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四章 男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叫的，脱口而……”
“你要是喜欢这么叫，就一直这么叫吧。”他转身，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
我下意识地摇头。
幻瞳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些。
我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什么事，一种愧疚之感蔓延开来。
“对了，慕容弦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那么紧张那个……九公主？”我咬着嘴唇看他。
幻瞳叹了口气：“他是慕容南的儿子，与醒文同岁，但能力较之慕容南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容南？”我越听越疑惑。
“……”他眼波一转，“有没有听说过吸血鬼猎人？”
我点头：“以前在漫画里看过。”
“好，我们去看看。”他端起放在一旁的瓷器小杯，将里面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的身体……”
“我没事。”他勾出一丝浅笑。
***
我趴在树丛里，看着在夜色下对峙的三人。
两个女子站在同一战线上，笑得十分灿烂。
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的大男孩。
男孩漂亮的脸上染着几丝轻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霸气。
然而，他正在舔的那个东西起到了绝对的破坏形象之作用，那是一根——棒棒糖……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那根棒棒糖的颜色，应该是草莓味的。
脸上滑下莫大的一颗汗珠。
幻瞳微微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个家伙最喜欢装可爱。”
我轻轻拭去脸上的那排汗珠：“装可爱用棒棒糖？”
挺有无厘头风格的嘛！
我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个男孩，突然发现他身后的草丛里似乎有人动了一下。
“有帮手？怪不得面对着狼王都这么从容。”幻瞳‘嗤’地笑了起来。
帮手？我快速将目光锁定在了草丛上。
夜繁抽了抽精致的鼻子，笑了。
九公主斜过头看了看夜繁，也将目光定格在了草丛那边。
夜繁渐渐笑出了声：“慕容碧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吗？为什么连他妹妹都要对付？”
草丛里的动静戛然而止。
慕容弦手中的棒棒糖突然碎成了一堆粉末，从他手中缓缓飘落到地上。
九公主吓得退后了一步。
夜繁瞟了那粉末一眼，脸色明显变得有些苍白：“想不到慕容家的人居然有食银的习惯？”
“谁要吃那个？外面是糖。”慕容弦的声音不大不小，嗓音充斥着孩子气的幼稚。
他竟然没有变声！我有些惊愕。
一个瘦得几乎可以被风吹倒的身躯缓缓从草丛中站起，看清了那人的脸之后，我不小地吃惊了一下。
慕容碧空。
那个喝醉了酒，口口声声念着‘流’的男子。
心突然如同被人揪住了一般，眼睛不由自主地死死盯住慕容碧空。
慕容碧空的笑容十分惨淡，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身体摇摇晃晃。
“二叔，你又喝酒了？”当他经过慕容弦身旁时，突然被一把拽住。
慕容碧空挣开他的手，点点头。
头上蒙着纱布，我听不清他发出的细小声音。
“他说他没喝多少。”幻瞳替我重复。
听了他这句话，我莫名火起。
这种情绪，让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仿佛曾经关心过他一般。
幻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翻身一把推开了我，我明显地看到了刚才那道直直劈向我的金光将翠绿的草皮烧成了炭黑。
我朝光发过来的地方看过去，前天出现的那个猫妖吹着左手，满脸微笑。
目标暴露了，夜繁和九公主诧异地盯着我，慕容碧空瞟了我一眼，慕容弦则面无表情。
猫妖笑得一脸谄媚：“想不到啊，我居然能一次碰到这么多死对头。”
幻瞳缓缓站起来，颤巍巍地将我朝他那边拉了一步。
猫妖静静勾了勾手指，草丛里立刻闪出几十双幽绿色的光芒！
“今天，一个都跑不掉！”猫妖发狠地笑着，“当然，萨斯卡，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马上打电话，叫井村治给我滚过来！”
幻瞳沉默了一瞬，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猫妖浅淡地笑了笑，双手扣在一起，刚准备张口念咒，一道金线就已先他一步缠住了他的脖子。
似乎惊异于谁会这么快出手，猫妖的眉头一跳。
慕容弦抬起垂在裤缝的手，轻轻一转，猫妖立刻脸色大变。
“你们的主人现在受制于我，最好快点离开，否则他就没命了哦……”慕容弦用一副天真的笑容取代了那张棺材脸。
慕容碧空晃了晃头，使劲眨了眨眼。
“酒劲上来了吧……二叔，早就告诉过你不准再喝酒了，为什么不听？”慕容弦向慕容鼻孔走了两步，顺带扯动了缠在猫妖脖子上的金线。
猫妖疼得哇哇大叫，我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猫妖身上。
猫妖眼中快速闪过的精光令我一惊。
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有办法将这根金线弄断……
我连忙上前拉着夜繁和幻瞳后退了好几步，九公主连忙跟上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猫妖的指甲蓦地长长，生生地将金线截断。
慕容弦痛苦地一皱眉。
“一个十六岁只知逞强的无知小孩，还想对付我？你未免太不自量力！”猫妖几个闪身快速奔到了我旁边，他冰冷的长指甲蓦地挨上了我的脖子。
我全身一阵，挣扎了两下，指甲立刻将我的脖子划出了血。
“叫井村治来！”猫妖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叫喊着。
幻瞳握了握拳头，掏出了手机。
我猛地将头向后一扬，正正地将他的下巴狠砸了一下。
猫妖手力一松，我挣脱了他，几步跳开。
猫的敏捷度众所周知，他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再次向我扑过来。
幻瞳急忙拉过我，十根白玉似的长甲直直地向他刺了过去，幻瞳身子一软倒在了我怀里。
他昏了！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五章 沉沦
来不及了……
我抱好幻瞳，猛地转身。
猫妖长长的指甲瞬间嵌入了我的身躯，只是惊心。
不痛。
原来，痛神经麻痹还有这个好处啊……
身体上突然有了痛感，并且越来越明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撑破我的皮囊，从我体内跳出来！
身体有了一种被人撕裂的疼痛感，意识渐渐地被从脑海里抽离，我握着幻瞳双肩的手渐渐收紧。
拼命睁大眼，一遍一遍地念叨……不能睡……
总是感觉，这个世界上有谁需要我。
我渐渐失去了全身力气，左耳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大。
嵌在我体内的指甲蓦地抽出，我松开昏迷的幻瞳，无力地跌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样一来，倒是清醒了不少。
一双白色的球鞋出现在我面前，我缓缓抬起头，对着慕容碧空惨淡一笑。
“你很坚强。”他说。
我想点头，却没有力气。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拼劲力气大声说：“夜繁，你又骗我！”
夜繁全身一震。
“我的痛觉……”
根本不是那场车祸导致的麻痹！
“是我干的。刚才，我驱散了药力。”夜繁双手插兜，冷冷地看着我，“我搞不懂，为什么你害死了游月，却还那么自私，让她的儿子为你提供了可以活下去的身体！”
我呼吸一滞：“你什么意思？”
“庄素云！”她不去理会猫妖和慕容弦的恶斗，一步一步走近我，“她是游月啊……可惜，她竟然在我找到她之前嫁了人……”
我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庄素云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我逼她……逼她……杀了颜虚”夜繁的目光变得透明，眼中慢慢溢出浅淡的水气，“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得到她的心……”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向下滑落，夜繁颓然跪下来，伸出双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孩子……是她的儿子……我想道歉，是我不应该在她生下孩子之后调包，不应该……”她的泪水流得越来越汹涌，“你知道吗？她说了多少遍……我恨你……”
“夜繁，你骗了我很多次。”
这次，叫我如何相信你？
“这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我也不想承认。”她一把松开我，我没有力气撑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得不到，颜笑歌也别想得到！”
她一把拉起我的身子，那张精致的脸蓦地逼到眼前，夜繁静静看着我：“知道么？你的父亲，喜欢上了自己的儿子……”
我全身一颤，从第一次看到颜父的眼睛，我就暗暗惊异，那双金色的眼睛，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儿子？我脑海中突然滑过一张脸。
颜，醒，文。
他已经十六岁了，颜父一直接送他上学。
醒濂曾经说过，上了高中以后，他和醒文不再呆在一个学校，颜父便一直让他自己回家。
呆在颜家的那几天，我不止一次地发现，颜父盯着颜醒文的脸发呆。
心极度的酸涩。
“你无耻！”一个巴掌瞬间挨在了我脸上，发出一声脆响，“都是你，糟蹋了这具身体！我傻了，才会为了让游月开心，把早已死掉的程莫哀救回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每天对着你的脸，每天看着你的笑容，你的怒颜……我都会想起她！”
我没有力气去捂脸，慕容碧空叹了口气，俯下身想扶我，却被夜繁一把推到一边。
“可是，她并不开心，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样一步一步往绝路上走！”夜繁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在我耳边嘶喊。
左耳越来越痛，一丁点声音仿佛被扩大了千倍一般。
“慕容碧空，”夜繁突然转过身，“你不是和颜笑歌关系不错吗？告诉他，真正的颜醒濂，在我这里！”
慕容碧空一怔。
夜繁回头瞟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慕容碧空身旁，轻轻俯下身，在慕容碧空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慕容碧空脸色大变，一把推开夜繁向我冲过来，耳边全部的声音全然消失，我只能看见慕容碧空一张一合的嘴巴。
我挣扎着将眼睛的焦距集中在他嘴上，我会看口型。
却没有……成功。
眼神变得涣散，夜繁似乎拉开了慕容碧空，我死死地抓着草皮，想要压制那种撕裂着全身般的疼痛。
夜繁凑到我耳边，大声对我道：“知道吗？颜笑歌喜欢的人，叫做幻流，他是个吸血鬼！他本来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身体里的翻腾之感越来越强烈，我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重生了，占据了颜醒文的身体，展流疏，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颜笑歌。所以，你记住，我会让你痛苦……”夜繁的声音渐渐远了，直至消失。
我耳朵里的所有声音，如同被拔了电源的老式录音机一般，瞬间安静下来。
我喜欢他……
就这么被人点破了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我有些不痛快。
是，我承认，只因他一个类似慈父的笑容，我便沦陷了。我总是不喜欢去相信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真实。
他身上普普通通的香皂味道总能令我心安，他带着烫烫温度的手指总是那么温柔。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幻想，他还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之所以不同意跟着幻瞳离开，只是因为不想离开他。
之所以跟着幻瞳离开，只是因为我认为自己的情感不正常。
颜，笑，歌……
即使你从来没有真心对我笑过。
即使清楚你喜欢幻流。
但我，义，无，反，顾。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贱。
口中突然溢出一股血腥味，味道熟悉得让我心发慌。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六章 调包
慢慢地，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去，身体里的那种鼓胀感也颓然流失，我慢慢地有了一种感觉，仿佛有一股力量从我心脏的部位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我渐渐有了力气，缓缓坐起了身。
额头有点闷，我伸手碰了碰额头，手指却立即被一股力量震开。
头闷闷沉沉，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视周围。
除了慕容弦和猫妖，所有人的动作都是静止的。
一个身影突然跳入眼帘，那个女人的双眼死死地锁着我，嘴唇不断地颤抖着。
我张口，却吐不出任何话语。
“你……”夜繁似乎有些诧异。
女人看了夜繁一眼，向我走了一步：“你说的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所以我没有回答。
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经跟她说过什么。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看着我跟别人说话。
夜繁叹了口气：“是，当年你离家出走，在我那里生下了孩子，是我把他和南海程家的儿子掉了包，现在的颜醒濂，才应该是真正的程莫哀。”
我借着夜繁的话将这个女人的身份猜了个六七分。
“谁知道半途中程家家道没落，程莫哀出了车祸，程云为了钱，四处张罗着想要卖掉他的尸体，你知道有些地方有配阴婚的习俗。”
女人的嘴角颤抖着，她似乎伸手想要摸我的脸。
我抿着唇后退了一步。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了手。
“我把事实告诉你，你哭了三天，我不忍心，所以把那具尸体买回来在冰箱里冻了整整三个月。”夜繁沉沉地叹了口气，所有的嚣张在见到这个女人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庄素云伸手打了个休止的手势：“我明白了。”
猫妖长长的指甲被慕容弦的金线生生切断，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猫妖跌倒在地，嘴唇发紫。
一双手从地上扶起了猫妖，我顺着那双手看上去，看见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
颜笑歌面无表情地将猫妖扶到一棵树下坐着：“然后呢？”
夜繁勾起一丝浅笑：“自从十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幻瞳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你知道的。”
颜笑歌沉默着点头。
“为了最先救出幻流的灵魂，他把自己的法力过渡给了我。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先于你们所有人到达地狱的原因！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到了地狱，见到了甘愿为慕容碧空付出一切的慕容南，却没有见到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幻瞳吧……他根本就没有去。慕容南算对了，他重生了。但灵魂不在蓝沐奚身上。”夜繁的声调不停地上升着，“其实，褚上是我的手下。”
颜笑歌的背脊微微颤抖着：“你……”
“当初在医院听到我的名字，恐怕你只想到了重名二字吧！”夜繁笑得十分诡异，“当年，慕容南为了封印幻流，嗅觉已不灵敏，再加上下过一回地狱，已经失去了嗅觉，早就知道你的感觉不灵敏了，没想到竟然迟钝到了这种程度。”
颜笑歌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蓦地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眼神极其复杂。
“放了他吧……”幻瞳突然咳嗽了起来，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别再让他走这条路了，求求你们，别再干涉他的生活了，让他走一条正常人的路，娶妻，生子……好不好！我不想再让他被这种禁忌的情感伤害。从慕容碧空，到你，颜笑歌，谁给过他一个好的结局？”
颜笑歌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发青。
“十年。整整十年，对于我们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生物来说，十年本来不算什么，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十年，对于我来说，有多长吗？”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地从他睫毛下滑落，“你们一直在找他，你们的生活可以一直因为寻找而充实，只有我，我一直知道他在哪里，却一直不能跟他说任何一句话。因为程莫哀的身体和他的生日不同，折腾下来对他的损伤太大，才会导致失去记忆，颜笑歌，我真的没能想到，你居然这么迟钝！”
“纠缠了这么久，最累的人，就是我……”幻瞳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极其惨白，他站起身，慢慢向我走过来，“答应我，幻流，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吧……”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几个声音不停地交织着。
“You always in my life。”
