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二十七章 泪瞳
我帮碧空浇好花，看了看他：“你知道颜笑歌吗？”
“知道啊，他是我的小学同学。”他放下手中的水壶，对我笑着。
“小学？我想知道，你几岁了？”我试探性地看着他，毕竟，那个十一年，他是跟我度过的。
“二十六啊。好像一晃，就这么多年了。”他明媚一笑。
心凉了一半：“那你记不记得你最近几年在干什么？”
“一直在研习法术啊。”他嘴上的弧度小了些。
其实，这样似乎也不错，毕竟那个十一年，是令他恐惧的。
“碧空叔叔，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借尸还魂吗？”我抚摸着手中的月季花，装出一脸的稚气。
“我也不知道，毕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摆好花盆，“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这些花花草草呆在一起，我喜欢在它们之间寻找我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我挑起眉毛。
“对啊！我知道，它们都是有灵性的。”碧空宠溺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花朵，“我对养花很有研究，可惜大哥总是让我学习法术。都快烦死了。”
“烦？”我失笑。
“对啊！你爸是个镇魂师，你应该也在跟着他学习法术吧，不觉得枯燥吗？”他眨了眨眼睛。
“的确。”我咧了咧嘴唇。
“前几天跟着哥哥去打一只吸血鬼，我竟然会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是我心太软了吗？怪不得爸爸让哥哥主家，我根本就不适合跟那些吸血鬼斗来斗去。”他摇了摇头，“这几天，脑子一直空空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他抬头望了望天。
“其实……能这样活着，就最好了。真搞不懂，为什么哥哥要整天跟着那群吸血鬼打打杀杀，多没意思。”碧空摇着头叹了口气。
没意思？
“我想……那是他生存着的意义。就像你养花一样。”我加重了‘他’这个字。
“也对，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了。”碧空对我摆了摆手，“走吧，我带你到林子里玩去！”
我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
掐着指头算日子，今天是初三。
我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颜醒文魂魄的一寸一寸流失。
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关在慕容家的客房里，一点一点感觉着他生命的流逝。
我的存在，剥夺了别人生存的权力。
门外，碧空敲门敲了近十分钟。
“醒文，你怎么了？”他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想自己静一静。”我慵懒地回答。
碧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咬着嘴唇趴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右掌，我决定了……
只要我自己离开，就好……
我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法器，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手指带着法器转了两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打断了我的动作，我抬起头看着凭空出现在客房里的三哥。
“别这样。”他一手夺过我手中的法器。
“三哥……”我垂下眼睑。
“谁批准你寻死的？一旦自行离开这具躯体，你就会变成替死鬼！”他扔下手中的法器。
“替死鬼就替死鬼，我不会害人的。”我别过头。
“说得轻松。等你真的变成替死鬼，想不害人都由不得你！”他冷言。
我静如止水：“那就直接打散我好了。颜笑歌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镇魂师，定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吸血鬼。”
“你是不是喜欢颜笑歌？”三哥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比平时高了一个声调。
手颓然抓住床单：“这颗心……一直，只住着一个人。”
“慕容碧空？”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我沉默了许久，点了下头。
我点头的动作还未完成，他便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他已经忘记你了！”
我看着三哥的眼睛：“可我没忘记他！”
三哥张了张嘴，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将唇压了下来。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任由他的舌一寸一寸探入口腔，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
我似乎……连推开他的力气，都失去了。
良久，他轻轻松开了我，我抬起头看他，居然发现他的眼角挂着泪珠。
我咬了咬嘴唇，眯起了眼：“为什么这样？”
“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人需要你。”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允许你干这样的蠢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
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不惜浪费自己最珍视的法力，帮我重生，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将遗忘之丹丢给慕容南，当年，那四十条冤魂吸走了我的法力，那样闯进来，对他不是没有危险，可他还是来了……
我和……五哥不一样。
“我的感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但是，幻流，你听清楚，你和幻舞不一样。我不会害你的！”
“三哥……我和五哥不同的地方，是不是在于我身上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幻流！你给我听清楚，即使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再次转过头，三哥已经不见了。
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张纸条。
我将那张纸条捡起来，上面写着一行红色的大字：“You‘re my world。”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二十八章 海岸
手指颤抖着，那张纸条缓缓飘到了地上。
三哥……你是耍着我玩的，对不对……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我急忙去捡那张纸条，却还是慢了一步。
颜笑歌看了看，沉默着将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来，后退了一步。
“醒文，跟爸爸回家。”他跟着我向前走。
他走一步，我退一步：“我不是颜醒文。他已经……”
“你永远是。”他笑了笑，跨了一大步，牵起了我的手。
我大力挣脱：“不要！”
“怎么像个三岁孩子？”颜笑歌面有愠色。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我将那张纸条死死地攥在手里。
“醒文！”他似乎苦恼于我的固执。
“都说了我不是。”我坚持将固执进行到底。
“好，不是就不是。”他默叹了一声，走到房门口，“今天你自己静一会儿，明天，我们回家。”
待他关上门，我才摊开自己的手掌，那张纸条变得有些皱，我急忙用手捋平。
瘫坐在床上，不去理会肚子咕咕的叫声，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心乱如麻。
我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一路无人阻拦。
绮罗本就临海，慕容家又几乎建在了海边，没几步，我便走到了海滩上。
整个沙滩上，只坐着一个女子，她的头发，竟然是浅灰色的。
见过成熟的白，华丽的黄，高贵的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颜色。
但这样的颜色，在阳光下亦然闪闪发光，耀亮了所有人的眼。她缓缓装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女子的眼神令我觉得异常熟悉。
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双手插兜。
“我？”她歪过头，戏虐地看着我，“你认识我的。”
“我知道。”我深呼吸，“但我想我忘记了你的名字。”
“忘记了？”她勾起唇角。
“嗯。”我诚实地点了点头，我实在是想不起，这个让我极其熟悉的女子究竟是谁。
“我的名字。”她浅笑着，“叫——钟薇。”
我脸上的所有表情顿时僵住了。
那双让我感到无比熟悉的眼睛里闪起了玩笑的光彩：“刚才只是耍耍你罢了。谁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我急忙摇头：“不是不认识，是没认出来。前后变化太大了。”
她垂下眼睑，别过头：“前后变化……的确是大了些。连我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
“你真的跑去报复井村治了？”我向前一步，拽住了她的袖子。
她轻轻点了点头：“的确，我去报复他了，只是……未成，却赔上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我的……心。”她隐去外表上所有的妖媚，“其实，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寻找一个解脱。”
“解脱？你还没报仇呢。”我立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用担心妖精自杀后会变成替死鬼。”她眨了眨眼。
“我只是不希望你这么简单就离开世界。”我横眉。
“我想开了，也明白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父亲了。”她抬起头，转过身看着大海，“水，是猫最害怕的东西，今天，我就去挑战它一回。”
钟薇迈着青莲小步，一点一点向海的中央走去，海水一寸寸淹没她的肩膀，最后盖过头顶。
看着渐渐消失的那一份美丽，我转过了身，一步一步离开。
没有阻止。
因为——
“这是属于她的结局，任谁也无权篡改。”
穿着一身灰衣的‘结局，’手中握着一束彼岸花。
（彼岸花的花语——无法到达的幸福，悲哀的回忆，纯洁的爱和死亡之美。）
***
木然坐在颜醒文的车上，脑海里满是钟薇离开时那绝美的背影。
“这是属于她的结局，任谁也无权篡改。”
……
‘结局’的话一遍一遍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谁也无法篡改？
很好奇，我的结局会是怎样。
是如同黑色曼陀罗那般悲哀的回眸，还是黑百合那般，在绝望中寻找出路？抑或者，是像夜来香那般在危险边沿独自作乐？上天，会给我一个好的结局吗？
临走前，碧空独自坐在院子里，对着一盆早已凋谢的月季默叹，他说……
“再美的花朵也会凋零。”
无论花语是好是坏，都会凋零。
时间，会让一切褪色。
“你怎么了？自从昨天让你自己静一会儿开始，你就一直怪怪的。”颜醒文一边开车，一边急促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回了头。
“钟薇死了。”我扣住手指。
车蓦地停下来：“死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很会伪装声音嘛。”我转头看向窗外。
是或否，我相信，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井村治杀了她？”
“不，是她自己。她犯了一个让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窗外的景色渐渐后移，车行进的速度很慢。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结局。”他将车挂到三挡。
“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叫结局的奇怪灰衣人‘同流合污’了？”
他摇摇头：“只是觉得，这句话让我十分受用。仅此而已。”
“有些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我撑着脑袋，但是，我相信，我不会再自己寻求这种解脱了。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我的。
“是吗？”他转动方向盘，“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我怕死。”
“怕死？”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还真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当初你在我房间睡觉，不怕我兽性大发，转头咬你一口？”
他点头：“防备着呢！”
我哈哈大笑：“想不到你竟然会有这么一手，不笨嘛！”
他摇了摇头：“刚开始那几天的确没有怀疑到你。”
“那你是不是应该庆幸，我那个时候没有对你的血起兴趣？”我戏虐地看着他。
他停下车，丢给我一个白眼：“到了。”
我“咯咯”地笑着，跟了上去。
从始至终，我的手里，一直握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You‘re my world。”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二十九章 许愿
我静静坐在颜家的后院里，望着满院的花朵发呆。
自从我回来，颜醒濂就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颜笑歌偶尔的关心更加增添了我的不安。
一个‘人’在我身后重重地呼吸了很久，我都没有回头。
终于，他忍不住开了口：“幻流。”
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转过了头。井村治面无表情，仍旧重重地呼吸着。
“嗯。”我应了一声。
“你……见过钟薇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尊敬。
“钟薇？”我将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带我去花店。”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巧地点了点头。
逛了很多花店，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所需。
我将手中的曼珠沙华（彼岸花）递到井村治手中：“这个……就是关于钟薇的答案。”
不去理会他的一头雾水，我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花店老板幽幽地开口：“彼岸花的花语，是死亡。”
回头，发现井村治呆呆地望着那朵花出神。
知道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坐上了那辆出租车。
手中握着一朵迷迭香，轻轻叹了口气。
书房中，我将迷迭香的花瓣一朵朵撕下，装进信封，上面写好慕容家的地址，吩咐阿金帮我寄出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
（迷迭香花语——回忆不想忘记的过去）
碧空，既然你忘记了我，那么……我也会学着，去忘记。
我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油画，轻轻扬起嘴角。
我对着坐在窗口的那个男子轻轻道：“如果能够轻松舍去悲伤的回忆，那么，我愿意……勇敢地去爱你。”
三哥浅浅一笑，翻身跳下了窗台，留下一句话：“不是每一段恋情都会伤到你。”
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心里泛出些许温暖。
是夜，我推开房门，踏进小院，躺在了花园中。
“钟薇……”井村治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临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接受了？这么快？
我蹬掉鞋子：“说了，她说，她爱你。”
“爱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遥远，“爱……”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井村治，我建议你，不要琢磨了，你不会懂爱的。
“醒文，站起来，躺在地上会着凉。”颜笑歌温暖的大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了。
我点了点头：“颜先生……”
