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12

漠漠无雨: 出墙记 66-完

66.消失的新娘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两家人都忙碌起来。离成亲的日子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靳家这边倒是还好些,让许三娘托人帮忙置办了嫁妆。
  虽然贾家事先说过,不要嫁妆也可以。但是靳老爹觉得多少还是要置办一点儿,就把靳了了自己积攒的那些银钱,大部分都拿来做了嫁妆,好让她不会被贾家的人看轻了。
  靳了了虽然一直强调没有这个必要,也更希望能把自己积攒的银钱多留一些给爹娘,可是靳老爹拍板了以后,谁也改变不了。
  至于贾家嘛,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下人早就奔忙的两条腿都细了。做新房用的最大的一进院落要全部翻新,一切家具用品全部都是新的。
  为着靳了了喜欢清静不爱吵闹的关系,贾尤振费尽心思把花园里的一眼活水引进了这个院子里,用上好的汉白玉修葺了精致玲珑的假山、鱼池,方便靳了了不出院子也可以看到风景。
  为了迎接少夫人的进门,玉竹加紧了脚步,将新买回来的丫鬟逐个训练,家里原本的仆妇、丫鬟也都训过话,唯恐她们怠慢了靳了了。
  大扫除是免不了的,过年时宴客用的上好器具也全部翻出来洗刷干净。到处张灯结彩,所有的仆人都换上了新衣帽。
  婚宴当天的酒席菜肴迟迟不能决定,贾斌被闹得烦了,干脆一把扔给了贾尤振,随便他怎么折腾。
  “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闹腾了,你左右又不是头一回成亲,这么紧张做什么?”他看着着急上火的儿子,凉凉地说。
  贾尤振根本没空搭理他爹,自顾自的看完了菜谱又看请柬,连座次什么的都要他一一过目。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那个天上有地下无的贾尚书贾尤振大人要娶亲了,娶的还是已经过世了的六殿下的妾室,那个曾经用一把清秒的歌声震撼了全城的女子。
  这一回,她再次成为全城的焦点。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当初六殿下为着她,才释放了贾尤振之父。而在六殿下去世之后,她居然还能有办法再一次降伏了贾尤振,并且不是做小,居然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风光大嫁。
  自古以来,男人靠征服天下来征服女人,而女人,则靠征服男人来征服天下。
  现在的靳了了,因为先后征服了两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也就理所应当的征服了所有人。
  所有的女子都在羡慕靳了了,可以嫁得贾尤振那般俊美无俦、文韬武略的男子。
  所有的男子都在羡慕贾尤振,可以得到靳了了那般清丽绝俗、灿如春华的女子。
  其实靳了了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寻常的百姓根本无从得知。至于从前那些在宴会上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时隔三年之久,也只记得一个炫目的身影而已。
  靳了了一直躲在许三娘的小院落里头默默地缝制出嫁用的东西,外头的风言风语她是听不到的。不过每一天,许三娘都会带回来一堆小道消息。
  许三娘一直很骄傲,因为这个满城口口相授的绝色女子,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
  靳了了现在满心都沉浸在要做新娘的喜悦里,对于一切风言风语都没有放在心上,不管两个弟弟听的多么入神,她总是浅浅一笑,转头就忘记了。
  贾尤振现在很少过来了,一是因为成亲的事儿太多,忙不过来;二是顾忌着靳老爹对他的说教。
  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瞅着空子,当着所有暗卫们的面,大摇大摆的走进靳了了的那间屋子里。
  两个人正是情浓蜜意之时,贾尤振又是久旷之身,少不得说话说的好好的,就朝靳了了扑了过去。
  可靳了了却像一尾活鱼一般,每一次都从他身下溜了开来。贾尤振害怕闹出大动静被自己的岳父大人听见,只能小声哀求她。
  “了了,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你看你,别这么固执对不对?”
  “谁跟你老夫老妻了?我可从来没有嫁给过你。”靳了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贾尤振挂着潇洒却又恬不知耻的微笑再接再厉的凑过去:“好娘子,那些不过是个口头上的称呼罢了,咱们两个,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是心知肚明的啊。娘子,你看再有五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也不差这么些时候,对不对?”
  靳了了笑得比贾尤振还要好看,那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秀丽的红唇拉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露出珍珠般晶莹雪亮的贝齿:“你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哪里会差这么些时候呢?”
  “了了。”
  靳了了转身坐到软榻上,语笑嫣然:“这么几天也等不下去?那我看我们还是取消婚事好了。反正我是一个人过惯了的……”
  贾尤振瞬间就变得严肃又正经:“等得,等得,再久都等得。”
  他慢慢蹭到靳了了身边,挨着她坐下,看她手里缝制的东西,没话找话的问道:“这是什么?”
  “鸳鸯戏水枕,还差一点儿就绣好了。日子定的太早,我开始还怕赶不及了呢。”靳了了温柔一笑。
  贾尤振心里暖呼呼的,凑过去看了几眼,说:“家里有绣娘呢,其实全部都让我们家操办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呢?绣娘绣的,哪有我自己绣的好。”
  “我是怕你累坏了。”
  靳了了抿嘴笑了一下:“就算我答应了,我爹也不会答应的啊。他最怕我少了嫁妆,嫁过去被你们家瞧不起。”
  贾尤振说:“怎么会呢?我当你是天上仙女一般供着的,只怕你不愿意嫁,谁敢为这嫁妆的事跟你为难?”
  “就算你跟你爹不说什么,你家里的下人不免会多了口舌。我家里尽量出一些,也省的给人落下话柄不是?”
  “还是娘子想得周到。”贾尤振一脸谄媚。
  靳了了又是白了他一眼:“都是我爹想的,我哪里会想得到这么多?对了,明天,就要试嫁衣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别过来了,我听人说,成亲前见面,是不大好的。”
  “什么?明天就不能过来了?你从哪里听说的谣言?谁说成亲前不给见面的?”贾尤振竟然有些怒了。
  靳了了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听听老人家的话,没错的。你就不想安安心心的把我娶回去?”
  贾尤振微皱了眉头:“那就只能听娘子的了。”
  “就要初六了,你瞧你那个猴急样儿。”靳了了嗔道,可是心里却满满的堆得都是甜蜜。
  晚上就这么坐在灯下,她做针线活,贾尤振在一旁看着她,两个人说说话,不知不觉就能到后半夜。
  靳了了去添了一次灯油,回来的时候,贾尤振竟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靳了了微微有些吃惊,认识他这么久了,一直都觉得他无所不能,这会子见到他疲倦的样子,倒是觉得诧异。
  这阵子,一定把他忙坏了吧。
  听他说,为了亲事,他特地向皇上请了十天的假,又为了补上十天的差事,他这阵子办公的时候连茅房都不大敢去。
  回家了还要忙着成亲的大小事务,也难怪他累成这样。
  虽然是夏夜,可后半夜了还是有些凉意。靳了了轻手轻脚的拿了一张凉被盖在贾尤振的身上,然后轻轻的坐在他的身侧,就那么望着他。
  眉眼还是如初见那般细致如画,却又不似女儿家那般柔气,显得英姿勃勃。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挺直的鼻梁又冲淡了长睫毛带来的柔美意味。
  眉心再也不似重逢之时所见那般总也抚不平,像是含着无穷无尽的忧愁,现时的眉心光洁如玉。
  他的唇。柔软的,温热的,笑起来无限风情的唇。
  靳了了忆起他每一回细细密密、或狂暴、或温柔的吻,脸上不觉一红,那只小手不知不觉就伸了过去,轻轻的、轻轻的抚了下那两瓣薄唇。
  说时迟那时快,两瓣薄唇突地张开,轻轻的咬住了靳了了的两根手指。她骇了一跳,“啊”的轻叫出声,却见贾尤振似笑非笑,一脸奸猾的看着她。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本来是睡着了,可是后来有个女子垂涎本少爷的美貌,一直觊觎在旁,叫本少爷怎么也睡不安生。后来那名女子居然胆大包天,伸手想要调戏本少爷。你说,本少爷还怎么能睡得下去?”