“You‘re my world。”
“醒文，你不是想当服装设计师吗？你不是说过，想吃草莓吗？等春天来了，爸爸带你去吃，等回家以后，爸爸天天……笑给你看……”
“所以，我不想选择。因为，我没有答案。”
“你白痴啊！有活着的机会干嘛不活下去！”
“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人需要你。”
“我的感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爸爸，你记得吗？你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坚持。你是上司派给我的难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叫出声的。”回忆排山倒海般袭来，我的头痛得无法再附加一层，我拼尽全力呼吸着，却还是进气少出气多。
眼泪，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三哥说，想让我忘记一切，我却将一切都想了起来。
疲倦感由心而生。
我伸出手，露出了微长的指甲：“从今天起，我，只是我自己。”
三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愿意遵从，从今以后，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左右我的心情！
在这个世界上，我欠的最多的，就是你。
***
我抬起头，用右手遮住了来自头顶的阳光。
太阳暖洋洋的，但我无比讨厌这种温度。
因为猫妖的那一击，我的封印竟然被解除了。
为了走上一条正常人所应该拥有的道路，我需要学历。
苗斌依然带着阳光大男孩的笑脸跟同学打闹，蓝沐奚已经自觉离开了颜家，认真地看着书，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我对着书本，研究着一个富有绝对深度的问题。
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
从最初的地方来，往最终的地方去。
站起身，将书放进抽屉，缓缓拉开教室门，一步一步走出去。
那个陪我最久，付出最多，受到伤害也最重，却亲口说出放了我的三哥。
那个我爱着的，最后遇到的，粗心的颜笑歌。
误会，错过，一次一次地验证。
不知，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了我的世界，还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走出他们的世界？
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名字叫做幻流。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七章 温存
有些人，就像时间一般，走过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收起唇角习惯性勾起的弧度，留下的，只有苦涩。
是我没有勇气，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吗？
还是，幸福……真的只是平静地活下去，走一条普通人应该走的道路，过一个普通人应该过的生活么？
我相信……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抹去从前的记忆，平静地，幸福地，安静地生活下去。
如今，背负了太多记忆的我，还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吗？
“放了他吧……别再让他走这条路了，求求你们，别再干涉他的生活了，让他走一条正常人的路，娶妻，生子……好不好！我不想再让他被这种禁忌的情感伤害。从慕容碧空，到你，颜笑歌，谁给过他一个好的结局？”
三哥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
嘴角习惯性的弯了起来，我一直记得，夜繁一遍遍提醒我的那句话——
“微笑，是隐藏内心的最好方法。”
这，恐怕是她对我说的唯一实话吧。
即使哭着，我也习惯微笑。
我不想让任何人认为，我的内心是苦涩的。
在别人眼里，我希望自己永远是最幸福最幸福的。算是……虚荣心作怪吧。
有些时候，我总会觉得自己活得很累。
但事实上，没有人活得轻松。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交织起来的，才叫人生。
只是我活得比别人精彩一点而已。
因为精彩，所以才会累。我总是这样一遍遍安慰自己，心里的重压却丝毫未减。
自从封印被解除之后，我开始对鲜血有所需求，但我不忍心去咬任何人。
我拉好书包，将不用的书塞回抽屉，大步走出了教室。
蓝沐奚浅浅地在我背后叹着气，听到那声轻响，我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眼睛不自然地红了，我喘着气将眼泪逼回去，小跑着离开了教学楼。
我需要发泄。
我背着回家的路，快步走进了一片黑暗的林带。
对着黑压压的树梢，我大声喊出了心中的所有不快。
我强行压制住全部的悲哀，缓缓蹲了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学会了自己舔伤口？
或许……这样，好得更快。
我将头埋进双腿之间，无声地哭泣着。
最近……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从前的我，从不哭泣。
而现在的我，却似乎将哭泣当成了一种习惯。
曾经的天真，幼稚，再也不复存在了。这些，都是因为我长大了。
人，总会随着岁月的迁移而改变，只是，我没有想到，自己的改变竟然会如此巨大。
“幻流……”听了六百年的熟悉声音自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红着眼圈看他，“你，痛苦吗？”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如果，有个机会，能让你忘记所有痛苦，你会接受吗？”他的眼神变得极其深沉。
一刹那间，所有的心理防线顿时被击垮。
强忍着的泪水，在一瞬间奔涌而出。
人，总是因为回忆而精彩。
“我……不会接受。”
三哥蹲下身，轻轻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缓缓拥住我，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我，只可惜，他身体上的温度，比冰雪更加刺骨。
“幻流，你真固执。”他低低地呢喃着。
我摇着头：“不，是我舍不得忘记。”
即使痛苦，但我认了。
“如果一切全都可以重来，你会怎么办？”
“沿着这条路，踏着自己的脚印，一步一步重复着走过去。”
“小六，是我错了吗？”
久违的称呼像一坛陈醋，酸涩充斥着我的五脏六腑。
“小六，你痛恨命运，让你被这种禁忌的情感折磨吗？”
“不。三哥……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活得……很精彩。”
只是，为了这种精彩，你，我，颜笑歌，碧空，慕容南，都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三哥，你累吗？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
“累，但我不后悔。”他抬起头，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空，“从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够成熟，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过去的自己是那么幼稚。”
“我也有同感。”
“原谅井村治吧，他毕竟是你的侄子。”
“侄子？”我有些疑惑。
“七百年前，幻斯简直堪称家族里最花心的吸血鬼，到处欠人风流债。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让人类的女子怀孕。那个时候，对于七点零九时空圈他并不熟悉，为了和我赌气私自跑到那个时空圈去玩，期间认识了一个叫凌燕的女孩。当时，他不懂礼节轻薄了人家，便搭着这条理由让凌燕嫁给他，我直到之后十分气愤，但由于施法时出了点问题，将凌燕带到了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后来……她在哪里嫁了一个比自己大了十七岁的中年男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上了幻斯的孩子。”
三哥顿了一下。
“奇沫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打败你，将凌燕的孩子变成了自己的后裔，却发现那个孩子有着天生的强大法力。井村治因为心里不平衡，便咬了自己的妹妹，并用自己的法力维持着井村香的清醒状态。井村治……一直以为，你是他的父亲。”
“他搞错了？！”我吃惊道。
三哥无奈地点头，眼里的忧伤变得明媚：“井村治，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做这些，只是因为他恨……恨自己的父亲让母亲经历了那些苦难。”
“三哥，你错了。”我浅笑，“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他。因为，我找不到理由。”
如果不是下过一次地狱，我不会成熟这么多。
眼皮突然变得有些重，我倚着三哥的胸膛，渐渐有了想睡的冲动。
他的怀抱，他身上浓浓的玫瑰香气，总是那么令我心安。
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的香皂气味儿，鼻子有些酸。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八章 离荒
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看着卖早餐的摊子一个个被支起，心中有了些朴实的平静感。
第一次觉得，生活如此真实。
“给我一碗豆腐脑。”我坐在刚刚摆好的小摊上，对那张有着我熟悉的脸的摊主浅浅一笑。
摊主轻轻点了点头头，将一碗豆腐脑放在了我面前。
我拿起勺子，刚要开动，突然发现纯白的豆腐脑上，用鲜红的颜色，书写着几个字——
疏，这是我唯一能够送给你的，幸福。
手指微颤，我急忙回过头，却发现那个小摊早已消失，留下一派惊愕的人。
颜醒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抓起外套，循着他留下的味道追了过去。
终于，我看到了他。
弱不禁风的身躯蜷缩在一个难以被人发现的角落里，肩膀一抽一抽。
我慢慢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仿若受惊的小鹿一般，一把推开我，猛地站起身冲出了胡同。
如风一般略过，我放弃了去追的欲望，缓缓蹲下身。
“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我回头，颜醒珊落寂的背影印入眼帘。
“我……对不起。”他的身子不停地打着颤儿，喉咙里带着哭腔。
“为什么对不起？”
他抬起朦胧的泪眼，轻轻道：“因为……你全部的劫难，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愧疚……充斥着他翦水的双瞳，从他眼睛的深处慢慢透出一种光泽，仿佛一种魔法，将我的意识从脑海剥离……
眼前变成了一片黑夜，远方的风景中，仿佛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回眸浅笑。
我快步向他跑过去，生怕自己的速度不够快。
渐渐地，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三哥……”
心，仿佛醉在了那张带着颓废笑颜的俊脸上。我拼命地追拼命地追，却怎么也无法再靠近他一步。
“对不起，流，最终……你还是不能属于我。”
***
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一双温暖的大手立刻贴上了我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头，发现身上还残余着那种熟悉的玫瑰花香。
“我三哥呢？”
颜笑歌沉默了一瞬，轻轻摇头：“他……走了。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个。”
颜笑歌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已经泛黄的小纸条。
我接过，看也没看：“走了？去了哪里？”
“去了一个，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悲伤在颜笑歌眼中一闪而过。
“什么地方？”
“离荒。”他的眼神闪烁着。
离荒？！心猛地纠成了一团，我猛地跳下床，将颜笑歌全部的呼喊声全部抛在脑后，脑子里，此时只有两个字：“救他……”
离荒之地，是吸血鬼神谱中的惩罚之地。所有的酷刑，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全都集中在这里。唯一对于自愿惩罚自己者的奖赏，便是一个愿望。
三哥，你去那里干什么？你有什么愿望，是不能实现的？
去吸血古堡的路，似乎特别遥远。
我用自己所能拼出的最快速度，向古堡飞过去。
三哥……
一只手横空拦住我，将我拽到了地上：“你不要命了？！好不容易解开了封印，你在胡闹些什么？”
我垂下头，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摊开手掌，十年前，他写给我的那张纸条静静地躺在手上，上面写着一行字：
“You are my world。”
只知道，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离荒那种地方，但我竟然不知道，离荒究竟在哪里。
泪水，一滴一滴，毫无轨迹地流下来。
三哥……原谅我的无力。
颜笑歌蹲下身，帮我擦眼泪：“别哭了，都不像一个男生了。”
我轻轻摇头：“我不懂，为什么男生不能流眼泪？”
眼泪，不是女生的专利。
心里，藏着太多解不开的迷茫，需要释放。
我蜷起双腿，遮住自己的面孔，眼睛，淹没在一片水雾之中。
***
风筝断了线，缓缓向远方飞过去，苗斌第一次收起笑容，坐在我身后。
“展流疏，你装什么深沉啊？”
我浅浅摇头：“有些人，或许永远见不到了，我只是想找种方法来宣泄心里的思念而已。”
周围的风景很平静，天空蓝蓝的，一片明媚。
从纸箱中拿出第二个风筝，小跑着让它飞上了天。
风筝越飞越高，直到我确定它有了可以自己飞翔的高度，便用剪刀剪断了那根约束着它的线。
三哥，你看得到吗？
这些风筝，都是幻流亲手做的……
虽然知道它们可能永远回不来，但还是放开了手中牵制的线。
只因，我想让你看到它们。
只要一个，就够了。
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放弃一切去找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颜醒珊，但我知道，自己最后看到的，你的回眸，是真实的。
既然不舍，为什么要离开？
论我纠结在一起的情感怎么也解不开？
眼角有些冰凉，我看着那两个渐渐消失在我视线里的风筝，慢慢蹲下身。
掏出口袋里的小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一张写着“You are my world”的纸条，和一颗遗忘之丹。
颜笑歌告诉我，这颗遗忘之丹，是三哥从自己体内逼出来的。
他还说，只要我想遗忘痛苦，就吃下它。
三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多特别的地方。
三哥……为了我，不值得。
这颗遗忘之丹，我永远不会吃。只要能一直记着你，我就无憾。痛苦算什么？在我打败命运之前，命运永远打不败我。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九章 礼物
不论我抓得有多紧，该走的，还是一个都没留下。
嘴角扯着一个生硬的弧度，眼睛却水雾朦胧。
本应在那间黑屋子里被鬼魂的怨气闷死的我，带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运，活了下来。
或许当初，我根本就不应该活下来。如果我没有活着，所有人，都不会这么活得痛苦。
我可以淡定地看着那群人一个一个地在我的犬齿下倒地，却忽略了自己也是怕死的。
我记得……五哥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说给我听的最后一句话：“有时候，我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懒的人，因为……有些时候，我根本懒得活下去！”
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去：“其实……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只是，他们终究还是与我无缘。”
当初，我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直到第二天，爹地黑着脸把五哥的骨灰带回古堡，我才明白。
他意识到了，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他在临死之前，有没有做过挣扎。
应该……有吧。
因为活着……这个世界才会有希望。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风筝线，突然笑出了声：“苗斌，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永恒的生命吗？”
苗斌摇头：“没有。所有事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的。包括生命。即使有人拥有无尽的时间，活久了，也会厌世的。到了那个时候，生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微微点头，拿起第三个风筝。
终于明白了，当初爹地为什么会一脚踩中慕容南精心布置的‘陷阱’，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他厌世。
从前……我似乎只体会到了生命的美好，却从来没有想过，生命也有如此极端的一面。
剪断手中的风筝线，我抬头望望天，那个风筝上用鲜血一笔一划书写出的三个字居然清晰可见：“回家吧。”
手指还有些隐隐作痛，我直接撕掉创可贴，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大笑了起来。
“别笑了！”苗斌一把将我拉倒在地，立时，两个耳光落在了我脸上，“展流疏，我警告你，别笑了！”
眼里噙着的泪光挡住了我的视线。
“知道吗？除了笑容，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其他表情。”苗斌的语气突然轻了些。
嘴角勉强勾起的笑容，顿时消失，我像个小孩一般，伏在苗斌身上，大哭了起来。
三哥，你知道吗？我讨厌这样。
讨厌曾经将我放在手心里捧的人在一瞬间离开我，讨厌你如风一般地远离，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三哥……我曾经承诺过爱你的。