“叫我爸爸。”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霸道。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笑了：“爸爸。”
***
“想不想去许个愿？”颜笑歌轻轻摇了摇手中的两枚硬币。
我接过一个，点了点头。
醒濂看了看我，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那枚硬币上：“好。”
许愿池很漂亮，中心用石头刻着一个六翼天使。
我手中握着硬币，在心里默念：“我想……幸福。”
挥出硬币，硬币随着“叮”的一声沉入了水底。
“你们说，我们要是半夜到这里来把所有硬币全部运走，会怎样？”待颜笑歌和颜醒濂许完愿后，我问。
颜笑歌顿时咳嗽了几声。
颜醒濂挂着满脸黑线回答：“我们家还没有穷到那种地步。”
我“嗤”地一笑：“醒濂，这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和我说话。”
醒濂立刻露出一副犯了禁忌的表情。
“呵呵……”颜笑歌宠溺地敲了敲颜醒濂的脑门。
醒濂不满地后退了几步。
我看着他们，突然有了一种‘多余’的感觉。
晃了晃头，多余就多余，我多余我快乐！
“爸，今天我收到了一张小纸条。”醒濂拍了拍颜笑歌的后背。
颜笑歌全身一怔，许久，呵呵一笑：“是吗？”
醒濂认真地点了点头，将那张纸条递给了颜笑歌：“爸爸看！”
颜笑歌笑着拆开，我凑上去，发现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颜醒濂，我喜欢你！”
突然想起了三哥留给我的那张纸条。
还有，我的那句——
“如果能够轻松舍去悲伤的回忆，那么，我愿意……勇敢地去爱你。”
和他的那句——
“不是每一段恋情都会伤到你。”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另一张脸。
手中的纸条颓然落地。
我慌忙地捡起来，回头对颜笑歌大喊了一声：“我去喝冷饮！”
几乎是冲进冷饮店的，我叫了几份沙冰，狂灌了起来。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小心打掉了一个装着沙冰的玻璃杯。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搁在桌子上，续而冲出了冷饮店。
天上飘起了小雨，我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大街上淋着雨。
突然为自己冲动的举动笑了起来。
只不过是想到颜笑歌那张脸罢了，居然这么冲。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伞，我转身看着持伞的男子。
他笑着对我说：“吃了冷饮之后，不能淋雨。”
为了显示我的坦然，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疯了？”醒濂顶着一把小伞，面色惊愕地看着我。
我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颜笑歌摸了摸我湿漉漉的头：“醒文，刚才怎么了？”
我吸了口气，毫不畏惧地说谎：“只是想到碧空了。”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指了指停在原处的那辆红色跑车，又指了指我：“我们，回家？”
我应了一声，抢先跑了过去。
颜笑歌一把拉住我，将一张纸条塞到我手中。
我这才发现，那张纸条居然掉了出去。
醒濂满脸八卦的表情：“谁给你的？字写得那么好看？爸爸告诉我，那张纸条的意思是——你是我的世界！”
我抿抿唇，不答。
他自知无趣，缩到后座上睡觉去了。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章 绑架
我试图抬起手，又无力地放弃，这才意识到，我真的——脱臼了！
为了帮卢亚苇取挂在树上的风筝，我光荣地摔下了树，并且——脱臼了。胳膊痛得有些麻木，卢亚苇急忙叫来了我们的花痴班主任。
她将我送到医务室之后，嘴就没有停下过。
“你和苏幻瞳的关系很好对不对？老师观察出来了，可以告诉老师他的一切缺点吗？不知道所有的也没关系，只要有就可以了……”
“够了！”我用完好的左手捂着脑袋颓废地向后躺倒。
老师有些惊讶：“颜醒文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我不知道苏幻瞳有什么缺点，我认识他才一个星期。”
“哦。”她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随即扔下我离开了医务室。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女人的嘴巴如此恐怖。
我斜躺在病床上，丝毫不想动弹。说实话，这医生包扎的技术，简直不是盖的，从接骨头到包扎，差点没把我疼昏过去，再看看这绷带缠得，我细细的小胳膊简直被缠成了擎天柱。
医生乒乒乓乓地捣鼓了一会儿她的药瓶，对我大吼了一声：“没事了就赶快给老娘x出去！”
我吓得一溜儿爬起来，疾速冲出了医务室。
她吃炸药了？长得那么漂亮，这么一吼，什么形象都没了。
走了没两步，那个医生又赶上来了。
“那个……刚才是我心情不好，吼你的事情你别跟你爸说。”她对我点头哈腰了一番，又回去了，弄得我一头雾水。
顶着我因‘见义勇为’挂上的绷带，我气宇轩昂地跨进了一年级8班的教室。
语文老师正在讲课，被我打断有些不快，但因为本人是‘高材生’，所以也没说什么。
“大家记住了吗？这个字，念‘世’，这个字，念‘界’！连起来就是——世界！”我刚刚回到座位，她便开始讲课了，她瞄了我一眼，“颜醒文，你起来念一遍。”
眉头抽搐了两下，我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世界。”
“发音不标准，有些含糊还带着家乡方言。回家对着镜子好好练习一下去！”老师敲了敲桌子，扶了一下眼镜。
我默叹一口气，坐好。
我说话还带着家乡方言？我怎么不知道？
“好了，今天晚上的作业，就是回家把第四课的所有生词抄两边，下课！”语文老师随着下课铃轻快的节奏走出了教室，我翻了一下第四课，发现生词极多。
我思量了一下，决定拿胳膊脱臼来说事。
“醒……文。”三哥有些生硬地喊着我。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
“你胳膊没事吗？”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我的‘大萝卜。’
我摇头：“今天班主任找我问你缺点来着。”
“我的三分钟热度已经过去了。”他打了个哈欠，“今天晚上刺激一下她。”
“让小九做托儿？”我咧了咧嘴巴。
他点点头。
重新包扎了一下，我和以‘苏幻瞳’的身份出现的那个男孩坐在了校门口的那家冷饮店里。我的对面，坐着‘苏幻瞳’的‘父亲，’旁边坐着我一脸谄媚的班主任。
我打了个哈欠，瞟了那个‘父亲’的‘未婚妻’一眼。
“爸……”这称呼似乎让那个男孩有些不习惯。
小九眨了眨清纯的大眼，对着班主任嫣然一笑：“你就是幻瞳的班主任吗？长得很漂亮嘛！”
班主任僵着脸点头。
“最近，我这个‘后妈’一直在忙着婚礼的事宜，都来不及和他沟通感情，挺苦恼的。”小九装出一副清水芙蓉的无辜样。
班主任脸上的表情更僵了。
我还没来得及搭话，一个高挺的身影突然闯进了冷饮店。
他的眼睛左右扫视，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小少爷！你快去医院看看，颜先生出事了！”
全身一颤，我大力推开坐在外面的班主任，跟着那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冲了出去。
坐上他的车，疾驰了一段儿，我突然发现这不是去医院的路。
“你是谁？！”我皱起眉毛，去抢他手上的方向盘。
他一把推开我：“想死啊！滚到一边去！”
我一听见这话就来气：“你停车，我就滚！”
他瞟了我一眼，将车驶进了一个小树林。
转悠了几圈，他停下了车，将我扭进了一个废弃工厂样的地方，将手机扔给我：“给你爸打电话，叫他送五百万到刘杉湖去！”
原来是绑架啊……我勾起嘴角，将电话拨到了颜笑歌手机上，将声音装得阴阳怪气：“爸，鄂北人绑架鸟，他要你送五北丸到牛三湖。”
鄂北，是这里的一个地名。五北丸是一种鸟食。至于牛三湖……这里根本没有这个地方，这个电话，颜笑歌应该会当成一个玩笑。
绑架，我相信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只能期盼着能冒出个勾魂鬼厉鬼什么的了，我相信，即使钱到了，这个人也不会放过我。但我比这个男人多些灵异知识，如果有鬼，应该可以顺利逃生。
他死死地按住我，将我全身上下绑了个严实。
他接过电话，一个巴掌搧到了我脸上：“说话说清楚！”
“初次作案吧！”我冷笑，“也不会选人绑。”
“小心我撕票！”他凶神恶煞。
“想杀就杀，罗嗦什么？”输人不能输气势。
“得，我警告你，如果你爸没有及时把钱送到我同伴手里，你的小命……”他突然眼睛一眯，打量起我，“小样儿，长得还不错！”
我心下一惊，环顾了一下仓库，只能无奈地确定，这里没有冤魂厉鬼。
全身绑着绳子，我只能像毛毛虫一般，蠕动着后退。
他目露凶光，一把扯住我，在我脖子上狠狠按了一下，我顿时全身失去了大部分力气。
“放开！”我的喊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死死按住我，揭开绑着我的绳子，一把扯掉了套在我上身的校服。
“皮肤不错嘛！”他委琐的双手在我身上来回游走，触碰着从来没有人碰过的地方。
“流氓！”我反身去咬他，却因为没有力气，被他一把按在了地上。
重重的摔击让我刚刚接好的骨头再次脱臼。
巨大的疼痛感卷席着我，理智一点点被抽空，我咬了咬牙，此刻……我只想咬他的脖子。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一章 血腥
他一寸一寸地亲吻着我的身体，我想踢他，却因为下身绑得严实，根本移动不了半分。
我痛苦地呻吟着，他停下了动作，猛地帮我接好了骨头。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抽搐着，我尖叫着，再次试图去咬他，他却似乎毫不在乎：“你上辈子是吸血鬼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尽我所能地反抗着。
“继续扑腾吧！不反抗，就不好玩了。”他俯下身舔了舔我的脸，又移动了一寸，准备吻我的嘴唇，
我别过头避过他的吻，他似乎生气了，将我的双手捆好，解开了绑着我腿的绳子。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阵凉风吹在了我裸露的皮肤上，他捏了捏我的腿，笑得十分张狂。
逃不过吗？我停止挣扎，绝望地闭上了眼。
突然想起了碧空，他……也曾经如此挣扎过吗？
蓦地闻到一股血腥味，我虚脱地睁开眼，望着背光站在工厂门口的那个身影，扯出一丝笑容：“三哥……救救我……”
身旁的低等吸血鬼已经撕下了那个人的右胳膊，他尖利地嘶喊着，我充耳不闻。
三哥脱下披风，包住了我的身体，极黑的颜色罩在我的皮肤上，对比鲜明。
“他在这个树林里转了太长时间，气味混淆在一起了，要不是闻到你的嗜血之欲，我就来晚了。”三哥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以后，别这么冲动地跟着人家跑，害得三哥追你都追不及。身体变成了孩子，心智也孩子化了吗？”
我拼命平复着害怕的心情，全身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着。
低等吸血鬼已经将那个企图猥亵我的男人撕成了碎片，舔舐着他流在地上的鲜血。
我突然有了一阵作呕的欲望。
见到血，我竟然想吐。
“你怎么了？”三哥晃了晃我的身体。
我突然头一阵眩晕，周围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
***
“醒文？”
“幻流……”
头疼欲裂，我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咳嗽了起来：“我想喝水！”
立刻，便有两杯水递到了面前。我也不含糊，却都喝下去了。
将杯子重新塞回两人手里，我躺倒，翻了个身。
我这人一般第一天受了什么刺激，第二天就没什么感觉了。总觉得昨天的事情像是在做梦。
“别乱翻。”一只大手将我扳正，“别压着右胳膊。”
我看了看颜笑歌，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真像欧吉桑。”
颜笑歌扯了扯嘴角，坐到旁边的病床上去了。
三哥眯着眼看了看颜笑歌，又转向我：“昨天那个人……”
“怎么了？”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没藏他的尸体，结果今早被警察发现了。”
“那又怎么样？”我打了个哈欠，“你又没有指纹。”
他张了张嘴：“是没有，但是你有，警察今天找上颜笑歌了。”
“你怎么处理的？”我看向颜笑歌。
“还能怎么处理？用钱呗！”颜笑歌还沉浸在‘欧吉桑’的怒火之中，说话没好气。
“是么……”我点了点头。
“你当钱来得容易啊？”颜笑歌瞪了三哥一眼，“你直接把那个人剁成泥，再拿土埋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三哥轻咳了两声：“想不到你这家伙比我还毒。”
“我又不会传说中的点石成金。”颜笑歌撇撇嘴，躺好。
“呵。”三哥眯起眼，“既然你怕花钱，那好，以后我养他。”
颜笑歌歪过头：“你哪里有人类吃的饭菜吗？他现在是人，血根本跟不上他的营养需求。”
三哥撇嘴：“我可以买啊！”
“请问你有Money吗？”颜笑歌做出了一个‘钱’的手势。
三哥看着颜笑歌的手，沉默了N久。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我们走吧。”
我不喜欢医院，因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纯白的颜色，这里的光明，让我在潜意识里有些害怕。
司机在前面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听着后面两位的争吵。
突然觉得，世界很美丽。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浅笑，手却握得有些紧。
“你的泪水打湿衣襟
我开口
说再见
无法挽回……”
“停车！”听到这个调子，我眉头一跳。
司机急忙停下车，我拉开车门，向声源跑了过去。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做一个男子，好好地去爱你……”
一种巨大的熟悉感袭来，腿脚似乎失去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缕白色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夜繁……”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眼前倏地变成一片血红，又蓦地变回了原样。
到底是怎么了？我止住脚步，才发现自己又冲动了一回。
夜繁……是谁？
为什么会心痛？这种感觉……竟然如此明晰。
“游月，……我对不起你……”
女子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我紧紧握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夜繁到底是谁。
“醒文！”颜笑歌似乎有些紧张，鞋子掉了一只，一边跑一边付车钱，快速追了过来。
我突然激动起来：“知道夜繁是谁吗？游月又是谁？”
他们似乎欲言又止。
“……”我回头看了那女子消失的方向一眼。
我垂下头，晃了晃脑袋：“对不起……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总是做出过激的事情。”
“没事的……”三哥胡乱点了点头，重新拦了一辆出租车。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二章 来信
一抹极其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一座湖边，轻轻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曲子，另一个紫衣女孩安静地坐在她身畔，侧耳倾听。
白衣女子突然停了下来，俏皮地俯下身，在紫衣女孩脸上轻轻一吻：“游月，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游月两眼闪闪，坚定地点了点头。
……
两颗头颅滚到一起，她惊恐地呼叫着，却丝毫没有用处。
“这是给你——最后的警告！”红衣男子冷冷地看了女孩一眼。
女孩咬着嘴唇，一点一点后退着，却始终没有点头。
“记住今天的教训！”男子一甩袖，离开了这个监狱似的地方。
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嘴里喃喃着：“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夜繁……”
……
***
从梦中惊醒，我全身冷汗。
游月……夜繁……
她们是谁？是我神经过敏了吗？我轻轻拭去额角的汗珠，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一生下来便是一个吸血鬼，并不像井村治那样，是三哥从另一个时空中带来的。
只是因为那个白衣女子的歌声让我感到熟悉罢了，是我多心了吧……
我轻轻晃了晃头，坐直了身子，今天铁定是睡不着了，还是找本书看看吧。
我悄悄溜到颜笑歌的书房，顺出一本书，拿到了自己的卧室。
历史书？我研究了一下封面。
第一页，便写着这几行大字：在过去，同性之间的恋情是不伦的。
我呵呵一笑。
如果我生在三千多年前，一定会被拉去烧死。
而如今……社会开放了……
天边渐渐泛出一丝鱼肚白，我瞟了那阳光一眼，爬起床。
千篇一律的生活，很无聊。
我张嘴准备咬口中的寿司。
“小少爷！你的信！”阿金恭敬地将一封蓝色的信推到我面前。
我狐疑地放下寿司，拾起那封信。手指有些抖，看了看那封没有来者地址的信，我瞄了瞄颜笑歌，拆开了信封。
里面仅仅装着一朵被书夹得失去了水分的含羞草叶子。