  靳了了用力拽回了小手:“你这坏人。”
  贾尤振坐起来,任凉被滑到腰间,伸手扶住了靳了了消瘦柔软的肩头:“娘子,本少爷任您调戏,就算是霸王硬上弓也是可以的。”
  靳了了又好气又好笑,红着脸笑了一回,说:“好呀,等到成亲那天,瞧我怎么霸王硬上弓吧。至于现在呢,你还是好好睡下,明儿早上他们会来叫你的。你不好好休息,我只怕你到了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贾尤振还想争辩几句,却被靳了了一只小手捂住了嘴:“好夫君,你不累么?你睡下了,我就陪你睡着。不过说好了,只睡觉,不许做别的。”
  贾尤振脸上漾出了微笑,于是闭上眼,由着靳了了给他盖上凉被,然后她也躺在他身侧,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天早就大亮。贾尤振当然是上朝去了,连靳文轩都被靳家嫂子悄悄抱了出去,只留下靳了了一个人在屋子酣睡。
  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却发现衣襟大敞,连最里面的鹅黄色小肚兜都散开了绳子。
  不用说,一定是那个好色之徒解开了她的衣裳,临走之时还不忘占些便宜。
  她心里暗骂,脸上却带着笑。慢慢爬起来换了衣裳,抱着靳文轩吃了早饭,没一会儿,嫁衣就送来了。
  那个裁缝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有名人物,做出来的衣裳巧夺天工,穿上以后,连草包都能像太子,更何况靳了了这种天生丽质的曼妙佳人了。
  因为是夏天,这嫁衣虽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可是因为用了昂贵的薄纱、薄绸,穿在身上不但不会觉得闷热,反而有一股清凉如水的感觉。
  靳了了在丫鬟的帮助下换好了嫁衣,那裁缝的眼睛一亮,兴奋的满面通红:“这简直是天仙下凡哪!”
  靳家嫂子把那件嫁衣左摸摸右摸摸,说:“当初嫁给你爹,我也是穿着这么鲜亮的一件大红衣裳的。年轻时候,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闺女,听说你爹一肚子学问,于是就嫁了去。生了三个娃娃,也就你生的最好看。阿宝、阿贝也算是端正清秀了,可你呀,却是把我跟你爹的好处全占了去。好看,好看的紧哪。”
  屋子里的众人全都被晃花了眼,除了“好看”二字,再也说不出什么来。那裁缝就把身上需要修改的地方都做了记号,带过去再修改一下,明天再送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的飞快,一转眼,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靳了了到这个时候,一直躁动的心头反而平静下来。
  正午时分,太阳光把院子里照的雪亮,日头太毒,帮手的下手也都偷闲去屋里喝喝凉茶歇息一会儿。
  靳了了把靳文轩哄着睡着了,自己就走到外头一间屋子里,把明天要用要穿的东西都再检查一遍。
  他们的这场婚事算是轰动全城了,连皇上都临时起意,说是要来观礼。贾尤振派了玉竹过来多次,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希望千万别出了岔子。
  靳了了也知道只要一踏出这个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注目着,当然更加不敢怠慢了。
  一个女人,要是顶着美人的头衔,就巴不得一辈子都是美人。哪怕老了丑了,也会想着,自己曾经也是个人物,也有一段传说。
  靳了了知道自己的传说正处于登峰造极的时候,所以越是在高处,就越是小心翼翼的,怕被别人戳穿了什么。
  她正拿了支金晃晃的凤钗,心里第无数次赞叹了打造这些首饰的匠人之心灵手巧,冷不丁的背后刮过一阵冷风。
  靳了了心里有些发毛,小心翼翼的扭头看了看,门口对着亮光光的院子,啥也没有。
  她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于是转过头,正要继续检查首饰,眼前却直挺挺的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男子,一张秀美无伦的脸上挂着冷飕飕的笑容,正冲她拼命的眨着眼睛。
  靳了了全身上下像是骤然掉进了冰窖里,四肢全部发麻,脑子里也只会重复一句话:真是活见鬼了,活见鬼了!
  她长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用颤抖的手指微微弯曲着指向那个男子。
  这也难怪,有谁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鬼魂,还能镇定的下来呢?
  那男子——应该是男鬼还是在笑,而且越笑越显得好看,桃花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靳了了心里却越来越凉。
  成亲前一天见到前面跟的那男人的鬼魂,这能是好兆头么?能是么?
  “我……我……”
  那鬼魂见她结巴,倒是笑得更甜,冷不丁伸出一只手来,在靳了了背后摸了一把,她惊恐的尖叫一声,两眼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屋子里只剩下摆放整齐的各种妆奁、衣裳、首饰,地上一只金灿灿的凤钗,还有里屋的大床上,睡的香甜的靳文轩。


67.讨债

  贾尤振快要气疯了!
  他明天就要成亲了,可是新娘子却在众多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平地里消失了!
  两个时辰前,从睡梦中醒来的靳文轩揉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身边没有躺着娘亲,就习惯性的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娘”。
  没有回音。
  他以为娘亲是去屋子外头做事去了,于是加大了声音,又喊了一声:“娘!”
  按照往常,靳了了这个时候早就会快步跑进屋子里,一把抱起靳文轩了。可靳文轩连着叫了好几声,却还是没见到娘亲走进屋子里。
  靳文轩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刚睡醒的他一向是觉得不痛快的,往常是因为娘亲在身边,亲亲他,再抱抱他,才能把他一肚子的不痛快给吹散了。
  这会子见不到娘亲,他心里不但更加的不痛快,也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娘亲去哪里了?
  他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来,光着两只小脚丫子跳到了地上,也不去管床下放着的鞋,就那么“啪嗒啪嗒”的走了出去。
  “娘!”靳文轩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人。
  他嘟着嘴巴,走出了屋子。院子里日头正毒,一切都明晃晃的,只是没有人影。
  “娘!”这回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喊了一嗓子,却还是没有听见靳了了答应他的声音。
  终于,他小嘴一扁,“哇哇”的大哭起来。
  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的嚎啕大哭给惊动了。
  靳家嫂子第一个跑出了屋子,见到自己的宝贝外孙只穿着小衣,散着头发,赤着双脚站在老大的太阳下头哭的满面通红,她一下子就气坏了。
  “我的宝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你娘去哪里了?啊?”靳家嫂子抱住了靳文轩,伸手帮他抹去鼻涕眼泪。
  靳文轩委屈得不得了:“娘不在,娘不在!”
