红,井底尚见残肢支出水面。
  “这里里江都还有六天路程,为什么这样?”我问张镜。
  “这一带假冒少主的墨焰多有活动,说不定是他们抢劫民财,杀人灭口。”张镜沉思了一会儿回答。
  “离鸢!”
  “属下在。”
  “我让你追查墨焰已经半年了,怎么没进展?!”
  离鸢单膝跪下:“属下追查不利,甘愿领罪。这个墨焰五年前就存在了,一直在积蓄实力。只是最近一年乘着青莲和白梅的冲突渔翁得利,才为江湖所知。他的组织十分庞大,要摸清底细还需费时日。”
  话声刚落,忽然一阵风声,一只暗标破空而来,直冲雨雨。
  张镜一挥手挡下,暗标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两声干笑,声如秃鹫:“我道这村里还剩下谁没杀干净,原来是新客人,送钱财的。那边两位女扮男装的绝色美人可以留下来做压坛夫人。”
  当时就听见雯雯一声怒吼:“你这个呆子,看清楚那可是两个大男人!压坛夫人摆着老娘这个惊天动地的美女不要,要那两个大男人做什么?!真没眼见……”
  敢情是那男人眼神不好,一眼看漏了变回人形的美女雯雯。慕容赤西赶快上前安慰说,"文梓,他不要你没关系,我要你就好了……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和雨雨表情不变,只是听到“压坛夫人”四字时嘴角轻微抽动,被雷到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灌木从中相继走出十余人,都手持刀剑,面相不善。为首的是刚才数漏雯雯的呆子,二十七八,生的干瘦,走路却一步留下一个脚印,内力应当不一般。
  “在下是墨焰第二十三分坛坛主,黑鹄。阁下可以选择交刀,我们可以让你们选择死法,要不可不保证下场了。”
  离鸢袖里刷的抽出短剑,被我举手制止。
  “都有什么下场?”
  “一来井还没填满,可以再装人,二来兄弟们半月没碰过女人了,三位美人不论男女可以……”说完目光淫秽的从我身上扫到雨雨身上,最后落在雯雯身上,惹得慕容赤西一脸愤怒。
  “你们的总坛主听说叫冷澈?”雨雨问,她的思维总是比我独特,知道哪些问题更有价值。
  “是啊,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啊!坛主总是派左右使者出面住持事情,难见真面,可是听说比名贯江南的公子小白还要美,那可是尤物啊!”
  暗中操控墨焰的人比雨雨还美?!不可能吧?MS全江南就是我长得比他好看一点点了……江南的美人立刻在我大脑里转了一圈:公子小白和韩淡当然不可能……苏锦紫,不行他的脸一想起来就恐怖……桓昌雅,不行,他太邪气……离鸢?偷偷瞟一眼,英俊是英俊,却不是美人……难道是外国人?囧
  雨雨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忽然甜甜一笑:“告诉你我们是谁吧。你面前站的就是剑阁山庄少庄主公子小白,旁边坐着的是白梅前第七杀手韩淡,再旁边是白梅前第一杀手离鸢。那位是前晋南镖局总镖头张镜。在美女旁边蹲着的那位是北国极地白狐教慕容教主的少公子。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因为死人是不会把话随便乱说的。”
  黑鹄表情顿时一变,他急退一步隐入同党之中,同时发射出六枚暗镖,镖镖对准我们六个人死穴。
  张镜抬手弹出六枚银针,针针命中暗镖,哗啦落一地。
  张镜出手的瞬间,离鸢抽身而出,闪到黑鹄身前。不愧是墨焰的分坛主,黑鹄吸一口气腿往地上一扫,竟然扬起满地沙土,屏蔽了离鸢的视线。
  比武的时候,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我只看到四处沙土乱飞,颇为热闹。几块打到黑鹄一个正要逃跑的同党身上,那人当场砸晕了。
  尘埃落定,离鸢的上衣似乎破了,短剑直指黑鹄的喉咙。
  黑鹄忽然咯咯的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
  “你们可以杀了我,但你们永远杀不了墨焰的教主。你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哈哈哈哈……”
  离鸢一剑划破他的咽喉,在黑鹄尚好的丝绸衣服上擦干净短剑,沉默的转身,跪下,抬头:“属下追查墨焰不力,请少主惩办。”
  “不用了,”我叹气,“你已经道过一次歉了。”
  离鸢解决事情黑鹄的时候,其余人已经解决了大部分余党,少数跑了,我们也并不追。抓了九个人,捆起来。我问雨雨和雯雯怎么办。雨雨沉吟了一会儿说,就那三个侍卫把他们送回柳落让消息馆的情报部审问,有什么信息都挖出来,不论方法。
  雨雨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紧绷绷的像一根过度拧紧的纤细琴弦。看上去笔直坚强,其实脆弱不堪。
  她强装出来的镇定,能坚持到几时?离江都和桓昌雅越来越近,她的内心却越来越封闭,仿佛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要一意孤行。


20.                  公子小白的抉择

  江都说是还剩下一间棺材铺,其实只有半间,院子东边一溜房子早被火烧了,就剩下两间作坊和一个大堂。晚上我们只能睡棺材作坊。
  正是隆冬大雪,江都街道两边的房屋上覆盖着厚重的白色,沉寂得像睡美人的城堡。
  能逃难的人已经逃难了,剩下老弱病残和死人孤独过冬,谁都不说话。
  我坐在棺材铺柜台前一本一本翻看这一个月的账目,雨雨推门而入。
  “在看什么?”
  “这个月的棺材卖出三百二十一副,平均一天十副有余。有钱人家死了才买棺材,穷人不过随便找破席子一裹埋了。光是有钱人这个月至少死了三百个,苏锦紫和桓昌雅杀人也真不分阶级啊。”我合上账本叹气,那口气却化为白烟散入冬天寒冷的空气里。
  “柳落消息馆总馆飞鸽传书,说我们送回去的九个墨焰教徒和押送的三个侍卫全被毒死在城门外。”
  “什么!”我一惊,本对这九个人的审问寄予厚望的。
  “到了柳落却进不了城,这说明什么?”雨雨冷静的抛出问题。
  “难道……我们有内奸?!”
  “对。这次三个侍卫是你亲自挑选的,对江湖毒骗之术该是颇有防范之心,能给他们下毒应当是相当熟悉的人。城门外历来是送客接风的地方……”
  “是我们自己人假借接风洗尘之名请他们喝酒,把三个侍卫九个囚犯通通毒死在城门外?”我灵光一闪。
  “而且若是外人下手,应当选在回程的遥遥路途中截住他们,应当离我们的势力越远越好,何必冒这么大风险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这说明了一点:杀他们的人就是内奸,而且很可能和三个侍卫熟识!”
  但是我不明白一点,若是墨焰动的手,为何连那九个自己人都一齐杀了?把他们收归旧部多好。难道这九个人身上掌握着什么让墨焰必须杀自己人灭口的东西吗?
  “那我们飞鸽传书回去吧,让情报部仔细验尸。”我抽出张白字,低头想想,细细写上一堆要求。
  
  到江都已经三天了,街上总是飘荡着一股尸体的味道,家家门窗紧闭,家属哭丧的哀戚声音已经绝迹,四处是空荡荡的寂静,偶尔有风烛残年的老人和尚未掩埋的尸体。这不是屠城,而是大大小小几十场战争洗荡后的残存。恐怕冰雪白梅宫所在的盛京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是冬日稍微温暖的下午,雯雯雨雨沉默的走在街上,离鸢推着我新制的“轮椅”,影子斜斜的拉得老长。长街尽头是高高在上的青莲宫,金碧辉煌一如初见。
  忽然有婴儿断续哭啼。
  隐隐从街巷间传来。
  寻过去,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弃婴,脖子上有一道口子,似乎有人为他放过血。
  看到婴儿的时候,所有人脸色煞白。
  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不下三十个刚出生的孩子的尸体堆在地上,已经被寒风冻硬了,如同冰雕。孩子身上都有伤口,脸色青紫,失血而死。
  “离鸢,看看这个孩子能救吗?”我问。
  “不能了,血已经被桓昌雅吸光了。”巷子里一扇木门颤颤悠悠打开,门里有人低声回答。
  “谁?!”离鸢前一步当在我们前面,袖里短剑已经出鞘。
  “少主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在青莲宫见过一面。在下欧阳衡,青莲近卫军总督,参见少主。”
  门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目光如炬的看着我,缓缓跪下。虽跪下,却不低头,那张刚毅经历风霜的脸直直对着我。我隐约记得他,在我拿着清廉玉佩去找桓昌雅的时候,在青莲宫高高台阶尽头遇到的第一个人。他见到玉佩后对我缓缓跪下,说:“青莲近卫军总督欧阳衡,参见教主。”
  “欧阳衡!你怎么有脸在这里?”离鸢冷冷的责问。
  “你们认识?”
  “随少主离开青莲教之前,我常和他搭档执行任务。现在他升任近卫军总督了。”离鸢淡淡阐述,“据我所知,少主在青莲宫中桓昌雅奸计时,他明知道这是陷害,却没有出手阻止。现在居然有脸叫一声‘少主’,确实有趣得很。”
  “在下虽没出手阻止,却也没出手协助。在下想既然少主贵为白梅七公子,自然不会被当时场上那些缩头鼠辈应当难到。苏先生把少主救走时,在下一直提着剑暗中守护,怕有一丝闪失。事后剑哐当一声落地,像是有千斤重。”欧阳衡率直的回答。
  说话间,雯雯已经抱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暖在怀里。慕容赤西拿出一些药品给孩子敷上。婴儿的哭声只是渐弱,眼看已经不行了。
  “血被桓昌雅吸光了,是什么意思?”雨雨忽然问。她一直沉默的站在我们旁边帮雯雯救婴儿,手却止不住颤抖。
  “白公子?”欧阳衡看到雨雨,一惊,“没想到阁下也来江都了!”
  “你认识我?”
  “白公子在青莲宫时,桓教主亲自交代在下负责公子的一切安全保卫工作。公子要出任何差错,在下人头难保。”欧阳衡解释道:“自从公子离开青莲教,桓教主求得了江湖上难得的一件宝贝——浴血白狐裘。本来练这个神功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和绝对平和的心境,要是心绪稍稍波动就可能走火入魔。桓教主思公子心切,在下再三劝阻说教主心绪未宁,不宜练功,教主不听。那是正值白公子被苏先生捉去,他派人给桓教主送了一件你的血衣……”
  “于是桓昌雅心就乱了,神功虽然练成,可是却嗜血如命。每日为了压制嗜血冲动,要饮纯洁婴儿血三碗,是么?”慕容赤西淡淡的补充说。
  “阁下如何得知?”欧阳衡被说中心事,惊问。
  “因为鄙人家中曾发生类似事情。祖父最后服毒自尽。”
  “难道阁下是……北国慕容家?!”
  “正是。”慕容赤西手放在孩子身上,温柔的把真气灌入孩子体内,头也不抬的回答。