我翻了翻信封，没有发现任何来信之人留下的痕迹。
而写着我家地址的笔迹，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是谁？我有些疑惑，摇了摇头，将含羞草装回了信封。抬头去看颜笑歌，他似乎有些不快，但很快就隐去了负面的情绪。
我抿了抿嘴唇，嘴里的东西也仿佛没了味道。
“我去上学了。”我站起身，用阿珍递给我的纸巾擦了擦嘴。
“好。”颜笑歌低头认真地吃着饭，话语里没有一丝情绪。
我拿起那个信封，出了门，司机老张站在门外，对我微微鞠躬：“小少爷，这就走吗？不等大少爷？”
我摇头：“爸会送他的，我们先走。”
“少爷，是谁寄来的含羞草？”阿珍追出来，好奇地看着我，“含羞草的花语，是自卑！”
“自卑？！”我睁大了眼睛，谁会寄这样的东西给我？
含着这样的疑惑，我再次打开了那个信封。
“再美的花朵也会凋零。”
碧空的喃喃自语充斥着我的脑海，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
我对着老张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开车了。
我决定……去找碧空。
朝着另一条斜路走上去，老张有些诧异地喊着：“小少爷，你去哪？”
我对着背后摆摆手：“告诉爸爸，我去学校了。”
公交车站，我看了看站牌，搭上了一辆车。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车上的人很少。我掏出昨天那本书，翻开。第二页，还是只有一行大字。
“当你孤单无望的时候，不妨出去走走。奇迹随时有可能发生。”
废话。我翻到第三页，上面的字仿佛是手写体。
“如果你背叛了天定的伦理，就会堕入剥皮地狱，永不得超生。”
剥皮地狱？似乎听三哥说过这个地方。
我将那本无聊透顶的书装回了书包，顺带打了个哈欠。
“清乐路，有要下车的吗？”售票员粗着嗓子大喊。
我急忙应了一声，交了钱跳下了车。
慕容家的大宅座落在眼前，很像一座城堡。
真搞不懂，在到处传播抵制封建迷信的今天，他家居然会这么有钱。
我眯了眯眼，敲了几下门。
门“吱”的一声被拉开，碧空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
“碧空叔叔，这个……是你寄来的吗？”我小心翼翼地举起信封。
他接过翻着看了看，打开了信封，看到了含羞草之后，摇了摇头。
我有些失望。
“这封信……”他将含羞草递给我，拆开了信封。
蓝色的信封变成了一张信纸。
“这个信封是手糊的。”他将信纸还给我，“怎么不去上学？”
我有些窘：“呃……”
“我送你去。”他拉下脸，“小孩子要干的正事，就是学习！”
我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
“我送你。”他的口气十分生硬。
知道他是在害怕我继续逃学，只好点点头。
坐着他的车，我总觉得自己周围的氧气不够。
我别过头，习惯性地看着窗外飞转的景色。
突然，车停了。
我疑惑地转过头，发现碧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单脚跨在单车上，拦住了我们。
她眼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有些惧怕这样的眼神。
“狼人……”碧空咽了咽口水。
狼人？！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个女孩哪里像狼了？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三章 逃离
碧空似乎也发现了那个女孩的视线，他推开车门，对我做了一个‘不要动’的姿势，上前和那个女孩攀谈起来。
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女孩和碧空说了很多，脸色十分轻蔑。
终于，女孩似乎不耐烦了，快速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你下车！”
我愣了一下，跨出了车门。
她眨着大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抿了抿嘴唇。
我突然觉得她眼熟，却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她。
“你……”我微微张了张嘴。
她急忙对我打了个“停”的手势：“我不想听到你说话，建议你最好闭嘴。”
我自知无趣地点了点头，转身刚准备坐回车里，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衣领。
“小破孩，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她对着碧空摆摆手，“既然你知道我是狼人，就应该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我，我不会伤害他，所以请你不要担心，回家去吧！”
小大人。我在心里笑了笑。
“你是狼人？满月的时候，你会变身吗？”我露出两颗虎牙，捏了捏她的脸。
“流氓胚子。”她没有回答我，反而不满地看了看我的手。
我悻悻收回手，突然，一个瘦弱的身躯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是慕容碧空。”
女孩的声调丝毫未变：“慕容家的？那也只能镇住吸血鬼而已……”
突然，一阵阴风朝我吹了过来，我立刻眼前一黑。
***
“记得你上辈子干过什么事情吗？”
刚睁开眼，一个女声便刺破了我的耳膜。
我坐起身，看了看那个女孩。
“我不知道。”上辈子的我，和如今有什么关系？
“你亲手掐死了你的妹妹，你的亲妹妹！”她突然扑上前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突然松开我，抚着胸口喘了喘气，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去。
“我妹妹？”小九怎么可能被掐死？
“游月！”她拿起一旁的果汁，一边喝一边看我，“果然忘记了。想不到你转了世之后，竟然还是了一个人？”
我撇撇嘴，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你很平凡。”她突然道。
我无奈地点头：“我要回去。”
“别想。”她喝完杯子里的果汁，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本来以为你会变成一只苍蝇什么的。上天给你的惩罚也太少了点。”
我握了握拳头：“苍蝇？！”
她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瞥了我一眼，咽了咽口水：“你还是这么令人畏惧。”
“你是狼女，会害怕我？”我浅浅笑着。
“哼！”她别过头，双手背过头顶躺倒在屋子里的贵妃椅上。
我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我要走了。”
“爱走不走！”她没好气地将手中的扇子向我扔了过来，我一个闪身躲过，“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我绑架到这里来。”
她翻了翻白眼，没有回答。
我打开门，刚刚走出去，回头便发现那座房子不见了。我呆在一片戈壁上，望不到边际。
“可恶的狼女——”
我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祝你月圆之夜发狂发到无法收拾！”
一阵阴风立刻朝我刮了过来，我没来得及反应，被那阵龙卷风卷了起来。
***
“大家跟着我做，先将这张纸裁成一个正方形。”劳技老师温婉地笑着，手里举着一块纸片。
我摸了摸头上的包，杀人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该死的狼女，随便将我吹回慕容家就不管了，害我一个跟头栽在地上，砸碎了碧空的三个花盆。
临走之前，她居然回过头，潇洒地对我说：“以后，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我揉着头上的包，撇了撇嘴。
惹不起，我就不惹！颤巍巍地站起身，却没站稳，向后倒了过去。
一只大手拉住了我，碧空焦急的面庞出现在我上方：“那个狼人太厉害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幸亏她把你送回来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爸交代了。”
不满地转了转笔，笔立即从我手中飞了出去，将老师手中的纸戳出了一个洞。
“颜醒文——你给我拎着水桶滚出去！”
我拿起书，黑着脸在全班同学的嘲笑之下迈出了教室。
可——恶——！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出门之前，我分明看到了三哥笑到涨红的脸。
拎着水桶罚站，是劳技老师的惯用手法。
我倒没有埋怨，这次是我惹到她了。毕竟那张纸已经是被我毁掉的第八张了。
虽然我的法力被封印了，但我还是有着一身较大的力气的，拎这个水桶还不成问题。
还没过三分钟，下课铃便打了，我松了口气，放下水桶，松了松手指。
“连续扔出去八枝笔，幻流，水平。”三哥第一个冲出教室，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眯起右眼：“你今天吃什么了？都变得不像我三哥了。”
他一拍手：“没错！我不是。”
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直接。
“我的名字……”他故意停了下来。
我略略有些不满：“别卖关子。”
“褚上。”
张了张嘴：“小蜘蛛？！”
“我五百六十岁。”他有些不满，“论资质，你也没比我老多少。”
五百六十？我上下瞄了瞄他。
如果没有计算错，他比慕容南也大不到哪里去。
“幻斯跑了。”他歪过身子靠在墙上，对我摇了摇食指，“今天，萨斯卡去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来了。”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四章 月圆
“你还真会挑时间。”我轻哼一声，思量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和慕容南是什么关系？”
他眉头一跳：“问这个干什么？”
我还没说话，上课铃便打了。
褚上抿了抿嘴唇，踏进了教室。
我拎起水桶，将它放了回去。
四哥为什么要逃？三哥居然亲自去找他？右眼皮一直在跳，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手上的笔继续颤抖着转来转去，却再也没有飞出去。
***
颜笑歌狠狠地一踩油门：“想不到，我居然会帮助吸血鬼。”
我右手支着头撑在右腿上，打了个哈欠：“我的直觉一向十分准确。”
他咧咧唇角：“清楚了！真是的，你何必那么担心？他不可能出事的。”
我翻白眼：“你怎么知道？去看看吧！”
“知道……”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车也停了下来，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我趴倒。
我有些疑惑。
“狼人……”他对我做了个口型。
我立刻了然地点头。
他尽量压低了呼吸的声音，我抓着椅子的靠垫，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的呼吸发出声音。
今天月圆，一旦遇到狼人，就麻烦了。
外面狼巨大的呼啸声简直快要震破我的耳膜。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狼女。
“哗——”
汽车的挡风玻璃突然碎成了几片，其中一块差点打中我的头，颜笑歌伸手挡住了那块玻璃。
血一滴滴地落下，我心里突然有些愠怒。
一头巨大的狼窜进车里，颜笑歌急忙推开车门，用那只受了伤的手将我拉出了车。
那头至少比普通狼大上两倍的狼肆意地破坏着那辆车，十几秒之内，那辆车便变成了一堆废铁。
我全身发软，似乎连跑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颜笑歌只好一把拉住我滚进一旁的草丛。
狼人站在废铁之上，对着月亮长啸。
又不是山顶，装什么酷？
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树林，向那头狼冲了过去。
狼似乎感觉到了，蓦地回头向人影冲了过去。
人影一怔，闪开巨狼的攻击，向废铁那边跑过去，巨狼动作十分敏捷，一个跳跃便将那人扑倒在了地上。
那人发出了一声极其尖利的叫声，便再也没有了反应。巨狼几下便将那人的尸体肢解，吞下了一块肉。胃里突然有了一股翻江倒海之感。
居然敢招惹变了身的狼人，真是活腻了。
巨狼左右各跑了两步，嗅了嗅地上。
颜笑歌呼吸一紧，压低了声音道：“它发现我们了。等会，你快跑，我引开它。”
我急忙摇头：“我引。”
他皱了皱眉头，一把推开了我，然后对着狼人大声喊：“在这里！”
狼人泛着绿光的眼睛蓦地盯准颜笑歌，向他追了过去。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向那辆车的残骸奔了过去。
我记得，颜笑歌有一个银子做的发簪。
终于找到了……我从坐垫下抽出那根簪子，向狼人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狼人和我们一样，害怕银子。
跑了很久，我都没能看得见他们。我开始痛恨这具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身体。
我的动作变得有些慌忙，我不希望他出事。
虽然是个镇魂师，但他毕竟是个普通人。
突然，前方出现了两个影子，我立刻认出，是他们。
我如找到救星一般，向那头狼冲了过去。
“醒文，停下！”颜笑歌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举高银簪，快步跑了过去。
狼人似乎感觉到了我，回过了头，却因为惧怕我手中的银子而没有冲上前来。
我看了看颜笑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挂破，身上满是鲜血。
我有些揪心。
巨狼趁着我转移目光的空子朝我扑了过来，突然，一阵波浪朝我们这边袭了过来，打翻了狼人，那人亮出了手中特制的银枪。
“死了，就不好玩了。”慕容南嘴角噙笑，几个大步跨过来，一把拉过我。
“你的法力……”颜笑歌捂着伤口，表情有些痛苦。
“这点不用你管。”慕容南对着咬牙怒视他的巨狼举起了枪，“哦……这家伙还有一点理智。”
我看着那头狼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女子。
她强忍着怒气的样子，她想要掐死我的样子，还有用一阵阴风将我吹到慕容家的幼稚气息。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夜繁……”
慕容南手中的枪蓦然落地。
狼人眼中的所有戾气顿消，它闭上眼睛，倒地。
“呼……药效终于发作了。”颜笑歌摸了摸胸口。
“你说谁是夜繁？”慕容南平静地看着我。
“只是脱口而出而已。”
“呵，”慕容南突然抿起了嘴唇，“原来如此。”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慕容南揉了揉太阳穴：“快点，去找井村治吧，你三哥现在可能被他缠住了。我家那个鼻子灵的犬精刚才被狼咬死了，现在，过了这么久，碧空和萨斯卡的味道已经十分淡了，我闻不到。”
“碧空？他……”
“我出去办事，井村治放出消息说我被一群吸血鬼围攻，碧空担心我，顺着井村香步下的味道陷阱追错了方向。”慕容南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怎么办？”颜笑歌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
“担心你自己吧！”慕容南皱了皱眉毛，“我得帮你驱毒，你被它咬了。”
颜笑歌摇头：“我自己来。”
慕容南将银枪递给我，径直朝他走过去：“不行，我的法力不够，等会儿和井村治的恶战，还得靠你，请你一定……要帮我救出碧空。”
也对。
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成一个苦笑的弧度，碧空，既然忘记了，那就幸福吧。
月老替我们拉了红线，可惜系的是活结。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五章 妖群
天边升起一丝光明，三个盘腿而坐的人眼中顿时有了光彩。
躺在地上的巨狼渐渐缩小，变成了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昨天……”
“你袭击了我们。”我挥了挥手中的银簪，可惜没用到。
“你……”她向后缩了两步，“你，活该！谁叫你掐死游月的！”
我有些委屈：“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
她倒是理直气壮：“我能够闻得到灵魂的波长。”
我有些无语：“你是什么时候闻到我的？”
“也没多久，你灵魂出窍过。”肯定句。
“狼王，是这样的……”慕容南堵住我想说的话，“我想让你帮忙找一下我弟弟。”
狼王？我的疑惑更深了。慕容南何时用如此恭敬的语气跟别人说过话？即使对三哥，也没有过。
“什么人？”狼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那个……先把这个穿上。”颜笑歌红着脸递给狼人一件外套。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根本没有穿衣服，而她的左胸上，有一个代表狼族之王的图腾。
狼王，居然是她？
既然是天生的狼人，那么昨晚，我为什么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理智？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狼女接过衣服，穿在身上。
“慕容碧空。”慕容南说话之时，眼睛死死地盯着狼女的脸。