  说完继续把头埋在靳家嫂子的怀里,继续哭。
  “娘不在?不哭不哭啊,娘肯定是去前头有事了,阿婆带你去找娘呵,不哭不哭啊。”靳家嫂子哄着靳文轩,抱着他往前头走去。
  那些帮工的下人们也闻声赶了出来,许三娘身边最得力的吴嫂凑过来哄哄靳文轩:“小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凶?可怜见的。”
  靳家嫂子问:“吴嫂,你见到我们家了了了么?”
  吴嫂说:“没见着呀。怎么了?少夫人不在屋里?”
  “是呀,文轩醒了见不着娘,正在哭呢。”
  “是不是出去了?”
  “应该不会呀,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再说她要是出去,也会跟我们说一声呀。”
  “那茅房里头呢?”
  一个丫鬟跑出来说:“我去看了,没人。”
  靳家嫂子说:“要是在茅房里,也能听见文轩在哭,肯定也就出来了。这院子就这么大,能在哪里呢?”
  家里的下人们把院子里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还是没见到靳了了,靳文轩却已经越哭越厉害了。
  靳家嫂子有些着了急:“这是怎么闹的?按理说,她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出去了也会说一声的啊。”
  吴嫂说:“前院里文叔跟小柱子一直在呢,少夫人出去了,他们肯定看得见。这下可是奇怪了。”
  贾尤振派过来的暗卫也听见了院子里的骚动,其中一个就立马赶了回去,告知了玉竹。玉竹一听,这还了得,赶紧汇报给贾尤振。
  贾尤振到今天才算忙完了公事,才得空刚刚试好了嫁衣,正在跟他爹商量事情,一听靳了了不见了,他带着人飞马就往许三娘的院子赶去。
  到了那里,里头的人上上下下都急坏了,看见他去,一个个的都赶上前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贾尤振先把所有的暗卫都叫了出来,挨个的询问:“你们一直守在这里吗?没有看见少夫人去哪里了吗?”
  其中一个暗卫说:“我最后见到少夫人,是她进屋里去检查东西,后来,没有看见少夫人出来过。”
  前前后后总共六个暗卫,没有一人看见靳了了走出这个院子。
  贾尤振心里暗叫不妙,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投进屋子里的那块小石头,知道一定是靳了了着了道,对方还是武功相当高强之人。
  可以避开所有暗卫的视线,在大白天里,无声无息的掳走一个大活人,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叫所有人都出去找,不要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靳文轩一直在哭,吵着闹着要娘亲。贾尤振过去哄了他两下,却被他用小拳头狠狠的问候了一下。
  贾尤振只好一个人悻悻地走回靳了了住的屋子里,希望可以发现些什么。
  地上躺着一支金灿灿的凤钗,想必是靳了了站在这里,正在看这支凤钗的时候,那个歹人进到屋里,然后带走了她。
  靳了了只是个平民女子,跟人无仇无怨,什么人会找上她的麻烦呢?更别说是这种飞天遁地一般的武功高手。
  这么想来,问题还是出在贾尤振的身上吧。
  可是前阵子,他已经排查了所有可能跟他敌对的人,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异动。就算是有什么异动,也不会像这般掳走他的新娘子啊!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什么都没留下。
  贾尤振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金钗,好像生平第一次陷入了这种绝望的境地之中。
  所有派出去的人马都遍寻不见靳了了的身影,而他们也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搜查,就是搜了,也未必搜的到。
  有心想要藏起一个人,哪会那么容易被人找到?
  贾斌也闻风赶来:“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有了呢?”
  他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大圈,心里可疼了:“这人没有了,明天的婚事可怎么办?连皇上都要过来的,总不能现在去启奏皇上,说新娘子不见了吧。”
  贾尤振怒道:“爹,都什么时候了!婚事不办也就不办了!人要是出事了,那可怎么了得?”
  贾斌看了看儿子盛怒的脸,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去哄哄他的宝贝孙子。
  贾尤振对着他爹那么一吼,没一会自己反倒平静下来。
  左右在这里干着急也没有用,既然对方是冲着他而掳走了靳了了,后头一定会再来找他的。那么,还是冷静的准备好,在这里等着吧。
  贾尤振一个人呆在靳了了的屋子里,一语不发的一直盯着窗外。
  果然,又过了一个时辰,“噗”的一声,一块小石头飞进了屋子里。贾尤振追出去,对方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默不作声的回到屋子里,捡起那块石头。外头包着一小块布头,是柔软的绸缎,嫩嫩的月白色,还绣着小巧的栀子花。
  贾尤振认得这块布头,这是靳了了一大堆肚兜里头的其中一件,他还曾经问过她,这上头绣的是什么花。
  好大胆的贼子啊!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居然敢从靳了了最贴身的衣裳上撕下来一块布头!
  贾尤振已经不敢往下去想了!
  谁知道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靳了了有没有受到侮辱?
  他几乎咬碎了一嘴银牙,抑制不住怒气的颤抖的手慢慢翻过那块布头,见上头写着一小排蝇头小楷:西山望春湖。
  贾尤振深呼吸了几下,冷静的想了想,走出去找到玉竹,仔细的交代了他几句,然后带着人,快马往西山赶去。
  另一边,西山望春湖边的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靳了了只穿一件被撕破的月白色肚兜,抱着膝盖抖抖嗖嗖的坐在一张扑了厚厚褥子的石床上。
  她晕过去好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就是这幅打扮,外头的衣裳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底裤和最贴身的一件兜儿,而兜儿上还被撕破了一小块。
  她初时以为自己被侵犯了,只恨不得一头撞上山石,一死了之。
  可稍微冷静了一下,她解开自己的裤子,发现并无异常,连带子的系法都是自己惯常的。
  那鬼魂应该没有对她做些什么,只是脱掉了她的衣裳而已。
  其实也是,一个鬼魂,能对她做什么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都到了现在,韩尚的鬼魂才会回来找她算账呢?
  要是为了她跟贾尤振偷情还生下靳文轩一事,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啊?
  明天她就要成亲了,把韩尚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之处,这韩尚才阴魂不散的找了回来。
  这,这可怎么办哪!
  靳了了自幼就害怕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平常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去走夜路的,这回大白天的看见了鬼,你说她怎么能不害怕?
  抖了好一会儿,她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一阵嬉笑声响起,韩尚的鬼魂缓缓的飘了过来,一身白衣满满的透着妖气,那笑容也诡异非常:“了了,你念佛就有用了吗?”
  靳了了都快哭了出来:“我,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可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因为,因为我没有害死你啊,害死你的,是那些蛮夷。”
  韩尚的桃花眼咕噜噜的转了几圈,又是笑:“可我死了,也不安心哪。枉我一世英名,居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被人戴了顶绿帽,你说我这乌龟做的冤不冤枉?我好不容易赶去投胎,却被那些小鬼们笑话我,说我上辈子被小妾戴了绿帽,下辈子只能去做乌龟,做不得人了。你说说,我怎么能饶过你呢?就是你这个靳了了,害得我连转世为人都不行,只能去做乌龟。我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又回到人间来找你算账找你讨债的。谁知道刚一回来,就听说你要成亲了,还是要嫁给那个奸夫。那我这乌龟,只怕是永生永世都要做了。”
  靳了了哭都哭不出来了,韩尚说的那些话,叫她无言以对。她真的以为是自己害了他,害得他无法投胎做人,下辈子要去做那个乌龟。
  不然的话,他为何独独过来找到她呢?