三哥……你知道吗？我没有食言。
三哥……你放心，我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呆在那个黑暗的地方的。
一个人……多寂寞啊……你知道吗？站在孤单面前，我不怕死。
这辈子，我最害怕的东西，不是阳光，不是死亡，不是心碎，而是……孤单。
三哥……答应我，不要把自己一个人扔在离我那么遥远的世界，好不好……
三哥……我会来陪你的。即使未来可能依旧坎坷，我也不会再次丢下你的。
等我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
离荒那么可怕，即使是你，也会害怕的，不是吗？
***
是时候，该……走了。
我看着颜家的大宅，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那个叫阿金的中年管家。
阿金看了看我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将我带进里屋。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候着那个人轻微的脚步声。
终于，他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的另一侧。
我看着他微笑。第一次，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短。
颜笑歌浅浅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了？有事吗？”
我点头的动作有些僵硬。
他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做说什么，呆呆地站在原地，显得很尴尬。
我抿了抿嘴唇，勾起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颜笑歌震惊地瞪大了眼，全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
我大胆地将小舌探进了他的口腔，肆意搅拌了起来。
泪水夺眶而出，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一夜温存。
我坐起身，回头深深地看了看躺在床上还在沉睡的他。
对不起……昨夜，是我临别前能够送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我慢慢走进浴室，将全身清洗干净，木木地穿好衣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缓慢。
不——
我狠狠地摇着头，既然选择了一个，何必再去留恋另一个？
我狠狠地砸了一下地，沉闷的响声在浴室里显得十分突兀。
他的动作，其实已经足够温柔，但下身有还是些胀痛
我咬了咬牙，拉开了门。
笑歌，对不起，对不起……
忘了我吧……
我低头，将自己在用小树叶细心贴成的‘再见，’放在他的床头柜上。
心，疼得透彻。
我最后一次，握了握他的手。
对不起，都怪我，怪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爱着谁……
可是我知道，即使我舍不得，还是得离开。
因为，我无法把那个从小便把我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吸血鬼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角落。
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背后透过泪光照射在我身上的，像阳光一般的眼神。
他就像一个发光体，就像……曾经置我于死地的红日一样，能够给人一种透心的温暖。
我怕太阳，怕你。怕你身上太过耀眼的光芒。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
深深的愧疚快将我淹没，我抬手拭掉脸上的眼泪，一咬牙冲出了房间。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六十章 角膜
我迷茫地漫步在大街上，脑海里乱糟糟的，完全失去了方向。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
颜笑歌细微的声音一遍一遍在我耳边响起，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将我满目疮痍的心割成了碎片。
我抬头，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明天，是个阴天呢……
我浅笑，深深吸了口气。
突然，一只手自后面抓住了我。
半陌生半熟悉的味道，让我全身一颤。
慕容南扭着我向前走，却一句话都不说。
“喂！”我挣扎了两下，他钳制着我的手立刻紧了些。
“安静点！我不会伤害你！”他蛮横地瞪了我一眼。
我眼睛一转：“你知道离荒在哪里吗？”
他僵了一下，脚下的动作却一刻没停：“知道！怎么，你想到那里去自我惩罚？还是想要那个愿望？”
我点头：“是。”
“好，只要等会儿，你乖乖听我的，我就告诉你离荒在哪里！”他深深凹陷着的脸抽了一下。
“哦。”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碧空瘦得像一张纸，他躺在床上，手上挂着吊针。
慕容弦一脸冷漠地站在他旁边，轻轻打了个哈欠：“爸，带来了？”
慕容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转身将我拉出了房间，找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
“他快不行了。”
“什么？！”我有些惊愕。不行？
“他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慕容南突然笑了起来，“知道吗？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仿佛被空气堵住了一般。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他勾起嘴角，苦涩地笑。
“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就不会拒绝。
“知道……他的最后一个愿望吗？”慕容南的眼睛里闪起了泪光。
我木然摇头。
“见你。”两个极其沉重的字蓦地打在了我心上。
“见……我？”
慕容南点头：“我愿意，圆他一个梦。只要你答应帮我的忙，我就告诉你，离荒在哪里。”
***
慕容南坐在医务室里，手中端着一碗药。
那个收了钱的外科医生皱着眉头，站在一旁。
“你，真的要这样做？”我看着他手里的药，皱了皱眉头。我有些疑惑他为何会这么早就把去离荒的路告诉我。
他轻轻点头：“有些时候，爱情是可以战胜一切的。”
“如果配型不成功，怎么办？”
“有希望，总比不试好。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慕容南深深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幻流……如果他能看见了……拜托，把这个给他。”
我摊开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再见。
“只有两个小时的有效期，动作一定要快。”慕容南将碗递到嘴边，刚要喝下去，我立刻阻止。
“有意义吗？完全可以在你活着的时候取下来的！”
“不，如果我不想把他一个人丢在地狱里。”他笑着，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慕容南，我承认，你的爱，比我伟大。
“我佩服你。”
话音刚落，他便向后一仰向后倒了过去。
***
碧空的身子弱不禁风，我给他注射了一点麻醉剂，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我看着那双眼睛，愧疚感由心而生。
配型成功，手术也成功了。
知道吗？一个星期以后，你就能看见这个世界了。
我对着昏迷的碧空，轻轻开口：“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眼睛……光明，可是你哥哥用生命送给你的。”
麻醉药渐渐失了效果，碧空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纱布？”
“嗯。”我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你……”
“我是幻流。”我伸出手，握了握他只包着一层皮的骨头。
“幻流？！”他的言语里带着微微的不可置信，“我哥呢？”
明知道他眼镜上蒙着纱布，看不见我的动作，却还是摇了摇头：“他有点事情。”
他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我的眼睛上蒙着纱布。”
“嗯。”我微微低头，“有人给你捐了眼角膜，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星期，纱布拆了，你就可以看见了。”
他的手突然反抓住了我的手：“幻流，为什么？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眼角膜给我，不是浪费吗？”
我轻轻摇头：“正好配型成功。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够去找别人的。”
地球转了七圈，流水般匆匆走过，碧空拆了纱布，也看见了这个世界，看见了我。
“幻流，你现在长得好像笑歌。”他缓缓摩挲着我的脸，浅浅笑着。
我笑着点头，站起身：“我去帮你买点东西回来吃。”
他一声不吭地拉住了我的衣角：“幻流……我哥哥呢？”
我愣了一下，装作坦然地笑了笑：“他没事。”
挣开他的手，我逃似的离开了那个病房。
我们之间……实在是太尴尬了。
再次回到病房，我立刻便被病房里的景象惊住。地上一片狼藉，碧空愣愣地坐在床上，泪水流得十分汹涌。
“幻流……你骗我……”
“幻流……他死了……为什么……”碧空静静低下头，任凭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那个收了钱的副院长愣愣地站在一旁，张了张嘴。
“为什么告诉他？”我似怒吼一般大声叫着。
副院长别过头：“你能瞒住他吗？”
我刚要发话，突然，一个身影窜进了房间。
褚上面无表情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碧空。
“从今以后，由我来照顾他。”
“为什么？”
他……不是一直视碧空为情敌吗？
“因为，这是南最后交托给我的。”
不知为何，我相信他。
离开病房，我急忙按照慕容南告诉我的方法向离荒跑了过去。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一章 离愁
一块巨大的青色石板赫然出现在被我移开的石像之下。
我有些兴奋，伸手去提，一只脚突然先我的手踏在了石板上。
我被慑得向后退一步。
抬起头，颜醒珊充满笑意的脸蓦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我一时哑口，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是来救人的？”颜醒珊脸上的笑意突然变淡。
我默默地点头。
他握了握拳头：“好，我陪你去。”
我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点了头。
颜醒珊慢慢推开那块石板，一行石阶立即出现在我面前。颜醒珊做了个手势让我先下去。我狐疑地看了看他，慢慢走了下去。
石阶布满了青苔，很滑，我走得十分小心，生怕一脚踩空掉下去。
颜醒珊脚底的“哒哒”声越来越小，突然，他‘啪’的一声向我滑了过来。我一惊，双手立即扣住了湿润的墙壁。
人的潜能还真是无限，我居然撑住了他。我苦笑了一下：“你小心。”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因为有了刚才的不小心，我变得有些谨慎。
直到楼梯走完，颜醒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觉得，他今天的举动十分诡异。
向前走了两步，他突然拉住我的衣服，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我向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一侧的墙壁之后。
不久，身旁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继续挨着墙向前走。因为挨着墙，所有声音都有些透明化。
脚步声，尖叫声，声声惊心。
颜醒珊走路时，突然弄出了“咔”的一声。
我一惊，急忙转身，果然，守卫离荒的士兵们出现了。
那是一群没有生命的死士，只知道听从主人的命令。
他们不要命地向前冲，我便不要命地抵挡着。
颜醒珊的脸越来越白，突然，他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我‘幸运’地被他压倒在了地上。
仅是一瞬间，我便落网了，死士们用绳子将我五花大绑，却没有动颜醒珊丝毫。
颜醒珊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睁开了双眼，笑着对我说：“流疏，你知道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警惕性太低！”
我全身一震：“你是……”
“我是离荒的——王！”他笑得十分灿烂，“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炉火纯青的读心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你想干什么！从来没有人能从我的手里把人救出去！”
我的心猛地一窒。
他突然摇了摇头：“展流疏……你好笨，你不该来的！”
他一挥手，几个死士立即用白布将我的口腔死死扎紧，我挣扎着，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这样，你就不会自杀了……”他突然俯下身，细细的摩挲着我的脸，“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
我挣扎着摇头。
“当初……你也是这样想的。我看到了。”他苦笑着，“可你最后还是走了，不是吗？我都还未来得及反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疼痛袭上后脑，我猛地回头，那个死士机械性地收回了手。
“剁掉！”颜醒珊扳过我的脸，脸上带着虚无的笑容，慢慢抚摸着我的额头。
瞬间，那个因为我挣扎而打了我头的死士的那只手，便落在了我面前。
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我惊恐地瞪着眼睛，感觉空气越来越少。
颜醒珊俯下身，将我横抱起来，回头看了那群死士一眼：“继续巡逻！”
死士们整齐而公式化地点头，然后整齐地转身，如同被人设定好了的程序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你想干什么？！
我突然有了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的危机感，十年前那种濒危的感觉再次袭来，我有了一种命不久矣的预感。
颜醒珊‘噗哧’一笑：“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我想挣扎，却使不上力气。
“我只是，想让你见见你哥而已。记住哦～最后一面！”他收起笑容。
不可能！
我任性地瞪了他一眼。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是否可能了。”颜醒珊大步流星地向离荒地深处走过去，“只要我想，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变成我的玩具！”
他面部的轮廓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展流疏，过了七百年，你还是老样子。”他故作轻松。
七百年？！七百年前，我貌似还没出生吧！
颜醒珊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邪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游月，根本没有死过。夜繁，纯粹是个没大脑的家伙！”
根本没有死过？！
我暗暗吃惊。
颜醒珊点了点头，对着一堵墙念了一句咒语，立时，墙便向两边退去。
一个巨大的豪华房间冲进了我的眼睛。
一个熟悉的影子突然跳进我的视线。
三哥蜷缩在床上，低低地呻吟着，表情十分痛苦。
“你说……在他的身体里插上一枚银针，为什么会痛到这种地步？”颜醒珊松开手，我立刻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如蛆虫一般，一点点地向三哥那边蠕动，颜醒珊一脚踹在我身上，我痛得一吸气。
“伤还没好吧？现在跑来，是否有点太拼命？”颜醒珊蹲下身，手指在我背上蹭了蹭。
我的额头因为疼痛冒出一排冷汗。
“怕疼？你三哥似乎比你更怕呢！”他捏了捏我的脸，指了指因为银针嵌在体内而痛苦挣扎着的三哥。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二章 任务
他伸手解开了勒住我嘴唇的白布，然后后退了几步。
“放开他！”我怒得红了眼，居然挣开了那根铁索一般的绳子。
颜醒珊勾起一丝笑容，饶有兴致地靠在墙上。
我没有多想，急忙向三哥冲了过去，刚刚跑到床边，一阵金光突然把我从床边震开，我这才发现，颜醒珊居然在床边设了结界。
我立刻将左手捏成一个决，开始念咒。
“别费力气了！能破掉我结界的人，还没出生呢！”颜醒珊笑得很邪恶，“你知道吗？他许的愿望，有多愚蠢？”
“什么愿望……”
“让你永远幸福。”颜醒珊突然大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心……随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狠狠地颤抖着，我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你总是把别人的愿望当成笑柄吗？”
“总是？你不要那么笃定。”他向前一步，擦掉了我嘴角的血迹，“知道么？我曾经……也许过这么一个愚蠢的愿望！可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你的愿望，自己还实现不了吗？”
“你恐怕不知道吧……曾经……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我永远掌控不了的人。”他握了握拳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永远幸福！”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当然，如果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放了他。”颜醒珊轻笑着，指了指三哥。
“什么忙？”我急切地睁大眼。