她一怔：“你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南郑重地点头：“慕容南。”
她愣了一下，重新扯出一丝浅笑：“我闻到味道了，他们不在这个时空。”
***
“这里，是井村治老家？”我瞪着面前的那座极高的铁塔。
“对。”狼女扯了扯身上从别人店里“拿”来的衣服，“井村治那个老混蛋，自己变成吸血鬼之后就咬了自己的妹妹。”
“……”我左右扫视街边的店牌，果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里，叫做东京。”她笑得很甜。
我吞了吞口水：“下一步，去哪里？”
“去找井村治呗！”她昂起头。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指了指天边的太阳。
“既然离开了绮罗萨斯卡留给他的避光所，当然是呆在自己的棺材里咯！到这里，我便闻不到慕容碧空的味道了。”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疑惑，“而且，我还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玫瑰香，里面还夹杂着血腥味儿，除井村治和井村香之外，还有两个吸血鬼。而且，其中一个，我怀疑是萨斯卡王。我见过他，他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
“四哥竟然也在！”我惊呼。
“四哥？”狼女有些疑惑。
“……呵呵……”我微笑着转移话题，“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萨斯卡王会跟着井村治到这里来。”
“这个，就得问他自己咯。”狼女对慕容南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又转向颜笑歌，“你们俩跑来干什么？”
我跟着颜笑歌尴尬地笑。我记得，我在当吸血鬼的时候，打死了一个狼人，随即寄了一封信给狼王，上面写满了嘲笑狼族的话。
“我们来凑热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尴尬，颜笑歌打了圆场。
“热闹可不是这么凑的，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尤其是你，‘普通人’，你应该清楚，你来很危险。”狼女戳了戳我的额头。
我有些不满地拂掉她的手：“明白了！”
***
荆棘密布的灌木丛，我们小心地一步步前进，狼女说，她发现这里居住着一群小妖精，数量还不少。
为了不引出麻烦，我们只能小心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扑棱棱！”
“啪！”
一只鸟从树顶飞走，踩断了一根树枝，那根断裂的干树枝正好掉在了我们面前。
“糟糕！”狼女抿着唇跺了跺脚。
我竖起耳朵，隐约可以听得见有什么东西靠近的声音。
“好多……”慕容南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怒吼起来，“MD，太倒霉了！”
颜笑歌撇撇嘴没有说话。
“呀哇——”一个小妖尖叫着，打了头阵向狼女扑去，狼女冷哼：“不自量力！”
她一拂袖，小妖顿时被瓦解。
其他小妖见状，群体而上。
数百只小妖挤成一团冲过来，颜笑歌用风衣罩住我的头：“蹲下！”
我急忙照做。
身前，三个华丽的身影在小妖中间穿梭。
血肉横飞，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原本熟悉的血腥味再次冲进鼻腔，我原本应有的兴奋感没有来，反而有了一种恶心的感觉。
四面八方涌来的小妖踏着我的身体，一个个跳过，我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快要被踩断了。所幸，我没有被发现。
强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慕容南渐渐虚脱，他深吸了一口气，念着咒语，一条金龙从他指缝间窜出来，立刻冲出包裹住了周围的数十个小妖，顿时，那些小妖化成了血水。
慕容南全身力尽，颓然倒地，却还顽强地抵抗着那些企图吃他肉的小妖。颜笑歌担心地向这边望了一眼，却走不开身，小妖层层包裹着他，解决一批又来一批。
我只好捡起一根粗大的树枝，披好颜笑歌绿色的披风，向慕容南靠过去，我拔下几根草，揉成汁水，抹在脸上，穿好披风冲了过去，嘴里学着它们尖叫着：“呀哇！嗷嗷！”
我用树枝击倒几个小妖，瞬间，其他小妖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慕容南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一颗大树站起身：“快走！”
“走得掉的话，我也想走。”我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了。
“醒文！”颜笑歌的目光变得更加焦急。
我歪过头，看着迟迟不肯行动的小妖。
我的身上，应该有着它们所惧怕的东西。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六章 斗尸
我在小妖们紧张的目光下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所有的东西，发现唯一可疑的，只有那根簪子。
我抽出它，在小妖面前晃了晃，顿时，包括攻击着狼女和颜笑歌的小妖在内，它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松了口气，大声喊：“让路！”
它们动了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它们听不懂。”慕容南扶着挂着破烂衣服的胸口，不停地咳嗽着。
颜笑歌递给狼女一个眼神，他们同时向我走过来。一路上，竟然没有小妖敢阻拦。
“那根簪子是我前不久再一个古董店买回来的，从一开始便发现它有些圣气，能够镇住些妖邪之物。”颜笑歌从我手中抽出簪子，戏虐地在狼女眼前晃晃，狼女立刻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你昨天吓了她，她又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中了我的药，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算计到。”颜笑歌笑得十分开心。
我点头，重新拿回簪子：“我开路，爸爸你扶好慕容南，狼女你在后面压路。”
“你是颜笑歌的儿子？我还以为你也姓慕容呢。”丝毫没有不满的狼女嘟嘟囔囔地跟了上来。
小妖们一步步后退着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我松了口气，握紧手中的发簪，继续向前走。
慕容南的声音似乎有些担心：“天快黑了，我闻到了僵尸的嗜血之欲。”
“什么？！”我顿时停下脚步。
“在这不远处，有不少僵尸。”狼女替慕容南重复。
手顿时没有了任何力气：“大约有多少？”
“五百……”狼女的声音变得唯唯诺诺。
“五百？！”我呼吸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这根簪子可以镇住小妖，却不一定能镇得住不怕死且没有任何意识只知道吸血的僵尸。
“慕容南，你不是吸血鬼猎人吗？你有办法吗？”第一次要求别人来消灭自己的同类，感觉有些怪。
“我……恐怕……我只带了对付井村治和井村香的银子……”慕容南一边咳嗽一边道。
我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那些银子必须留着……现在往回走，呆在这里和往前走，都会遇到僵尸，对吗？”
我看了眼迅速下沉的太阳，微微皱眉。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也可以过得这么快。
“他们没有意识，简直可以被称为杀人机器。”颜笑歌眉头紧锁，“他们呆在离这里仅有八百米的墓地，只等天黑……”
说到这里，颜笑歌突然停下了。我知道……
只要天黑，他们便会从棺材里爬出来，而刚刚经过一场恶战之后的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抵抗五百只僵尸的围攻。
“我们……必死无疑？”我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发簪。
“不一定。”慕容南皱了皱眉，又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慕容南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体力，法力又因为封印我而大打折扣，算半个伤员，再加上我这个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我们的攻击力又下降了几十个点。
刚才的小妖有三百多只，他们打得那么吃力，如今的五百，斗得过吗？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定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对，不一定。”
“井村治就被葬在那片墓地，但那片墓地里只有他和井村香两个高等吸血鬼，其他的都是僵尸。”狼女嗅了嗅空气。
我望了眼天边，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只剩下几缕余光照耀着大地。
“啊，我想起来了！”慕容南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我的背包里有几个吸收了太阳光的手电筒，或许会有用！”
我急忙回头拉开慕容南背上的包，果然发现里面装着几个手电筒和一些银子。
我打开手电筒，照了照自己的眼睛，果然，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果然有用！”我眯起眼笑了笑。虽然太阳不再能够威胁到我，但至少，我对太阳的恐惧感还是在的。
“你怎么知道？”狼女抢过我手中的手电。我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别问了。”颜笑歌帮我打了圆场，“我们快走吧，能抢到一秒就是一秒，最好能快些冲进井村治的墓穴。”
我翻阅了一下脑海里三哥告诉我的关于井村治的资料，“他当年是被一个血族长老咬伤的，那个长老为了巩固实力，将他也变成了吸血鬼，我记得井村香只比井村治晚死了三天，刚开始也只是个僵尸，能变成今天这样也全托井村治过度给她的法力，我们或许可以借此入手。”
“如果慕容碧空他们并不是呆在井村治的墓穴里，而是井村香的，那就麻烦了……”狼女颦起眉毛。
我思量了一下：“分头走吧，慕容南你跟着狼女进井村香的墓穴，我和爸爸去看看井村治的。”
狼女点头，将体内的法力过渡了一些给慕容南，随即带着他先走了。
临走前，狼女回头对我一笑：“记住，我叫夜繁。”
我点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我们走了几步，天完全黑下来，墓地已经有了脚踏草丛所发出来的响动。我打开手电，和颜笑歌并肩向墓地走过去。
一个僵尸掀开墓穴露出獠牙，腐烂了的脸十分狰狞。
我急忙将光打过去，果然，他立即化为了一摊灰烬。
忽然，周围的墓穴连续被掀开几十个，黑压压的僵尸群向我们靠了过来。
我手心出了汗，手电筒打出的光颤抖着。
颜笑歌手上的手电筒横扫着，他一边念咒一边用手电筒做着各种各样的手势。
我看着他的侧脸，颤抖的手平静了下来，直直地扫射着。
不远处，一片光亮。
是狼女他们。我深吸了口气，试了试自己的法力，发现还是施不出。
我和颜笑歌的手电筒所散发出来的光突然微弱下来，我呼吸一紧。
“快没电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种手电筒用不了多久。
“爸爸……如果你发现我是累赘，一定要快跑！但，不管怎么样，一定别让三哥出事。”
颜笑歌笑了：“放心，爸爸不会抛下你，你三哥，也不会出事的。”
我咧开嘴，点点头。其实，只要发现我会拖累到你，我就会自己离开。
我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碧空，但我知道，我不能让三哥或者颜笑歌有任何危险。
“爸爸，你记住，今天……不，永远。活下去。”我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哽咽的味道，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居然涌出了眼眶。
“别这么悲观。”颜笑歌摸了摸我的头，揉乱了我的头发。
不是悲观，对于没有任何法力来说的我，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手中的光在四下扫射中猛地停在射在一个墓碑上：“那就是井村治！”
颜笑歌急忙用仅存的光亮射死那墓碑周围的僵尸，向那边冲过去。我急忙快步跟上去。
“啪！”两个手电瞬间黑了下来。
“没电了！”一声尖叫自我嘴里发出。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七章 脆弱
颜笑歌的呼吸声带着一丝颤抖，但还是安慰着我：“别怕。”
话音未落，一个僵尸便向我扑了过来，颜笑歌急忙施法挡住他的攻击。
我的心异常地平静了下来。
既然为人，那么……总是要死的。
“爸爸，快，进去！”我指向井村治墓穴上的一块小小缺口。
借着月光，他的脸上有着一丝犹豫。
“不行！你先进！”他皱起眉毛。
我只好点头。
他回头不停地结印，攻击着那群僵尸，我一头钻进墓穴，里面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颜笑歌随即钻了进来，背对着我对付后面的僵尸，一点点后退着往墓穴深处走，没几步，眼前便开阔了。
井村治的墓穴好大！我吃惊了一番，原本还以为只有一个棺材，想不到……竟然如同一个村子。
我急忙爬进去，一把将颜笑歌拉了出来。
他刚刚跟着我进入墓穴，一大群僵尸便涌了进来。
因为我个子矮，颜笑歌拉着我跑有些费力，他突然顿了一下，抱起我向前冲。
他的速度明显比一个人跑慢。
“爸爸，我还是拖累了你，对不对？”我平静地看着他。
“别这么说。爸爸的职责，就是保护儿子。”他浅浅地一笑，增快了脚下的速度。
“爸爸，你回家吧。醒濂需要你。说真的，你对醒濂的关心太少了……”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好，回家，我们一起回。”他脸上露出一个十分美丽的笑容，“醒文这么聪明，长大一定会有出息的。”
“爸爸……我长大以后，想当一个服装设计师……”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爸爸，我还想吃草莓，可惜春天没有到……”
我的口中不断地冒出那些虚幻的梦想。
“一定能吃到的！草莓很好吃！”他的说话声越来越重。
我点点头，一步跳下了他的怀抱，指了指暗室里的光芒：“爸爸，你先过去，我要上厕所。”
他急忙拉住我：“不准去！”
我一把将他推进暗室，按下了机关，一扇重重的石门立刻降了下来，在他的惊呼中将我们隔在了两个世界。石门里面，没有开门的机关。井村治说过，所以，我清楚。
背后，僵尸尖利的叫声越来越近。
“爸爸……”最后一次了……爸爸……
石门后传来低低的啜泣：“醒文，把门打开，让爸爸出去……”
他居然……哭了……
我没有说话，转身看向那些吸血鬼。墓穴里很黑，但每隔一米就有一盏古老的油灯。火光扑扑闪闪，却总是灭不了。
那群僵尸放慢了速度，我听得懂，他们在为让谁吸我的血，谁吃我的肉而争执。
猎人有很多，羔羊却只有一只。
猎人是那群我曾经无比鄙夷的僵尸，羔羊是我。
这真是讽刺呵……
今天，我恐怕死无全尸了……
“爸爸，走吧，往前走，只要三哥没事，一切就结束了。他能让你安全地从这里出去的，是我太倔强，如果不是我坚持，就不会连累到你。如果见不到井村治，就等着三哥他们来救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连我自己都觉得弱不可闻。只因……我不想让他听到我声音里的哭腔。
爸爸……
记得吗？你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是……
“饿了？”
你当时冷淡的语气，简直让我以为自己遇到了自己的那个吸血鬼爹地。但你和他不同。你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只是因为我离家出走。
我活了六百年，从来没有这么明晰地感受过亲情的味道。如今……我感觉到了。
亲情……暖暖的。
和爱情，友情，都不同……
能够在临死之前感受到这些，我满足了。
因为曾经是吸血鬼，所以，即使死了，我也没有转生的权力。所以，这一次，我，和你，是真正的诀别。
从未体验过的短暂幸福，最终还是会远离。
其实，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这些日子里的生命，本来就不应该属于我。
“醒文……”石门外，他的声音仍然断断续续。
我笑着：“我不是醒文，不是你的儿子，我是幻流，幻流……今天，即使我死了，死的，也不是你的儿子。所以，别痛苦……”
一只冰冷的手触上我的身子，我忍住眼泪：“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醒文的灵魂一直在……去找……三哥。”
两颗獠牙挨上我的脖子，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刚好落在那双手上。
他向下咬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嘴里微微吐出两个字：“妙……妙……”
声音十分僵硬。
“女……儿……”他的牙彻底离开了我的脖子，他拉着我，一步一步地跳着，跳得很快。
我松了口气。
几个后来的僵尸急忙跳着追了上来。
这个叫我妙妙的僵尸，应该是跳跃速度最快的那个吧……
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希望他可以带着我离开这里。
突然，一群僵尸出现在了我们前面。
他们迎面跳过来，这个拖着我的矮个子僵尸却仍然朝着那个方向跳着。我蓦地看向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的眼部已经腐烂。