  “那,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够转世投胎为人呢?”
  韩尚笑的花枝乱颤:“我不想转世投胎了,我只想拉着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靳了了看见他如花一般的灿烂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恐怖的让她汗毛倒竖,四肢都变得冰凉了。
  她跪下给他磕头:“求求你,我的儿子还小,我要是就这么……这么去了,他多可怜啊。求求你,只要不是陪你……陪你一起下……什么的,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哼!那个奸夫的儿子,我管他的死活呢!”韩尚不屑的说道。
  靳了了哭了:“求求你,求求你,当时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家文轩是无辜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下……下……”
  韩尚眼珠子又转了几下:“你真的什么都愿意?”
  “真的真的!”靳了了好像看见了一丝希望,赶紧表态。
  韩尚说:“你不想陪我去地狱倒是也不难,那小鬼儿说了,我不能投胎做人,主要是因为你让我戴了绿帽子。要是我再得了你,从此以后你发誓为我守寡一辈子,也就没事了。我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投胎,你可以安安心心的照顾你那个奸夫的儿子。至于成亲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你要是成了亲,我这绿帽子可就戴的更加名正言顺了,别说下辈子了,我看下下辈子也要做乌龟了。”
  靳了了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的说:“不成亲就不成亲了。只是……只是……那个得了,是什么意思?”
  韩尚歪了脑袋,用桃花眼色迷迷的看着衣不蔽体的靳了了。
  她刚才因为太害怕的关系,居然把自己衣衫不整这一茬给忘记了,现在被韩尚那么一瞧,她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双手环住了胸前。
  “你,你想怎么样?”她浑身冰凉。原本的韩尚她就敌不过了,现在变成鬼魂了,她就更没有希望能够反抗什么了。
  韩尚洋洋得意的说:“想怎么样?你觉得我想怎么样?我死前是个风流情种,死后嘛,自然也是个风流鬼了。这里只有你我一人一鬼,一男一女,你说我想怎么样?”
  靳了了“呜呜”的哭了出来,这,这可算是什么事啊?
  要是被人欺凌了也就算了,这是怎么回事?
  被鬼压?


68.“洞房”

  韩尚见她哭了,亮闪闪的桃花眼里很快地滑过一丝不忍。他几步走到靳了了待的那张石床边,又好笑又不忍的看着她一个劲的朝后头缩去。
  “你害怕?”
  靳了了不敢说话,她当然害怕了!谁会不怕呢?
  韩尚一本正经地说:“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跟你虽然主仆一场,却连一夜夫妻都未做过。我当初做人公道,做鬼当然也是公道的,只要你陪了我一次,我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你走的人间道,我过我的鬼木桥。这么公道的买卖,除了我韩尚以外,可是别无二家了。”
  靳了了全身抖啊抖,抖啊抖,抖的一颗小心肝都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韩尚却还不放过她,忽然凑了过去,大喝一声:“你不愿意?”
  靳了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愿意,当然愿意了。”
  韩尚奸笑着凑了过去:“那好,我们快点行事,不要耽误了我赶去投胎。”
  靳了了已经吓得三魂六魄全都消散了,只知道愣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韩尚越来越近,直到将她慢慢按倒。
  “了了啊了了,你当日不愿意从了我,现在还不是一样要从了我?其实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韩尚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在靳了了的脸颊上轻轻摸了一把。
  下一刻,靳了了竟又晕了过去。
  韩尚还没来得及唤她一声,就听见山洞的外面传来一声惊天爆喝:“了了!了了!”
  韩尚不紧不慢的把靳了了的身体放平,让她躺在石床上,自己则整了整一身白色的长衫,风度翩翩地踱出了山洞。
  只见整个望春湖畔满是马匹和人群,那个不停呼喊靳了了名字的男子当然是贾尤振。
  韩尚摇摇头,对着他的方向沉声呼道:“贾大人,若是要见你的小佳人,就单枪匹马闯一闯我这山洞。倘若多来一个人,我可不保证我会做些什么。还有,你那些手下嘛,让他们都后退十里,我呢,可是最怕吵闹了。”
  说完,韩尚又不紧不慢地踱回了山洞里,守株待兔地等着贾尤振。
  这山洞前面满是树木,所以湖边的众人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玉竹见贾尤振想都不想就打马往山洞的方向冲去,很紧张得拦住他:“少爷,我看还是小心行事为妙,不如……”
  贾尤振打断了他的话:“我自有分寸,你们按他说的,后退十里,不要轻举妄动。”
  “可……少爷万一出了事呢?”
  “爷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算计了去,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应该明白的。”贾尤振打马冲了过去。
  玉竹听了他最后那句话,已经明白了贾尤振的意思是明里撤退,暗中派人,于是不敢再过停留,带着所有人马撤出了望春湖。
  贾尤振策马到了山洞前,未加犹豫,就翻身下马,脚步轻盈地走进了山洞之中。
  “到底是何人,带走我的娘子,有何居心?”他话音刚落,看见韩尚嘻嘻笑着冲他昂着头,脑中居然一片空白,愣住了。
  韩尚神情愉悦:“贾大人,别来无恙啊。”
  贾尤振听见他说话,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冷静道:“你是人是鬼?”
  韩尚的笑容像是春风拂面:“贾大人觉得我是人是鬼呢?”
  “了了呢?”
  “哦,你说我的莲姬啊,不就在这里了,呐,你看。”韩尚手指轻移,往石床上头一指。
  贾尤振这才瞧见一堆绫罗绸缎之中躺着衣衫不整的靳了了,她身上只剩下贴身小衣,又昏睡在此,贾尤振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跟靳了了醒来时想的一样,觉得一定是被人欺侮了。
  熊熊怒火瞬间就从他的脚底直窜脑门,他来不及思考,双拳已经闪电般向嬉笑着的韩尚攻去:“管你是人是鬼,今日都休想走出这个山洞!”
  韩尚早有准备,于是凝神接招,可贾尤振暴怒之下,攻势居然一招猛过一招,只是抱着戏耍心态的韩尚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哇啊,贾大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跟一个鬼交手。”
  贾尤振喝道:“你要真是鬼,我还能这样打到你的身上?你休以为装神弄鬼就可以糊弄过我!我今日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你不想让你的小佳人活命了?我可是给她吃了无色无嗅的毒药,你要是打死了我,她也活不成!”韩尚急中生智,吼出了这一句。
  “什么?”贾尤振果真非常顾忌,硬生生收住了拳招:“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尚心里抹了一把冷汗,脸上却笑得异常灿烂:“你说呢?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贾尤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就算我们做了什么,你到现在才出现,又是何种居心呢?更何况,你本来不是死了吗?你别告诉你是死而复生了。”
  “死而复生,也可以这么说的。其实呢,我是死了之后,忽然有一天,在棺材里醒了过来。我呢,就拼命的叫,拼命的叫,把守陵的士兵都惊动了。他们呢打开陵墓,我呢,就这么出来了。等我出来了以后,才发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才发现你们当初背着我做的那些苟且之事,还生了个小孽种出来。你说,我不找你们算账,那还是男人么?”