  孩子最终没有救成,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稚嫩的小脸逐渐泛出紫色,哭声微弱下去。最后小小的心脏停止跳动,变得冰凉。看着他幼小生命的逝去,所有人都沉默。雯雯伏在赤西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雨雨别过头去,眼角隐忍的泪光。
  木门内是一间温暖的小屋,烤着火炉,炉边并列放着三个摇篮,里面分别睡着三个熟睡的婴儿。都是欧阳衡从弃婴中捡回来的。有些孩子幸运,伤口不深,血取得不多,还有获救的可能。
  “桓教主每日都要杀一个婴儿取血,尸体就堆放在这外面。在下每日都来看有没有可以救的孩子。这里本就是民不聊生了,多一条命是一条命。看到少主回来,在下松了口气。桓教主本来就不当即位,如果少主愿意重返青莲住持大局……在下甚至盼望白梅打过来,结束这场争斗。”
  “青莲玉佩已经毁了,而且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一切尚好的时候我要即位都不行,何况现在?”我叹道。
  “这倒不一定!”忽然听到雨雨朗声说道。
  她站起来走到中间,身子单薄,面色如雪,一点红唇咬得紧紧的,又松开,声音朗朗:
  “晓晓,你依然没有自己的觉悟。在这个世界里,你不叫晓晓,你叫冷冽,青莲宫的合法继承人。青莲宫,青莲教怎么样,实际上是你的责任!最近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回来?是不是冥冥中苍天让我们了结这段孽缘。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们站在了解一切的路口,就像命运马车车轮下的一粒石子,可以把车轮前进的轨道弹入正确的方向。”
  这个孩子,这么多天想的事情,是这个么?
  “我们怎样做?”我冷静的问:“你不能控制剑阁山庄里的武林高手,你能动用的只有江南二百三十家分店的护院和警备,加起来则其精英不过五百人。再加消息馆的张镜训练的二十七队护卫使,总共不到千人。”
  “一千人当然灭不了青莲和白梅,但是暗杀桓昌雅勉强够。我希望桓昌雅死后,晓晓你即位,掌权青莲,好好对待对百姓。如果你掌权青莲,苏锦紫可能会缓和对青莲的政策,我们可以议和,休养生息……”
  “雨雨,你还爱着他,是吧。不然听到他走火入魔时,你的手不会抖得那么厉害……”雯雯的声音轻得似乎要化入暖暖的炉火中,如同一声叹息。
  话音未落,门忽然开了,有人倚着门框妖冶的笑。
  雨雨瞬间面色如土。
  “白,到了江都也不来和我打声招呼。我可是找遍了全城才找到你啊。”
  和上次见面相比,桓昌雅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以前我只用“邪”来形容他,现在变成“妖邪”了。他披着紫色云纹雕花裘衣,凤眼愈发妖媚,双颊深陷下去,脸色却带着病态的绯红。最为显眼的是那双总是邪笑的黑瞳,如今变成走火入魔的深红色,像燃烧的火焰。
  他全身上下都是诡异危险的美丽。
  “白,你是来跟我回去的吧?这次我再也不放你走了。昨天我杀了端菜的小童,因为他胆敢只准备一个碗。还有一个碗是给你留着的……”
  说着桓昌雅就伸手要捉雨雨,被离鸢一剑挡住。
  桓昌雅的手撞在离鸢灰色短剑上,细细的划出一条口,而离鸢被震得哐的一声剑落在地上。
  “你真因为人家少端了一个碗,就杀了他?”雨雨不可置信的问,眼睛瞪得想铜铃一般。这个善良的孩子很少听到残忍的事情。
  “是啊,美人。”桓昌雅笑得灿烂。
  啪!
  美人上前一步,一扬手,一个耳光打在桓昌雅脸上。
  桓昌雅用手摸摸脸,也不恼,只是笑:“白,跟我回去。”
  慕容赤西和离鸢同时出手。
  慕容赤西召唤出焰火一般的红蝴蝶,蝶翼翩翩,在雨雨身前形成一个结界,离鸢欺身前去,短剑织成密集的银网,洒向桓昌雅,看不见的剑气划过的地方,器物一分为二。一瞬间两人用处了最精妙的术法。
  那一瞬,我以为我们要赢了。
  下一瞬,我就看到飞溅的血液,一点一滴温润的落在我的脸上。离鸢和慕容赤西在他面前如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离鸢的剑法破了,桓昌雅的手直接穿过他的胸膛,空气变得比室外还要寒冷,所有的蝴蝶在霜寒之气下如冰块落下。桓昌雅用鲜血淋漓的手抱住雨雨的腰,他血红眼睛神智迷惘,声音嘶嘶如鬼魅:“我要杀了所有的人,带白回去。”
  这句话,在场所有的人都信了。
  忽然,雨雨仰起头,封住他的唇。
  这个吻不长,如蜻蜓点水,桓昌雅却一震,眼底一丝清亮闪过。
  “桓昌雅,我跟你回去,现在就走。不要理会其他人。”
  那一刹那,我看到的是公子小白的坚定和决绝。雨雨侧过头,左眼流下一滴清澈的眼泪。
  桓昌雅一手搂着雨雨,挥展衣袖,如大鹏展翅斜飘出门外。消失在夕阳之中。
  无人能及的轻功。
  雨雨回头,嘴唇隐隐说出两个字:“救我。”
  所有的一切欧阳衡看在眼里,却既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出手阻止。


21.                  月上青莲 上

  桓昌雅的手直接穿过离鸢的胸膛。
  离鸢脸色灰白,站得笔直。
  桓昌雅手往回一收,带出很多温暖的血。
  桓昌雅带走雨雨后,离鸢才吐一口血,缓慢的倒下。
  慕容赤西迅速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封了穴道,强行止血。伤口离心脏不过差之毫厘。
  离鸢勉强说:“少主,万不可接近桓昌雅……”
  欧阳衡说要帮我们救出雨雨,慕容赤西强烈反对他插手,理由是桓昌雅劫走雨雨的时候,他没出手相救。
  “一边是当前教主,一边是名正言顺的少主,在下哪一边在下都难以出手。况且在下不做无用之功,当时的情形下,要胜桓教主的是不可能的。”欧阳衡解释说。
  “不做无用之功……这就是你放着那个救不了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哭的理由吗?”慕容赤西冷笑,“真是好理由。”
  我问雯雯,你觉得呢?
  雯雯仔细想了一回:“他救另外三个孩子确是事实。如果当时欧阳先生出手,再加上桓昌雅,我们可能就都死了。”

  雨雨被劫走已经三天了。消息馆和剑阁的各处人马到江都郊外秘密集结最快需要五天,整顿需要两天。也就是,七天后上青莲宫。
  晚上天冷,时不时飘雪。没有床,所有的人都睡棺材作坊里的地铺。离鸢受伤了受不得地上的潮气,脸色苍白,渗着冷汗。
  姐姐我实在看不下去,决定无中生有就地改造出一个床。抱来稻草垫底,找多余的衣服铺上,又用包袱布包了个枕头。最后我一拍棺材盖,神气的说:“离鸢,你睡这里!”
  “我选的这口棺材可是上等木料,挡风,防潮,埋到地下五十年不坏的,而且比其他棺材宽一尺,睡起来又舒服。天气要是再冷点,还可以把盖子关上,推拉式的……喏,就把棺材盖这么轻轻一推,就暖和了。”我得意的解释。
  离鸢虚弱的瞟了我一眼,叹道:“少主,你就这么想埋了我换新男人吗?”
  抗议无效。我强行要抱起离鸢往新“床”上扔。离鸢本来是习武之人,看上去不胖,可要韩淡这种纤弱身子去抱,哪里抱得动ORZ我抱着他的腰往上提,连提几次都没反应,他的身体仿佛生根在地上一般。最后我终于因为用力过猛,栽倒在他受伤的胸膛上。
  就听见离鸢一声惨叫。
  “对,对不起,压倒受伤的左胸了吧。”我慌忙爬起来。
  却被往下一拉,顺势压在身下。
  “少主真笨,你压到的是右边。”离鸢的声音苍白却有几丝笑意。
  “那你惨叫个甚,叫得人家以为我非礼你!”
  “说道非礼,少主好久没有用上次给你的安眠药丸了吧。最近一直在想白公子的事情,不是失眠就是噩梦。”
  奶奶的,我以为他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马车上的那幕现在想起来都是面红心跳,吃药的时候上当受骗了,完全受骗了!
  “你竟然没告诉我那个破药有,有春药的效果!以后再骗我吃这种破安眠药,小心我叫小墨毒死你……”
  离鸢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我脑袋瓜一转,问:“敢情这本来就是春药,附带安眠效果?”
  离鸢笑得狡黠:“本来天山派叫它催情丸,只是有个副作用,服药之后人会昏昏睡去……”
  很好,离鸢,你等着。等你伤好了,我一定让小墨调制更腹黑的药弄死你,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到花呀草呀树呀通通催情。目前最低等的是人兽XXOO,姐姐我要你跨越种族进行动植物XXOO。
  正遐想得开心,忽然觉得不对,皱起眉头:“离鸢,你准备把我压到什么时候?不要以为是伤病人我就会同情你……让我起来!”
  推他,推不开,离鸢闭上眼睛正经的说:“就这样抱一会儿吧。属下大伤未愈,身体寒冷,请少主分点真气救命。”
  P话!能把什么都说的这么正经,某人脸皮也真厚到一定程度了!给老娘让开,妈的,抱这么紧推都推不开……你真的受伤了么,是装病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离鸢不情愿的侧过身子,让我从他下面爬起来。狼狈爬出后抬头,正看见张镜,脸色比离鸢还白。他看着我,尴尬的一点头,转身要往外走。
  完了,他在想什么……误会啊,天大的误会啊!
  “张镖头!”我气愤的一拍棺材板:“帮我把这个装病的人扔到棺材里去,盖上盖子!”
  张镜立即折回来,抱起离鸢往棺材里一放,只听“砰”的人肉撞击木板声,离鸢微微眉头一皱——这次可能真痛了,张镜下手不轻。
  从此离鸢就改睡棺材了。
  “说到棺材,方才欧阳总督说有一个救出白公子的方法,不知七公子觉得妥当否?”张镜正色说。
  “说。”
  “桓昌雅走火入魔以后,青莲宫几无宁日。他清醒时是分明的,一到真气逆流走火入魔的时候谁要不小心靠近他,少有能活着回来的。所以宫外经常都要向里面抬入棺材……”
  “而我们这是一家棺材铺……”我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
  “欧阳总督还说,现在白梅和青莲鏖战,青莲有一万人聚集在盛京和江都之间的资州,内部实则空虚。如果潜入救人不成功,则可一千精锐人马突袭青莲宫,杀死桓昌雅,强行带着白公子。”
  “这些都是欧阳衡说的?”
  “是。”
  “你觉得他想要什么?为什么帮我们?”
  “他想少主即青莲教主之位。他是个从不做无用之功的人,这次给我们的策划中必然藏着目的……”棺材里头闷闷的传出离鸢的声音。
  我一拍盖子:“病人好好养病。张镖头先说。”
  “张某和离公子意思一样。张某觉得欧阳衡想的就是第一个潜入计划不成功的话,我们可以突袭青莲,杀死桓昌雅,七公子即青莲教主之位,这样江南可少些血光之灾。”张镜道。
  “我觉得也是。”我微微叹一口气:“他杀不了桓昌雅,却寄希望于我们这勉强的一千人马。欧阳衡这个人实在难以理解,他救了三个婴儿,却让另一个救不了的婴儿在外面雪地里哭了半日。口里喊着‘少主’,三天前和桓昌雅对峙的时候却不出手相救……”
  “张某以为他故意没出手是因为他早算计好了,要是桓昌雅带走白公子,七公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暗中传信告诉桓昌雅我们当时所在位置的,就是他。张某以前在他手下做过事情,欧阳总督是个重‘道’的人,为了他心中的道,什么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罢了,现在按他的计划办吧。只是潜入的事情千万不可让他参与。
  正想着,雯雯胖胖的扭进棺材作坊,径直走向她的地铺,趴下,团成毛茸茸的一团。
  来江都天数比预想的要多,熊猫泉的水不够用,所以雯雯暂时又由美女屈居熊猫状态。张镜走后,雯雯一直在调整睡觉姿势,最后决定翻个身肚子朝天,方才安顿下来。
  一只鸽子扑棱棱的斜飞入窗户,停在我手腕上。腿上系着信纸。我拆开细读,然后扔给雯雯。
  信上写着柳落情报部是验尸报告,说所有墨焰的人身上都有一个黑色纹身,像一朵黑色小小的火焰。纹身有区别的,似乎火苗越多地位越高。
  “我会注意这个。”雯雯打了一个大大哈欠,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台上的鸽子:“晓晓,我们晚上吃鸽子如何?”
  “熊猫不是只吃竹子么?”我问。
  “P!不知道么,熊猫是杂食动物。”雯雯鄙视的告诉我。
  “就是嘛,我们家文梓什么都吃的。文梓你不早说要吃鸽子,我给你逮去!”慕容赤西兴高采烈的走进来:“今天晚上我们吃鸽子炖蚱蜢……”
  雯雯听到“蚱蜢”两字,表情立马荡下来了。
  倒是离鸢敲敲棺材盖说,多煮一点,给少主留一份。
  慕容赤西像是想起什么东西似的说:“对了,韩淡。去救白公子的人马一千不保险。极地白狐在江南有很多分庄,我可以召集那里边的人过来。大约有一千人。”
  “私自召集人马不是需要有教主令么?”我问。
  “是啊。我们有啊,上次在剑阁山庄你和文梓不是得了一个假教主令么?”他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拿去找工匠加工得像真的一点就可以了。到时候我拿着那个令牌号令各庄,我好歹还是慕容家的公子,谁敢怀疑我手上的教主令是假的。”
  雯雯低低的说,赤西,其实你不用参与进来。这是我和七公子的事情。
  慕容赤西把刚才那只信鸽夹在腋下,高兴的走出去,回头说:“谁说不是我的事情?桓昌雅现在走火入魔了,要是白公子在他手下有个三长两短,文梓你和韩淡怎么办?别忘了你们换过魂的。你要是死了,谁给我生可爱的小宝宝哇?”
  背后追过一块砖头:“再跟你说一遍:老娘还没跟你上床捏,生什么宝宝~~~~~~~~~~~~~~~~~~~~”
  月亮挂上西方微白的天空,照得青莲宫如琼楼玉宇,高不胜寒。
  