“帮我杀一个人。”颜醒珊抬起一只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相信，这对于你来说，不难。”
“谁……”凭你的能力，杀人这种事情，还需要我去办？
“庄，素，云。”
我一阵惊愕，三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越来越大
我木然地点头，颜醒珊似乎很满意我的举动，站起身走向那张床，拔掉了三哥身上的银针。
三哥挣扎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双眼几乎没有焦距，愣愣地看着房顶喘粗气。
“当然，在那之前，我不会伤害他。”颜醒珊舔了舔嘴唇，背过双手。
“我明白，你想干什么。”我僵硬地笑了一下。“但是，我想知道，你这是为了什么？”
颜醒珊勾起唇角，“知道吗？你和他真的很像。所以，我会让你完完全全地变成他！”
我当然不会笨到去问那个‘他’是谁，除非我不想活了。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似乎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伤疤。
“我知道。”颜醒珊指了指自己的心，“你以为，结了痂的伤疤不能揭，所以你永远不知道那种狠狠地揭开伤疤，让自己的心痛得酣畅淋漓的感觉！”
三哥虚弱到了极点的声音带着点微喘：“有必要吗？明明是你自己……”
一个巴掌立时落在了三哥脸上，两行清泪顿时从颜醒珊的眼眶中滑了出来，我准备替三哥打回去的手顿时垂下。
“你有什么权利批判我？如果不是你，他一定是我的！”
颜醒珊回头瞪了我一眼：“要你做的事情，一刻也不准延误！知道你会不忍心，所以我会给你时间。记住，只有三天。”
“别……”三哥急忙从床上坐起身，却立刻跌了回去。
“庄素云现在被禁锢在夜繁的夜堡之中，快去！否则，这根针，会随时扎回他的心脏！”颜醒珊摇了摇手中的银针。
我急促地点头，冲出了这个房间。
三哥愤怒的喊声立刻响了起来：“展流珊，你会后悔的！”
我未来得急想更多，只知道……我只有三天时间。
***
夜堡在黝黑的深林之中显得有些诡异，一群群的狼人守卫排着队整齐地走着。
我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走了过去。
一个狼人立即拦住我：“干什么？！”
“我找……狼王。”我故意将身上的吸血鬼气息展露出来。
那个狼人守卫皱了皱鼻子，对另一个守卫打了个手势。
很快，通报的守卫便回来了：“王说……让你进去。”
我深吸了口气，跑了进去。
杀人对于我来说并不难，即使，那个人是我现在这具身体的母亲。
不过……
没有什么不忍心的！我默默地念着，狠狠地眨着眼。
渐渐地，夜繁疲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礼品包，夜繁怔怔地看着那些礼品出神。
“夜……”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夜繁的瞳孔突然闪起了光：“你说，送她哪个，她才会喜欢？”
“啊？”我一时没能听懂。
“为什么我这么拼命讨好她，她都无动于衷呢……流疏，你知道为什么吗？”夜繁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更显苍白，“我真是搞不懂，我苦苦守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比不上颜笑歌……”
我想我明白了。
猛地别过头，将眼中的不安隐去，再次转过了头。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项链，宝石，黄金，她统统不要，连我的心，她都不肯接纳。”夜繁苦笑着指了指桌子上一个精致的瓶子。
我向那个瓶子看过去，赫然看到一颗血红色的心脏！
我一惊，急忙向夜繁的胸膛看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红色的伤口，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头顶似乎有了丝丝缕缕，正在飞走的灵魂。
“你不要命了！”我急忙念咒，准备帮她镇住周围即将飞走的魂魄。
“不……”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我脚下。
我全身一颤，急忙将结印将周围的灵魂困住。
***
手虚脱地垂下，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累死了！
还好，她是救回来了。我默默抱怨着，活得好好的，干嘛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我轻轻擦掉额角的汗珠，将夜繁拖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她怎么了？”
我循声回头，庄素云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三章 过去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庄素云担心地瞥了这边一眼：“她没事吧？”
“嗯。”我握了握拳头，心下明白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期。
长牙慢慢探出嘴唇，却又犹豫着收了回去。
“这根针，会随时扎回他的心脏！”
心猛地一颤，指甲生生地嵌进了肉里。
不忍心……不忍心……
“为什么我这么拼命讨好她，她都无动于衷呢……流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回头，夜繁无意识地张了张嘴，慢慢吐出三个音节：“怎……么办……”
不能这样！我猛地一咬唇，站起了身子。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捂了上来，将我带起，我挣扎了两下，一根针立刻蜻蜓点水般在我脖子上扎了一下，我顿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那个人猛地将我扔在地上，深深叹了口气：“不要这样。”
“不这样？！”我有些激动，“如果不这样，你知道他会怎么折磨我三哥吗？！”
他背着我，摇了摇头：“那你也不应该听他的话，对你这具身体的母亲下手。”
我笑笑：“无所谓。”
一个耳光立即落在了我的左脸上：“被感情冲昏头脑，我真佩服你！”
“佩服就佩服吧……”我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
结局急忙挡住我：“你知道，如果你回去，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吗？”
我淡然地摇头。
“你杀了庄素云，繁……清醒之后因愤怒咬死你，颜笑歌闻到你灵魂出窍的味道来找你，发现你的灵魂已经被繁打散，然后……自杀。”结局的声音有些沉重，“你三哥从颜醒珊那里得到你已死的消息之后用一把火将自己烧成了灰烬！”
手虚脱地垂下，我腿一软跌倒在地。
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你知道你上辈子干过什么事情吗？”结局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
我木木地摇头。
“你曾经是我们居住过的那个国家的王。叫……展流疏。这也是为什么夜繁会给你取这个名字的原因。流珊……也就是现在的颜醒珊，是你的弟弟。”
我侧耳倾听，眼前也陷入了另一篇场景。
战乱之中，流珊从死人堆里爬起，用脏兮兮的袖子不停地擦着脸上的血污。
“哈哈哈……哥，你该失望了……你还是没能杀死我……”
镜头突然切换。
华丽的宫殿，玻璃似的地板砖，时不时地有一两个侍女过往。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在冰面似的地板上慢慢旋起舞步，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繁，你说这支舞好不好看？”
夜繁笑得很灿烂：“只要是月儿在跳，不管多难看我也不嫌。”
游月脸上的笑容立即塌了下去。
夜繁立即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算了，看在你认错态度这么诚恳，我就原谅你吧！”游月叹了口气，眼神突然飘向远方，“繁，今天满月，你不要出宫了，留下来陪我玩吧！”
夜繁立即摇头：“对不起！”
游月脸上流过一丝失望。
画面迅速模糊，又迅速清晰起来。
坐在大殿上的邪俊男子全身带着天生的王者气质，听着边疆带来的军报，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流珊王子阵亡……”
那丝微笑立即随着这个词语消失殆尽。
“你说什么？！”
“王。虽然这次战争我们打赢了，但作为军师的流珊王子……”
“军师为什么会上战场？”流疏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回我王，属下不知。”那个有着廖之面容的男子咬了咬嘴唇。
“不知……”展流疏咬了咬牙，“那个将军活着吗？”
“活着……”廖之被慑得将嘴唇咬出了血。
“立刻传他会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我有些迷惑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画面，再次看到了展流珊。
少年一颠一颠地走着，脸上那抹夹杂着痛苦的冷酷笑容却丝毫未消。
『哥……我是如此的爱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年的心理活动俨然传进了我的耳膜。
“这是误会！”我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
结局拍了我一下，示意我噤声：“这是幻术，我只是让你回忆一下而已。即使你再激动，误会也不会解除。一切，都会照样发展。”
终于，少年抵达了王宫。
『还好，我没有丢掉你亲手赐给我的通行令，要不然，怎么找你报仇？』
渐渐地，展流疏疲乏的身影跳进了他的眼睛。
他撩开刘海，走了过去。伸出手，他细细地摩挲着那张标记着早已陷入沉睡的面孔。
他的眼角，居然带着泪痕？展流珊讽刺地笑着。
“别……”展流疏呓语一般的音调突然响了起来。
流珊站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身上脏兮兮的，怎么玩？』
他的背影，无情地将展流疏的话语甩在了脑后。
“流珊……别死……”
“他没听到！”我惊呼。
结局斜着眼瞥了瞥我：“叫你闭嘴的！”
趴在桌前的男子突然用双手支起头坐了起来，他微微打了个哈欠，脸上深刻的悲痛丝毫未减。
居然会梦到他回来了？
展流疏不停地讽刺着自己，如果不是你想要理清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把他谴到边境去，他……就不会死！
身子一软，他颓然跪在了地上。
烛火扑闪了一下，灭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去点灯。
自作自受？
他垂下眼睑，大笑了起来。你怎么配去玷污纯洁的他？弑母杀兄，一个满手沾着血污的人，居然为了理清自己愚蠢的感情而把他谴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要死，为什么不是你死？！”
他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鲜血立刻从手指尖淌了出来。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四章 毁灭
画面突然模糊了起来，周围的风景不停地变换着，像是一个人内心的挣扎。
周围梦境一般的模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双手死死地扼住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的脖子，女人似乎想喊，却始终喊不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少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只有女人才可以为王？！我不服！凭什么把我当作礼物一般送出去？！我的未来，不能让别人左右！”
女人渐渐停止了挣扎，所有的动作顿时停止。
少年这才感觉到了害怕，他慢慢伸出手，探上母亲的鼻息，立即全身一颤。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屏风背后闪出来，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二弟……”
少年猛地抬起头，乌黑的瞳孔突然散发出了嗜血的光芒。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为了活下去，我只能这样做……
似乎是没想到弟弟会突然出手，他没能来得及防备。
只是一夜，心境便变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呆呆地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蜷起双腿，低低地哭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被你们逼的！
因为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年龄太小，他以辅佐之名利用公主攀上了临王之位，一个月都不到，他便将那个小公主从王位上逼了下去。
历史，因他而改变。
梦境消失，他缓缓睁开眼睛，躺在地上不停地流着眼泪。
“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哭？”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衫的少年慢慢地在流疏面前蹲下身。
“你没死？！”展流疏语中带着微微的兴奋。
“是。你很失望？”流珊修长的手指抵上他的脸颊，坚硬的指甲立刻在流疏白皙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啊？”流疏有些迷茫。
“不用装了。”流珊笑得有些邪气。
展流疏支起因哭了一天而变得有些虚脱的身体，向后缩了缩。别过来……不要玷污了你纯净的手……
流珊淡淡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这都是你逼的！”
流疏微微一颤：“你在说什么？”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在装？”流珊的笑容越来越苍白，“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吗？”
流疏急促地摇头。
“因为，我要毁了你！”
流疏一惊，站起身想向外跑，却被一只手拽了回去。
流珊低下头，死死地咬住流疏的嘴唇，鲜血立即顺着唇角流了下去，流疏猛地推开流珊，嘴唇似乎被硬生生地扯下了一层皮，疼得钻心。
“别这样……”
流珊吐出口中的鲜血，咧了下嘴唇：“怎么？害怕了？”
流疏猛地点头，不停地点。
流珊笑着上前，抚着二哥红肿的眼睛，淡淡地一笑：“哥，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很诱人？”
『不要这样……我……不配……』
“不……”
我闭上眼睛，不忍心再去看。
耳边的呻吟声在寂静的王宫里回响，我失去了刚开始看电影般的心情，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那是我……是我的曾经……
历史，不能被改变。
即使我想冲出去阻止。
硬着心肠睁开眼睛，我立即对上了那双我曾经拥有过的双眸。
他的眼神，那么无奈。
『怎么可以，用这样肮脏的，用鲜血洗刷过的身体去玷污他？』
他慢慢闭上眼睛，白净的牙齿慢慢开启，咬了下去。
血腥味立即充斥了整个喉咙。刺痛从小舌上一直蔓延到全身。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这种血腥味吧……
似乎是惊愕于那丝涌出唇角的血液，流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发疯般地大叫：“来人啊——”
他最终还是活下去了，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自愿退了位，独自一人呆在最冷清的偏殿养伤。
游月重新回到了王位，掌管着所有人的生生死死。
她来看过他。
兄妹相对，却无言。
“你就这么没有志气吗？”游月打破静寂。
他摇头，用树枝在地上写着：“我本来就没什么志气。”
支持他活下去的，只有自己卑微的求生欲。
一个耳光随着他写完的最后一笔落在了脸上：“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垂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三哥没死，对你的打击就那么大吗？你就这么希望他死？”游月神情有些激动。
他安静地看着游月，一句话都没说。
说了，也没有人会信。所有人都执着地认为，他会为了权力，铲平自己的所有敌手。
但是……他不一样啊……
没有人相信他卑贱的爱，没有人！
他恨自己，恨自己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游月猛地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晶莹倒了回去。
这些复杂的情绪，他都没有看见。
游月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了他的脖颈，她深吸了一口气，掐了下去。
从前那个活生生的人呢？！我要他活过来！
空气迅速被抽去，他惊愕地看着游月清秀的脸，张了张嘴。
本能地，他迅速伸出手扼上了她的颈子。
他没看见，她脸上的笑容。
轻盈的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倒在了地上，他立即清醒。
人，最终还是走了。
他变得暴躁，越来越痛恨自己的双手。
流珊站在祭坛前，暗暗地祈祷：“我愿用我卑贱的性命换取他一生的幸福……”
愿望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夜繁急火攻心，竟然在白天变了身。
冰冷的牙齿，一寸一寸撕裂他的身体。
他终于要离开了吗？这个世界，终于少了一点污浊。
活得这么累，还不如不要活！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五章 占据
他拼命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夜繁尖锐的牙齿。
不……他……不想死。
因为，他舍不得。
舍不得那个总是喜欢穿着鲜艳衣服的孩子，那个虽已成人却还是一脸稚气的孩子。
“流珊……”
站在离王国最遥远的天边，他浅浅微笑。
从来不知道，天也会有尽头。站在这里，他看不到自己的尸体，看不到满地的血泊，也看不到流珊的脸。
***
从前，他总是认为，人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但现在，他信了。
整整三天，他转遍了整个王宫，却始终没有寻到他的身影。
余留下的，只有一地血腥。
他发了疯一般折回祭坛，一遍一遍慢慢地念着：“让他回来……”