  贾尤振皱着眉头:“你不用编出这些故事来骗人,我是不会信你的。不过你就算要找人算账,也不该找上了了,你有本事,全都冲着我来!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做出不堪之事,你难道不会觉得羞愧么?”
  “我做了又怎么样?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啊!我只是也想让你尝尝当日你对我做过的事而已!怎么样,贾大人,这戴绿帽子的滋味如何啊?”
  贾尤振脸上阴晴不定,他低下头去,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韩尚正想继续抢白他几句,他却忽然抬头,淡淡道:“就算你做了什么,了了也还是了了,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
  韩尚也低下头去,好一会儿功夫,贾尤振才听见他居然在低声发笑。
  “你笑什么?”
  韩尚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非常灿烂的笑脸:“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贾大人真是有情有义,叫我都不好意思再为难于你了。唉,你对她的情意,我就算是做鬼,也会觉得动容了。好了好了,她呢,我就还给你了。”
  贾尤振没想到他废了那么大周章,闹出这么大阵仗,居然就这样说算了。
  “你说真的?”
  韩尚已经一个闪身到了山洞口处:“我还有事要做,可没功夫在这里陪你们慢慢耗了。反正我也报复过你了,以后呢,我们就无冤无仇了。那么贾大人,后会无期啦!”
  “慢着!解药呢?”
  韩尚的桃花眼一直在闪烁:“你说什么?什么解药?”
  贾尤振一怔,不过也明白过来,知道他刚才是虚张声势的。
  韩尚很快的闪身出了山洞,却只听见一声巨响,一块巨石滚落下来,不偏不倚,刚巧堵住了山洞口。
  贾尤振心里暗咒,却也知道这是韩尚故意所为。不过好在玉竹他们都在外面不远处,应该很快就会来救他们出去。
  他飞身踏上石床,一把抱起了靳了了:“了了,了了,你醒醒!”
  靳了了被他掐了人中,总算悠悠转醒,入眼看见的是贾尤振,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贾尤振那叫一个心疼啊,赶紧哄她。
  靳了了哭了个够,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哭花了的小脸,说:“韩尚,韩尚他好像还没死。”
  她究竟不算太笨,方才韩尚摸了她那么一下,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体温,醒过来以后左想右想都觉得奇怪,鬼会是温热的么?故有此一说。
  贾尤振点点头:“是啊,他没死。唉,都是我害了你,没好好保护你,害得你经此之事。不过你放心,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最疼爱的娘子。”
  “你以为……我发生了什么?”靳了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贾尤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了了,对不起,让你经受了那些,唉,我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能原谅自己……”
  “你以为我被他?”靳了了使劲摇头:“没有,没有,他只是脱了我的衣衫,其他什么也没做。”
  “什么?”
  “我没骗你的,真的。”
  贾尤振笑道:“不管是怎么样都好,只要你没事就行。我只怕你会难受,你会被吓坏了。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靳了了破涕为笑:“我方才真的被吓死了,现在却又觉得高兴。”
  “不怕,已经没事了。”
  “他呢?”
  “走了,临走时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弄了块巨石堵住了洞口。”
  “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出不去了?”
  “我的手下都在附近,放心吧。”
  靳了了点点头,稍稍放心,忽然却又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死呢?我当日是亲眼看着他死去了的。”
  贾尤振说:“我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不过不管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他接近你了。你放心吧。”
  靳了了幽幽道:“只要他不是鬼,我就放心了。”
  贾尤振笑了:“没想到你这么怕鬼,其实最可怕的可不是鬼,是人。”
  “我是不懂什么人间险恶的,我只知道鬼最骇人。”靳了了说。
  贾尤振用额头抵住她的额角:“傻瓜,哪有大白天出来的鬼呢?”
  “恩,我开始也觉得奇怪的,不过,我总是亲眼见到他去的,所以才坚信他是鬼。直到我发现他是热的,我才觉得奇怪。”
  贾尤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碰你了?”
  靳了了迟疑了一下,道:“碰是碰到了,不过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不管他碰了你哪里,回去以后,我都要用艾蒿把你从头到脚洗一遍。那个人哪,全身都透着邪气,不好,不好!”
  靳了了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笑了几声。贾尤振说:“反正我们一时半刻也出不去,你躺下睡一会儿。”
  靳了了依言往旁边躺下,脑袋刚一落下去又弹了起来:“有东西!”
  “恩?”贾尤振伸手往她脑袋方才挨过的地方一摸,柔软的绸缎里放着一封信。
  拆开一看,果然是韩尚留下的。
  “贾兄,了了,二位喜结良缘,吾甚感安慰,怎奈心有不甘,故设下此计,小惩大诫,万误见怪。洞口大石重达千钧,天明前恐不得遁出。洞中藏有花烛美酒,吾将此洞房为贺仪,恭祝二位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云某字。”
  “云某?”贾尤振哭笑不得地看完之后,奇道。
  靳了了这才把韩尚曾经是云尚非一事说了出来,当然隐瞒了曾经跟他过分亲密之事。
  “原来是这样。这殿下也忒胡闹,将我们困在此地。”
  “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吉时行礼。”靳了了有些担心。
  贾尤振却笑道:“放心吧,我看天明一定出得去。”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在戏耍我们。”
  贾尤振沉吟了半晌,道:“我看应该不会,他戏耍也算是戏的足够了,早该心满意足了。”
  “哦。”
  “别担心,外头有那么多人,难道还救不出我们两个人吗?”
  “恩。”靳了了总算露出一抹笑颜。
  贾尤振见她笑得甜美,身上又穿的单薄,一身冰肌玉骨皆在他怀中,心头不免一荡:“了了啊,既然韩尚都送了这么大一份大礼给我们,我们不好好笑纳可是说不过去的呢。”
  靳了了尚未明白过来:“什么?”
  “你看,他特地送了‘洞房’做大礼,我们倘若不洞房的话,可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了吗?”