我轻轻挣脱那个僵尸的手，向后退着。
我清楚，如果他带着我却不吸我的血，其他僵尸一定会瓦解他。
只因……他还仅存着一丝人性。
也因为，跟着他向前跳，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回头了，回头嗅了嗅空气，然后向我跳过来：“妙……跑……”
几个僵尸跳得越来越快，就在我面前瓦解了他。
嘴唇咬出了血。
看着那群僵尸，我终于喊了出来：“啊——”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八章 眺望
突然，一阵笛声响了起来，所有僵尸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向后退去。
那扇石门“轰”地被人打开，一个极其高大的红眼男子揪着颜笑歌的后领走出来，脸上满是冷漠的笑容。
“跟我走。”井村治对着我眯眼一笑，另一只手掐上了颜笑歌的脖子，“如果你不规矩，那么，他就没命了。”
颜笑歌挣扎了一下，却失败了。身上捆满了绳子，嘴上也贴上了胶布，他动弹不得。
“你很有手段。”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向他走了几步。
井村治轻蔑地瞥了我一眼，转身走向了暗室。
一连打开了十几个机关，我们终于到达了墓穴的中心。
井村治的眼神变得有些游离：“这里，可是我自己挖出来的呢……挖了，整整三百年……”
所以说，这里所有的墓穴都是相通的？
“那些僵尸，就是在腐烂了一半的时候被我灌进了病毒。”他脸上挂着一丝美丽的浅笑，“只等今天，只为今天了……”
我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他蓦地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不知道。”我摇头。
“为了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的我，拥有着永恒的生命，但我活了七百年，却始终摆脱不了痛苦带来的日夜折磨。小香本来可以安静地活下去的，是我毁了她……是我，让她和我一样堕入了无法轮回的痛苦境界！这都要怪你们这群可恶的吸血鬼！当初……为什么要把血给我，为什么……”他有些不理智地狠狠甩下颜笑歌，我刚准备上前去扶，几十个三等吸血鬼便冲进来阻止了我的行动，将颜笑歌架了起来。
“那你完全可以跑出去晒太阳啊！”我斜过身子靠在墙上，“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害了井村香，但当初，你是有意识的，你完全可以不咬她，当然，你也可以咬死她，但你没有。”
“哼，你当我会那么傻吗？只要得到权力，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知道，幻瞳为什么会为我所困吗？”
说着，他一挥手，一个左眼蒙着黑布的男子架着全身插满银针的三哥从另一个暗室走了出来。
我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那个男子，蓦地认出，他是张旭！
“你……”我张了张嘴，却再也吐不出任何字眼。
“张旭的妻子钟云是个猫精，可他不是哦！”井村治打了个响指，“如今，他已经沦为了我们的同类，成为了我的走狗！”
张旭在听到‘走狗’二字时，眉头跳了跳。
我叹了口气：“然后，你让他骗了我四哥？”
“不，你四哥不在这里。”他慢悠悠道。
“那……”
“张旭身上的波长和幻斯很像，我认错了人。”三哥虚脱地看着我，因为银针太多，他似乎动不了。
“百密一疏，就是在形容你吧！”井村治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在三哥面前晃了晃，“我完全可以把他烧成灰烬！”
我立刻瞪大了眼：“你别！”
“现在不会。”井村治似乎对我的紧张感到好笑。
我顿时松了口气。
井村治笑着，对另一个暗室的方向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个吸血鬼拖着另一个男子从暗室里走了出来，我看着那个被拖着的男子，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碧……空……
“你放了他！”我一连撞开挡在我面前的几个吸血鬼，不受控制地朝他冲了过去。
“幻流！”三哥紧张的叫喊声完全被我抛到了脑后。
现在，我的眼里，似乎只有那个虚弱的身影。
“他身体不好！井村治，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试图把碧空从那个吸血鬼手中拉出来，却失败了。
“放手！”我拗着劲踹了那个吸血鬼一脚。
他不为所动。
“你放手啊！”我狠狠地跟那只手做着搏斗。
“血王……”两个颤音从我头顶传来，我直接忽略那两个音符，死死掐着那只可恶的手。
“你放手！这样他会难受的！”我红着眼，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滴出来，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那只手终于松开了，我紧张地将碧空摆成一个睡觉的姿势。
“这样，应该不会痛苦了吧，看你，都伤成这样了……”我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口。
他惨白的脸上满是血迹，嘴一张一合，仿佛在叫着谁的名字。
我用手捂住他的脸，企图用自己身上仅存的热量温暖他。
“流……”他的嘴里微微吐出两个字，我眼前一亮。碧空，你的潜意识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幻……流……”他似乎叫得有些费劲，我的心因为这两个字变得无比酸涩。
“我在，碧空？”我突然将手从他脸上撤了下来。上面满是灰尘，他的伤口会发炎的。
“幻……”
我帮他换了个姿势，那双大眼，终于睁开了。
一寸一寸，仿佛害怕暗室里微弱的火光一般。
他的眼神很迷茫。
“碧空……”
他张了张嘴，似乎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我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的左手。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我仿佛，听见了世界坍塌的声音。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抱紧碧空，转头愤怒地看着井村治。
井村治挥手让周围的吸血鬼退下，才幽幽地开口：“只不过用一点点医学手段取走了他的眼角膜罢了。”
我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为什么这么做？碧空他，和你的权力没有任何关系啊……”
井村治笑着摇头：“有，我可以失去权力，却不能失去我最重要的东西。”
“你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权利吗？”我哽咽着，盯着毫无意识的碧空，血液似乎涌出了喉咙。
我急忙誊出一只手，捂住了嘴唇。
已经涌上喉头的血液还是不受制地从我指缝流了出来。
我急忙别过头，将血吐在了一边。
“急血攻心，看来，你还挺在乎他的。”井村治脸上依然挂着那个贵族特有的美丽笑容。
“不。”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否认，碧空忘记了，但我没有。但我不知道井村治到底想干什么，还是，否认了。
我轻轻松开手，将他搁在地上，摇晃着站起身：“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只有我自己。”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三十九章 交换
“好！”井村治冷笑着一挥手，“把他的血给我吸干了！”
一个吸血鬼对着井村治微微俯身，行了个礼，便甩开披风向我冲过来，我站起身，迎着他走过去。
“不要！井村治，你要权力，我给你！我不要做吸血鬼的王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三哥喊出了破音，咳嗽了两声，居然吐出了血。
颜笑歌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迷茫。
我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闭上了眼。
皮肤上冰冷的触感，一点一点在我身体上分散开，心中的痛苦一下子远离，余留下来的，只有解脱的释然感。
两颗犬牙挨上脖子，我露出一丝浅笑。
终于，解脱了……
身上所有冰冷的触感突然消失，我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碧空大口喘着粗气，毫无焦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躺在地上的吸血鬼。
“别伤害醒文！”他大声喊着，声音嘶哑。
我急促地摇头：“你——”
“笑歌，是我欠你的。”碧空瘦弱的身体护住我，“是我欠你的……井村治，你想干什么，冲我来就好，放了醒文。”
井村治笑着扯下颜笑歌嘴上的胶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是因为醒珊吗？那不是你的错。”颜笑歌脸色十分平静，但眼里却波涛汹涌。
“……”两滴泪珠落在我的脖颈上，比吸血鬼的手还要冰冷。
“是我不应该喝醉……那是个错误，但，至今，我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喝醉……”碧空喃喃自语着，“我似乎，忘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我站在这里，可不是让你们废话的！要说什么到阴曹地府去说吧！”井村治笑得十分张狂，他一步一顿地向我走过来。
“阴曹地府……”我跟着他念叨。
“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的，血王。”井村治将我从碧空手中抽离。
我抬起头望着他：“什么机会？”
“我不会让你死，至于他们三个，可以活一个。你选，别以为你三哥死不掉，只要我把他烧成灰烬，再立刻将骨灰泡在水银里，他就会永远被我封印哦。”井村治低着头俯视我，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散发着贵族的尊贵气质。
我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是认真的。
他一招手，立刻，几个吸血鬼将自己手中足以令他们丧命的东西驾到了他们身上。
我心下一惊：“你！”
井村治没有理会我，招呼着张旭将我绑起来。
我死命挣扎，却始终力气不足。
“选！”井村治捏起我的下巴。
我眼前模糊了：“真的要选吗？”
“对。”井村治蹲下身。
“只能活一个？”我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对，其他人，我一定遵守诺言，放了他们。当然，如果你选择幻瞳，我不会再去威胁他的王位。”井村治的声音没有了笑意。
“我想知道，我的命，可以换几个人？”我认认真真地看着井村治。
“什么意思？”井村治眉头一颦。
我沉默下来，眼睛转向碧空，又看了看颜笑歌，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三哥身上：“让我先死吧，我不想选择。”
“幻流！别胡说！他让你活下去的！”三哥眼角含着愤怒。
“你白痴啊！有活着的机会干嘛不活下去！”颜笑歌扭着身子，仿佛想要站起来。
碧空将自己黑暗的眼对准暗室的某一角，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井村治，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亲情？还是爱情？你该怎么选择？
“我……”井村治张了张嘴。
“所以，我不想选择。因为，我没有答案。”我转向他，“如果你不动手，那么，我咬舌。”
井村治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痕，轻轻叹了口气。
“幻……流……”碧空蹲下身，摇了摇头，他伸出双手，似乎想要触摸什么东西。
“幻流……活着，活着……我想起来了……幻流，活下去啊！”他的眼角渗出几滴泪珠，一滴一滴流下来，冲刷着脸上的血迹。
闭上眼睛，我，没有什么别的好处，就是，该绝情的时候绝不优柔寡断。
“好，我要你的命。他们，都可以活着。”井村治站起身，吩咐张旭去拿鞭子。
怎么死，还不都是死？他，好像想折磨我。
不过，无所谓。我发自内心地高兴。从来不知道，我的命居然如此值钱，能够换回他们所有人的生命。
活了六百年，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活得长很多。
能不能够转世，都无所谓。
我，知足了。
井村治的皮鞭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所到之处，皮开肉绽。
火辣的痛苦仿佛离我很远。
现在的我，真的很开心。
很开心……
意识渐渐模糊，一盆水突然泼到了我身上，将我差点飞走的意识召了回来。
身上的伤口突然一阵刺痛。
那是盐水。
我咬破嘴唇，静静躺在地上，挨着那一下下的痛苦折磨。
井村治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以便让人往我身上泼盐水，一边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抽着我。
或许，我可以清醒着接受死亡。
三哥愣愣地看着我，颜笑歌粘着灰尘的脸上带着泪痕，碧空将头埋进两腿之间，他的啜泣声，仿佛盖过了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仿佛能够看得到，爹地和妈咪在地狱的第十九层对着我招手。
即使爹地从前那样训练我，但我还是想他。
我伸出双手，想去触碰那张酷似我的面容。
我仿佛能够听得到，妈咪在说……
“他，是你的二哥。”
“二哥……”我跟着妈咪念，想不到，我居然能够见得到他。
我的……二哥？
原来，即使到了地狱，我也不寂寞。
他们……都在等着我。
封存寂寞·第一卷·月下血 第四十章 诀别
“爹地，妈咪……”
再见，世界。
我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得到，他们来接我了。
“我就要走了呢……再……见……”
心痛的感觉突然袭来，我还是……舍不得。
但对不起，这一次，是真正的，诀别。
爸爸，三哥，碧空，再见。
我的手重重地垂下，击打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所有感觉一下子全部远离了我，整个暗室，似乎只剩下皮鞭抽在身上的声音。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爹地，妈咪，二哥，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我真的，活累了，带我走，求求你们了……
我似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寸寸从我视线里消失。
“爹地，妈咪，你们带我走……幻流会听话，幻流不会怕苦，不会的！带我走！”我拼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喊了出来。
皮鞭停了下来。
“带我走……别丢下我……”我看着墓穴顶部的最后一点纯白的颜色，大声哭了出来。
“爹地！妈咪！我再也不会嫌训练苦了，再也不会了啊！别把我一个人扔下，不要！求你们……求你们！我不要寂寞，不要孤独……不要！”我淌血的手指死死地握在一起，我似乎能够听得见，血流的声音。
最后……我还是一个人吗？即使下地狱，我都不能跟自己所熟悉的人在一起吗？
我……绝望了。
平静地躺在地上，身体无知无觉，却麻木着。
我曾经的骄傲，灰，飞，烟，灭。
在我刚刚诞生之时，就连续寂寞了六十年，现在，又怎么样呢？
不过，是个永恒罢了。
神谱上说过，我们罪恶的灵魂，会永远堕落在第十九层地狱，享受世界上所有的痛苦。
寂寞，离别，死亡。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远处有人远远吟唱着——
“谁的孤单
染灰天空
你总说我还小
其实……
我早已长大
长大了……
不要总说我幼稚
我已学会去面对孤单……”
抬手啊，挥一挥手，说一句再见就好了。
今天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别这样，醒文……记住，你是我们世界里最重要的人……”颜笑歌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别这么说，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从你们的世界里删除。
“幻流，撑住啊……为什么，要在我想起来的时候离开？”碧空的声音颤抖着。
碧空，为什么要想起来？
‘想起’二字，能够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啊……
三哥，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为什么……
“醒文，你放心走好了，不用害怕孤单，爸爸会去陪你的……”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睁开眼，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笑了。
“别，爸，不要忘了醒濂，他还在家等着你呢，等着叫你爸爸。”我深深吸进一口气，说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他……不能死。
至少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是不允许他死的。