  
22.                  月上青莲 中

  盖上棺材板后,我不舒服的在离鸢身下扭扭身子。离鸢笑道:“早知道这么挤,就把我平时睡那口棺材抬出来算了。那可比平常棺材宽一尺。”
  “那可不行!那么大一口棺材放在一堆小棺材里,你也不怕人家打开验尸。”我急忙否决。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少主只能将就了。”说罢把我往他怀里拉了拉。我十分不满,无奈棺材内部空间狭小,不往他怀里躺就没地方了。
  七天来事情是这样安排的。我让消息馆的精英扮作过往商贩,在江都郊外五里的地方安营住下,暗中等待。慕容赤西拿着那块假教主令又从各地骗来将近九百人散入江都附近的小城,那里本来因为战乱几近空城,九百人还是装得下的。
  这些都是以防万一。
  要是今夜的潜入成功了,我打算让这些人通通打道回府,每个人发点跑路费。白跑一趟比打一场死一堆人好很多吧。
  况且我也没有真和青莲教干上的意思。昨天早上有白衣男子出现在棺材铺门口,我笑脸如花的问他要买棺材吗,他只递给我一张叠好的宣纸,转身就走了。
  打开,字迹我认得,上面只有五个字:
  勿惹桓昌雅。
  苏锦紫的字一向龙飞凤舞,很漂亮。可是传个小纸条有必要写在斗大的洒金宣纸上么,摊开有快张八仙桌那么大了。我上课和雯雯传纸条可是用的一指宽的破条子。
  不过很佩服白梅的情报网,苏先生的意思很明确——告诉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月光清冷的照着院子里放着五口并列的棺材,两口空的掩护,三口留给张镜和他挑选的两名武功高强,擅长寻人的消息馆使者。我本来很想跟着一起去,想着膝盖上的伤,只能空空叹气。雯雯的武功一般,慕容赤西要留下号令他骗来的人马,离鸢又有伤,真正入宫的只有张镜和他手下挑选的使者。不是我不相信张镜,只是心里像绷着一根弦,怎么都坐立不安。
  背后忽然传来离鸢的声音:“少主想跟着去?”
  我回头,看见他站在月光下凤尾竹婆娑的阴影里,怒问:“你不是伤病人吗?还不快回去躺下,想吹风冷死啊!”
  离鸢上前一步走到月光下,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多谢少主关心。属下连躺七天,已经无大碍了。虽然不能和桓昌雅对峙,但是带少主去一趟青莲宫,再人不知鬼不觉的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一语说中我的心事。
  离鸢拉开预留出的一口空棺材说,把我抱进去。我等他进另外一口空的,他却一弯身子也钻进来了。
  “棺材可是很阴冷的,冬天躺在里面一个时辰肯定全身冰凉。两个人会暖和一点。”
  无奈的摇头。罢了,念他是病人,供给他点体温吧。
  不久听见张镜过来的声响,他低声吩咐过两个使者后,他们进了其他三口棺材。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欧阳衡派来运棺材的人到了,五口棺材一并拉走。
  只是扛我们这口棺材的人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沉,像抬死猪。”
  我气愤得想踹棺材板一脚,却被离鸢悄悄按住手脚。
  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贴在离鸢身上,不觉得冷,不久就犯困了。连打两个哈欠后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棺材已经在进青莲宫某个僻静的角落。进宫的细节是欧阳衡打点的,我又一觉睡过了所以错过了现场见识的机会,颇为可惜。
  踹踹离鸢,他表情不甘不愿的从我身上爬起来。推开棺材盖坐起来,四下无人,旁边就四口空棺材。阴风嗖嗖,颇为恐怖。
  “张镜他们人呢?”我揉揉没睡够的眼睛问。
  “早走了。少主睡得香,属下摇了三次没摇醒,就放弃了。少主可不可以先擦擦口水。”离鸢递过一张手帕。
  一摸,果然睡出口水了ORZ
  身上有欧阳衡绘制的青莲宫地图,我早用红笔圈出桓昌雅常住的寝殿,另外还有一处地牢,一处书斋,都是雨雨可能出现的地方。这三个地方张镜和两个消息使正分别潜入。
  正犹豫去哪里的时候,离鸢手往地图最深处一处不起眼的配殿一点说,白公子最有可能去这里。这是一座没有门窗,本来用于幽囚身份较高的人用的地方,地方幽静隐秘,桓昌雅很有可能把白公子藏在那里。
  
  到那座宫殿有些偏僻,离鸢抱着我走过很所沙沙作响的竹林,夜间经常会有各种奇异的响声,枯枝断裂,或者宿鸟一声叫都让我眼睛瞪得圆圆的,汗毛倒立。
  “少主放心,没有人跟踪我们。”离鸢拍拍我的脑袋,安慰道。
  他的手忽然在我额头上方僵住了。因为前方响起三声清脆的掌声。
  “离公子这么简单的就绕过青莲宫三重侍卫走到这里,桓某实在佩服。”
  前方石阶上枯树阴影边,站着一个红衣人影,月光下笑容若隐若现。
  桓昌雅比七天前相见更加消瘦了,也更加邪气。他脚尖轻轻一点地就落到我们面前。
  离鸢把我抱得很紧,冷静的看着桓昌雅,但从他微微发白的脸色上看,事情并不轻松。
  “你们猜对了,我是把白关在前方那座秘密宫殿里。但是白不会跟你们离开,所以两位请回吧。”桓昌雅冷冷的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没有动手,眼睛不是上次见面的神迷意乱的血红色,反而是正常的黑色。
  “少主要我来救白公子,没救到人我怎么能走?”离鸢镇定的回答。
  桓昌雅的声音忽然压得很底,变得比冰还冷,仿佛极力要克制住什么似的。
  “你们最好快走。白不愿意我杀你们,所以我现在可是极力克制着杀人的欲望。趁我还克制得住,走。”
  离鸢抱着我,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顺着石阶往下走。
  二十阶之后,忽然把我往旁边枯草丛里一抛。
  飞身向上,袖里短剑映雪,半途中截下桓昌雅从背后发出的毒针。
  “你果然不会白放我们走。”离鸢冷笑。
  桓昌雅的眼睛恢复了红得发指的血红,浑身散发着危险的紫气,他的笑得几近疯狂:“我是想过白白放你们走,可是还是想杀那个韩淡,怎么都忍不住。白愈想救他我愈想杀他,哈哈哈……”
  桓昌雅徒手。离鸢把短剑向我这边扔过来,竟然也是徒手。
  月光下红色和黑色身影寂静无声的纠缠在一起,诡异如画。桓昌雅强大得不像话,轻轻一掌竟然推断了旁边的枯树。离鸢看上去和七天前完全不同,他所有的动作超出了我理解的范围,完美的速度和力量,掌风劈过的地方物质一分为二。
  离鸢为什么忽然有了可以跟练过白狐裘神功的桓昌雅过招的实力?
  温度骤然下降,我看到有血溅出,却不知道是谁的血液。
  正紧张中,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清澈的笛音。吹笛子的人似乎不懂音韵,只是断断续续吹着,那声音似呼唤,又似探寻。
  桓昌雅听到这个声音,忽然抽身而出,红衣一闪向台阶尽头飘去。
  受伤的果然是离鸢,受了桓昌雅一掌,右边胸部的伤口又裂开,鲜血迸出。
  “我本来以为拼劲全力可以在他手下过二十招的……”离鸢苦笑道。
  我学小说里撕下衣服勉强给他从新包扎止血后,离鸢重新抱起我,不是出宫,而是沿着桓昌雅消失的方向,继续向地图上秘密宫殿的位置走。
  冥冥中觉得,那断断续续没有调子的笛声是雨雨吹的。

  密殿终于在沉沉夜色中露出轮廓。很小,碧绿色的琉璃瓦屋檐,坚实的楠木建成,无门无窗,不知道进去的暗道在哪里,不知道里面有谁。
  我让离鸢仔仔细细围着宫殿转一圈,找耗子洞。这间宫殿建成也有些年头了,再坚实的木头也经不住耗子磨牙。
  离鸢郁闷的找了两圈,还真找到三个耗子洞。
  前两个洞很深,七拐八拐的没用。我把雨雨发明的潜望镜伸入第三个耗子洞,洞只拐了一个弯,我把眼睛往潜望镜前一凑,看见了大殿内部的景象。
  竹筒传音,雨雨的潜望镜是用竹筒嵌上镜子做的,可以隐隐传出里面的声音。
  大殿内部十分昏暗,点着蜡烛。雨雨背着烛光坐在地板上,长发散下,周围是散乱的衣衫。
  身子美如白玉,却什么都没穿。
  她仰起头,我听见她轻轻问站在面前依然穿着那袭红衣的桓昌雅:“七公子他们,来了吧?”
  
  
23.                  月上青莲 下

  雨雨仰起头轻轻问:“七公子他们,来了吧?”
  桓昌雅的不答,绕到她身后缓慢跪下,从后面抱住公子小白完美无瑕的身子。手很用力,勒得雨雨微微皱起眉头。
  “你知道他们来了,所以才用笛子唤我回来,不是么?”隔了一会儿,桓昌雅冷笑一句,线条俊朗的脸上有一种妖邪之气。
  桓昌雅宽大的手穿过雨雨浓密的墨发,又顺着清瘦白皙的脊椎滑下,像是抚摸一件珍藏已久的艺术品,眼睛里燃烧着疯狂:“可是白,你却不明白,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我抢白狐裘,与苏锦紫争天下,不过是为了你。练过白狐神功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大——我可以轻易的杀任何一个人,比方说你一直在乎的韩淡。只有真正的强大才能把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只有天下归我,才没有人能把你抢走……”
  烛光中看不见雨雨的表情,只听见她低低的问:“天下和我,你选哪一个?”
  桓昌雅的手在雨雨背上微微顿了一下,扳过雨雨的脸,眼神中邪气流转,缓缓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有有了天下才留得住你——我自然要天下。”
  又是一声低低叹吟:“你不知道你和苏先生争天下,死了多少人么?”
  回答是一声轻笑:“懒得管。”
  “懒得管”,桓昌雅真说得出来。角度不好,我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竹筒,雨雨忽然向我这边回头,想必是镜片反光被她注意到了。
  雨雨转头的瞬间,桓昌雅一掌向我这个方向劈来。
  “谁?!”
  离鸢先感觉到杀气,抱起我飞身掠走。方才趴的地方木石飞溅,一面墙轰然倒塌。
  桓昌雅抛过一件白色袍子裹在雨雨身上,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仿佛要压碎碾坏一般。雨雨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我,表情听天由命。
  桓昌雅冷冷的望着我们,说:“白不会跟你们走,他答应永远留在我身边。”
  离鸢放下我,挡在桓昌雅和我之间,声音波纹不起:“放了白公子,要不我连你带他一起杀掉。”
  “就凭你?”桓昌雅不屑一顾:“一个时辰前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何必这么急着找死?”又转念一笑:“不过也罢,你不找死我也会杀了你的。”
  桓昌雅掌掌逼人,招式如繁花应接不暇,杀气却似十二月的冰刀咄咄逼人。离鸢果然只有招架之功。但是每一招离鸢竟然接下了,面色如土,硬接一掌时脚步略有踉跄,但瞬间又以短促致命的身法反扑上去,招招险峻。
  我忽然领悟到为什么两次和桓昌雅对决离鸢都不用短剑。上一次他把短剑抛给我,一方面是怕有个万一我有防身之器,另一方面怕是要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况且目前的桓昌雅绝非刀剑所能伤,倒不如舍了这些无用的东西,至自己于绝境,方能牵扯出体内一丝一毫的潜力,绝处逢生。
  离鸢用身体阻挡在我和桓昌雅之间。
  一招不慎,吐出一口鲜血,我不由惊叫一声。
  “少主,不用担心,桓昌雅现在抱着白公子,行动多有不便。属下好歹是白梅的第一公子,多少能争个平手。”离鸢并不回头,背对着我说。
  桓昌雅哼一声:“少逞强,我虽抱着白只能一只手出招,可你也要步步小心怕伤了你主子要你带回去的人!”
  离鸢轻笑:“那可不一定。要是在下实在不喜欢少主平时与白公子太过亲热的样子,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他,也不无可能。”
  桓昌雅一听,又抱紧了怀里的人。担心一松手就被劫走,所以死死的抱在怀里。低头看他脸色微红,秀发渐乱的样子,不禁束缚住了脚步,怕颠着怀里人。
  离鸢乘势抢了先机,一掌下去正中桓昌雅胸膛。掌风所至,雨雨身上划出一道伤口,血流了出来。桓昌雅眉头一皱,一手横劈过来,离鸢肩部鲜血淋漓。
  这处密殿建在一处悬崖上,下面是冬季干枯、露出尖利碎石的河床。青莲宫本是依山而建,正面临着繁华都市,建高台以显示高贵,又以白石台阶相连,而宫殿后部则隐藏在山中。
  几招拆下来,接近悬崖,几棵枯松长在悬崖边上,风动影摇,愈发显得险峻。
  最后打斗就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注意,就落入深渊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我看到离鸢远退一步时,桓昌雅轻巧的在悬崖顶点转了个身。
  就在这时,他怀里本来一直听人摆布,一副任天由命表情的雨雨忽然脚尖点地,身子往后倒。转身时的力道很巧妙,稍微一个不平衡便站不住脚,总是桓昌雅也没防住怀中人这一招,身子失了平衡。
  “我一直在等这一刻。”雨雨说。
  两个人眼看要双双跌入悬崖。
  雨雨甚至还回头对我绝美一笑。
  桓昌雅忽然双手发力,把雨雨往前一抛,嘴唇微微动了动,听不见说了什么。
  清冷的月光下,红衣就翩翩落入万丈峡谷。
  雨雨落在悬崖上。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站住,白衣飘飘,表情凄绝,像丢了魂的娃娃。
  “桓昌雅已经死了,你放信号,现在我们的人围攻青莲又九层获胜希望。”
  第一次见到善良的孩子那坚强的一面,像是经霜的梅花,九曲严寒之下延续的那一线气骨。
  “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桓昌雅走么?因为能杀他的人,天下只有我一个人。他在我面前不过是没有防备,偏偏要逞强的孩子。我有一千次机会杀他,我只是在等你召集人马。”她在我旁边坐下来,语气沉重:“我知道你们若来救我,必定需要集合人马为后盾——现在他已经死了,青莲教主的位置空出来了。现在青莲教内部空虚,我们外部又有人马围困,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即位,按我之前说的,安定江南,平息战乱。”
  “原来这么多天你心里琢磨的,是这个。”我缓缓的说:“你竟然差点和他双双落入悬崖。”
  “苍生为大。两个人的孽缘性命和江南战乱之下无辜死去的人相比算得了什么。我今生能够回来,不过是做前世的解缘人。我不是公子小白,不能给他所想要的东西。”目光转向别处,眼神渐凄凉。
  很久以后雨雨告诉我,桓昌雅把她往上一抛时,在她耳边说的话是:“没有你的天下,我不要。”
  