“祭坛不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唯一的方法，就是离荒。”在祭坛下扫了几十年地的老翁抬眼看了看流珊。
流珊眉头一跳，离荒？他貌似曾经在禁书上见过这个地名。
“神不会无偿地帮你实现愿望，但只要你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愿望一定可以实现。”老翁微微一笑。
流珊愣了一下，笑了下：“是吗？”
“相信我。”老翁斜过头。
***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生命是永恒的。
离荒的原主对一个囚犯动了心，自罚离开了离荒，流珊再一次咬着牙从所有倒地者的行列里站了起来。
他，成为了这个野蛮之地的王。
终于……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读心术和无人能及的强大法力。
结局叹了口气，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镜头立即切换。
那具破碎的尸体留在原地，夜繁绝尘而去，一直躺在地上的游月突然动了动。
咳嗽了几声，她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在看到了满地的血腥之后再次跌倒。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向血泊爬过去，近了……近了……
终于，她看到了那颗被狼牙从身体上撕下来的头颅。
心的位置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撕裂的疼。
“哥——”
『哥……我错了，我错了……你醒醒……』
她想替他拉开遮住眼睛的那层屏障，却因手指颤抖得太过厉害而使不上劲。
游月割下脉搏，将血液滴种在王国最北端的长生树之下，默默许愿：“我愿用我全部的感情换取知道所有人结局的能力。”
我全身一颤，猛地回头看向结局。
她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游月？！”
那庄素云呢？
“对。”她笑得苦涩，“繁认错了人。”
我吞了吞口水：“为什么想要这种能力？”
她认真地看着我：“因为，游月曾经爱过自己的哥哥啊……”
我覆在地上的手顿时抓紧了地面。
***
游月放下手中写好的信，却不知道如何寄给流珊。
最终，她选择烧掉这封信。
殊不知，这封被烧掉的信，最终还是递到了他手上。
他有些疑惑地拆开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信封，一字一顿地读下去。
每一个字，都令他惊心。
他唯一的愿望，只是让他幸福而已，为何现在，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随着你的死亡变得如此奢侈……
他不相信！那天，他明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对生的渴望，怎么可能走得如此突然？甚至……连原因都不知。猛地一砸桌子，他直直地奔出自己的房间，只要找到灵魂，他就一定可以让他活下来。
循着他血液的气味，一直追到了夜堡，见到了接近疯狂的夜繁。
她笑着说，“他死了。灵魂也被我打散了。”
一瞬间，绝望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
他世界里的一切，瞬间颠倒。
***
活着有时很简单。
他的魂魄并未被人打散，反而被吸血鬼王抓到了一间小木屋里。
满身的强烈到了极点的怨气令屋子里的其他冤魂为之惊惧。
一个弱小的身子被扔了进来，他吸了吸鼻子，那个小家伙身上的气味告诉他，那只是个小吸血鬼。
那个满脸稚气的吸血鬼瞪着屋子里的冤魂，惊恐地大叫，在屋子里不停地奔跑，却依旧没能逃过。
他倒下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他吸进了那具身体。
指甲嵌进地面，流出了血。
“那是……”是那场差点夺去我性命的历练。
原来，原来原本居住在幻流身体里的灵魂早已死亡。
原来，我是展流疏。
只是占据了幻流的身体，得到了他的记忆而已。
眼前全部的景象瞬间消退，结局对我轻轻叹了口气：“当年，展流疏为了王位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哥，如今，颜醒珊要你对庄素云下手，只要你替他做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幻斯，可惜，只要你杀了庄素云，你就会死在夜繁手里的，再也没命帮他做任何事。”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六章 回家
“这是为什么……？”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流珊从来没有怪过流疏，他的恨，只不过是自己对你把他调遣边疆的怨气凝聚在一起产生的错觉而已，你咬舌，他清醒。就这么简单。没有人相信，一个哑巴会感到幸福，只是他太过执着。现在，我相信你已经清楚了，为什么井村治会把你当成他的父亲，因为展流疏的面容和幻斯的太过相似。”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极其微小极其无奈，“你应该记得，你被关进木屋历练后不久，鬼王就死了吧……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厌世因素在捣鬼，其实，完全是幻瞳搞的鬼。”
“三哥……？”我仰了仰头，笑了一下，“别开玩笑。”
“玩笑有这么开的吗？”结局收起笑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洗耳恭听。”我伸出食指，在耳边画了个圆圈。
“为了幻流。只要鬼王死了，就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为了幻流。四个字，像石头一般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心上：“竟然……是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的？”
“你以为呢？”结局勾起唇角，解开了那条一直缠绕在她肩头，将她的面孔挡得严实的围巾取了下来。
一张清秀的面孔展露在我面前。
“今天，我执意修改了属于你的结局，就不要再去走那条曾经走过的路了，好吗？哥……答应我……”她俯下身，轻轻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
“知道吗？这种禁忌的情感，总是让人感到悲哀。”
突然，狂风大作。游月娇美的笑颜随着风消失在了我面前。
夜堡最顶端的窗户突然碎裂，一个黑色的身影跃了出来，徐徐落在了我面前。
夜繁身上的黑色披风在月亮的照射下闪着光，她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我站起身，对她俯了俯身。
“展流疏，我们永远同病相怜。”她突然笑出了声音。
“你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毛。
“呵……别告诉我，你不懂。”她歪过头，抿着嘴唇莞尔，“幻瞳爱的，永远是幻流，不是你！”
心猛地一颤。
她大笑着转身，缓慢地走着，慢慢，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
“幻瞳爱的，永远是幻流，不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
我笑着对夜繁消失的方向大声喊着：“你错了！我们根本不一样！如果真的爱，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离荒的入口丝毫未变，石像下的石板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仿佛几百年未曾被人触碰。
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块石头推到了一边。
我小心地摸到了流珊的房间门口，学着当初流珊念的那句咒语轻轻开口。
石门轰的打开，一个修长的影子躺在放在门附近的椅子上，对着我微笑：“还是没能下手？”
我吞了吞口水。
他沉下脸：“我就知道。”
我背过双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流珊笑了下，站起身，对我勾了勾手指。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的冲动。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软弱了？”他慵懒地坐直身子，锤了锤脖子。
我咬了下嘴唇；“那个……放了他吧，好吗？你明明没有能力实现他的愿望。”
他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
“别固执了。”我淡淡开口，“知道吗？当年，流疏也是爱着你的。”
他蓦地睁大眼睛，‘嗖’地站起身。
我咧开嘴唇，将嘴角的弧度扬到最大程度：“天快亮了，我该回家了。”
流珊愣愣地点头。
我转过身，一步步认真地走着。
“等等！”流珊的声音十分急躁。
我循声回头。
“那个……”他对我伸出了左手，“对不起。”
我笑着摇头，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手：“没关系。”
一滴冰冷的水珠自流珊眼中滴下，直直地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你说，我是不是该恨幻瞳？”他松开我的手，“你知道吗？十年前，我曾经试图抢先把你的魂魄从地狱拉上来，但他阻碍了我的行动，害我晚了一步。”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我打破沉默：“流珊，我相信，你会幸福的。”
***
我在吸血古堡中三哥的房间里摆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花盆上贴着各种花语。
鳞托菊--永远的爱
麦杆菊--永恒的记忆
密蒙花--请幸福到来
蝴蝶花---相信就是幸福
略施了一点法术，终于让满屋的花朵在同一时间开出了花朵。
香气四溢。
“流，你真笨。”一个略显疲乏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
我闻声回头，佯装生气地皱眉：“哪里笨？”
他笑着向前走了两步，刮了刮我的鼻子：“弄这么多花来，晚上房间里就没有氧气了。”
三天黑线顿时滑下。
“小六，我回来了。”他微微笑。
我点头。
“小六，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他捏下一朵蝴蝶花，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笑着接过：“好啊！”
他的脸上窜出一点小兴奋。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还是喜欢幻流？”我认真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歪过头做沉思状。
我有些不满地眯起眼。
他‘噗哧’一笑：“逗你的！”
“快说！”我小孩子般地瞪着眼，伸手去挠他痒痒。
“好了好了！”他红着脸转了个圈儿，甩开我，“是你，是你好了吧？”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七章 甜蜜
我眯着眼微微笑，俯身掐下三朵玫瑰花，单膝跪地：“幻瞳先生，可以请你嫁给我吗？”
他笑着接过我的玫瑰花：“好。”
我一阵兴奋，急忙跳了起来：“那好，今天，你就履行一下做为妻子的职责吧！让我在上！”
他有些委屈地嘟嘟嘴：“谁说妻子一定要在下的？”
我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当初和笑歌的那一夜，心中有些隐隐作痛。我眨了眨眼睛，将那滴莫名的，差点滴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我笑着说：“你要在上也可以。”
他立刻笑开来。
火红的丝绸包裹着我曾经躺过的那张床，像一把火，静静地在这个黑暗密布的城堡里燃烧着。我动作尽量轻柔，一件一件地将他的衣服解了下来。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其他动作。
很快，两个人便已赤裸相对。我面部有些微微发烫，但还是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他银粉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紧张。
我笑了笑，轻轻吻了上去。他的嘴唇软软的，唇齿间的玫瑰香越来越浓。他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越来越重。
“你……很美。”我伸出食指，轻而缓慢地摩挲着他的面颊。
他抖了一下，咧了咧嘴角低头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你也是。”
我的手指开始慢慢下滑，直到落在他胸前的那点粉红周围。我慢慢地用手指在那个小可爱周围打着转儿，眼睛却越来越湿润。
“三哥，很多年了……”我笑着，低头将那点粉红含进口中。
他的下身慢慢有了反应，身子也越来越烫。我浅浅地一笑，松开他已经红肿的小红点儿，深深吸了口气，将他的分身吞进了口中。
他全身一震，伸手推我：“别……”
我轻轻咬了他一口，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生涩地一口口舔着，感受着他在我口中逐渐便烫的感觉，眼前，一个画面突然闪过。
颜笑歌双眼迷离着，一点一点地吻着我的脖颈，细细地喘息着。
闭了闭眼，把那个画面从脑海中逼了出去。
很快，三哥便泄在了我口中。腥味夹杂着咸味在我口中蔓延开，我一鼓作气将那液体咽了下去。
三哥深深吸了口气，俯下身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抿了一下唇，慢慢躺倒。
他动作轻柔地碰了碰我肿胀的分身，笑了下，将我含进了口中。
一股电击般的感觉从那个点蔓延开。
我泄得很快。他接着我的液体一寸寸扩充着我的后庭。
刺痛的感觉让我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他鬼魅般的声音在房间里不停地回荡着：“小六，放松一点。”
我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放轻松。
他微微叹了口气，俯身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他身上独有的香气窜进鼻腔，我全身一松，立即，他便加进了第二根手指。
他笑着将第三根手指送进，我痛得一吸气。
“疼……啊……”
他低下头，滚烫的舌尖慢慢在我的分身上轻轻一舔。
“嗯唔……”呻吟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冒了出来，我羞红了脸，连忙想找个枕头蒙住自己的头。
他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继续舔吻着我的分身。
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我的注意力仿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分身上。
突然，一个滚烫的东西抵上了我的后庭。
我一吸气，原本被转移开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那里。我有些紧张地缩了缩。
“别怕……”他挠了挠我的痒痒，我微微一颤。
虽然经过了扩张，但痛苦的确不可避免。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一点点进入，连自己该怎么样呼吸都忘记了。
但我毕竟有过一次经验，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点儿，开始不停地撞击。
“嗯……啊……”我的分身越来越硬，最后终于在他轻微的触碰下泄了出来，“唔……”
没多久，一股热流便在我体内蔓延开了。
我浅浅地叹了口气，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
黑暗的城堡内，花不易活，看着一朵朵凋零的花朵，我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猛地想起了我离开时病怏怏的碧空，心里的不安感不停地扩大。
最终，我决定去看他。
三哥点头答应陪我去。
座落在城市郊外的疗养院外部包裹着一层瓷砖，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我吸了吸气，推开疗养院的门走了进去。
离那个病房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天真的少年，他一脸恐惧地站在我面前，眼中却带着一丝坚定。
联想到现在的碧空，我微微叹了口气。
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从前纯净的眼神，早已不复存在。
忽然想起了那个自愿喝下大剂量安眠药，将眼角膜植给碧空的男子。
他一直天不怕，地不怕。
却唯唯独独害怕碧空不幸福。
爱情，有些时候真的可以让人放弃一切。
生命，钱财，一切的一切，在爱情面前都显得如此卑微。
我叹了口气，推开病房的门，却没有看到那张预期中的脸。
一个熟悉而修长的身影背着我躺在另一张病床上，仿佛在熟睡。
颜－笑－歌！
我全身猛地一震，本能地转身想要快速离开这个房间。
一个慵懒的声音慢慢响起：“你每次都是这样胆小。”
脚下一顿。
三哥拉住我，缓缓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回头，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苍白，“流，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我的嘴唇微微发着抖，手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眼泪叫嚣着想要夺眶而出，却被我一次次地逼回去。不能……不能哭！
拳头握得越来越紧，手掌突然一痛，我摊开手掌，发现指尖已将掌心刺破。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八章 苍凉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三哥冷冰冰地开口。
我垂下头，逃走的动作再次被三哥阻止。
颜笑歌没有回答三哥的问题，反而苦笑了一声：“幻流，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心猛地一颤，我拼命克制着自己，把那句‘不是的，不是的……’咽回了肚子。
气氛蓦地变得尴尬异常。
颜笑歌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道：“其实，今天我回到这里来，也没有其他原因，不过是帮一个朋友到他开的疗养院里视察而已。”
三哥拉着我的手松了一下：“你……”