“爸爸，你记得吗？你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我撑着，拼命让自己的意识晚一点飘离身体。
“我……”
“你……不知道……对……对吗？你甚……至……不知……道，醒文……是什……么时候……变成……幻……流……”我的气越来越短。
“是爸爸粗心了，醒文，撑住……”
“爸……的……笑……漂亮……笑笑……爸……”我看着他的脸，拼命说着，我知道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我的遗言。
他摸着我的头，似乎想扯出一丝笑容，却始终笑不出来。
“醒文，你不是想当服装设计师吗？你不是说过，想吃草莓吗？等春天来了，爸爸带你去吃，等回家以后，爸爸天天……笑给你看……”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面庞上，给了我一种心酸的感觉。
我想说，不行了。
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果然，我是在清醒之中离开的。
爸爸，再见……
碧空，再见。
三哥，再……见……
眼前渐渐黑了下来，我似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灵魂，一寸一寸从体内被剥离。
从前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呈现。
第一次，以人的身份遇到第一个人，我的态度十分蛮横……
“小少爷——”
“什么小少爷？给我滚！”
第一次见到颜笑歌，他冷酷的表情……
“饿了？”
“有一点。”
“不就是明天要送你去上学吗？颜醒文，你有必要离家这么长时间吗？”
“对不起，我迷路了。”
“找你的阿金被你打了？”
“是。”
“跟爸爸回家，相信爸爸，学校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
三哥第一次出现在颜家，那场为了我的争吵……
“关于幻流的这件事……我不会道歉。”
“为什么？”
“因为，他独占了我弟弟十一年！你知道十一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长吗？”
“哦？拜托，我听说，是你弟弟勾引幻流的……”
一切终结，剩下的，只有两个字，结局。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一章 地狱
小鬼手中握着尖刀，将我的皮囊一寸一寸割下来，我咬着牙，愣是没有像其他魂魄那样尖叫出声。
坚持……
每一刀割下去，都有着一种撕裂的疼痛。
因为是魂魄，所以连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力都没有。
“啊——”最终，我还是没有忍住。
我搞不懂，为什么，人死了也会有痛感。
这里，便是地狱的第十九层——剥皮地狱！
每一刀割马上就会恢复，所以，这样的疼痛，永远没有止境。或许有一天，我对这种痛苦麻木了，就不会再害怕那把尖刀了。
“还以为你有多坚强呢，不过如此。”小鬼冷笑着，狠狠地刺下一刀。
我握紧了拳头，回头向他打了过去。
“你还真大胆！”小鬼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条铁索，眨眼间便锁住了我的手脚。
“好好反省一下吧！”我被那个小鬼扔进了地府的监牢。
我松了口气。不管是反省还是其他，只要能够让那无休止的酷刑停止，就好……
我抚着刚好的伤口，默默叹了口气。
小鬼的背影渐渐远去，我蜷缩在角落里，做出一副反省的样子。
一条蛇不知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攀上了我的手脚。我有些慌张，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放过我！
毒蛇狠狠地咬着我的手，立刻，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传遍了全身，这种痛，比剥皮之痛更令人不能承受。
我还是忍着，没有叫。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我只知道，能不喊尽量不要喊。
因为，我是幻流。
我曾经的骄傲不允许我求饶般地哀嚎。
“够倔强！”另一个小鬼出现在牢房前，它歪过头看着我。
我知道不能张嘴，否则，呻吟一定会从我紧咬的牙关中跳出去。
“坚持不下去也得坚持着。”小鬼笑得狰狞，“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你曾经害死也害你被慕容子轩抓到的那个女人啊……”它睁开早已腐烂的双眼，指了指我，“其实，只要你的尸体完全化成灰，你就能从这里解脱，永远灰飞烟灭，可惜……有人保存着你的尸体。我恨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瞪着它，没有说话，无非是因为我曾经是吸血鬼，导致了她的死亡。
“因为，你让我永远不能轮回啊……”它的眼睛腐烂的程度越来越深，“我马上就要消失了，就在这最后一刻，我被获准来这里说出我最想说出的话。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没有转生，颜醒文的身体就不会被你占据，更不会……让你变成一个可以在白天行走的吸血鬼！”
它说：“知道你为什么会堕入剥皮地狱吗？”
它还说：“不是因为你曾经是吸血鬼，而是因为，你生命的延续害了真正的颜醒文！”
它继续说：“我不应该来这里受罪，都是你……”
最后，它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化成了一堆灰烬。
许久，毒蛇终于从我身上撤下，缩回了角落。
我大口喘着粗气，细细回味着小鬼的话。
那句——
我生命的延续害了真正的颜醒文。
那句——
有人保存着我的尸体。
是颜笑歌保存着它吗？他是不是，在等着明年农历的九月初三，然后，就可以帮颜醒文复活了？
我知道他清楚，颜醒文的灵魂一直都在，我知道，三哥在给我纸条子的那天，带走了颜醒文的魂魄。
活了六百年，身心疲惫。
我的尸体本来早已化为灰烬，却又活在了颜醒文的身体里。
我想不到，自己竟然连累了这么多人。
原本那颗冷漠到了极点的心，从我变成人之后，开始一点一点融化，如果……如果幻流有着现在的这颗心，一定，宁愿被太阳烧成一摊死灰。
我等着，只要明年的九月初三到来，我‘或许’，就能永远离开这里，这个可怖的地方。
还有碧空，他的眼角膜……
三哥，……井村治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野心太大。
不知道，你们，还好不好……
在这里，没有时间。每个‘人’都将死亡当作渴望。
因为，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转生的权利。没有人会把痛苦地活下去当成一种享受。
死亡，对于所有呆在这里的灵魂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我也想要这种解脱，但我却始终舍不得。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宁愿忍受剥皮之痛，我也不想永远沉睡。
我开始渴望光明，渴望从这个只有点点火光的黑暗世界离开。
我总是会回忆起过去，因为，那是让我继续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总是忍着，不哭，也不叫，只有到真正忍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大喊一声来发泄。
我知道，不论是哭，是喊，还是求饶，在这些执刑小鬼面前，都是滑稽的表演，都是笑话！
因为哭没有用，所以我不哭。
我清楚，即使你流了眼泪，事实也不会改变。
因为冷漠的心太多，所以冷漠的人随处可见。
我不会去做无用的事。
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而那一天，就是我的末日。
“？嗒！”
沉重的锁子颓然落地，监牢的门被打开了，小鬼进来拖着我往外走，我丝毫没有挣扎。之前的折磨已经让我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一切重新开始，小鬼拿着尖刀，剥着我身上的皮，我咬紧牙关，不去看那血淋淋的一幕。
“挺有骨气。”小鬼冷笑着，“不知道你还能撑多久。只要你求饶，我就可以给你一个喘息的机会。”
“割吧！”我硬是憋出两个字，硬生生地将后面的呻吟咽回了肚子里。
“在地狱装清高，也没有人会同情你。”小鬼叹了口气，“总有一天，你会屈服的。”
不管以后怎样，至少现在，我不会屈服！
“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够固执，也够坚强。”小鬼狠狠刺下一刀，“只是，我不欣赏你这样的人。我喜欢折磨别人，更喜欢听到被剥皮之痛折磨着的人痛苦的呻吟，你满足不了我的虚荣心。”
我转过头，看着一下一下刺在我皮肤上，再将其割下来的那柄小刀，惨淡地笑。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坚持。你是上司派给我的难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叫出声的。”小鬼笑得诡异。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二章 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唯一陪伴着我的，只有一个满身贵族气质的女子，她说她叫夜繁。
她告诉我，我叫流疏，展流疏。
夜繁要我叫她姐姐，我不愿意，总是对她直呼其名。
在这里过了这么久，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刚开始，是从一个冰箱里被人拉出来的。
夜繁告诉我，如果她不冻住那具让她花了三万元买来的尸体，它就会腐烂，而我，就没有了重生的机会。
她说自己很勇敢，孤身一人把我的魂魄救出了剥皮地狱。
我是被她从灵魂的坟墓里拖出来的。
她还说，我是她的仇人，因为我害死了她最爱的人。
我难以想象，我竟然能说出那句“这是给你——最后的警告！”
她还说，从前，我是吸血鬼。
我笑着问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吸血鬼吗？
她也笑着回答，因为我掐死了自己的妹妹。
站在镜子前，我看着自己瘦小的身体，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做出掐死自己妹妹此等残忍的事情。
我有的时候对夜繁讲故事的能力十分钦佩。
从剥皮地狱到掐死自己的妹妹，我简直变成了一个恶魔。
耸了耸肩，把夜繁说过的所有话全都抛到了脑后。
好了，说了这么久，应该回房去做作业了，要不然，明天会被老师骂的。
我回到书房，打开作业本，开始跟那些习题做斗争。
这些题我坐起来总是得心应手，像是曾经学过一样。
我在绮闽市的一所极其普通的小学上三年级，夜繁却始终不让我跳级，她告诉我，人保持低调是必需的。
我总感觉，她似乎在带着我躲什么人。
毕竟，一个学期下来，我们已经搬了三次家。
夜繁每个月都会消失一次，而那天，我就会挨一天饿。
渐渐地，我学会了做饭。
我喜欢吃青菜和水果，夜繁却喜欢吃肉。而且是生肉。
我对这一点倒没有感到恐惧，但从同学们讲的鬼故事那里，我知道这不正常，但也没有问过夜繁。毕竟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有时候半夜因为噩梦惊醒，也没有看到她吸我阳气什么的。
夜繁总是说人要学着去伪装自己，她教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微笑。
所以我的脸上总是挂着浅笑。
我这才发现，微笑可以掩饰自己的一切心理活动。
曾经有一次，我想要到绮罗市去玩玩，立刻便被夜繁拒绝了。
她义正严词地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去绮罗，听她的话没有错。
我相信，所以我再也没有提过“绮罗”二字。
她说，等你长大了，一切，就结束了。
***
“展流疏！别跑嘛！今天晚上去‘浅雪’喝一杯吧！”蓝沐奚一把揪住差一丁点就逃跑成功的我。
“沐奚啊……放过我吧！再不回家，我一定会被我姐狂斥到死的！”无奈……只好把夜繁搬出来了。
“哎哟，一个大老爷们，怕个女人算什么？”蓝沐奚一把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道，“虽然你不像个爷们。”
我有些愠怒：“胡说什么！又不是你在面对那只母老虎。”
“得了，今天说什么也得跟大家去喝一杯，给你姐打个电话，我们快走。”蓝沐奚将自己的手机丢给我。
我扔回去，知道今天逃不掉了，只好掏出手机，拨给了夜繁。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声怒吼：“展流疏！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委屈道：“老师拖堂了……”
“那就快点回来！”说完她就压掉了电话。
我只好抬头：“沐奚，我姐不让去。”
“哎——你不会真的那么怕你姐吧！”苗斌二话不说，夺下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就是母老虎的。
我的万般阻止完全没有用，不怕死地苗斌将电话拨了过去。
开口便说：“今天流疏跟着我们玩，晚点再回家，别吼他啊！”
说完便挂了电话。
“喂——！”我夺过手机，“完蛋了！今天晚上要被罚抄了！”
苗斌满脸不屑：“别告诉我你的好成绩是罚抄抄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还没辩解完，一只手便将我拉到了她那一边。
夜繁出现得也太快了吧……
有的时候，我真怀疑她有超能力。
夜繁黑着脸对着我的死党二人组大声喊着：“去哪里玩？我，也，去！”
苗斌和蓝沐奚眨了眨眼，回了神，之后色眯眯地上下扫视着夜繁：“天，流疏，你确定她是你姐？那个照顾了你十年的老女人？看起来也没比你大多少嘛！”
我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被夜繁的一声怒吼逼了回去。
“回答我的问题，去哪里玩？”
“去‘浅雪’喝酒。美女，有兴趣吗？”蓝沐奚恢复了正经模样。
夜繁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酒吧里很乱，灯红酒绿。
“这里是市里有名的‘GAY’吧，你带流疏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夜繁皱着眉看着周围。
“只是觉得这里的酒比别的地方好喝而已。”蓝沐奚垂下眼睑，“其实，这曾经是我爸爸经营过的蛋糕店。后来，我爸爸出了车祸，这里便盘给了别人。”
苗斌一愣：“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沐奚别过头：“不想说，今天也只是触景伤情罢了，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
夜繁怔怔地点头，递给我一个眼神。
我跟着她离开了座位。
“以后，这样的地方，你少来。”夜繁揪住我的耳朵，拍了拍我的头。
我有些不满：“沐奚他们只是想跟你开玩笑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的！你别误会，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出事的。”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夜繁抿了抿唇，回到了酒吧。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三章 熟悉
我急忙快步跟上去。
“嗯……”一个极其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
我循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男子明显喝醉了，脸色惨白，白中又透着粉红。
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慢慢向他靠过去，其中一个摸了摸他的脸。
男子迷茫地抬起眼，看了看摸自己脸的那个男人。
“小样，长得不错嘛！”一个长相英俊却满脸委琐笑容的男子将右手搭在了喝醉男子的肩膀上。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令我十分熟悉。
于是我急忙插话：“对不起，这位先生今天晚上陪我。”
那个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嗤”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居然能够做‘1’？”
我坚定地点点头：“别小看我。”
那个男子轻浮地点点头，带着其他男人离开了。
喝醉了酒的美人看了看我，“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好吐在了我身上。
夜繁似乎发现了，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美人的脸之后，她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夜繁……这……”我扶起昏睡过去的美人，为难地看了看夜繁。
夜繁抿了抿嘴唇，用酒在桌子上写‘带他走吧。’
为什么不说话？我有些奇怪，却也知道她不想说的话我根本问不出来。
我半架着美人，艰难地回到了夜繁的别墅。
她随便吩咐了一个下人去帮男子洗澡，然后对我厉声喝道：“以后不准再管别人闲事！”
我顺从地点头。
随便洗了个澡，我对着镜子细心地将化在脸上的妆洗了下来。
夜繁总是说，男人长得太漂亮不好。
我也深知。几次，我都想为这张脸撞墙。
从这张脸的角度出发，根本没有人会认为我是男人。
洗了澡，身上浓浓的酒气终于消了下去。我穿好睡衣，随便拢了拢头发，向楼下走过去。