  寻了枯枝败叶生火,燃起了预定的孔明灯。随着明亮的纸灯越升越高,宛如启明星。
  宫外渐渐传来厮杀声,愈来愈近。
  离鸢伤的不轻,我和雨雨为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原地等待。不久张镜和欧阳衡双双出现。
  张镜先是一脸担心,上下端详了我一翻,确定衣服上溅到的血是离鸢的不是我的之后才舒一口气,半跪下汇报:“得到七公子和白公子的信号,我们的人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兵堂,礼堂,刑堂。如欧阳总督所说,青莲教这次人都派往外面去了,内部空虚,加上突袭得隐秘,局势基本已经控制住了。”
  “辛苦你了,也欧阳总督了。”我瞟一眼欧阳衡,他还是那副沉稳却看不透的神色,一面说一面试探他的神色:“待天亮后把所有中级以上舵主也好,使者也好——通通聚集到青莲宫正殿,我要继承青莲教教主之位。”
  欧阳衡点头领命,看上去俨然已经认这个少主为半个主子了。倒是张镜担心的问:“那桓昌雅……”
  “他已经死了,不必担心。”
  欧阳衡转身办事去了,临走时却回头望了一眼雨雨。张镜留在原地,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罢。”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一笑之下张镜像是傻了,我本来是想笑笑缓和一下气氛,不想韩淡这副皮囊还真倾国。我看到他闭起眼睛,吸了口气,才用比较严厉的口气道:“张某认为七公子不该身犯险境,既然救白公子的事情已经交给张某了,今天私下潜入,难道是信不过张某?”
  不等我解释,又接着说:“没受伤就好。公子身上本来就有旧伤,桓昌雅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张某,在下,心里……”
  旁边一直沉默的离鸢十分不满道:“张镖头放心,少主有在下看着呢。”
  言外之意是“少主是我的,你瞎操什么心。”
  敢情他吃飞醋了。
  张镜回头狠看了一眼离鸢,脸上立马多生了一层寒霜:“张某现在在七公子手下做事,自然不能责怪主子。只是离公子作为属下,却不对主子行为多加劝诫,反而怂恿,理当责罚。”
  我就知道偷偷跑出来会被骂的。张镜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算了,忍忍听着吧,说够了他自然会走。

  天亮了还要开个“换届大会”,登这个青莲教主的宝座——决不能让雨雨的苦心白费了。
  说道教主位置的事情,雨雨嫣然一笑:“你的青莲玉佩不是碎了吗,我给你找了一个人,省得为服民心再去杀人——信十天前就寄出去了,那人也差不多该来了。”


24.                  血染碧池

  天空微微鱼肚白的时候,我进入青莲大殿。天空阴冷,我却只穿了件淡蓝色的夹袍,心里暗骂TMD。但是看到殿内站着的那堆青莲高层,心里平衡多了——他们大多只穿了睡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张镜和慕容赤西带着人提刀守在殿前,面如冷霜,眼神如电,一副“敢动就杀了你”的表情。
  我进去的时候,大殿正中的雪狐皮铺垫的宝座已经被占据了——雯雯舒服的躺在那里,时不时扫殿下人一眼,黑白相间的皮毛映着白色狐狸皮,毛茸茸的一团,看上去十分暖和——遂坐上宝座,抱起雯雯取暖。
  雯雯肚子底下好暖和挖~~~~~~(慕容赤西怒视我,吃醋了?)
  逗逗雯雯,手暖和了,殿里的人等得也差不多了,气氛紧张得很。最为紧张的是青莲玉佩被毁那次,在桓昌雅指使下对我刀剑相向的那些人。
  微微咳嗽一声。
  噗通跪下三个人,磕头:“少主饶命!前些时候加害少主,是桓昌雅那妖孽逼的,迫,迫不得已啊!”
  接着又跪下一排人,头咚咚咚的往地板上磕,仿佛不是长在自己脑袋上的。
  赶紧制止,有些人是奸臣,还有些人的确情非得已,当时不过装装样子,没有真正要害我(如欧阳衡)。对于后者我是打算再用的,要都磕头磕傻了怎么办啊?
  虽然有一年管理消息馆的经验,但一下子给我这么大一个青莲教——难度很大啊。于是回头对身后的离鸢说,帮我整顿一下,但是不要见血。
  离鸢撤掉一些人,废了武功赏些银子,让他们各自散去,自食其力。剩下的调整职位,有升有降。欧阳衡的近卫军因为诛贼有功,皆赏。
  只是有一件事情:青莲宫的人武力镇压下去了,被桓昌雅派出到宫外的那几千人会乖乖听话,认我做教主吗?毕竟教主凭证——青莲玉佩被桓昌雅毁了。
  只能先让欧阳衡派人去交涉。
  事毕,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头,跪下磕头叫我“教主”,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叫来药堂主管,吩咐:“离鸢公子伤的不轻,让最好的大夫来诊治。”离鸢帮我住持政事的时候站得笔直,玉树临风,不愧是白梅前任一公子的风姿,其实暗自不知忍着这伤痛多久了。
  药堂主管是个六十岁的老先生,面色蜡黄,像是长期被中药材泡过似的。他见到我时眼泪婆娑,一双手不住的颤抖,做不成辑,眼看倒下要拜。老人家的礼怎么受得起哇,慌忙扶起老先生,请到上座。自己站起来,还一个晚辈的礼。
  “教主长得好像冷夫人。夫人当年病的时候,正是老朽医治的,没有回天之力啊……当时少主才不到五岁,应当不记得老朽了吧?”声音苍老,却包含温暖,难得在众多人中还惦记着韩淡。
  “冷澈去年遇到一些变故,好多事情不记得了。难得老先生还惦记着,实在……”总不能说我穿越了啊,要不老人家以为我不但失忆了,而且傻了。
  “人命天定,所谓世事明如镜,前程暗似漆,谁也不知道教主会遭遇现在的种种变数啊。失忆的事情老朽无能为力,可教主的腿,却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药堂有些西域过来的藏红花跌打散,对恢复筋骨有奇效,教主可以试试。”声音十分陈恳。
  答应每日去药堂试药后,想一下又说:“白公子最近身子不好,烦劳药堂想法子找点良药给他补补。”

  几日在青莲宫,无所事事。那日青莲宫的大会散去后,坚强撑住的雨雨像忽然短线的人偶,整个人瘫软下来。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桓昌雅第一次囚禁她的那栋小楼,不再下来。
  任欧阳衡每日去端茶送水,都是朱门紧锁。欧阳衡说做了公子小白的护卫工作,就要负责到底。由着他去了。
  雯雯跟着慕容赤西出宫,散去用假令牌骗来的极地白狐江南各个分部的人。这件事情早晚要传到赤西他爹爹耳朵里,所以要趁早打算。
  我让人把放在棺材铺的轮椅搬进宫了,找了个小童推着满青莲宫乱逛。今天恰巧到一处偏僻宫殿,进朱门就看到一池碧水,冬日里竟然有几片碧绿的荷叶,小小一只红莲骨朵斜插出水面。
  有人正对着这一池碧水发呆。
  敢情他不是有什么想不通,要跳水吧。
  我让小童退下,喊:“离鸢。”
  他抬头看我,眼神一霎拉间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喜悦。我问他“你在干嘛呢,钓鱼呀?”之后,表情才舒缓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教主应当不记得了,这里是教主小时候和墨雅静小姐一起住的冷宫,现在是荒废了。”他语气温柔:“教主方才来,我以为你想起来了。”
  “你说你一直跟随我。那当初韩淡,恩,我小的时候,你也在青莲宫?”
  “我是自幼跟随墨雅静小姐的,到青莲宫后苦学武功,明里会帮青莲教执行一些任务,暗中像欧阳总督保护白公子一样,护卫少主和墨小姐。”顿了一下,见我发呆,离鸢指着面前的一池水笑道:“这莲花还是墨小姐当年栽种的。这池子连着地底下的温泉,莲花一年四季都有。”
  “离鸢,你知道以前的事情我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包括和你在一起的记忆。你不……生气吗?”这个问题以前一直问不出口。
  忽然觉得被抱起来。离鸢把我从椅子里抱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坐在莲池边上,脚边碧水如温玉。
  “我不仅生你气,而且十分恨你。”暖暖的气流在耳边轻轻说:“你对我许下承诺,却又什么都不记得,我当然生气。但是正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我才得以这么接近你,看到笑的你,发呆的你,生气的你。仿佛我的转世重生,是给我们一个从新开始的机会……”
  前面开始还正常,后面怎么就成“我们从新开始”了?“喂喂,我们还什么都不是吧。”不满的抗议。
  “教主,我们都同棺材而眠了,怎么能说什么都不是呢?人家说‘百年修得共枕眠’,睡一个棺材要修多少年的缘分啊!属下一定会对教主负责的,请教主放心!”离鸢说得斩钉截。
  我怒道:“P话!睡个棺材就要负责,早知道我就丢几只蟑螂耗子到你棺材里去,要你负责到底!”
  末了,在他怀里调整个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离鸢,墨焰的事调查怎么样了?”
  “教主放心,消息堂现在可以调用青莲管情报的风堂资料,正在查办中。”离鸢的声音恢复一派正经。
  “白公子现在不出门了。”
  “属下其实很理解。江湖上传言桓昌雅本来就一直心仪公子小白,却苦于对方对他不但没有心意,反而十分憎恨。这次白公子失忆是苍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必定更加炽热的去爱这个人。这种爱必定在白公子的心中留下了痕迹,他需要时间遗忘。”
  “这就像我对教主一样,只是我死了教主一定会立刻找其他男人。”离鸢略微停顿,一脸伤心的叹口气,忽然又兴致勃勃:“要不我们来打赌,只要我不死,教主就不找其他男人!”
  “离鸢,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囧……不过你说过我给过你承诺,是什么承诺?”
  “教主现在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要求你兑现。”
  忽然匆忙跑进一个侍卫,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朗声道:“启禀教主,之前慕容教主派出与苏先生交战的五千人由空蝉禅师率领,现在正在返程中。只是,只是禅师派人说,没有青莲玉佩就不承认教主的名位,看来要反攻青莲……”
  沉声道:“离鸢,你和欧阳衡负责整顿军务。”
  又对侍卫说:“请张镖头来见我。”
  
  张镜来的时候,我还是靠在碧池边上,离鸢不甘不愿的找欧阳衡去了。
  张镜一看到我便惊道:“教主怎么坐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水边湿气最大了!”伸手就要抱我起来。
  “不用了,这样挺好。这水是暖的。”我仰头感激一笑,又恢复严肃:“我们消息馆的人有多少?”
  “加上白公子的人有一千三百,单算六百。慕容公子的一千人已经着手遣散一半了。青莲宫中归于欧阳衡帐下有大约两千近卫军可用,人马上我们占据劣势。不过教主放心,只要张镜不死……”
  忽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冲着我。
  张镜拔刀挑落箭,大喊一声:“来人!影卫!”
  门口,墙角,殿内立刻闪出三个影卫,一人持弓,两人拿刀,对着的却是——我们!
  早该料到,没有内应空蝉断断不会轻易反攻青莲宫!
  我坐在地上形同废人,张镜挡在我前面一面照应我,一面搏斗。三个影位都是高手,使的都是未曾见过的招法。
  张镜最终输了,他一刀插入一个影卫身体里尚未拔出时,被他同伴从背后刺中。张镜走南闯北时练就了一身滴水不漏的好刀法,要杀他只有拿人肉为盾,抓住他尚未拔刀的那一瞬间。
  他直直的倒下我前面,我爬过去,抱住他,扯开衣服试图包扎伤口。
  “七公子……张某还是更喜欢叫教主七公子。”张镜脸色苍白,眼睛看着被刀刺穿的腹部,抱歉的微笑:“对不起……张某以为取得天下,七公子会开心。”
  伤口旁边,尚未被血模糊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火焰刺青。
  七个焰尖——墨焰的左使的标志。
  嘴唇隐隐吐出两个字,光彩从他瞳仁里渐渐散去。
  朦胧中感觉到两个影卫前来,愤怒充盈了身体,眼前竟出现了噩梦中才有的鲜红色,世界逐渐扭曲,所有的动作到眼前都如慢镜头一般。
  侧身躲过其中一把刀,左手伸手插入那人身体。有谁在哀号,血溅了自己一脸。第二个人刀落下来,可惜我更快,左手尚在前一个人身体里未拔出来,右手已经握住他的心脏。
  我听见自己怒极反笑,笑得风轻云淡:“我废的是腿,不是手。别小看了白梅七公子的实力。”
  