  靳了了这才明白过来,只见他双眼发亮,嘴角含着奸猾的笑,她自然是不依的:“不行不行,明天才成亲呢,绝对不……”
  贾尤振没有让她把拒绝的话语说完,就动作迅速得将她的小嘴堵上,然后用早就钻研准备好的“戏春十八式”好好回应了韩尚送上的这份大礼,完成了他们真正的“洞房”。


69.尾声

  弹指一挥,五年的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而靳了了跟贾尤振相识至今,也已十年。近来年已经颐养天年、弄孙为乐的贾斌大人也迎来了自个儿的七十大寿。
  都说七十古来稀,贾斌很晚得子,现在倒是一派儿孙满堂的喜状,因此也对连给贾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的靳了了喜爱非常,在任何事情上都会偏袒儿媳妇那一方,常常一家老小联合起来跟贾尤振作对,让咱们威风八面的丞相大人颜面尽失。
  没错,贾尤振这几年官运亨通,而立之年就以官拜丞相,加封一等侯,算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回到家里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受气包。
  这在京城中广为流传,连街头的无知小孩都晓得贾丞相畏妻如虎。
  偏偏他那个号称母老虎的娘子还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有一阵子,城中的年轻男子个个都不敢娶美貌女子为妻,就怕会步入贾丞相的后尘。
  贾尤振当然也知道城中上上下下都唤他的别称“畏妻丞相”,每每听到他却不怒反喜,还常常用畏妻的借口跟皇上告个几天假,带着一家老小去城郊嬉戏玩耍,好不快活。
  他如今虽然三十有二,可看起来比同龄男子年轻不下五岁,更兼原本就生的天人之姿,如今年纪渐长,更有一种有别于当初的成熟风味。
  每回出门,只要被女子们认出了是他的车队,一定会将各种花儿、果子抛过去,为着这事,他不知道换了多少辆马车了,可不管怎么换马车,时日一久,还是会被认出来,最后只得作罢,每日都会带回大堆果子,给府里年轻的姑娘小子们拿去解馋。
  近来公事不多,他多是逗留在府中,陪着靳了了说笑解闷。靳了了如今怀上了第三胎,现在肚子大的惊人,站着坐着躺着都嫌不舒服,只有把贾尤振当做椅子半倚靠着,才觉得舒服点。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胎肚子会这么大,你说,会不会是双生子啊。”虽然已经是深秋,可靳了了还是沁出了一头细汗。
  她丰腴了很多,可对比那个大肚子,一点也不会觉得她身子胖了一些。
  对比十年前,她的眼角眉梢多了不知几多风情,饶是眼下身怀六甲,常常一个眼神也会叫下头的年轻仆人晃神半宿。
  嫁给贾尤振以后,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的一身肌肤细腻白皙,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
  贾尤振对她自然是爱惜地上了天,知道她最怕应酬,除非是皇上或是王公贵族、至亲好友的宴会,他一定不会让她出席,让她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待着。
  其实他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满足靳了了,二来也是他的一个私心。这么美的夫人,时常带出去在众人眼前晃荡,难保会引来狂蜂浪蝶。俗话说的好,好东西还是捂好了比较要紧。
  老老实实给娇妻充当人肉垫子的贾大人一边伸手给靳了了抹去了细汗,一边说:“我瞅着也像,最好是生一对女儿,家里那两个混小子已经快把我的头都给吵坏了。生女儿听话不说,个个都长得跟你一样美,那可就最好不过了。”
  靳了了把右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摩挲,快要临盆了,她的手脚都有些微微浮肿,可丫鬟还是照旧帮她的手指甲染了通红的凤仙花膏子,看上去还是很好看的。
  “我倒是也想要个女儿,女儿跟娘亲,以后贴心呢。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文轩跟文启哪里不好了,你瞧你那话说的,哪里像个做爹的人呀。”
  贾尤振陪着笑说:“我也知道文轩和文启很是聪明伶俐,不过呢,就是有些被爹给宠坏了,小小年纪就不听我的话了。”
  “他们为什么不听你话呀?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做爹的人忙得昏天黑地,常常整夜都不回来,他们连见也见不着你,怎么去听你的话?我家的孩子最命苦了,有爹就跟没爹一样。唉,我也是个命苦的,当初说好的事,到如今也兑现不了。”靳了了说着说着,语气委屈至极。
  贾尤振听得一头是汗,打着哈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当初要娶我的时候,说是什么都答应我,可我进门了之后呢?说的那些,全都是骗人的把戏了。唉,只怪我自己傻,什么都信你的。我看过几日,我还是带着文轩文启跟爹娘一起回老家去算了。”
  “你这么大个肚子,走路都不方便了,还要去哪里?了了乖,别跟我逗着玩了。”
  “谁跟你逗着玩了?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回房去收拾行李,明儿一早我就走!”靳了了语气非常坚决,说着就要站起里。
  贾尤振一慌,赶紧用了点儿力气圈住了靳了了,陪着小心说:“好了了,别乱动,回头走的太快动了胎气,可就了不得了。”
  “动了胎气就动了!反正你也不会心疼我。你放开我,我回房收拾行李去。”她说得好不可怜。
  贾尤振恨不得指天发誓:“好了了,乖娘子,你说我什么都行,可就这一点,只怕全京城都没人会相信。我对你还有哪里不够好么?”
  “你要是真对我好,怎么会一直骗我。”
  “这个嘛,我,我哪里敢骗你呢?只是时候还未到,还未到……”
  “时候?到底要什么时候?五年前你说等差不多了就辞官带着我们一家老小回去盖间大宅子。
  可现在倒好,没见你有任何辞官的打算不说,这官儿还越做越大。你连丞相都做了,下面你还想做啥?指望皇上封个异姓王给你当当吗?”
  “好娘子,你该知道为夫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那是哪样的人?我瞧你只是被权力熏了心,舍不得放下现在的这一切。你早不是从前那个贾尤振了。”
  “好娘子,为夫也想早日辞官了回家去,带着你四海游玩。可朝中之事,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靳了了幽幽道:“你知道不是不讲理的人,倘若现在昏君当道、贪官污吏横行,我自不会阻你做官,能有一缕清流在朝,也好过全都是乌烟瘴气的。
  可如今皇上圣明,四海升平,朝中人才济济,你留在那里,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这又是何必呢?少了你一个,又有什么问题了?”
  贾尤振心中叹息,却也不得不承认靳了了说的全对。这辞官一事,他不止一次在皇上面前提过,可皇上总是说再过一年再说,如今都已经过了四个一年了。
  唉,他也是一言难尽啊。可是老是留在京城,不说靳了了会不高兴,估计全家人都会帮着她来挤兑自己,到时候他的日子只怕越来越难熬。
  他这个夫人,虽说都已经是怀上第三胎了,可还是明丽动人,一双乌溜溜水滴滴的大眼睛不管是笑还是哭,都叫人心荡神移。
  那个韩尚闹过他们一次之后,以后每一年靳了了的生辰,一定会派人送来一份大礼,还会写一封□裸的示爱之信,每每都叫贾尤振气得直跳脚。
  别人不知道这大礼是何人送来的,可贾尤振清楚啊。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韩尚会死而复生,也对此并不敢兴趣,可是有人一直盯着他的小娇妻,他很不满。
  还有那个黎泉,虽说也已经娶妻生子了,可每回见到靳了了的眼神,都温柔地可以挤出水来。
  哼,以为他贾尤振瞧不出端倪来吗?
  夫人太受欢迎了果然不好,一直收在家里都有人一直觊觎了,要是总带出去招摇过市,只怕不少人都会明着来示爱了。
  贾尤振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要是靳了了因为一个不高兴,真的带着孩子爹娘回老家去了,那些登徒子们还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不行不行!他要先稳住靳了了,然后找机会跟皇上强硬地辞去官位。
  “了了啊,我跟你保证,不出一年,我一定辞掉这个官儿,不管皇上再说什么,我都会辞掉。他不答应,我就想法子让他答应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靳了了垂着头,语气疏离。
  “这一回,如果过了一年还不能辞官,你带着你孩子去哪儿,我都不会拦着。”贾尤振搂住她,把嘴凑过去在她乌黑的发上亲了一下:“了了,你信我这次。”
  靳了了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唉,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你不过是欺负我笨嘴拙舌的。”
  “好娘子,便是给我个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欺负你呀。你瞧我现在,你说一我都不会说二的。今天是爹的寿辰,你算是给爹一个面子,别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靳了了哼了一声,没再揪着贾尤振不放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靳了了的脸上立刻满是笑容,连声音都柔软动听:“文启,走慢点儿,别摔着了。今儿才换的新衣裳,弄脏了,可就不好看了。”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穿着一身红色的织锦袍子,带着个缀了明珠的小帽儿,高高兴兴地朝亭子这头跑来,身后跟着三个仆人,神色紧张,都害怕他摔了跟斗。
  贾文启一鼓作气跑到靳了了的身前,把个嫩生生的小脸蛋贴在靳了了的膝头,奶声奶气地说:“娘,我想吃糕饼。”
  靳了了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乖宝,快要晌午了,一会儿开了宴席,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呢。你现在吃了糕饼,待会儿不是又吃不下么?”