正好看见夜繁将手中的醒酒汤强行往美人嘴里灌。
这个女人……一向非暴力而不为。
我敲了敲楼梯的扶手，夜繁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你有办法给他喂进去吗？”
我接过汤碗，叫佣人拿了一个勺子来，然后捏住了美人的鼻子。
没几秒，他便张开了嘴，我顺势将勺子里的醒酒汤灌了进去，他似乎呛住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比我还暴力。”夜繁瞟了我一眼。
我沉默以对。
美人的咳嗽声渐渐缓和，他睁开双眼，那双眼睛仍然没有任何焦距。
“喝下去。”我将碗轻轻放在他腿上。
他摸索着拿起碗，吸了吸鼻子，喝了下去。
原来是个瞎子。
我叹了口气，世界上果然没有完美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接过他喝完的碗。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夜繁示意我别问了。
我的好奇心更盛了：“为什么不说话？别告诉我你是哑巴。”
话音刚落，他便开了口：“我叫慕容碧空。”
全身颤了一下，似乎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家在哪里？我找人送你回去。”我替他拉好睡衣，“因为你的衣服弄脏了，我的衣服对于你来说似乎太短了，所以先穿这个吧。”
他摇头，用浓重的鼻音说道：“我要找人，不回家！”
声音任性得像个小孩子。
我有些无奈，心下清楚了他的酒还没醒：“找什么人？”
“流……流……”他念了两个字，突然向后一倒，闭上了眼睛。
“流流？”我抿了抿唇。
夜繁对我做了个‘离开’的手势，我只好乖乖上楼。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个叫做慕容碧空的家伙清醒一点，夜繁就不说话了。
我伸了个懒腰，解开睡衣躺倒在床上。
这个冬天，似乎并不冷呢……
***
我背起斜挎的书包，让夜繁帮我化了个妆，打了个哈欠。
“今天不想上学……”我歪过头，做出一副哀求状。
“不想去也得去！今年是最关键的一年，明年要考大学，不能缺课。”夜繁将面包塞到我嘴里。
我咬了一口面包：“我说了我都会……”
“不行！让你去你就去！”夜繁歪起眉毛，眼看着就要发火了。
“好好好，马上去——”我穿好鞋子，突然转过头，“对了，昨天那个瞎子美人回家了吗？”
“别一口一个瞎子，难听不？”夜繁瞪了我一眼，“人家早走了。”
我耸耸肩，好可惜，我还想送他回家咧……
对着夜繁挥了挥手，我冲出了这幢别墅。
夜繁从来不让我打出租车，说什么赚钱不容易。
可除了每个月的满月那天，我从来没见过她出家门。所以对于她钱的来历，我一直抱着极其好奇的态度。
前不久看了一则关于狼人的新闻，联系到她的情况，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狼人吧？”
她立刻就拉下了脸，中午，我便没有吃到饭。
事实证明，和她杠是行不通的。
公车很挤，空气也不好，有时候还会遇到公车色狼，动不动就对车上的小女生动手动脚，我总是不知好歹地替那些小女生出头，每次逞强，换来的都是一个熊猫眼。
夜繁总是教育我不能管别人闲事，可我认为，我管的都不是闲事。
夜繁告诉我，我的生日在十月四日，却总是不帮我过生日。
我是从八岁开始记事的，蓝沐奚总是打趣说我小时候一定受过什么刺激，才会失忆。
有时候，我还是相信夜繁所说的关于地狱的说法的。
因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受到足以让他失去记忆的巨大刺激。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四章 新生
“流疏，听说了没有？高一的有个新生，长得那叫一个帅！”蓝沐奚凑过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叫什么名字？”我习惯性地问。
“颜醒文。”蓝沐奚对我挤了挤眼睛，“放学要不要去看？我倒要看看那群女生口中的惊世帅哥有多好看。”
惊世帅哥？我有些好奇，能帅到什么程度？
佯装思考，我点了点头。
***
栗色的中长发漫天飞扬，咖啡色的眼睛却不染一丝神采，嘴角微微抿紧，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蓝色的‘V’形领T-shirt略略显得有些大，紧身牛仔裤腿上刻意磨破了几个洞。
眼熟。
这是我见到这个男生之后的第一感想。
“……”苗斌一脸嫉妒的表情，对着那个男生比出了中指，“装酷。”
“人家有装酷的资本。”蓝沐奚对着苗斌翻了个白眼。
“本大爷够不够酷？”苗斌学着颜醒文做了个动作。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跟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上。”
“真搞不懂，这样的多金少爷，跑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苗斌叹了口气。
人家的心思是你能猜的吗？
我伸了个懒腰，将书包背好：“好了，我该走了。”
似乎是见识到了夜繁的凶恶，两个小男生缩了缩脖子，齐声对我喊：“您老走好！”
我腿一软，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加快了脚上的步子。
我有一个习惯，走路低着头，这全都拜夜繁所赐。
她总是说，走路如果抬着头，一定会踩到玻璃。从小我就什么都听她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后来知道这样不好，却再也改不过来了。
“走路不好好走，是会撞墙的。”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抬头望了望他，自卑感顿生。
人家高一的为什么长得这么快？
怔怔地看了他三秒，我将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我知道了。”
“展流疏！你在干什么？”夜繁的声音从一辆出租车上传下来。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那个……我先走了。”
颜醒文稍微点了下头。
这个家伙……那张脸真是让人想不羡慕都不行。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夜繁带着墨镜，但我知道，她的脸色一定不好。至少她很久没有用那么冲的语气跟我讲话了。
“以后不准再去见那个叫颜醒文的，否则，我就给你转学！”夜繁说完，便向窗外看了出去。
我只好应着：“知道了。”
从小到大，每一次听到我们班有哪个同学姓“颜”或者“严”的，她都会紧张半天。
“夜繁，我八岁以前，在干什么啊？”进门，放书包，挂衣服，动作一气呵成。
“在地狱。”她斜瞥了我一眼。
“靠。”我就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都什么年代了，地狱？
“今天那个人，叫颜醒文吧！”夜繁斜卧在沙发上，一个接着一个地放着电视屏幕。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的。昨天带你去喝酒的那个男生在教室里说过这个名字吧。”夜繁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开。
我撇了撇嘴：“你去学校了？”
夜繁看着我摇头：“我听到的。”
“你骗人。”顺风耳？
“骗你让我肠穿肚烂！”夜繁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将电视定格在了新闻上。
我耸耸肩，回到房间里换下校服，转到了厨房。
王妈做的饭不合我胃口，只好自己做，而夜繁，她根本不吃熟食，除了生肉和一些水果以外，我从来没见过她吃其他东西。
还真是个怪人。
不知道现在生肉达标的不多吗？也不怕生病。
我洗了一个萝卜，切成丝，拌了拌，将萝卜丝和早已腌好的鱼同时放在锅里煮。
“今天晚上也给我做点东西吧。”夜繁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太阳打东边落下去了？我望了望窗外的夕阳。
我胡乱点了点头。
“夜繁，我还能长高吗？”一边将佐料洒进锅里，一边擦着刀。
“不一定，或许你是发育迟缓，或许……就是因为这具身体曾经是具尸体咯。”夜繁叹了口气。
尸体……
“别诅咒我。”
“谁有那个闲时间诅咒你？”夜繁斜着眼睛瞪了我一眼。
我将微波炉的火关小：“别迷信了，你说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夜繁“砰”地关掉火，一把拉起我：“好，我带你去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迷信！”
我有些无奈：“吃饭！吃完饭再去！”
***
夜繁将车开得飞快，没几分钟，就出了城。
我歪过头，打了个哈欠。
渐渐地，车驶进了山林。
她停下车，一把将我从车上拉了下来：“走。”
她倒是轻车熟路，几步便将我带到了一间破茅屋里。
她推开一扇窗子，让我向外看。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片墓地。
夜繁手指挨在我身上，嘴里念念有词，我蓦地发现，周围升起了一团雾气。
“好了。”夜繁对我做了个口型，指了指窗子外，并示意我不要说话。
一个提着灯的老人蹒跚着走向墓地，走得很慢。
我看了看老人的腿，立即吓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没有腿。
眼泪涌出眼眶，我全身颤抖着，只想死死抓住夜繁。
“行了，一个大男生，居然被吓哭了？！”夜繁对我做了个口型，一把拉起我。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五章 车祸
我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整整一夜，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该上学了！”夜繁将书包丢给我，“别发呆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让你想不到的事情呢！”
我木然点点头，背起书包，机械性地走出了家门。
上了大路，还有几步就走到公交车站了。
“嘀——”
汽车的鸣笛声似乎离我特别近，我反应过来，想躲开，却还是慢了一拍。
********
我试图睁开闭着的眼睛，却一次次地失败。
手背冰冰的，在输液？我勉强发出了一点声音，立刻有一只火热的大手凑上了我的额头。
“爸……怎么办？”说话的小男生语中带着颤音。
“说了几遍？”极富磁性的男性声音平静得像死水一般。
“五遍……”小男生唯唯诺诺道。
“记得很清楚嘛！为什么还偷偷开车？今天出事了吧！”男人的声音略略带着怒气。
“……”
“对了，你说你认识他？”男人话锋一转。
“嗯。”小男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左耳有些嗡嗡声，我几乎听不见。
“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不知道，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应该就在今天了……”
我皱了皱眉头，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睁开眼，我居然看见了颜醒文那张焦急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晃了晃脑袋，终于把他和那个小男生的声音拼到了一起。
“你撞了我？”我想活动，下身却似乎动不了。
“骨折了，现在打着石膏，不要动。”那个男人背对着我。
骨折？
“那个……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颜醒文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我。
我抿了抿嘴唇：“情况不严重吧？”
似乎总感觉左耳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什么都听不清楚，右耳听东西也有些朦胧。
“我的耳朵，怎么总感觉听不清声音？”我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颜醒文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对不起……你的左耳鼓膜被我按的喇叭……”
他突然停了下来。
我明白了，只是鼓膜破损而已，不久应该会自己恢复。
医生抿着嘴唇，“请把你父母的电话告诉我们，我们需要及时联系他们。”
我张了张嘴，僵硬地吐出了夜繁的手机号。
颜醒文急忙拿出手机拨了过去，许久，将手垂了下来：“空号……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
怎么会？这辈子，我就只背过三个电话号码，夜繁的，蓝沐奚的和苗斌的。
应该不会记错才对……
“是不是19736547？”颜醒文对着电话念了一遍。
我点头。
“没有拨错。”颜醒文微微抿了抿唇，拍了拍旁边的男人，“爸……怎么办……”
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孩子，刚才那个电话，是谁的？”
“我姐。我父母双亡。”我老老实实地搬来夜繁的话。
“……还有其他联系方式吗？”男人脸上的墨镜泛起一丝光亮。
我微微思量了一下，报出了蓝沐奚的电话。
颜醒文的父亲看了我两眼，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我的头习惯性地低了下去。
“那个……”颜醒文握了握拳头。
“你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我伸手，撑住沉重的头。
颜醒文张了张嘴，似乎小声应了我，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许久，他缓缓走了出去。
夜繁……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他们会联系不到你？
我抓住自己包着纱布的头，心空洞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我天生害怕寂寞，夜繁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少，我重重地喘息着，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氧气。
我掀开被子，企图撕下那层厚厚的纱布。
什么骨折？我不相信！
不可能……人家都说，骨折很疼的，可我根本没有感觉到疼啊！
纱布一层一层地被卸下，门突然被打开了。
手上的所有动作蓦地停止，我满怀希望看向那扇门，却没能看见那张我所期盼着的脸。
夜繁……为什么你还不来？
我害怕……
“流疏！你怎么把纱布拆掉了？！”蓝沐奚眼中含着怒气，冲了过来。
我抬头望了望他的脸：“你知道我姐在哪里吗？”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不知道……”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却还是有些失望。
我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耳，发出的声音在平静中带着些许颤抖，“有办法的话，帮我联系一下她，好吗？我出门的时候，好像忘带手机了……”
“你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蓝沐奚的喘息声渐渐缓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入，重新帮我把绷带绑好。
我沉默下来。
夜繁整个人，都可以说是一个谜。
除了知道她叫夜繁，她是个女子之外，所有关于她的信息，我都不清楚。
我清楚，只要夜繁不想让人找到她，她就永远不会出现。
“对了，你没事吧……”蓝沐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
我摇了摇头。
“孩子，没办法联系到你姐吗？”颜醒文的父亲背着双手看我，“当然，这次车祸，主要责任应该由我儿子承担，费用我会全权负责。”
我伸出手做了个‘stop’的手势。这不是费用的问题。
我只是……害怕她扔下我而已……
＝＝＝＝＝＝＝＝＝
备注：人物年龄表：
幻流：现在这具身体是十八，灵魂年龄六百一十
颜笑歌：四十二……（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前面还有一个颜醒珊挡着……已经压到最年轻了……）
幻瞳：一千四百三十五……
碧空：三十六
慕容南：身体年龄三十八，灵魂年龄五百六十……
我已经快疯了……今天列出来才觉得我设定的人物年龄都太老了……
颜醒文：十六
颜醒濂：十八
颜醒珊：二十（后面会用到他）
蓝沐奚：十八
苗斌：十八
夜繁：勉强一点，人家毕竟是女性，年轻一点吧——一千三百……太年轻狼王身份就有待考究了。
井村治：七百
井村香：七百
褚上：五百七十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六章 饭席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姐姐的名字吗？”颜父严肃地看了看我，“有一点情况我需要跟你姐谈一下。”
“她叫夜繁。”我叹了口气，夜繁从来不让我在别人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但今天……我没办法了。
“你说她叫夜繁？！”颜父突然抬起眼。
我点头。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突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可能……”