  
25.                  又见白衣

  雯雯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坐在血泊中,抱着张镜的尸体。残阳照进年久失修的冷宫,把四周笼罩在一片炫目之中,一池碧水映得深红。
  真相大白。

  兵陈城外。
  秘密出宫。
  离江都不远的小镇,到青莲宫只需要一夜路程。有家两层楼的酒肆,外面开着一树稀疏的杏花,座椅整洁光亮,店小二笑容满面的给客人斟酒。
  离鸢掀开帘子,抱我进去。闻到黄酒暖人的香味。
  “今年杏花开得真早。”我对最里面靠墙桌子上的人说。
  苏锦紫还是穿着一袭白袍,冰封雕像一样坐在店堂最深处,面前摆着两杯黄酒,一碟肉。
  “江都外面就是空蝉带五千兵士,你真有胆子约来见我。”声音依旧冷,眉毛微微拧起,错觉么……觉得他脸上有一丝担忧。
  离鸢温柔的把我放在苏锦紫对面的凳子上后,在旁边找了张空桌坐下,要了碗酒,暗中护卫。
  “即使我不出来,青莲宫里那点人马也早晚会被空蝉摆平。”我笑道:“你知道桓昌雅自恃功力高强,把大部分人都让空蝉领出去了,宫里没剩多少。况且自相残杀的事情我也不想做。”
  “对了,我忘了你现在是教主了。冷教主,你觉得我会帮你吗?”揶揄的口气,“说不定我会杀了你。”
  从“淡儿”到“冷教主”,天上地下的差别。
  “我是来谈交易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喝杯黄酒再说。外面寒气还是很重。”表情依然不动。
  喝了一口,温热的酒刹那暖入五脏六腑,才知道方才在外面的确受了寒气。
  “苏先生最近兵力也大多派在盛京外边,内部其实比较空虚,你就不怕被墨焰抄了老底?我经营消息堂有些时候了,到现在都没摸清墨焰的底细,敢情他们是想乘着鹬蚌相争,来个渔翁得利?你若不救我,回师盛京,他们就趁空蝉灭了我们之后,再偷袭疲惫不堪的空蝉。要你不回师,他们有可能偷袭冰雪白梅宫,让苏先生后院起火……怎么都是赢。”一口气分析下去,不知道苏锦紫赞同多少。
  “照你这么分析,我还是回师的好,免得后院起火。”苏锦紫把玩着酒杯,微微冷笑。
  不好,不能让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继续解释。
  “不管怎么你选择,日后墨焰都是你白梅的最大敌人,很可能和你两分天下。我付出了惨重代价抓获了墨焰左使,得到不少情报。我今天来——”顿一下,喝口酒,一口气说完:“就是谈个交易:我保证帮你除去墨焰。你帮我解除江都之围。”
  说完,忐忑不安的望着他的脸,寻找一丝感情外泄的痕迹。
  “冷教主还在想怎么利用白梅啊。”放下把玩的酒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脸,表情复杂得说不出是喜爱还是悲伤:“不行,你的条件不够,你拿什么保证你不再背叛我。”
  豁出去了。
  “我身边死的人太多了。如果你这次救了青莲,我愿意随你处置……做你的男宠也可以,像前一次一样。”
  咔嚓,离鸢的方向传来酒杯被捏碎的声音。有杀气升起又被强行压制下去了。
  我想回头看他,发现自己拿酒杯的手不稳,瑟瑟发抖。一转身,重心不稳,重重跌在地上。意识过来之前,已经发出一声哀鸣。扶着桌脚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淡儿!”终于肯喊这个名字。
  座椅被推开的声音,被人抱起来,抬头看到苏锦紫那张再也掩饰不住担忧的脸。他的一只手抚摸过我的无力支撑的膝盖,一只手紧紧环住我的肩,那双眼睛仿佛要看到我在我身上烙下烙印。
  “你瘦了。”喃喃的说。
  睫毛微微一颤,苦笑,声音低若蚊语:“背叛主人的管狐使是要受惩罚的,夜夜梦魔,哪有功夫养好你留下的伤。”
  “你当时不该跟断风回来。”
  “我只是回来赎罪。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又成了废人,你还要我怎么补偿你……”叹息一声,喉中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你应该留在青莲宫,派信使出来。何必亲自……”
  “我若不来,你必定不信。毕竟我已经背叛过你一次……”
  肩头被人紧紧搂着,他垂地青丝拂过我的脸颊。苏锦紫把我紧紧按在他的胸前,仿佛今生今世不在放手,任时光在这间无名小店流转。
  我能感觉到这种深刻的悲伤,炽热得爱恨不分的情感。
  “淡儿,不要担心空蝉,我也不用你管墨焰。乖,回青莲宫好好把伤养好,然后回到我身边。”
  苏锦紫抱起我,轻轻放回来时乘坐的青帘马车上。离鸢脸色铁青的跟在后面,彼此如同陌路。好歹离鸢也曾以第一杀手的身份为苏锦紫工作了七年。
  眼睛里全是心痛,俯身在我耳边温柔的说,淡儿,对不起。
  
  马车飞驰,渐渐远离了那家小酒肆。车里只有我和离鸢。
  于是放松下来,靠在车角落里,学雯雯卷缩起来。乍暖还寒,春天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教主,戏演的太过火了。连做男宠这类事情都许诺了。”离鸢安静的抗议,口气十分不满意。
  “感情不到位怎么演得像?不施苦肉计他又怎能答应帮我?再说我身子就没养好是事实,不然怎么说吐血就吐得出来?”瞪他一眼:“倒是你,临走了店小二还追上来,非要你赔那个捏碎了的酒杯。”
  如离鸢所说,桓昌雅爱公子小白爱得炽热,必然会在彼此身上刻下痕迹。同理,苏锦紫爱韩淡爱得深刻,心底必定还为他残留了一个角落,不管里面装的是爱恋还是仇恨。我不过是抽丝剥茧利用这段感情。
  但谁能保证,我不像雨雨那样,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呢?
  “教主说查明墨焰很多情报,是真的么?”隔了一会儿,又问。
  “目前只查出张镜是墨焰左使。墨焰最高的是从不露面的总坛主,其次是左右两位使者。张镜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跟我说,我只不过编了编,骗苏先生罢了。”
  说道说了两个字,只是时机未道,不能明言。离鸢,还要麻烦你再协助我一程。
  离鸢缓缓抱住我,隔着衣服用体温暖和我冰凉的身子。我听见他说:“等会儿回去,白夫人就该到了。你要喊她一声‘姐姐’。毕竟白公子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她请来。”
  对付空蝉,兵刀和怀柔都要用。
  
  
26.                  白衣含笑

  空蝉,这个名字我听过。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在地牢里,桓昌雅低声说过,“这双眼睛,可是被空蝉的绝明杖毁了,周围气脉禁绝,这一辈子是见不到光明了。”
  事实证明是屁话,我不仅没瞎,高中时那八百度近视穿越过后还便没了,姐姐我眼那叫一个尖——逮雯雯偷吃的一逮一个准!
  正是这个空蝉被桓昌雅委以重任,率领五千精锐高手在外与苏锦紫鏖战。正是这个空蝉和他的五千人不服我的教主地位,围困江都,准备反攻青莲宫。我和雨雨手上的人,加上慕容赤西尚未遣散的人马,充其量不过三千——还都是乌合之众:消息馆的间谍,商铺的护院,镖局的押运……会点武功的都算上,人家一看是像赶集。
  正是这个原因,我以“随你处置……做你的男宠也可以”为条件,让苏锦紫帮我解江都之围。我要让追随我的人活着,而且活得比大部分人要好!
  
  马车飞驰。躺在离鸢的怀里,隔着衣服感受他暖暖的温度,真是件惬意的事情。他的手指若有若无的轻敲着我的脊椎,像哄小孩睡觉。敲得我痒痒的,昏昏欲睡。
  通过欧阳衡提供的密道,绕过空蝉的大军回到宫中时,一夜已经过去,晨曦方至。宫门前立着两个人影,靠着一棵枝干遒劲的枯树,晨光中模糊得像幻像。
  雨雨笔直的站在宫门前等我们,旁边站着冷溅荏——韩淡的姐姐,公子小白的继母。
  “你,终于肯下楼了?”见到雨雨,我略舒了口气。
  “母亲大人来了,小儿怎能不出来迎接?总关在一栋旧楼里,摸遍我们一起用过的东西,看遍我们常看的风景,他也不能回来。”雨雨看了看冷溅荏,咬着嘴唇慢慢说:“是我请她过来的。她也有权知道桓昌雅死了,应该来看看他堕崖的地方……毕竟我们同样爱过这个人。”
  “虽然我是单恋,而你却有一场完整的爱恋。”冷溅荏苦笑,然后把悲伤的目光投向我,声音凄绝:“小澈,他死了,我的缘也了了。关于白狐裘的那件事,你还恨我么?姐姐不是有意背叛你的。他说过,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傻子……”
  我叫了冷溅荏“姐姐”,雨雨叫了她“母亲”。孽缘人不在了,孽债一笔偿清。剩下的日子是在花红柳绿中从新开始,还是长跪青灯佛前,就看个人选择了。雨雨选择了后者,冷溅荏则以“剑阁山庄白夫人”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不管走那条路,都值得人祝福。

  雨雨说为了教主之位而预备的人正是冷溅荏。苏锦紫的大军从江都郊外包抄空蝉的人马,我们三千人自内城向外攻,两头夹击,使空蝉如汉堡里夹的肉饼,进也不是退也无路。瞄准时机,我和冷溅荏登上江都高高的城门,停战谈判。清廉玉佩不是唯一证明少主身份的方法,还有一个方法——血证。我举起一个超大号玻璃杯,里面半杯酒光华如琥珀。我滴入数滴自己的血,递给冷溅荏。冷溅荏再滴入数滴血。
  高高举起,让所有人看到杯里的血已经融合成一体——冷溅荏是冷冽女儿天下皆知,我的血若和她相容,则姐弟血缘的证明。
  事毕,箭士从天上嗖嗖的射劝降书。大意我是正统主人,缴械不杀,不缴的通通是叛徒,死。瓦解敌人心理。
  直至大胜,与苏锦紫回师,生擒空蝉。
  当然这其中出力多的还是苏锦紫在外围往里猛攻的部队,我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开城门的缩头乌龟。
  收拾了空蝉的旧部,江都城外却不是想象中的一片空旷,鸟不拉屎,遍地荒草。
  城门外整齐的排列满了士兵,训练有素,军纪严明。
  苏锦紫神采飞扬的站在城门外,白袍里灌满早春的风,温柔的唤:“淡儿,开城门,跟我走!你不出来我就攻进来啦————————”

  春天姗姗来迟,却终于来到了。
  我再江都城里龟缩了三天,把趁夜逃跑,拼死抵赖,拒不出城等种种方案通盘考虑过之后,终于决定开门见苏锦紫。
  抵御空蝉的时候,大部分担子都压在了苏锦紫身上,我竟然可以偷得一丝清闲找青莲宫那个和善的药堂主管那里做骨疗,试试藏红花跌打散。现在渐渐可以抛开轮椅,慢慢走几步了。
  所以苏锦紫站在城外等我的时候,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极其缓慢的,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即使是去做男宠,老娘也要走出男宠的尊严和自豪!
  离鸢就站在我身后,在我站起来的瞬间拉住我的衣袖,低声道:“教主,他那样对你,你真的不恨他了么?要是你不愿意跟他走,即使只打个手势,我都会带着你远走高飞……”
  我没回头,对前面的苏锦紫笑得春花灿烂,低声回答他:“我们走了,江都的百姓怎么办?苏锦紫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苏锦紫就站在我前方五百米,白袍被风四面鼓励,袍底秀了深红如血的梅花。他看着我,眼睛笑得弯弯的,嘴角上扬,喊:“淡儿,过来。”
  离鸢急了,我都连走了好几步他还拉着我的衣袖不放松。
  无奈,回头瞪他一眼。
  他又拉了拉我衣袖,逼我回头才放手,扯开嗓子对着我大声喊:“教主,你要是敢对我变心——会遭天谴的——————天谴的————的——————————的!!!”
  那中气,那底气,那怨气,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苏锦紫眼睛依然笑得弯弯的,远远的就向我伸出手。倒是他身后的浩大军队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
  离鸢,你太放肆了!我们、目前、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再说,我只不过是依计划行事罢了,一切早在逝去的冬天里计算完毕了,只欠执行而已。
  忽然苏锦紫在小镇旅馆里把我仓惶抱起的脸一晃而过,让我说不出的悲伤。
  阳光很刺眼,我眯起眼睛仔细向前看,看到苏锦紫长长的睫毛上晕着淡淡光辉,而他很白的皮肤仿佛可以阻挡身后大片大片光芒的渗透,整个人像一个雕刻在光之墙上的圣像。五官精致,笑容温和。
  长得真好看,我咂咂嘴,给他当男宠和给狗咬之间,老娘我肯定选前一个。
  霎时间落雪行宫的地牢,苏锦紫寝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夜,还有我残破的膝盖都离我思维远去。我屁颠屁颠的暴露出腐女的本质向他小跑而去,一脸花痴。
  哪知刚一跨步就踢到一颗石头,本来走得稳稳的就这么往地上一跌——脸朝下,完了要毁容了。
  天谴来得真快啊。
  还没想完,身子就被稳当当的托住。鼻子离地面还有两尺,急刹车。
  缓慢抬头,看到苏锦紫的眼睛,温柔如水又带着惊喜。
  “淡儿,走都没练好,怎么就开始跑了?”责备的口气。
  我感觉到背后,离鸢怨气冲天。
  