  “可是,可是,哥哥刚才都偷吃了两块山楂糕呢,还一块都不分给我。”贾文启小嘴一扁,显是非常不满和委屈。
  靳了了还没说话,身后的贾尤振厉声道:“这个文轩,太不像话了,过了年,就要九岁了,还这么贪吃!”
  靳了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小时候说不定更加贪吃呢,我家文轩读书那么聪敏,吃个山楂糕你有什么不满的?”
  贾尤振赶紧笑道:“了了,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嘛。你别生气啊,回头肚子里又憋闷得慌了。”
  “哎呦。”靳了了应景似的叫了一声。
  贾尤振紧张得不得了,赶紧道:“又踢你了?还是要生了?”
  “踢了我一下而已。不过,今天只觉得格外难受,只怕快了。”
  正说着,下人来报,说是宾客已到,请他们去大厅开席了。
  贾尤振抱着靳了了站起来,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往前头走去。
  贾文启一听说要去吃好吃的了,方才的山楂糕也忘记了,乖乖地把小手放在靳了了的右手里,跟着爹娘一起往前走。
  到了大厅,只见处处披红挂彩,所有人脸上都堆着笑,看见他们进去,一身暗红长衫的贾斌笑得分外灿烂。
  靳了了的爹娘和两个弟弟都在场,他们就住在贾宅西南角的几进院落里,每天都能过来陪着靳了了。
  阿宝如今已经考取了功名,贾尤振让他在吏部跟着如今的吏部尚书学习,将来前途肯定不坏。
  他现在也生的一表人才,刚刚说了一门亲事,是户部丁尚书的二千金,靳了了看过几次,端得是个好样貌。
  阿贝无心仕途,倒是一手书画名冠京城,他别号山外人,尤其以山水画闻名,市面上往往千金难求。
  他生得跟靳了了像一些,说白了有几分女相,可因他气质别树一格,这般阴柔的相貌放在别人身上一定只是个寻常的小白脸,可于他,却是神仙气。
  靳老爹现在有一个进士儿子,一个才子儿子,女儿又嫁得显贵,如今老两口生活优渥,连身子骨都比从前硬朗些。
  靳老爹比贾斌小八岁,两人总是兄弟相称,没事做就在一起教两个乖孙读书识字,要不就下棋下上一个下午,到吃饭时还不愿意停下。
  今天的寿宴只请了家里人,贾尤振的舅舅万全也带着儿孙过来贺寿,他早就把古玩店交给了儿子打理,自己也跟贾斌差不多,是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
  三个老人凑到一起,自是说不完的话。不过聊的话题也不外乎是自己家的孙子如何如何聪明,自己家的孙子又学会了些什么什么本领之类。
  众人刚刚落座,只见官家领着步履匆匆的黎泉夫妇走了过来。黎泉像是刚刚从教场过来的,还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脸上却带着他一如既往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切的灿烂笑容,手里也是拎着大包小包的贺礼。
  黎泉这几年攻打西北蛮夷,战功赫赫,早就是独挡一面的将军了。他因为感激贾尤振当年的指引之恩,因此凡事都会随着贾尤振的意思。
  满朝都知道他跟贾尤振交好,也因为他手握兵权的关系,贾尤振的位置才得以坐的更稳。
  他的夫人是朝中一个武将的女儿,当初在他还未做上将军的时候就很是看好他,不但教他兵法,还把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
  黎夫人个头很高,因为从小练武的关系,体格欣长却健美,不似一般女儿家那样文弱,显得英气勃勃。她是中上之貌,性格爽朗,笑起来脸颊上一对小梨涡,很是好看。
  黎泉为人厚道,知道靳了了有了好归宿之后,也并不强求,遇到黎夫人时,觉得此女子笑起来如拨云见月,渐渐就有了好感。
  他待她决计不坏,虽然长时间都在战场,可只要留在京城里,他都会想法子让她开心。黎夫人知道黎泉跟靳了了的过去,不过她素来豪爽,也知道两人决计不会出什么事,于是素来都是大大方方地让黎泉到贾家来看望靳了了。
  她嫁给黎泉后,头一胎就生了个男孩,生的虎头虎脑,身子骨儿特别壮实,跟他爹娘一样,小小年纪就特别喜欢笑,这里的人个个都喜欢他。
  因此只见到他夫妻二人前来,靳了了奇怪的问道:“峰儿怎么没来?”
  黎夫人笑着走到靳了了旁边,握住她的手,先看了看她的大肚子,才说:“他昨天吃多了枣子,有些闹肚子,今天我不放心将他带出来,让奶娘照顾他呢。”
  “哎呀,峰儿没事吧。”靳家嫂子也凑过来问。
  “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小孩子贪吃罢了,大夫说过两日就没事了。”
  “那过两日,我带文启去你家看看峰儿。昨天文启还在念叨呢,说要跟峰儿弟弟一起玩官兵抓强盗。”
  黎夫人笑:“我肯定是欢迎你来的,不过你瞧你这个肚子,我怕就这几天就该生了吧。你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回头我带峰儿过来玩。”
  “那可说好了啊,不然文启一定会跟我闹的。”
  又说了一回话,就正式开席。晚辈们都跪下给贾斌磕头拜寿,只有靳了了肚子太大跪不下去,贾斌早就给她免了。
  贾尤振为了讨父亲开心,不知从哪里找人弄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雕成八星报喜的样儿,做成个盆景送给了他。贾斌果然开心,连夸儿子越来越孝顺了。
  靳了了的礼物没花什么银子,却显得很贴心,她送了贾斌一双亲手做的鞋子,是细细密密的百纳底,鞋面乍一看是普通的黑布鞋,可细细一瞧才会发现,上面用黑色丝线绣了不打眼的吉祥图案,手工精巧非常。
  贾斌对这个媳妇儿连连让他抱孙子很是满意,接过鞋子立刻就换上了,还直夸这鞋子轻便软和,靳了了的手巧。
  万全送的自然是古玩,还是贾斌最喜欢的铜器,据说现在是有钱也很难买到了。
  靳家有个百世难得一遇的大画家,自然送上的是靳家贝的亲笔字画,这一副山水图若是流到市面上,没有一千两断断是拿不下来的。
  贾斌知道靳家老儿的性子奇怪,平时连靳了了相求,都难得写上几个字,现在能画一副山水图给他祝寿,自是天大的面子了。
  黎泉读书不多,自然不懂读书人那套风雅的东西,可他南征北战,将各地的奇珍异宝都搜罗了一些,反正老人都是小孩子心性,也就图个乐呵。
  人逢喜事精神爽,贾斌那么瘦弱的一个人,今天看起来也颇为高大健壮,不管是谁敬来的酒,都来者不拒。
  已经八岁的贾文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站在贾斌身边,给他倒酒夹菜,哄得贾斌乐呵呵合不拢嘴。
  靳了了却知道他可不是孝顺爷爷,他是知道贾文启到爹娘面前告过自己一状,怕爹娘会教训他,所以才一直黏在爷爷身边,只要这一会儿过去了,明天也就没事了。
  靳了了现在非常知足,嫁给了一个自己心爱的男子不说,还将她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这般疼爱,只怕方圆多少里,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她爹娘身体健康,大弟弟看起来仕途通达,小弟弟一身怪才,也是罕见的人才。连靳老爹都说靳家是祖坟冒青烟了。