“慕容碧空被转到了一楼的108室，去看看他吧。我要走了。”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我们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斜着身子从我旁边溜出了门。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如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脸上所有的希望顿时消失。
他的背影越来越浅，直到，连我最后能够看得到的那一点灰暗都失去了。
对不起……
擦肩而过？我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我们本来就不应该交会，何必，在我的脑海里将‘有缘无份’这个词语不停地深化？
“啪嗒——”一个巨大的响声突然从颜笑歌消失的方向传了过来，我的心猛地一颤，迅速冲了过去。
颜醒文手中的保温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米汤洒了一地，颜笑歌靠在墙上，不停地流着虚汗。
“你怎么了？”我原本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
颜笑歌没有回答我，只是慢慢蹲下身，任凭冷汗打湿自己的头发。
颜醒文瞥了我一眼：“别管他，一会儿就好。”
“不管？！你难道没有看到，他很痛苦吗？”
“如果能管的话，我会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忍受痛苦吗？”颜醒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嘲讽。
我所有的冲动顿时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虚脱地垂下手，看着不停颤抖的颜笑歌，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难道只是因为我曾经亲手掐死了自己的至亲，上天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吗？
心，仿佛被人撕成了一丝一丝的，再被一寸寸咬碎，直至吞进腹中。
“医生——”颜醒文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叫了起来。
笑歌的眼皮仿佛越来越重一般，狠狠地将那双明媚的眼睛遮了起来。
我顿时六神无主。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迅速跑了过来，将笑歌扶上了推拉床。
整个过程，我都只能呆呆地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能做。
第一次，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一个医生留了下来，对着醒文微微叹了口气：“这次，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颜醒文的唇角微微颤抖着，眼睛里的水气越溢越满，他颓然别过头，将右手支在了额前。
“什么心理准备？”我费力地挤出几个音节。
医生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是家属？”
我茫然地点头。
“他恐怕不行了。”医生沉重的叹息如同一颗千斤重的大石，猛地砸在我早已破碎的心脏之上。
不可能！
我发疯一般向那片迷茫的白色冲过去，只想拦住他们。
我拉住那个推拉床，笑歌惨白的脸立即出现在了我面前。
不会这样的……不会的……我失神地抚摸着他的面庞，泪水，轰然而下。
慕容南曾经说过，我们是被诅咒的生物，因为有一颗不纯洁的心灵，才会想要用鲜血去洗刷。所有的身躯，只要被鲜血溅染，就会变的污浊。
我污浊的灵魂，无时不刻地玷污着他干净的灵魂。
“笑歌，十年前在井村治的坟墓里，你一直劝我活下去，我活着了。但你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活着呢？”我微微一吐气，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知道吗？有些时候，我也很迷惑。曾经一直以为，碧空会一直一直住在我的心里，却想不到，失了一次忆，竟然离奇地因为一个笑容喜欢上你。”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我想，我知道。除非是你早就住在了我的心。”医生们的面孔因为惊愕而变得有些扭曲，不过，现在，别人都不再重要了。
颜笑歌紧闭着的双眼仍然没有睁开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病到这个程度，都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我准备的时候做一做挽留？害得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
“好，我承认我错了，是我不应该提前抛下你。”
我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地说，一刻不停，生怕少了一个词语，他就会生气撒开手。
“你知道吗？这辈子，我不怕死不怕累，只怕寂寞。其实，我身边一直有人陪着，但我一直不满足。是我太笨，总是将唾手可得的幸福拒之门外。”
是我顾虑的太多，没有想到，这样做，伤害的，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
我一直太天真太天真，是我。
“求你……求你别用死亡这种残忍的方式惩罚我……”
本来，做为一个男子，我不应该哭的。
但我哭了太多次。
眼泪，似乎变成了一种习惯。
而你，总是和我正好相反。
“知道吗？我一直迷恋着你的笑容，深深地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知道吗？我根本不敢想象，没有你我会怎么样。”
我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我一直以为，长时间地忽略你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却不知，这完全是我自己欺骗自己的白痴结论。
你能够刻意地把一个人从自己的记忆里隐去，但你能，完完全全地把一个人从你的记忆里删除吗？
是我爱的方式太过愚蠢，你没有错啊……为什么被惩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一寸一寸摩挲着他的唇，慢慢地吻了上去。
他镶嵌在瘦弱身躯上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的意思。
“醒醒啊……”我轻轻推了题他的身体。
他的手微微动了动，我带着一丝希望，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慢慢地，那双眼睛慢慢睁开了。
一种名为激动的情绪立刻充斥了我的内心。
“回光返照……”一个医生微微叹了口气，慢慢推开了我，“对不起，我们要对他进行抢救了，请你让开好吗？”
我微微一怔，猛地抓住他的衣襟：“你说……回光返照？！”
他缓缓点了下头，表情十分无奈。
头一阵眩晕。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六十九章 遥远
双手不受控制地抱起他，迅速跳出了楼道里的窗户，朝着附近的树林冲过去，把所有人的声音都丢在了脑后。
撑一下，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冷，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慌得六神无主。
来不及找到庇荫的地方了……卸下挂在身上做装饰的小刀，割在了手腕上。
血珠慢慢从整齐的伤口上渗出，我低下头慢慢将流得越来越汹涌的血液吸进口中，俯下身，轻轻将口中的血液渡进他口中。
活着，比什么都好。
对不起，原谅我，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让你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对不起，是我没有办法接受没有你的世界。
他的嘴唇变得青紫，直到，所有血色全部退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生命的颜色。
我卸下披风，遮在他头顶，生怕太阳的照射会让他在变异过程中死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结果的，不是吗？”三哥的笑声突然从背后传了过来，我强忍着，没有回头。
“你总是这样，对什么事情都犹豫不决。小六，我……支持你的决定。”他的苦笑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周围变得一点声音都不复存在。
我缓缓闭上眼睛，双膝慢慢跪倒在地上。
颜笑歌的脸渐渐模糊在了我的视线里。眼中的冰凉瞬间奔出了眼眶。
我伸手慢慢擦去掉落在颜笑歌脸上的水滴，轻轻俯下身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白得几乎透明的眼皮慢慢向上退去，他金色的瞳仁慢慢出现。
醒了……我露出一丝浅笑。
他迷惑地看着我，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要动。”我维持着举披风的动作，不敢再动。
他张了张嘴，突然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他发现那两颗牙了。
对不起，这是让你活下去的唯一方式了。手臂渐渐脱力，胳膊上的鲜血流得越来越汹涌。
虽然，血液是幻流的，但身体毕竟是程莫哀的，他的身体，没有自动恢复的功能。
“医生——”他看着我胳膊上的血液，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摇头：“不要叫了。我不能离开这里。”
一旦做为挡光屏的披风撤下去，你就会被太阳烧死的。一命换一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公平，公平的可怕。
“笑歌……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的脸颊渐渐湿成一片。刚刚变异的身体没有任何力量，我知道，他动的幅度不可能太大，微弱的声音，也不可能叫来医生。
“别这样。”他微微一抿唇，“所有生命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别辜负自己最初的梦想。”
“你错了。”我笑着说，“所有生命唯一的愿望，是让自己的所爱永远。”
三哥如此，流珊如此，我亦如此！我辜负了所有人，只为你……
“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让你因我牺牲。”
“一样。都一样。我没有办法享受独活的感觉。”
“你还有幻瞳。”
“不，你知道吗？这辈子，我辜负了他太多太多，根本不配爱他。不……是我罪孽太过深重，根本，不配爱任何人。”
“别这样说……”
“听我说完。我知道，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变成这样。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就这么走了。就在刚才，我还在想，我不能没有你，但现在，我想通了。其实，活着有时也算痛苦。人生百味，我不想尝遍。”
眼泪流得越来越凶，我撑着披风的手开始颤抖，看了看天边的斜阳，我笑了笑：“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等天黑了，你一定要快点找个地方躲避阳光。”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手指抓紧了地面。
我继续笑着：“记住，不准忘了我。但是，也不准做什么傻事，比如跑出去晒太阳。我可不希望，在地狱看到你。”
手越来越软，周围的一切已经被鲜血染红。
“你现在，必须靠血液才能活下去，答应我，别不忍心。别把生命太当一回事。谁都没有那么伟大。能做到宁愿去死也不肯吃东西。”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记住，千万别像我一样，对什么都心软。没有好处。”
“记住，不要对任何人动情。感情，只是阻遏你好好活着的绊脚石而已。”
太阳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天黑得有些可怕。
我将笑容扬到最大程度，慢慢闭上了眼睛。
僵硬的双手顿时落下。
我张了张嘴，拼命挤出了最后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生命。但，活着，没什么不好。”
所以，也没有永恒的感情。
总有一天，我的脸会慢慢在你记忆里消失的。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灵魂仿佛脱离了那具身体。
***
我掐指算了算，我已经是第四次和死亡靠得如此之近了。
不管是做为展流疏，还是幻流，抑或者是颜醒文，都逃不过一个叫做死亡的结局。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而简单，以冷漠为基调，以孤独为高潮，以死亡，为结局。
但最终，这一次，我还是没有离开。
眯起眼微微笑，我咧着嘴唇问坐在我病床旁边的三哥：“你原谅我了？”
三哥的脸顿时变黑。
我转过头，好奇地望了望笑歌：“外面的太阳似乎刚好照在你身上，你怎么没死？”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他铁青着脸瞪我，“我本身有法力护身，怎么会害怕太阳？”
我一愣：“那就是说，是我差点做出无谓的牺牲？你干嘛不告诉我？”
“我也没想到啊……”他理直气壮，“以后，再也不准做这种事情了！”
“那你怎么会有胆量坐在太阳底下？”我微微皱了皱眉，这小子是不是违背我的‘临终遗言’了？
“习惯……”他僵着脖子吞了吞口水。
我一拍额头，颓然躺倒在床上。
“不过，说实话，这样你都能活下来，还真是极富小强精神啊。”一个幽幽的声音自我头顶响起。
我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展流珊——我建议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七十章 残忍
流珊耸了耸肩：“既然看到你没事了，拿我就到凉快的地方呆着去了！”
他转身慢慢离开了病房。
再转头，看着三哥，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默默望着我，又突然别过了头。
气氛顿时尴尬下来。
“三哥……”我顿了一下，还是开口。
他叹了口气，对着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永远，是你‘三哥。’”
听得出，他故意加重了‘三哥’二字。
“其实，这样也不错。”他笑得淡然，“这种战争太过残忍，我……认输。”
“对于所有生灵来说，”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最重要的不是生命，而是心，这颗心。”
他的手轻轻点了一下心脏的位置：“失去了心，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守住这颗心。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钟薇，本来，她是应该去报仇的不是吗？却没能想得到，张旭根本没死，而是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她这辈子干过的，做得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心。知道那个猫王为什么要杀找井村治吗？”
我默默摇头。
“为了帮钟薇报仇。很可笑吧？他居然会喜欢上自己的表妹？”三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笑，这群家伙每天都想着报仇，可真正能够报得了仇的，又有几个？他以为是井村治害死了钟薇，可他根本不清楚，钟薇的死，完全是她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造成的！怪不了谁！”
怪不了谁……
“所以，我也很清楚，我爱你，你却不爱我，这谁都怪不了，你，我，笑歌，哪一个不是为‘感情’二字吃尽了苦头的人？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选择从来没有爱过。相信，如果有这个选择，深深陷在感情陷阱里的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不爱吧！黑暗还是光明，不是任何人能够选择得了的爱情，不过是一个笑话。总有一天，不管多坚定的海誓山盟，都会随着时间消逝。无一例外。”
我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如果真的爱，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突然想起流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你以为，结了痂的伤疤不能揭，所以你永远不知道那种狠狠地揭开伤疤，让自己的心痛得酣畅淋漓的感觉！”
“三哥……你说，揭开伤疤，让自己的心痛着，真的恨痛快吗？”其实，有些时候，伤人的，不一定是刀锋。我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感情’不过是个陷阱，也知道我们都会陷进去，又何必去计较？”
三哥微微一颤，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长长的睫毛，还是锁不住眼中的悲哀。
“爱上谁我选择不了，但我知道，只要爱上了，就无路可逃。我知道感情是个伤害人的陷阱，但我也知道，这个陷阱里，有着太多我期盼着的东西。所以我跳了。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爱上你。可最终，还是不能。”
“当初，我被亲情蒙蔽了双眼，固执地以为自己爱着你，却不知道，这样对你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我垂下眼睑。
三哥嘴唇微微颤抖着。
“可是，你知道吗？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我都无法割舍。没有人能够直接承诺，我永远不可能爱上谁谁谁，也没有人能承诺，我能永远爱着谁谁谁。”我微微一抿唇，“爱情，有些时候很复杂，但有些时候，它又简单得可怕。给我们所有人一点时间，好不好？”
***
楼道里巨大的响声将我吸引了过去，印入眼帘的，是红着眼睛的蓝沐奚。