  
27.                  梦魔

  回到冰雪白梅宫已经一月了。苏锦紫顾忌着我羸弱的体质,没有强迫过我什么,只是每天陪我看看书,喝茶,一起吃饭。我们绝口不提上次分别时发生的事情,彼此小心翼翼,倒达成了一只平衡。搬回韩淡的宫内的别院,看见那些精致的桌椅茶具,熟悉而陌生。最让我惊奇的是看到在宫院门口奉茶等我的少年——小墨。
  “苏先生说换人服侍怕公子不习惯,让我回来了。”小墨调皮一笑,“七公子放心,消息馆的事情已经从柳落转到青莲宫,交给白公子和文梓小姐。小墨闲来无事,不如过来服侍公子。”
  这才明白,当初小墨出现在离鸢面前决不是偶然。为什么苏锦紫总是对我身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为什么他可以知道我们在江都那间棺材铺——原来眼线已经铺到这么近的身旁了。想到这里,我保住江都的舒缓心情不禁一紧,眉头就皱起来。消息馆的机密苏锦紫到底知道多少了?
  “想什么?”背后有人覆上来,下颚搁在我的颈项间。回头,正对上苏锦紫一双温柔俯视的眼睛。
  “想你通过小墨取得了多少我的商业机密。”
  “全部。”声音略带笑意,“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所以让服侍惯了的小墨去你身边,顺面汇报所有情况。”
  “苏先生的间谍安插得真是高明。”
  环着腰的那只手臂蓦然收紧,脸被蛮横的扳过去,正对上一对皱起的眉头。
  “不许叫我苏先生。”声音很不满,仿佛不习惯这个生疏的称谓。
  “好吧。哥。”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也不许叫哥。我不打算认你做弟弟,这点还需要挑明么?”苏锦紫声音有点恼怒,把我环得更紧了,勒得我轻轻叫出声来。
  “好吧,锦紫。”叹一口气,嘴角抽动,这场无聊的纷争以我投降告终。
  那声“锦紫”叫了之后,苏锦紫反而又把我勒紧三分,仿佛要嵌入他身体里一样。我挣扎着抗议,他却不松手,喃喃的说:“淡儿,你变了。以前你对我总是很冷漠,现在你肯笑了。谢谢。”
  “是人都会变的。我变得远不如离鸢变得多。”想到离鸢怨恨的叫那一声‘你会遭天谴的’,我不禁莞尔:“初见他时就是一块木头,又冷又笨又拙,如今竟然这么开朗。你以前怎么虐待手下杀手的,个个都跟没有感情似的。”
  听到“离鸢”二字,苏锦紫轻哼一声表示不屑。末了又悠悠的说:“离鸢那样子多半是你自己调教的。当初你把他留在身边做白梅的内应、间谍,却从来都对他冷脸利用,怎么让人开朗得起来。现在恐怕是他最接近你的时候,怎么不开心。”
  “敢情你们两个同病相怜。”挖苦他一句,看着苏锦紫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的脸,感觉很爽。
  忽然有温润的东西覆上嘴唇,没有试探性的温柔,没给我适应的时间,就这么蛮横的侵入,肆意掠夺,仿佛是对我方才那一句挖苦的报复。感觉全部被剥夺,眼睛里只映下那个人深深的影子。手蓦然揽住肩头。指尖抚过脸庞,勾勒出每一个五官的形状。他的发丝如墨色绸缎,落到我的脸上。
  我只是大大的睁着眼睛看着他。
  看着他一往情深。
  即使那个初夏,在落雪行宫的那场强行掠夺中,他也不曾吻我。
  越过苏锦紫的肩头,就在他身后,门忽然打开。外面倾泻进来的阳光直刺我的眼睛。我以为小墨端茶过来,虚起眼睛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慕容砚秋。
  他倚着门框笑得暧昧,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苏先生,打扰得真不是时候。”
  苏锦紫最后在我唇里索取了一次,放开我,回头。我大口呼吸了一下,坐到地上,觉得生命都要被他吸尽了。
  “哦,对了,淡儿。我请慕容公子来的,差点忘了。掌握极地白狐教的慕容家族擅长驱使管狐,我让他给你看看诅咒的事情。慕容公子——请。”苏锦紫迎入慕容砚秋,就像他刚刚撞见的情形只是稀松平常,不足为奇。
  慕容砚秋身后站着两个女人。
  青衣女子和绛衣女子。青衣女子冷若冰霜,绛衣女子艳若桃花。
  我觉得身子发凉,指着那两个女子,手不住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压迫着。
  “青衣女子的流忆,绛衣女子叫济晗。她们可不是管狐使,而是真真正正的管狐,供我驱使的。”慕容砚秋一笑,“你们还不见过七公子。”
  她们往前走一步,我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一步。那盈盈而拜的身姿映在眼中竟然充满恐惧。最后支持不住,我转身就跑,却被苏锦紫拉住手。
  “我见过她们。就是她们在梦魔中把我逼到绝境的。再往前踏入一步,我就灰飞烟灭了。”我看着苏锦紫一字一句的说:“你要她们来做什么?”
  “解除管狐使的诅咒啊。和管狐使身体最为接近的就是管狐了,这两位是极地白狐教地位最高的管狐。乖,你听话。”苏锦紫把我拉到怀里,温柔的哄着。
  我又把目光头像慕容砚秋,他却是一副讥讽的笑容。独自坐在梨木雕花椅上把玩手中的折扇,有趣的看着我。然后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你会梦见我手下的两只管狐。我和苏先生有两个交易……”
  “住嘴!”苏锦紫声音透露出怒气。
  “第一个交易是让你永远想不起过去。”慕容砚秋无视苏锦紫的怒气,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悠闲:“当时没有确定你是否失忆,所以我与他达成的协议是不管你失忆与否,都要让你永远想不起前世的事情。”
  “要是梦中我被你的两位管狐女子引到那黑暗紫眸所在之处,我的确会丧失自我。别说记忆,连人格都可能失去。”我暗自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很痛。
  苏锦紫紧紧的抱着我说,"淡儿,你听我解释,听我……"
  我挣扎着推开他,摇头,目光冰凉如水。"原来,原来这么久来的痛苦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资格要剥夺我的记忆?!你有什么资格搅乱我的人生?!你只是想要我这一具身体,全然不管里面装着怎么的灵魂!"
  “第二个协议是在你被离鸢公子救出冰雪白梅宫之后,他很后悔,要我抹杀你的全部,甚至包括今生的记忆,包括在落雪行宫那不堪的一夜,让你变成没有记忆没有人格的出生婴儿。苏先生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慕容砚秋笑得促狭:“你要和淡儿从新来过——”
  嗖嗖两根银针破风而去,慕容砚秋挥袖挡开。银针打开墙柱上,木头顿时黑了。慕容砚秋道:“冰雪银毒,好险。碰到肉就全烂了。”
  苏锦紫欺身向前,一掌劈下,看招式是要直取性命。
  慕容砚秋见苏先生认真杀人,便转身飘出门外,两个管狐女子相随离去。
  只留下几声余笑。
  “你知道苏先生用什么和我换么?用的是青莲教的半壁江山。不然他与青莲鏖战这么久做什么?”
  余音散去。
  说什么解除诅咒,原来是抹杀我这个人的存在!身为韩淡的我已经消失了,身为晓晓的我也不能存在。我的生命是你玩的游戏么?!
  苏锦紫,你如何否认?这可是你自己请来的人。
  我不要你的解释。


29.                  梨花压雪

  我站在二楼的窗前,俯视站在下面的人。小墨端来一壶热茶。
  梨花开得如雪压城,花影下面白衫映雪。前天那里就挂着一件白衫,昨天还挂在那里,今天我一看,问小墨:“谁家的衣服晾在梨树上没收啊。”
  这句话问得没心没肺。因为下一秒钟我就明白,那是苏锦紫。
  他站在楼下已经三天了。等我出门。
  “不开门么?”小墨问。在桌上铺开几只杯盘,倒茶,放点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开门又何用?我不想见他。慕容砚秋南下江南,原来不只是为了一件白狐裘——他还窥视着江南这大片土地。我能猜到他和苏锦紫的交易:苏锦紫要的是韩淡绝美的身体,而慕容砚秋则让苏锦紫先消耗青莲教实力,自己看准时机一举南下,取得青莲教的半壁江山。说到底还是为了天下。
  兴兵之处,哀鸿遍野。
  苏锦紫只是静静的站在楼下,远远的望着我。不求我开门,也不离开。
  我别过头,转身,关上窗户。
  