  她的公公待她很好,不管什么事,都会站在她的立场去考虑,两个儿子虽然调皮,却也着实聪明伶俐,懂得尊敬长辈,更懂得怎么让娘亲开心。
  一家和乐。
  她很满足,满足地白天笑晚上乐,要是能回到老家去,远离朝堂,无忧无虑的生活,那就更好了。
  靳了了不是不希望贾尤振做官,现在也不会担心因为他越来越威风而抛弃了自己。她在意的是,他太忙了,成亲前虽然也知道他忙,可成亲后才真真正正体会到。
  贾尤振常常好几日也不能回来,就是回来了,她跟孩子们也早就睡下了。等她醒来了,他又已经赶着去上朝了。
  就算回家了,也还是上不上几句话。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可靳了了还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子,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家和乐、夫妻恩爱,就知足了。
  现在虽然家世显赫,可处处都会受到限制。她不能跟他一起随意的走到街上去逛逛,她跟他成亲五年了,却从未一起逛过热闹的集市。
  陪着靳了了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父母和两个儿子。
  钱多了也花不掉,官做的再大,也不会让她更加荣光。靳了了暗下决心,这一回一定要用尽办法,让贾尤振辞官,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回老家去。
  “娘,我还要吃鸡腿。”贾文启说,靳了了回过神来,又夹了一个鸡腿放进二儿子的碗里。
  这次,要是,生个女儿可就好了呢。她又开始神游了。
  贾尤振喝完一杯黎泉敬来的酒,听见身边的靳了了发出“哎呀”一声,两只手还捂着肚子,面上细汗淋漓,显是十分痛苦,一下跳了起来:“了了,是不是要生了?”
  靳了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满桌哗然,官家早就忙不迭地跑去叫提前一个月就找好的接生婆了。贾尤振一把抱起靳了了,也不管后面跟着的一堆人,急匆匆就回到了准备好的产房里。
  两个接生婆严正以待,等贾尤振放下靳了了,就立刻请贾尤振出去。贾尤振出去后,靳家嫂子和黎夫人前后脚赶了进去,陪着靳了了。
  贾尤振在门前团团转,黎泉陪着他一起转,贾斌带着其他人等在院子里。
  也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只听靳了了的叫喊声越来越凄惨,贾尤振脸色煞白,一头的冷汗:“以后,以后不能再让了了生娃娃了,叫这么大声,该有多疼啊。”
  黎泉心里也是一惊一惊的,嘴上却劝道:“没事的贾兄,了了也不是第一回生娃娃,不会有事的。”
  贾尤振却充耳不闻,一个劲儿的在那自说自话:“本来呢,生了文启,我就不想她再生了,家里两个孩子,也足够了。可她非说想要一个闺女,这次不管是不是闺女,我一定不会再让她生娃娃了。”
  黎泉心里有些惭愧,他的娘子给他生峰儿的时候,他虽然也担心,却从未考虑过什么生孩子太疼,自己会心疼她,舍不得再让她生一个之类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叫喊声只增不减,贾尤振忍不住了,想要破门而入,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没一会儿响起一个清脆的婴儿哭声。
  “生了生了!”贾尤振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群对着贾斌道贺的声音。
  他忍不住闯了进去,把个接生婆吓了一跳。靳家嫂子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过来,满脸都是慈祥的笑:“姑爷,恭喜啊,是个千金。”
  贾尤振只粗粗扫了一眼,就说:“了了呢?”
  “好着呢,这会子睡过去了,没事儿。你看这闺女生的多好看啊,当初我家了了出生的时候,可不像这么好看的。”
  贾尤振没心情继续敷衍岳母大人了,甩开大步就往里屋走去,却被黎夫人一胳膊拦住了。
  “现在都生了,不是血房了。”他奇道。
  “哦,是这样的,刚才呢,了了姐姐跟我说,不许让你进去。”
  “为何?”贾尤振横鼻子竖眼睛的。
  “你不用凶我,凶我也没用,我不过是受了了姐姐之托罢了。她说,你一日不辞官回去,她就一日不见你。”
  “什么!”贾尤振如被雷击,连着退了好几步:“这,和怎么可能!”
  “总之呢,我受她之托,只好得罪贾大人了。”黎夫人说。
  靳了了居然说到做到,坐月子的整整一个月里,她都没有见过贾尤振一面。贾尤振不但见不着自己的娘子,连刚出世的女儿也见不着。
  孩子太小,每天都跟着娘亲,他见不着娘亲,自然也见不着孩子了。
  他每天听着贾斌在那里夸耀自己的孙女如何如当空皓月般美丽,自己心里痒得跟猫抓的一般,却不得一见。
  不管他求情也好,夜里在窗下吟诵情诗也罢,以前管用的招数这次统统派不上用场。靳了了让人传出了话来,就算他下跪了,也没用。
  一个月,只一个月的时间,鼎鼎大名、风流倜傥,天上有地下无的贾尤振贾大人,憔悴得像换了一个人。
  实在熬不下去的他,只得去皇上面前求情:“皇上,是不是该是时候,放臣归隐了。”
  皇上自然舍不得放走他,只说:“爱卿啊,朝中怎么能少得了你呢。”
  “皇上再不放臣归隐,只怕过不久,就要帮臣收尸了。”贾尤振一脸颓废。
  皇上自然是听说了贾丞相家里的事,也知道丞相夫人下了个狠招。
  贾尤振为了见到自己的爱妻和女儿,每日都去央求皇上,皇上也见不得他那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最后还是恩准了他,一年后就荣归故里。
  当晚,京城里四个方向都有贾尤振派去的人烧大锅佘粥,让所有人都可以尽情去吃个饱。
  贾尤振当日总算见到了一个多月未见的爱妻和女儿,几乎喜极而泣。
  一年后,贾丞相荣归故里,皇上钦赐了一套巨大的宅院,就建在贾家原本的祖宅位置。
  贾斌跟着儿子儿媳妇一起回到故乡祖宅,心情居然大好,比在京城时还快活非常,一头白发居然转青了。
  靳老爹和靳家嫂子却留在了京城,因为靳家宝刚成亲不久,儿媳妇刚有上身孕,他们自然是要陪在身边,互相有个照应。
  靳家贝自靳了了一家人回到江南以后,也从父母家里搬了出去,一个人租了个清雅的小宅院,过起了真正风雅的日子。
  至于回到故乡的贾家一家,则过得安稳祥和,快活似神仙一般。
  贾尤振没了政事缠身,每日陪着靳了了和三个孩子,时而出趟远门,跟娇妻两人同游名山大川,在多地都谱写了一首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传奇之曲,让后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