褚上似乎很生气，他大声地喊着：“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这也有错吗？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坐在里面的那个小子了？你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过我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蓝沐奚怒吼着，额头上青筋暴露。
褚上别过头，没有说话。
蓝沐奚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终于，慢慢地跪了下去。
所有人为之一震。
褚上似乎也狠下了心：“爱？呵……当初，我就是为了报复他，才会向你告白的！”
褚上用手指了指病房：“你以为你自己受了伤害，其实，你受到的伤害，都TMD算个头！”
我慢慢垂下头，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笑歌疑惑地看了看离我们还有一百米左右的两个长长的身影。
我轻轻摇了摇头：“记得那晚吗？”
笑歌的身体轻轻一颤：“怎么可能忘记？”
“那晚之后，我跑去找离荒，在街上看到了慕容南。他跟我交换了一个条件，只要我帮他把角膜植给碧空，就告诉我去离荒的路该怎么走。我答应了。而褚上，只是因为慕容南所托来照顾碧空而已。”太多更加复杂的事情，我已不想去回首。
三哥微微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蓝沐奚。
蓝沐奚禁不住这一拍，泪水立即流了出来。
褚上仿佛没有看到我们一般，自顾自地说着：“你不知道，你一直不知道，我的至爱，为他而死，我却还要遵守着南的遗愿跑来照顾他……你们都不理解我的痛苦，都不理解！”
他痛苦地靠着墙蹲下身，慢慢将头埋进双腿低低地啜泣着：“不要再纠缠了好吗？我们，都是赌输的人啊……既然被打败，那就没有权力希冀。我被南打败，慕容碧空被幻流打败，谁不是这样？伤害与被伤害紧紧相连，如果不是作了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磨难？都怪我……如果我不上夜繁的当，没有让所有人以为你是幻流，他一定不会死！如果慕容碧空不知道幻流没死，就不会幻想着自己还能见他一面，南就不会用生命换他一个梦想！”
褚上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不过，他也拿到了自己的惩罚，不是吗？如果南没有死，他一定不会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爱他……既然都会被感情惩罚，又何苦再去怨怨自哀？大家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谁的生活过得一帆风顺？这个世界上，没有忘不掉的感情，也没有忘不掉的人。走吧，沐奚。我不想再见到你。”
蓝沐奚微微一颤，最终决绝地转了身。
“这辈子，谁都不敢埋怨自己的感情，傻，都傻在了这一点上。”褚上吃吃地笑了，呆呆地望着蓝沐奚的背影，“对不起，是我没有办法给你永恒。”
褚上缓缓站了起来，对我淡淡一笑：“他不行了，进去看看吧。算是见他的最后一面。他自愿放弃了所有抢救。”
“你答应？”我微微皱眉。
他点了点头：“他说，他想早点见到南。只有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面对死亡。”
他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
笑歌指了指那扇门：“不进去看看？”
我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
见了，又能有什么意义？
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死亡罢了。
封存寂寞·第三卷·雨莫愁 第七十一章 永远（大结局）
“三哥，笑歌……答应我，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我满怀希望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他们相视一笑：“不行，这场仗，我们都还没有打赢。”
我轻轻摇头：“那就和局。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人受伤。”
真的，就这样。这样就已足够。
“流，你知道，为什么会爱上吗？”笑歌慢慢勾起唇角。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那么多理由，也没有那么多选择。有些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容，甚至是一句关心的话语，都可以令彼此动心。
爱情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难题，性别，年龄，种族，血缘，这些重要吗？爱情，本来就没什么不能跨越的。
不管爱情有多残忍，总有那么多的人拼着命向前冲，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爱情这场仗，一旦打赢，留下的，就只有幸福。
不管过了多少年，即使我们早已淡忘过去的浓情蜜意，那份幸福还依旧存在。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谁比谁爱得深，大家都一样，只是表露的程度不同罢了。
“爱，何须理由？”我抿唇莞尔一笑，“以后，谁都不准说离开，放弃之类的词语。爱上了，本来就应该勇敢地去争啊——”
我故意将调子拉长。
***
碧空走了，我最终还是去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仿佛很幸福很幸福。
他笑着告诉我：“终于可以见到哥哥了，只是，流，你告诉我，他会嫌弃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吗？”
因为化疗，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脱落，身子也轻飘飘地仿佛能够飞起来。
我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啊。”我咧了咧嘴唇，从口袋里掏出多年前寄到我家的那片含羞草，“这是你寄来的，对吗？”
他嘴唇轻轻一颤。
我轻轻撕掉了那片含羞草：“不要自卑。”
他愣了一瞬，勉强咧开嘴笑了笑。
我继续掏出一条链子，轻轻戴到碧空的脖子上，将链子吊坠上的字母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那句：“You always in my life。”
“等你见到了慕容南，别忘记把这个给他。”
他笑了一下，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条缝儿，最终，沉重地闭上。
褚上把他的骨灰和慕容南的放在了同一个盒子里，浅浅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为了这么做，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吗？”
我摇头。我从来没有体验过，把自己的所爱和情敌葬在一起的感觉。
“我想了三天，最终还是这么做了。只要他们感觉幸福，我无所谓的。”
他愣了许久，突然开口：“对不起。”
我再次摇头：“其实，你并不是对不起我。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沐奚。”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慢慢低下了头：“我永远不会跟他道歉的。因为，这种愧疚，不是一句道歉的话能够说得清楚的。这辈子，不……还有下辈子，永远，我都不能再见他了。因为我的不爱和利用，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见他，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轻轻将骨灰盒递给我，他决然转身，慢慢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
我替碧空和慕容南找到了一处风景良好的墓地，买下了一块树荫下的小地，将骨灰盒埋了进去。
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这个骨灰盒会化成灰，使里面的灰和外面的土完全融合。
所有人的一生，都是磕磕碰碰的。
其实，慕容南完全可以附在慕容弦身上活下去的。
为爱放弃生命？
只因，碧空不久便一定会走，他才干了这样的傻事。
我轻轻用抹布擦掉了墓碑上的灰尘，上面的字迹瞬间变得十分清晰。
墓碑上除了姓名，死亡时间，立碑人之外，还有两个小字：“永恒。”
站起身，我转过身，对着站在我身后的两人微微笑：“我们撤退——”
笑歌抿唇一笑，压低了帽檐。
三哥双手插兜，腰挺得笔直。
两人互瞪三秒，沉默才被打破：“走——”
整齐划一的语言，让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知道么？你们让我想起了一些人。”
“谁？”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离荒里的死士。动作要多整齐有多整齐。”
“你是不是又想起展流珊了？”笑歌似乎有些愠怒，慢慢眯起眼。
“别吃飞醋！”我急忙叫道，“都过去了！”
“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对另外一个人说，他们已经过去了？”三哥一边说，一边用手来回指着自己和笑歌。
我敲了敲脑袋，摇了摇头：“不可能！”
“发誓！”笑歌将帽子脱下。
我只好竖起左手：“如果有一天，我胆大包天，敢离开站在我面前的这两位，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天空，一道闪电劈过，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我全身一抖。
“老天不相信你。”三哥伸了个懒腰，继续向前走。
我撇了撇嘴，我的誓言哪有那么不值钱？
该死的——
“噼里啪啦——”又是一道闪电。
我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前面两条修长的身影立即停下，焦急地向我冲了过来。
我微微笑。
雨水下的那份真，似乎是我遗忘了许多年的梦境。
『全文完』
封存寂寞·番外卷·惜流光 无关此人
这个世界，仿佛越来越疯狂了。我开着一辆碰碰车，与那个帅得不像人的男孩不停地碰着。
他满头大汗，却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
“砰——”
他再次开着碰碰车撞了过来。我一惊，急忙转弯开溜。
他大笑了起来：“哈哈，我赢了！笑歌，你看你看，他不敢跟我撞了！”
被叫做笑歌的美男子微微一抬眼，朝我这边看了一下，打了个哈欠，低头继续睡。
“喂——”男孩有些不满地推了推他。
笑歌仍然没有抬头之意。不得不说，小女子我佩服那个大约二十几岁的超级美男子佩服到骨子里去了。坐在碰碰车上，居然都睡得着。
那我就不识好歹一次，打破你的梦境吧！
我再次开着碰碰车撞了过去。
“砰！！”随着一声巨响，男孩立刻向笑歌顷了过去。
他们显然没反应过来。
啊——不好，坏事了！我转了个弯，居然发现那二人因为刚的撞击吻到了一起！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搞怪的心理却还在作祟。
看那两人似乎并没有松开对方的意思，我便慢慢掏出了手机。
“咵！”快门按下，我大笑了起来。
他们俩动作整齐地抖了抖。
我打开车门，随即跳了下去，冲出了碰碰车场。
身后，男孩愤怒的声音咆哮着：“死女人！你给我站住！”
我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哈哈！”
扳开手机盖，看了看那张照片。哈哈——把这张照片拿去给我那个腐女死党看，她一定会笑到嘴裂缝的！绝对的美型啊！
一只手从我手中抽走了手机。
我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
一个有着淡淡粉色嘴唇的美男子翻看了一下我的相片集，抿了抿嘴唇：“你拍他们干什么？”
糟糕！居然遇到他们认识的人了……我暗暗叫惊。
美男子抿唇一笑，将手机还给我：“要拍，也要拍我啊！”
说罢，他便揪起那个男孩就吻了上去。
“啊——”双手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心情，我立刻不要命地拿起手机按下了快门。
“幻瞳！你给我等着！”笑歌猛地砸了一下碰碰车，立即，碰碰车便凹下去了一块。
天——好大的力气！我将掉落的下巴按回去。
“颜笑歌，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是什么。”幻瞳扬起下巴。
颜笑歌猛地一皱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冲出了游乐场。
贪看帅哥没什么，但如果看出人命，就不值得啦！
任谁都看得出，刚才那三个人都是GAY。既然人家的三角恋扯不清楚，咱就不淌浑水咯！
我拿出手机，翻了两下。
小米～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封存寂寞·番外卷·惜流光 夜色如水
守着苍凉的夜堡，我第一次感觉到寂寞。
抬起眼，看了看天边的上弦月，我抿下一口白酒。
火辣的感觉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全身。我深深地叹着气，眼里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已经过了这么久，本应已经麻木，但是，没有。
因为违反了一个守护结局者所应该遵守的规则改变了展流疏的结局，所以她被剥夺了洞悉他人结局的能力，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但她说她不后悔。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虚弱，却没有办法挽回。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恨自己沾满罪恶的双手。
是我，亲手创造了这一切。
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悲哀。
我曾经希冀过吸血鬼毫无感情的身躯，却在看到幻瞳和幻流一次又一次的彼此伤害之后丢弃了对它们的全部羡慕。
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毫无感情。
狼人如此，人类如此，吸血鬼亦然。
游月走了。走之前，她对我说了一句话：“繁，你知道吗？正是因为曾经听到过你说爱我，我才不敢爱你。”
我问她为什么。
她浅笑着回答：“因为你太高贵。不管是气质修养，还是风度外貌。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所能拥有的。虽然生在王室，但我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我自卑。真的自卑。”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
轻轻放开了手中皱巴巴的双手，我慢慢站起了身：“月，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不能……也不想，就这么看着你咽气。
对不起，我不能崩溃。
酒，一杯杯下肚，从来没有喝过这种东西，只是听说喝醉之后能消愁。
喝了这么多杯，我竟然还是没有醉。
罢了……
我丢掉手中的酒杯，这种东西，似乎只能带给我味觉的刺激。腥辣的味道只能让我更清醒。
月……为什么，你的脸会突然这么清晰？
月……突然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月……带我走好不好？真的好想你……
冰冷的水滴，顺着眼角滑下。
月，如果上天能借给我一点勇气，我一定陪你走，但现在，我不敢。
说白了就是怕死。听起来很可笑，可真的做起来，却一点都不可笑。
谁不怕死？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毛孩了，做为一个女子，我比男人想得多得多。
挂在天边的月亮微微一闪光。
我笑了笑，月，其实，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月，原谅我，好吗？
月亮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些。
今夜，月光如水。
封存寂寞·番外卷·惜流光 回忆无光
不知为何，还是做了决定。
慕容南静静将手下的文件摊在碧空面前。
碧空有些疑惑地拿起那份文件，慢慢翻开，心里有些小激动。这可是他这辈子从族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只是没能想到，这个任务竟然会如此危险。
“血王，生日快乐！”
“谢谢！”
“cheers（干杯）！”
“幻流，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三哥！”
“啪！”
所有在场的吸血鬼全部将目光集中在了声音的造成者身上。
“这杯酒……”
一个小女孩对着他浅浅一笑：“这杯鸡尾酒叫做血腥玛丽，颜色可能对你造成了一点刺激，不过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哦……”他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那个小吸血鬼似乎见他天真：“跟我去转转……”
“嗨，既然你参加了我的生日party，我们就是朋友了。”他友善地对他抿唇一笑。
碧空愣了一瞬间，也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
她悻悻道：“哥……”
他清楚地看到了，他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只好点着头离开了。
“做个朋友，如何？”
……
“幻流，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多大啊？一直没看出来。”碧空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
“我啊……十八。”
“是吗？呵呵，我还以为你十五六呢，毕竟你长着一张娃娃脸。”他越荡越高，慢慢遮去眼中的昏暗，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流双腿一蹬，努力跟上了他的高度：“娃娃脸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他有些诧异，“就是长得很孩子气啊！”
“长得孩子气……”
……
流推了推碧空：“你怎么了？”
“有……厉鬼……”他有些惊恐，急忙悄悄掏出了那串早晨刚刚买来的念珠。
“你……”
未等流说完，他便念出了咒语。
“啊——”咒语刚刚念完，那个厉鬼便直直地从房顶上摔了下去。
碧空松了口气：“我佛慈悲……”
流轻轻拍了他一下：“睡吧，没事了。”
“幻流……刚才，我看到鬼了……”他瞪圆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攥着握得袖子。
“是吗？”
“是真的……我看得到！那么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会保护我吗？”