  我肯定中魔了,我在做什么?我摇手让小墨退下,悄悄从后门出去,绕到那一片梨花之后。
  只是想看他一眼。看看他的表情。
  苏锦紫站在梨树下,头上是一枝开得浓重的梨花。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的侧面,鼻梁依旧英俊挺拔,眼睛依旧深如潭水。他仰起头静静的望着我的窗户,喃喃的在说着什么。
  “淡儿,相信我。这次我真的是请他给你解除诅咒的……”
  “我错了,淡儿。我不该那样怀疑你,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淡儿,我以前都做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不好。
  对着楼上的窗户伸出手,像是在抚摸一张看不见的脸庞,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原谅我了,是吗?太好了。以后我只对你笑,每天都对你笑。我再也不,不……”
  不要意淫了,我还没原谅你。谁说老娘原谅你了?!
  “淡儿,晓晓,冷澈……我究竟要叫你哪个名字你才肯开门?”
  心里有点紧,像是被什么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但是我不原谅你,苏锦紫。你用江南那么多百姓的血争夺天下,为了韩淡这具倾城皮囊让半个江南沦入战事之中。我不原谅你。
  转身,悄悄离开。留他一个人站在梨树下,任白的刺眼的梨花落满一身。
  回到房间,依旧上二楼。小墨摆上的茶点都在,茶还是热的,点心也正香。
  只是桌前多了一个人。
  慕容砚秋。
  他端着我的茶,笑得神采飞扬,而且依然是上次在剑阁山庄见面时的那种随便态度。
  “苏先生可是在楼下等你三天了。”
  “你怎么上来的?”我面无表情的问。
  “轻功,一飞就飞上来了。”他耸耸肩:“我可不是苏先生,你不请就不上来。不上来也罢,还赖在下面不走。”
  “出去,不送!”我喝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慕容砚秋见我生气,微微收敛一点。
  “这次苏锦紫确实是请我来解除你的诅咒的。身为管狐使背叛主人后果十分严重,想必你也体会到了。身体自噬,夜里梦魔,一步走错就再也醒不来了。对了,想想看,还有时不时吐血,胸口痛……”他有趣的盯着我,看我的反应。
  “够了,那是我的事情。”我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每一句话他都说中了:“请你出去。”
  “你真的不想摆脱吗?”感觉到头上落下一片阴影,他已经到我面前,扳起我的脸:“我可是答应苏锦紫治好你的。费用都收了一半了。”
  “是啊,费用都收了一半了。江南的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慕容公子什么时候发兵取青莲教的半壁江山啊?”我冷笑。
  “对啊,现在七公子是教主了。”他忽然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现在在苏先生身边,那这半壁江山难道也归苏先生的了?我何必发兵,直接向他讨要不是来得方便?”
  “我们之间没有这类协定。青莲教由我信得过的人打点着,自然不会拱手让人。”
  “这么说这半壁江山我一时半会儿还那不下来。若是桓昌雅掌管着青莲教,苏先生可能依照协议任由我发兵。现在归冷教主管,苏先生恐怕不会再由着我对青莲教兵刃相向了,我们见的约定算是毁了。我剩下另一半的费用向谁收啊?”慕容砚秋还是笑,笑得有极地白狐继承人的王者气质。毕竟是将来掌管北国的人。
  “想说什么说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我和苏先生的那两个约定吗?”他表情忽然认真起来。
  我茫然摇头。
  “我是给自己争取一个希望。我认为你听了这个协议就明白了苏先生想要的不过是你倾国倾城的容貌,他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你的灵魂。我想和你做一个约定,你陪我去北国,我保证清除你身为管狐使的诅咒。你知道陪我去北国就好,之后要留下来,还是回江南都可以,我不干涉。”他放开我,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之前的随便态度判若两人。
  “你也是让江南陷入战火的幕后使者之一,我能心情愉悦的跟你走吗?”我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忽然被用力的抱住,肩膀在重压下一阵疼痛。慕容砚秋不容我反抗,把我揽入怀里,抱得死死的。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
  “北国人不比江南的贵公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北国民风粗犷,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结婚。你不必心情愉悦,我会让你每天开心,我要你陪我到北国,爱上我,嫁给我……其实我很后悔和苏先生那个协定,那是在见过你之前签下的。在剑阁山庄一见之后,我对你念念不忘。”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阅过无数女人的我会爱上一个男人。是我让流忆、济晗手下留情的,不然你早就被逼到内心黑暗之中,在睡梦中失去记忆,迷失自我了……”
  “这么说我该谢谢你?”
  “我不要你谢。只要你跟我走。”
  北国男子果然不懂怜香惜玉,我被他勒得透不过气来。死命推开他,又反复被他拉回怀里。气急,往他脚上一踩,想象自己穿着高跟鞋,还故意碾一下。
  “啊”的一声之后,慕容砚秋脸色很不好看的放开我。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跟你走。你若真的对青莲教出兵,我会死守青莲,保护半个江南的百姓!我身体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要想得到江南的半壁江南必须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小墨——送客!”
  楼下传来小墨的脚步声。 慕容砚秋看着我,笑笑,转身就走。
  走两步又回头:“你真的不后悔?我可是给你机会了。”
  见我板着脸不说话,转着又走。走到楼梯尽头,背对着我说:“既然这样,你不如请苏先生进来。有一点我没说,这次他找我,是真要解除你的诅咒。他还让我停止对吞噬你记忆的事情,说他错了。”
  小墨端着我的药出现,惊奇的看着慕容砚秋离去的背影,问我他何时进来的。
  我摇头,摸摸他的头道:“幸苦了,每次都麻烦你熬药。”
  初次见面时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和我几乎一般高,在长一点我就摸不到他的头了。
  “公子知道么,上次你从江都回来的时候不是被空蝉伤了眼睛,看不到了么?那时候的药不是我熬的。”小墨忽然说,腼腆的看着我。
  “哦?谁熬的?”
  “苏先生。他亲自熬药,亲自端过来喂公子。整个过程一句话都不说。因为苏先生和公子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他一说话你就知道是他,你若知道你他喂你喝药必定打翻药碗,赌气不喝。”
  原来我前世是这么一个倔强别扭的孩子。苦了苏锦紫了。
  叹一口气,重新推开窗。看到除苏锦紫之外另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影。
  又看到梨花落雪的身影。下定决心,豪气的一拍手:“小墨,开门!让他进来。”
  小墨却不开门,蹦到窗口挥挥手。楼下的人欣然一笑,从树下走进来。
  阿勒?他在做什么?!只见苏锦紫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熟练的把门打开了。
  你你你,你有钥匙的啊~~~~~~~~~~~~~~~~~~~~~~~~~~~~~~~~~~~~~~
  “这是冰雪白梅宫,这里的每个房间苏先生都有钥匙啊。”小墨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只是他若强行进来,只怕公子更生气。”
  小墨的话还没说完,楼下人已经到我身后了。从后面温柔的抱住我的肩,身子却还没褪尽初春露天的寒气。
  “淡儿,你原谅我了?”
  “没有。”我嘴角僵硬的说:“怕你着凉让你进来的。你若答应了这几个条件,我就原谅你。”
  走到桌前取出笔,刷刷写下几行字。
  一,在苏锦紫有生之年,白梅不得对青莲动兵。
  二,若是极地白狐对青莲教挥戈相向,白梅必须支持青莲。
  三,青莲教教主冷澈必须在上面。
  写完先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大笔一搁,把纸往苏锦紫鼻子面前一搁,双手抱在胸前等他答复。
  苏锦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第一条,看着第二条风轻云淡的笑道:“淡儿,有我在,极地白狐不敢动你的。”
  最后低头看着第三条,皱起眉头,半天不语。
  我瞟一眼窗外,窗外那个人也皱起眉头不语。
  “刚才有人向我求婚了,问我要不要做极地白狐的教主夫人……”我漫不经心的说。
  苏锦紫立刻抬头,声音十分强硬:“淡儿,你不能答应!”语罢,又放柔声音,仿佛为刚才命令语气赔罪似的重新说了一次:“淡儿,你不能答应。”
  “我说我考虑一下。”撒谎又不要本钱。
  苏锦紫挣扎着,试图劝诫:“淡儿,上面很累的。其实下面更舒服,我保证我会温柔……你身体不好,不能过度操劳……”
  瞟了一眼窗外的人,发现他也在点头。点个毛头啊你!
  我倔强的说,不要!看到《青莲记事》的人都知道,女人穿越成男人以后也是可以在上面的,而且变成美男再扑到美男本来就是很多腐女终极梦想。这么好的实践条件怎能放过。况且之前和苏锦紫H我在下面,经过确实不怎么美好,看我报复回来……
  正在幻想中,忽然看到苏锦紫嘴角浮出一丝坏笑,一抓笔刷刷刷签下名字。怕不够法律效应,还按了个指印为证。
  “不能反悔的。”我板起脸说。
  “不会的,淡儿。”笑得让我摸不着底。
  走过来,抱起我。抱得很温柔,拂开我垂在眼前的头发。我抬头,看到苏锦紫眼若波横,眉似峰聚,一脸温柔幸福。
  “我只说了白梅不可以发兵青莲,可没说我们青莲教不能发兵打你们白梅的。”我得意的宣布,“你自己签字画押了。”
  “没关系的,我们淡儿不会的。”他的手插进我被风吹乱的黑发里,拈起一丝发丝放到唇边。
  瞟了一眼窗外的人,似乎按耐不住,有要冲进来的架势。
  我忽然感到悲哀。恨自己不能抽刀断水。罢了,都到这一步了。
  “锦紫,你绝对信任我?”我环住他的腰。
  “你说什么我都信。”低头,寻觅朦胧中那片红唇。
  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我们家锦紫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手一使劲,一把短刀插入他的后背。
  苏锦紫一愣,没有喊出声来,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他悲哀的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
  “我怎么能原谅你?你把我和半个江南的百姓卖个慕容砚秋,我怎么能原谅你?”我冷笑。
  “我只是想,与其让走火入魔的桓昌雅掌管青莲教,不如把它给慕容家族……他们治国有方……”
  我看着缓慢倒下的苏锦紫,悲伤的笑了。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我转身,对窗外的人说:“离鸢,你进来吧。”


30.                  对峙
  
  我转身,对窗外的人说:“离鸢,你进来吧。”
  踏着斜斜的夕阳影子,离鸢闪身入内。
  夕阳暖暖的照在我们家锦紫的身上,就像照在一个贪睡的孩子身上一样。我忽然发现他躺着的时候眉头习惯性的微微皱起,让我不禁想伸手抚平。
  “你还在看他?”离鸢的声音猛然响起,把我拉回现实之中。
  “暗杀就暗杀,你何必还要和他签那纸条约?看得我一阵紧张——我差点以为你是认真的了。”离鸢摸摸胸口舒一口气,斜瞅着我笑。
  “要是我本来就认真的呢?”我瞟他一眼,笑回去。
  离鸢叹一口气:“你不能这样做,晓晓。我们有约在先。”
  “你叫我晓晓?你不叫我‘教主’了?”我扬起眉毛。这是离鸢第一次叫我“晓晓”。这个名字除了供雯雯和雨雨使用,几乎在这个世界上绝迹了。我掏掏耳朵,谨防自己听错了。
  “因为你履行约定的时候到了,我的少主。”
  那一声“我的少主”叫得我愣愣的。离鸢说过我们之前有过什么约定,说到时候会要求我履行,但我没想到这个时间来得如此之快。
  “你和我的约定。你说,如果我能得到天下——你就做我的人。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自然可以选择喜欢的名字叫你。你现在是晓晓,所以我就叫你晓晓。”离鸢沉静的说。
  两只早春的鸟飞过窗外,扑棱扑棱落下一地花瓣如雪。
  “我为什么要你得到天下?”
  “因为你恨青莲教,也不喜欢白梅。”
  “你得到天下了?”我轻笑,声音落在地上悄然消失。
  “你离开青莲教的这一个多月,青莲教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在打理,我换了一批忠心于我的人。你的地位已经被架空了。”
  “我还有消息馆吧?”抓住一根稻草。
  “我早就收买了消息馆中你得力的手下。张镜一死,你身边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忠诚的人了——不过你放心,我永远是做忠诚的那个人。”
  离鸢站在我面前,背对着夕阳和如雪压城的梨花,忽然显得不真实。
  我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不愧是墨焰右使离鸢,手段很高明。我本来不相信是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堂堂前任白梅一公子离鸢去查办墨焰,一年了几乎没有任何结果。就连墨焰教徒身上有焰火纹身这点小事情都没查明。要不是上次消息堂验尸,我还真不知道墨焰有这个焰火标志。难怪上次我们逮到的那九个墨焰余党没能活着走回柳落——内奸就是你啊。”
  “你都知道了?”离鸢的声音微微吃惊,还有些惊惶。
  我走进他,手放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闭着眼睛一用力,扯开胸前的衣裳。右胸上有一个烙印,火焰形状,七个焰尖——墨焰右使的标志。我的指尖划过这个烙印,轻轻摩挲着,叹道:“难怪去江都的路上遇袭那次,黑鹄说我们永远不知道墨焰的主人是谁。那时候他看到你撕破的前襟,看到了你的标志,觉得很讽刺——墨焰的右使会和我们同行。你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剑刺中了他的咽喉。”
  离鸢沉默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于是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打算这么获得天下。我一直让你清除邪教墨焰,没想到消息馆成了墨焰的情报系统,成了墨焰的一部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你把势力扩张到了消息馆,又通过架空我而获得青莲教,江南半壁江山实际上已经掌握在你手中了。你说为了江南永久的和平,我们应当暗杀苏先生。现在他死了,我又是半个废人——你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得到他的半壁江山,统一天下,是么?”
  “是。”离鸢没有狡辩,低低的回答。
  “告诉我,你的新天下叫什么名字?叫青莲还是白梅?”
  离鸢低头俯视我,忽然笑了,手拍拍我的头说:“叫墨焰,你应该从你母亲那里继承的组织。”
  我依然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你们墨焰那个倾国倾城绝世美丽的坛主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离鸢低低的说,又让我感觉到他在哄小孩子:“当然可以。那是你,倾城美人坛主。”
  我刚才还很清晰的大脑一下子烧掉了——我是墨焰的坛主?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
  “那,那坛主说话大家都必须听了?那我可不可以把你右使的身份撤了?”我侥幸的问。
  “不可以。所有墨焰的人都只听命于我,我听命于坛主,而坛主现在是我的人了——所以我不同意的话就不可以。”
  那,那当个坛主有P用!
  “算了,我不当你的坛主。我也不做你的人。你还没有拿到这个天下呢,离鸢。”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说的理直气壮。
  回头,对着地上躺着的人一跺脚:“懒人!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离鸢感觉到杀气,身子一震,退出门外,惊讶的看见苏锦紫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弹弹灰尘,白衫依旧一尘不染,笑得冷若冰霜。
  我捡起地上的短剑,一按机关,剑就缩进剑身里去,再按,又弹出来。看上去像是刺入人身体里了,其实不过是剑锋缩入剑身里了而已。离鸢也是大意,没发现地上是没有苏锦紫的血迹。
  “张镜死前,我问他墨焰右使是谁。当时他已经喘不上气,说了两个我听不清楚的字。看口型,隐隐觉得像‘离鸢’两个字。所有的事情都是猜测中,我不敢下定论。所以才演今天一出戏。”我解释道,连按了两下开关,剑唰唰的收进弹出,十分好玩。
  我在我们家锦紫耳朵边上说的那一句话是:“相信我的话,就乖乖给我装死一回。”
  “不愧是苏先生,装死都装的这么像。”离鸢委屈的叹一口气。
  “淡儿,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人?”苏锦紫没看离鸢,转而看我,还顺手端了杯桌上的凉茶喝,十分悠闲,一点也没有谜底揭开、剑拔弩张的气氛,“你要杀他,我就帮你把他杀了,你要放他走,我们就放他走。随便你。”
  “我要问他话,”我双手往胸前一抱,摆出一幅审问犯人的架势,离鸢很欠扁的配合我的动作做出可怜相,无视苏锦紫的存在:“离鸢,你怎么拉张镜入墨焰的?”
  “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加入墨焰。他问过你恨桓昌雅和苏锦紫吗,我不知道你怎么回答他的,反正他觉得知道这两个坏人死了,你会觉得轻松。所以他加入了墨焰。他不听命于我,依照自已意志行动。”离鸢全然没有其中一个‘坏人’正用眼睛杀死他的觉悟。
  张镜是,为了我吗……真不值得。
  “还有一点。墨焰烧杀了江南这么多的村庄,欠下无数人命债,都是你做的么?”
  “淡儿,不要理他。肯定都是他做的。让我杀了他,然后我们吃晚饭去。”苏锦紫的表情像面瘫的白痴,声音寒冷得让我一阵汗毛倒立。
  离鸢仰头看了看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缓慢的叹了一口气:“墨焰这么大,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你身边,自然有打理不周的地方。每天晚上我都出去处理这些教徒扰民的事情,已经渐渐有些成效了。上次黑鹄袭击我们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事后也按照规矩杀了押送回柳落消息馆的九名教徒——墨焰的规矩,杀百姓者者死。”
  末了又委屈的补充一句:“每天晚上出去都是办正事,难道你怀疑我变心了去找花姑娘?”
  我急忙摇头——没有没有ORZ
  我不知道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多久,只觉得太阳从梨树枝梢瞬间坠落下去。熏风渐起,花香浓郁。我没说要怎么处置离鸢,所以苏锦紫没动手。离鸢见我没叫他走,也赖在原地。既然苏锦紫没死,那么离鸢就没有得到天下,既然离鸢没有得到天下,那么他还是要听命于我。既然他还是要听命于我,那么青莲教还是我的。多么简单明了的逻辑关系。我庆幸自己早布下这个局,揪出离鸢的真面目,防患于未然。我本来想象了一千种被揭穿事情真相之后离鸢的本来面目,后来发现他什么都没变——脸皮一样的厚。
  最后我挥挥手说,"我饿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离鸢忽然单膝跪下:“教主,在下今夜一直在楼外侍候。”
  “你侍候干什么?你回去面壁思过,听从发落。”我没好气的说。
  “教主最近身体羸弱,在下要做好保卫工作,坚决不让苏先生踏进教主房间一步。”
  想想最近身体是不好,H的事情来日方长嘛。于是又一挥手说,好吧。
  苏锦紫面色十分十分难看,目光几乎要在离鸢身上烧出一个洞来。目光从离鸢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忽然温柔如水。走过来轻轻摸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去,白衣若雪。
  

31.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终章)

  霏霏细雨。
  我撑一把伞推开门要出去,门口堵着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把你除名了么,墨焰右使?”
  “你还是没原谅我?”离鸢问。
  “我原谅你了,同时解除我们主仆关系并且把你从青莲教和消息馆中除名——你好好打点你的墨焰去吧。”我没好气的说:“骗了我这么久——让开,挡道了!”
  我往右边移一步,离鸢也往右跨一步,始终挡在我面前。
  “教主去见苏锦紫?”不甘不愿的问。
  “不要叫我少主。”
  那日我火速回到青莲宫,回宫后第一件事情是召集全部青莲教弟子把高级弟子通通换大血,当众撤了离鸢的职。苏锦紫担心我,亲自兵临江都城下。离鸢在青莲大殿上幽幽叹一口气,望着我说,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相对两分天下的格局,三足鼎立相互牵制的更容易获得长久和平。
  三足鼎立:青莲,白梅和墨焰,缺一不可。离鸢,我怎么能留你在身边?
  又匆匆的从青莲宫赶回白梅,只为珍惜和那个人来之不易的和平和美好。
  早上起床正神清气爽的想去找苏锦紫下五子棋(我昨天和他下了七盘,其间赖皮了三盘)——一出门就被某个怨气冲天的人拦住了。这个人既然不能留在身边,何不抽刀断水,不再相见?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么?”离鸢眼神哀伤的看着我:“不在你身边,我又会变回那个冷酷的杀手,你不在乎么?”
  “你要为墨焰千万弟子负责,我相信你不会的。”
  离鸢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叹口气:“算了,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离鸢说的事情不过是要我的墨迹,留作纪念。偌大一张宣纸,沾着饱满的墨水的毛笔,我问他,写在什么字,写在哪里?
  离鸢毫不犹豫的指着纸的左下角说这里,就写你的名字。
  于是我万分认真的写下“冷澈”两个字,左右端详,十分满意。
  老娘我小时候学的毛笔字不是白学的啊!
  正在感叹中,忽然见离鸢拿过笔,刷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低头一看:
  一,在离鸢有生之年,墨焰不得对青莲动兵。
  二,若是极地白狐对青莲教挥戈相向,墨焰将支持青莲。
  三,夜行房事的时候,青莲教教主冷澈必须在下面。
  在“冷澈”两字旁边,公然署上“离鸢”两个字。
  看到前两条的时候,我还点头称是,不错不错,这样江南就太平了。到第三条——什、什么是“夜行房事“?!!什、什么叫我必须在下面!离鸢你解释一下!!!阿勒不对,这条约是怎么来的——啊,上当受骗啦!
  “教主,字据我手下了——那在下先告辞了。”
  离鸢消失在一片梨花春雨之中。
  “迟早会来向你讨债的……讨债的……的……” 语音袅袅,不绝于耳。
  离鸢,你、你、你……算你狠!!!
  我在下面,下面,下面……我满脑子里就只剩我在下面离鸢在上面的不良镜头。这些镜头在脑子里转啊转,转的我满脸滚烫,身上莫名的发烫。细雨落在脸上愈发显得丝丝冰凉。
  妈的,不是还有个我可以在上面的人吗?!
  忽然想起苏锦紫,面露邪恶之色,顿时伞也不撑了直接向约定之处跑去,溅起一路水花。我们约在一处安静的亭子里见面。
  苏锦紫闲闲的坐在朱漆亭子里面,墨色长发在细雨中朦胧得如晕开的水墨画。依旧是白梅冷酷的苏先生,美得惊人。只是看到我时,回头温柔一笑:“你衣服湿了,我让小墨给你换一件。”
  “不用了。”我瞅着他笑。
  苏锦紫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我。
  “锦紫挖~~~~~~~~~”继续瞅着他笑。
  扬起眉头看着我。
  顺势往他身上一坐,伸手去抬他雕刻一般十分完美的下巴,小小调戏一下。
  “我们可是有协议的,我要在上面。”附在他耳朵上,邪恶的说。
  ”淡儿要在上面啊。可以啊。”苏锦紫一口答应,轻轻一拉就把我拉到他怀里,宠溺的说:“想要的话早点跟我说嘛。”
  恩,想一下,在上面我该怎么做呢?回忆一下那次和苏锦紫怎么做的——算了,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一般BL小说中,是先调戏他一下吧,然后我自己的那个XX让身下的人眼神迷乱,呻吟,呻吟……让苏锦紫在我身下呻吟……
  先脱了衣服吧,愉快的脱~~~~~~~~~~~~~~~~~~~~~~~
  阿勒不对!为什么我坐到某个很硬的东西上面了?啊,苏锦紫的手在我下体危险的转圈圈……把手拿开!
  一挣扎,樱桃被含住,身上一阵酥麻。
  腰被揽住,指尖滑过每一寸皮肤的触觉,时而抚摸时而掐揪,我不禁高高低低的呻吟出来。
  轻拢慢捻抹复挑 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原来还有一种姿势叫乘骑式,受上攻下,——妈的!又被骗了!!!

  倒在苏锦紫怀里我已经被抹干吃净,眼神迷乱,脸颊发烫。他低头爱怜了一下我的唇,拨开我耳边的头发附在我耳边说:“淡儿,这种姿势很销魂。你确定我们每次都要用这种姿势吗?”
  ¥2¥¥%……*……#%*U#&I$I
  “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有什么好事情?”
  “没有,连续被两个人骗了。”我没好气的说,爬起来趴在他肩上小声说了一堆话。
  苏锦紫立马冷若冰霜,我感觉到杀气和寒气腾然上升,温度立刻下降十度不止。
  “离鸢……”我听到类似磨牙的声音:“你敢动淡儿,我迟早会杀了你。”
  幸好此时小墨来了,端着一盘红艳艳的樱桃,正和时节。果盘旁边放着一封信,说是给我的。我一边拆信一边问苏锦紫,吃樱桃吗?
  苏锦紫坏笑,把我往怀里横着一放说:“我只吃淡儿的樱桃。”
  作势要冲着我胸前两点嫣红吻下来,慌得小墨立刻丢了盘子逃也是的跑了。我一掌推开他——"你,你带坏祖国青少年啊!!!"
  信是慕容砚秋写的,大意是他要回北国去了,要我保重身体。
  末尾有潦草的添加了一段:
  
  舍弟赤西就麻烦文梓小姐和冷教主多加管教了。至于假造极地白狐教主令调兵对付桓昌雅的事情,我自会帮他在父亲面前周旋。你的管狐使诅咒我让流忆和济晗帮你解开,算是给你一个人情。等我正式即位以后我会挥兵下江南,到时候你和江南我都要。
  慕容砚秋
  
  “慕容公子说什么?”
  “他说卖我一个人情。他说他即位以后要挥师南下,灭了江南。”我叹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淡儿?”苏锦紫懒懒的问。
  我支起下巴想了半天,认真回答说:”离慕容砚秋即位至少还有三四年。这期间我们大力和北国发展经济贸易,我们卖他们茶叶丝绸盐,他们卖我们马匹牛奶干肉,互通有无。经济上紧密联系起来,人民之间交往增多,这仗就打不起来了。打仗就没有商业贸易,慕容家族和其他贵族都不能从中抽钱,北国人民也缺少生活必需品,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直接照搬中美外交政策——经济相互依存,美国反恐就不会反到中国头上,新闻联播天天说嘛。说罢得意洋洋的看着苏锦紫,等着听表扬。
  脖子洋洋的,什么东西覆上去,吮吸,啃咀。
  ”放开我,苏锦紫!会留下吻痕的!不要……会被人看出来的!”
  不理会我的抗议,依然胡天胡地的把我从脖子到肩膀“洗劫”了一翻,兴尽放开我,早就留下斑斑樱桃色。
  “你总是想着江南,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想着我……”喃喃低语,不像是说给我听,倒像是自言自语。
  “我现在就想着你的!”抗议。
  “你和我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江南。你为了三足鼎立,把离鸢从身边驱逐出去。你为了青莲和白梅的长久和平,答应留在我身边……不是么?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江南。你眼睛你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江南……”
  我看到的是你啊,锦紫。
  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为的不是江南,而是身边生活在江南里的那些重要的人——雨雨,雯雯,你和离鸢……只有江南和平,他们才能快乐。他们快乐,我才幸福啊。
  归根到底都是老娘自己的小九九(*^__^*) 嘻嘻……
  
  此后三年,江南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江南贵族风行养熊猫,很多贵公子人手一只,牵着逛街。风行原因:绝世倾城的青莲教主冷澈养了一只熊猫,名誉江南的美人公子小白养了一只熊猫。每人知道它们其实是一只熊猫。
  雯雯和慕容赤西打理着消息馆,时常来江都看我,还带着一个胖儿子。雯雯扬言要从小教他弹钢琴,跳街舞,培养得又帅又有型——我提醒他这里没有钢琴,最多学学古筝,跳跳古典舞。雨雨说这一培养又是一个倌人,很好很有爱。
  我经常带着雯雯逛街,混迹于各色各样遛熊猫的人群中,走遍江都的大街小巷。
  雨雨回到剑阁山庄打理江南三百六十行的大小事务。白恕行和冷溅荏退居幕后,享受新婚生活去了。雨雨一直独居,但是欧阳衡会时不时来看她,带点小菜,坐上一晚上。他曾经受桓昌雅的命令日夜保护雨雨,他想要把这样使命长久延续下去。我直白的对雨雨说,欧阳衡想追你。日日夜夜守护一个人,最终会成为一个习惯,一种情感。
  罢了,和北国通商的重任也交给雨雨了,好好做生意多多赚钱。
  于此同时,全江南最美的人出生了,现年三岁。经过多方鉴定,一致认为他是全江南最美的小孩,将来必定超越我和雨雨成为全江南最美的人。他就是——白恕行和冷溅荏的儿子!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白恕行是公子小白的爸爸,冷溅荏是我的姐姐,这个小屁孩必定是集我和雨雨的美貌于一身的天之宠儿。想到韩淡这身皮囊后继有人也是十分欣慰的事情。
  我平日深居青莲宫,每月去苏锦紫那里一两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表面上是交流一下两党感情、江湖留言,其实两人一见面只会交流私下感情,巫山云雨一翻。小墨都见惯不惊了,还帮我们顺手关门,站岗放哨。
  慕容砚秋解开了我的管狐使诅咒,现在晚上睡觉也不做噩梦了,一觉睡到天亮。休息得好身体恢复得就更快——我的腿不仅可以行走,还可以跑,还跑得飞快。
  有一次我跑得太快了撞在一棵树上,有个侍卫慌忙跑过来帮我揉头上的包。我瞅着他笑,说:“离鸢,你不要以为你化了妆混到我身边我就不认识了。”
  他一边帮我揉头上的包一边说:“我在身边你还撞个大包,我一走你岂不早走路撞傻了?”
  “教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伺机履行你给我立下的字据。”
  这个侍卫之后就消失了。不久我发现送饭的低等弟子和离鸢长得很像。
  罢了,墨焰右使真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