“我……会的！”
就因他的一句话，一个小小的承诺，他便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心，放弃了自己生平接到的第一份任务——杀死幻流。
许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他还是彻底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他以为，只要他死，一切都会回归原位，他知道颜笑歌足够好，却还是从那个吻中看了出来，他对他有些排斥。更不想，他竟活了过来。
“我是幻流。”
震惊，恐惧，喜悦，交织着充斥了他的整个脑海。
他承诺过不会哭，被人取走眼角膜，让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鞭打，折磨，他都没有哭，却还是在那无情的鞭挞声中哭了出来。
“所以，我不想选择。因为，我没有答案。如果你不动手，那么，我咬舌。”
不愿选择？是害怕在自己死亡之前还会伤害到别人吗？
其实，他不知，不肯选择，就代表不爱。
知道吗？流，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恨你。
***
“是我不配爱他……”
“碧空……别这么说……是他不配让你爱他！”
慕容碧空眼神空洞，不停地摇着头：“是我害了他……如果那天我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幻流不会有事……”
慕容南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碧空！”
慕容碧空蓦地闭紧双眼，纠缠了他十年的梦魇，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出现。
忘不了……忘不了他生命终结时的笑容和眼泪。
他笑着说，“爹地，妈咪，不要抛下我……”
他清楚，他最害怕孤独。
为什么要在我想起来的时候离开？为什么……
如果有机会，我愿代替你去那永不得超生的十九层地狱……
流，如果你没有离开，我一定不会让你孤独……
十年了……
为什么，你还是忘不掉……
“碧空……”慕容南握紧了拳头，一把将弟弟拉近自己。
碧空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却越来越兴奋。
“别这样，他还活着！”
似乎是听到了慕容南的低语，慕容碧空缓缓睁开了那双灰暗的眼睛。
幻流还活着……
还，活着……
“好想……再看看他的脸……”
只是可惜……永远看不到了。
慕容南全身的力气蓦然退去。
碧空……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那……我呢……心中的悲痛一圈一圈扩大。
等了十年，还是没有等到合适的眼角膜。慕容南清楚，碧空的时间不多了。
“碧空……告诉我，你最想干什么……”
“见……流……”不知道是有意的回答还是无意的呢喃，慕容碧空的眼睛渐渐失了色彩，“没机会了……流……”
慕容南咬了咬嘴唇，最终，决定了。
我，是你的至亲，成功的几率很大呢……
碧空……我愿用生命，圆你一个见他的梦。
封存寂寞·番外卷·惜流光 死亡乐章
颜笑歌勉强撑起身，一寸一寸踉跄着向他的身体走去。
近了……近了……
颜笑歌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他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血泊里抬起那具弱小的身躯，脸上早已分不清哪片是泪水，哪片是汗水。
他还活着，一定是这样的……
他撑着去触碰他的鼻端，却发现早已没有了气息。
这并不能代表他已经离开了……
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摸了摸孩子的胸口。
幻想中的跳动没有出现。
幻瞳突然笑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死亡吗？……我承认，我是一个厌世者。任任何一个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这么长时间都会厌烦吧，可我不想死，因为我害怕。我清楚，只要我死了，我的灵魂就会永远停留在地狱的第十九层，日日忍受那种切肤之痛……”
“地狱……”颜笑歌看着怀里的孩子，摸了摸他脸上的鞭痕。
“可惜……他还是选择了死亡。他清楚的……一直清楚的！从小到大，他都那么害怕孤独，可他最终还是一个人走了……”幻瞳的眼睛里慢慢渗出几丝浅淡的水气。
颜笑歌最终选择了沉默。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居然就在这么一瞬间离开了？
两个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颜笑歌抬起空洞的眼，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夜繁，南，如果你们早一点到，就好了……
心，已经痛到麻木。
任何感觉好像都是空的。
幻瞳坐在原地，身上的银针被夜繁一根一根拔下，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地狱是黑暗的。我知道你喜欢黑，但是，没有必要到那里去寻找黑暗吧……
幻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心，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带走我的心？
地狱那么黑，到处都是血腥图案，即使当了六百年的吸血鬼，你也会害怕的。
第一次这么恨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上当，幻流一定不会有事。
他心知肚明，那具身体本不属于幻流，所以……即使在他生命的最后，他都不敢上前去挽留。
碧空的哭泣声渐渐停止，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还带着血丝的双眼中涌出。
慕容南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伸手在碧空眼前晃了晃。
他没有任何反应。
慕容南激动的心转而愤怒起来。第一次，动了如此强烈的杀念。
他转身欲循着井村治的味道追过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哥，是你对不对？怎么办……他走了……”
慕容南一怔。
“哥……我……想去陪陪他……”
碧空的声音仿佛离他越来越远。
一切，就此终结？谁相信？
封存寂寞·番外卷·惜流光 反攻日志
xxxx年xx月xx日?；天气——晴?；心情——郁闷
因为怕疼，所以，我决定——反攻！
可惜，今天的开端不顺利……
“三哥～”我谄媚地笑着，向正在看报纸的三哥靠过去。
“嗯。”他头也不抬地应着。
“那个……”我暗自捏了把汗，深呼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三哥，今天晚上我陪你好不好啊？”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狐疑地看了看我：“好啊！”
第一步成功了！
“那……可不可以让我在上？”我酝酿了一下心情，开口。
三哥文雅地摇头：“不行。”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我如狼一般扑过去，对着三哥就上下其手。
三哥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拉了拉我：“如果真的能让你攻到的话，我就不会拒绝你了。”
手腕被人轻轻一捏，我顿时全身无力。
我嘴角夸张的弧度立即垮了下去。
吃亏了……
第一次反攻失败……
xxxx年xx月xx日?；天气——阴?；心情——继续郁闷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吸血鬼以后，笑歌看上去似乎越来越小了。
身高在缩水，脸上原本的成熟气息荡然无存，我估计，过几天，他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小孩。
哈哈哈～三哥攻不成，那我就攻你吧！
捏了捏他软绵绵的嫩脸，我如同一个色狼一般笑得阴险。
他瞟了我一眼，向右边挪了挪。
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他了？我一咬牙，凑过去。
他看了看我，打了个哈欠：“抱我回去睡觉。”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双眼一闭倒在了我身上。
推了推他，睡得还真熟。
死人一样，没意思！
我按了按太阳穴，只得扶起他上了楼。
真是没见过这种人，说睡就睡。
第二次反攻失败……
封存寂寞·番外卷·惜流光 第十封信
哥：
这么久没见了，你过得好不好？
这已经是我寄给你的第十封信了，可是，我依然找不到你现在的住址。
最近，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连记忆都不想去背负。每次闭眼，我都能看见你，可我却还是那么想你。
我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在笑我笨吗？自己犯下的罪，居然还会说那句‘我后悔。’
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每次贪玩跌倒，你都会皱着眉头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替我上药，劝我别哭。
可是，这种关心，为什么到长大之后就没有了？
哦……我忘了，是我，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跌过跤。
可是哥，你知道吗？昨天，我摔倒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哭，所以你才没有出现，给我一点慰藉？
我记得，在我六岁那一年，我偷偷把邻国进贡的夜明珠拿去喂了鱼，你替我挡下母王的鞭子，大声地喊着：“不知者不罪！”
不知者不罪……从来不读书的我，却固执地把这句话记到了现在。
父亲常常告诉我，在王宫里生活，没有一点小聪明就活不下去。
但这一点，我一直体验得不够深刻，直到母妃冰冷的尸体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明白，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对别人仁慈。
那天，我纯蓝的天空变了色。
但，没有一具曾经出现在我视野里的尸体能够抵得过你支离破碎的身体带给我的惊心感。
真的……我怕。
因为从你眼睛里看到了求生欲，所以我决绝地断定你不会死。
但我错了，从看到你咬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彻底领悟了你曾经说过的那句‘士可杀，不可辱。’
我知道是我亲手造成了这一切，但，任何人都有忏悔的权力的吧？
那天，我去了祭坛，准备替你祈愿，但那个老祭祀居然说了一句‘人已不在。’
我没理他，许完了自己的愿望。
只要你幸福，我愿意不要自己的性命。恨你恨得深，但爱你，爱得更深。
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对你说，那句沉重的‘我爱你。’
对不起，是我曲解了你送我去战场的意思，也曲解了你对我的感情。
我们互相伤害，谁吃的苦都不比谁少，但你最终还是解脱了。
你总是说你肯定不会上天堂，从前，我一直听不懂，直到当上离荒的王，我才知道你为了成王做了些什么。
你常说你双手沾满至亲的鲜血，我却一直听不懂。
我很笨吧？
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战场上，你是不是就不会死？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的错，我想自己承担，但上天总是把报应施加在我对我最重要的人身上。父亲，你。
我知道你对于女子才能做王这条不成文的规定一直忿忿不平，却没能想到，你居然也会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哥，最后说一句，我……爱你。
流珊 上
偷不走的时间 第一章 孤儿
绮闽市中心孤儿院。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问。
小男孩答话：“叔叔，我叫碧容。”
“好。”男子压了压帽檐，嘴角微微一扯动，晃出了一个帅得眩目的笑容，“我叫齐慕南，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了。”
碧容乖乖地点了下头，心下却狂喜着。
终于能够离开这个连想吃一个冷馒头都要靠抢的地方了。
碧容慢慢地扬起一丝笑容，露出脸颊两旁的小酒窝。
慕南看得一愣，却还是很快调整了状态，冷冷道：“我们走吧。”
碧容乖巧地点着头，不停地加快脚下的步子，终于能够勉强跟上慕南脚下的节奏。
“爸……爸爸……等等我好吗？”碧容气喘吁吁地道。好不容易，终于能将那两个字叫出口了……
慕南脚下一顿，回过头对他一笑：“对不起，我忘记你是个孩子了。”
碧容一愣，点了点头：“明白了，爸爸。”
碧容有些怯生生地握着齐慕南的手，似乎生怕这个人，只是他的梦境。
齐慕南嘴角挂着浅笑，眼神却游离着，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夕阳下，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开始慢慢向前移动。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看似和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
“江源路三十九号，报纸一份！”邮递员将报纸递到立在面前的高个子男孩手中，眯眼一笑。
齐碧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你。”
“没什么。”邮递员轻轻一抬下颚，重新骑上了自行车。
碧容的手微微握紧，回头将那份报纸放在桌子上，然后从微波炉内取出牛奶，用剪刀把牛奶包装袋剪开，倒进杯子里，随后将切成四块的面包放在盘子里。
一切整理好，表上的指针已经滑到了那个‘7’上。
他似乎还是没有回家的意思。
碧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慢慢背起书包打开了门，向外张望了许久，却没能发现他的身影。
他慢慢叹了口气，慢慢将门关好，骑着单车向学校的方向赶去。
蓝念嘉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默默地将书包里的书掏出，放在桌子上，再缓慢地将桌子上的灰色脚印擦掉。
碧容慢慢皱了皱眉，那群男生又欺负他了。
可是……他又有什么权利帮助他？碧容慢慢握了握拳头，这十年以来，他和养父的关系一直处在十分诡异的状态。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慕南对他，只能说是冷淡。
碧容慢慢垂下头，勉强自己不去看蓝念嘉面无表情的脸，将书本掏出，开始早读。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十分郁闷。
只因中午回家，早晨摆在桌子上的早餐还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
除了寄钱，慕南似乎就不再管他了。
偷不走的时间 第二章 严寒
碧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抱怨太多，即使这十年，他和慕南的见面次数连三位数都凑不到。
拿出纸条，迅速在上面写下：“南，冬天很寒冷，但我竟恍然未觉。外面的天很灰，雪下得很大。我只想在我觉得冷的时候，和一个身影矗立在一起，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他将纸条塞进储存硬币的小猪体内，浅浅地叹了口气。
多少年都过去了，‘父亲’二字却总是叫不出口。只是淡淡地，用‘他’代替着那个令人无奈的称呼。即使他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每一次接到慕南秘书打来通知他晚上会回家的电话，他都会尽心把房子收拾得一丝不苟。但是，每次等到的，都是一个告诉他行程有变的电话。
如今，已经三个月了，他甚至连他的电话都没有接到过。
心有些惆怅，他再次抽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南，我总是想得太多，渴望得太多。”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存在在齐家，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懂了。他只是一个能让想抱孙子的奶奶放宽心的工具而已。
慕南没有生育能力，但奶奶并不知道。所以，在奶奶眼里，他便是一个私生子。
突然想起了念嘉面无表情的脸。
七年前，他认识了蓝念嘉，那个精致漂亮的男孩。
一群男生将身材弱小的念嘉按在地上，不停地殴打。见义勇为的心思一闪而过，他冲过去试图阻止那些人，却被连带着揍了一顿。
那晚，他见到了慕南。他记得慕南淡淡的口吻：“你受伤是活该。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什么权利管别人的事？”
他沉默了，的确，他没有权利管别人的闲事。
但能这样生活，他已很满足。将手中的纸条塞回小猪里，站起身。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点太单调，且时时被寂寞包围。
但他只想，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和他相拥，即使放弃现在这样条件优越的生活，也罢。
难道，真的是他想要的，太多了吗……
***
碧容放下书包，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蓝念嘉的座位上。
清瘦的男孩，面无表情的面庞。却拥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碧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许多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只有他一直记着。如傻瓜一般，不曾忘记。
蓝念嘉静静看着手中的课本，似乎想透过那本书看到什么。
他静静抬起头，看了一眼齐碧容，再次地下了头。
有句话，他一直没能问出口——我们是同类，对吧？
岁月永远不会为谁停留，走了就是走了，走过了，只留下我们独自惆怅着，感叹着光阴的易逝。
他不记得，这么多年，他错过了些什么，失去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
日日醉在酒气之中的父亲，每天哭哭啼啼的母亲，每天不脱口的‘尚嘉’二字。
他记得他对父亲说过的唯一一句重话：“你有什么权利管我？自己不是照样喜欢男人吗？”
但是，他真的后悔了。
后悔说出这句伤他那么深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