怪人。我瞥了他一眼：“那，我把地址告诉你吧。”
***
在医院呆了近一个月，腿上的纱布拆了，耳朵也好得差不多了，为了防止耳朵感染，我头上一直蒙着纱布，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夜繁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颜家父子都十分焦急，却毫无办法，寻着我说的地址找过去，才知道屋主人在我出车祸的那天搬了家。
“看来……她是故意丢下你的……”颜父皱着眉头看了下手机。
我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做什么都觉得尴尬。
颜父抿了抿嘴唇，看着我，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双手撑着病床。
他别过头看向窗户，隔着墨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你的个子……”
“嗯。”我平静地等着下文。
“恐怕再也长不高了……”
“什么？！”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长不高！”
颜父点点头：“这次车祸对你的腿骨有一定损伤，而且，你的发育似乎也比一般人迟缓，我知道这个身高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很难接受……你别难过。”
我倒没有多难过，从三年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别的男生都迅速拔高的年龄，我就一直鸡立鹤群。
你恐怕是长不高了。
我一直听着这句话，听了三年。
蓝沐奚说，夜繁说，苗斌也说。
想不到，如今竟然成了真。
但，说我一点都不难过，是假的。
我以后还要娶妻生子，一米七三的身高让我怎么找对象？毕竟女生都喜欢伟岸一些的男生，像我这样的，给不了别人安全感。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吗？”
“……”颜父沉默以对。
我有一点绝望的小情绪。
“听醒文说，你上高三？”颜父突然开口。
“嗯。”
“那……你先住在我家吧！毕竟高三很关键。”颜父递给我一条毛巾，突然噗哧一笑，“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的性别。”
我一怔，看了看手上的毛巾，才意识到进医院是要擦身体的。
夜繁给我化的妆，恐怕早就被洗掉了。
“化妆的问题，又不怪我，是我姐那个家伙……”想到夜繁，突然呼吸一滞。
“好了，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颜父拍了拍我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到我家休养吧。”
***
颜家的房子没有夜繁的大，却十分温馨。
从前的房子里，只有我，夜繁和两个佣人，而颜家却恰恰相反。
住在这里的人很多。
那个自称阿珍的大龄女佣笑得十分灿烂，我晃了晃头，错觉吧……居然会觉得那个笑容十分熟悉。
晚饭时刻，才知道颜家的厨师今天辞职了，颜父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出去吃。
我急忙阻止，毕竟自己不能白住在人家家：“我会做饭。”
颜醒文的哥哥颜醒濂用怀疑的目光瞟了我一眼：“你确定？”
这有什么能不能确定的？
我坚定地点头。
颜家三父子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点了头。
让我奇怪的是，颜父一直带着墨镜，不论在家还是在外。
他似乎很讨厌别人看到他的脸。
熟练地洗菜，切菜，下锅，蒸米饭，动作一气呵成。
“……”
所有人对着桌子上的菜，一言不发。
“吃啊！”我率先捡起一块鸡肉，在颜醒文面前晃了晃。
颜醒文咽了咽口水，视死如归地夹起一块鸡肉迅速放进嘴里。
嚼了嚼，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还不错嘛！”
“那是当然！”做了这么多年的菜，要是还不能吃，我就不用活了。
颜醒濂半信半疑地夹起一颗生菜，咬了起来。
颜父看着桌子上的菜，久久没有说话。
颜醒文和颜醒濂似乎很怕他，也都停下了筷子。
我撇了撇嘴：“不让孩子好好吃饭的家长不是好家长。”
颜父一怔，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筷子。
颜醒文小心翼翼地看着颜父咽下一口菜，微微松了口气。
和颜父相处的这么长时间，我就知道，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
这么久，我从来没见过他咧嘴角。
一个不爱笑的父亲给孩子留下的印象当然不好。
我叹着气摇了摇头，从颜父筷子下抢出了一个鸡腿：“慰劳慰劳！”
颜父嘴角抽搐了两下，最终将筷子转到了鸡脖子上。
颜醒文叹了口气，小心地夹起离自己最近的豆腐，喝了几口汤。
颜醒濂瞥了颜父一眼，拨着碗里的米饭。
看着唯唯诺诺的两兄弟，我突然没了胃口。
我有些后悔到颜家来了，吃饭的气氛都这么压抑，很难想象以后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我决定——
啃下颜父这块硬骨头，我还不信，这个人不会笑！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七章 威胁
因为腿部骨折，我差不多一个半月没有去学校，颜醒濂自告奋勇帮我补课，我欣然同意。
“喂喂喂！注意力集中点！”颜醒濂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将拿倒的书倒回来：“你以后想当什么？”
醒濂讲课讲得不错，我有些好奇，他是不是想当老师。
“企业家。”他垂下眼睑，“当然……和我爸一样，有兴趣兼职镇魂。”
“镇魂？！”我有些吃惊，“颜叔叔竟然会镇魂？”
“当然！”醒濂抬起眼，有些自豪地瞟了我一眼，“只是可惜，自从那个家伙死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驱过鬼。”
那个家伙？
“谁啊？”我干脆扔下书本。
颜醒濂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蓦地捂住了嘴，他看了看我，放下手：“问这么多干什么？专心看书！”
我抿了抿嘴唇，耸了下肩膀，将目光转移到了书本上。
***
重新回到校园，我竟然有了一种兴奋之感。
我的腿脚还没有好利索，不太灵便，走路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
“流疏……”苗斌担心的大脸蓦地出现在我面前，慑得我全身一抖，腿一麻差点跪在地上。
“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苗斌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刚欲走，我就拉住了他。
“我就是展流疏。”
他惊愕地瞧了我一眼：“怎么可能？”
“我的变态姐以前一直让我化妆……”我喘了两口气。
苗斌半信半疑地点头：“也对……这张脸太娘娘腔了……我听沐奚说你出车祸了，是真的吗？”
我扯了扯嘴角：“如果是假的，我这段时间会不来上学？”
苗斌一连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沐奚说你姐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别说这个了。”
说罢，我丢下苗斌，一晃一晃地想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会不会没有房子？那你住到我的公寓里来吧！虽然我只有一张单人床，但应该能睡下！”他急忙追上来。
我摆手：“我有地方住。”
苗斌斜着嘴角做思考状，半晌，点了点头：“那就好。”
“沐奚呢？”我吸了吸鼻子。
苗斌上前扶住我，一边走一边说：“他……忙着呢……乱了，全乱了……”
蓝沐奚趴在桌子上睡觉，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几封信。
“全都是高一的那个女生寄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她已经放弃了的，最近又不停地寄信来。”苗斌从蓝沐奚的胳膊底下抽出一封信，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抽过那封信，打开，一字一字地看了下去。
这封信写得十分，可以看得出来，这封信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都是认真雕琢的结果。
“这个学妹是高一的级花，学习也好，就是不知道，沐奚到底是怎么想的。”苗斌叹了口气。
我将信装回去，看了看蓝沐奚的侧脸，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
沐奚睡得很死，许久都没有动静。
苗斌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一个爆栗敲在了蓝沐奚头上。
蓝沐奚哼了一声，睁开了眼。
“为什么不接受人家学妹？”苗斌挥了挥手中的信，一脸坏笑，“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蓝沐奚皱着眉头抢过那封信：“别胡说！”
“说嘛！”苗斌谄媚地凑过去。
我作作呕状。
“你女朋友？”蓝沐奚注意到了我，“看起来好眼熟。”
事实证明，夜繁的化妆水平的确不错。
蓝沐奚最终在苗斌的严刑之下承认自己的确有了心上人，苗斌缠着沐奚让他带我们去看，他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头，只说让我们不要鄙视他。
有什么好鄙视的？我有些疑惑，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
坐在‘浅雪’的雅间，我不停地喝水压惊。
蓝沐奚所介绍的那个心上人，竟然是个……男人。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十分妖媚，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男人的笑容十分温暖，这让我受惊的小心灵有了一丝慰藉。
苗斌仍然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放下水杯。
“我叫尚嘉。”他露出一个微笑。
我望了望他的眼睛，又望了望一脸幸福笑容的蓝沐奚。
这个男人……有什么目的？他心灵的窗户告诉我，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沐奚。
那双眼睛里，只有浓浓的恨意。
只可惜，沉溺其中的沐奚似乎没能看得出来。
我握了握拳头，扯出一丝笑容，对着尚嘉和沐奚打了个招呼，冲出了包间。
难道说，沐奚在无意之间招惹了什么人？
为什么尚嘉的眼睛里会有那么深刻的恨意？
还是我看错了？
我微微打了个寒颤。
直觉告诉我，那个尚嘉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
尚嘉……尚嘉……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觉得熟悉。摇了摇头，将那种可恶的感觉晃出了脑袋。
这段时间，怎么对什么事情都感到熟悉？
深深吸了几口气，我重新回到了包间，将杯子里的水喝完，我点了一份血腥玛丽。
尚嘉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蓝沐奚身上，装得含情脉脉。
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我终于确定了……不是我看错。尚嘉伪装的技术，似乎不怎么样嘛……
我知道直接告诉沐奚，他肯定不会相信。
希望他能自己发现吧……
在我心目中，品学兼优的蓝沐奚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得罪谁。
这个尚嘉，到底是什么来历？
或许这个世界没有这么险恶，但这一次，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八章 醒珊
颜父和颜醒文整整三天都没有回过颜家，颜醒濂似乎担心，却没有说过一句关于自己父亲和弟弟的话。
“又去看他了……真是搞不懂，醒珊为什么不肯回家！”望着空荡的餐桌，颜醒濂的额头青筋暴露。
我默默地收拾好他扫到地上摔成碎片的碗。
他突然揪起我的领子：“走，我们去找他们。”
颜醒濂将车开得飞快，我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安全带，紧紧闭着眼。
他说他有驾照，可我无限怀疑。
急刹车。
他冷冷开口：“到了。”
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缓缓踱了出去，胃里翻江倒海，我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把不舒服的感觉压制了下去。
抬头，进入眼帘的是一幢高楼。
颜醒濂对我打了个招呼，率先进入了那幢楼。
我急忙快步跟上去。
醒濂快速敲了敲门，门‘嘎吱’地一声打开了。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
“我爸呢？”颜醒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少年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他不在，但醒文在这里。”
颜醒濂上下扫视了男生一番，开口：“我要见醒文。”
醒文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啃着手上的苹果。
“知道爸爸去哪里了吗？”颜醒濂忽略站在一旁的消瘦少年，直接跨向颜醒文。
颜醒文抬起眼，摇了摇头。
“是不是又去……那个地方了？”
“啊？”颜醒文垂头思考了一会儿，轻摇了下头，“他没告诉我。哥，你们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啊？”
醒濂抿了抿嘴唇：“这你没必要知道。”
颜醒文点了点头，继续吃手上的苹果。
颜醒濂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
消瘦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我说了我不要钱。”
醒濂回头冷言道：“不是给你的，给醒文吃好一点，我不希望他回家的时候会变瘦。”
我看了看醒濂，蓦地觉得他此时极像颜父。
看来，这个少年，应该就是醒濂口中的醒珊了。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钱：“如果你是离家出走的话，最好快点回家。”
醒珊瞥了我一眼，苦笑着：“离家出走……”
“你不懂的。”醒文幽幽道。
我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看来，我猜错了。
颜家，简直没一个正常人。
半夜，颜父终于回了家，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墨镜。
颜父的脸比平时苍白好几倍。挂衣服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他在颤抖。
“颜叔叔，饭做好了，放在餐厅，你要不要吃？”我试探着。
颜父转身背对着我，快速走上楼梯：“不……用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
那个声音，仿佛带着哭腔。
他居然会哭？我有些惊讶，还以为他是个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呢……想不到他居然会有这种情感。
我有些担心，急忙去追他。
房间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我准备敲门的手顿时僵住，垂了下来。
“别理他。”阿珍小声对我道。
我迷惑地点点头。
“唉……”阿珍对着那扇门叹了口气，端好手中的热茶，向醒濂的房间走了过去。
我看了看颜父的房间，本来，他这个人就和我没什么接触，我竟然会担心他？
这段时间，我真TMD绝了。
***
“今天沐奚没来学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苗斌狠拍一下我的肩膀。
我揉着肩膀瞪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
“该不会是被反攻了，今早没起来床吧……”苗斌嘴角抽搐了两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怎么觉得，那个尚嘉没有反攻之能力呢？”
苗斌耸耸肩，对我摊了摊手：“不一定哦，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放学，我‘习惯性’地瞧了瞧校门口，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全身一颤，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曾经有一个人，每天都会在校门口等着我放学。
向那辆车看过去，颜醒文背着他黑色的单肩书包，大步流星地朝那辆车走过去。
原来是颜爸的车啊……
我微微叹了口气，眼睛里有些湿润，我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从后门离开了学校。
我还是决定，去看看蓝沐奚。
做了十年的好朋友，说不担心是假的。
我一直放心不下那个叫做尚嘉的家伙。
他眼中的寒意，让我感到害怕。
蓝沐奚租的单身小公寓座落在城郊，沐奚是个孤儿，所有开支都是自己负责的，所以，他宁愿每天早起一个小时，也不愿意多花一百元去租一间学校附近的房子。
我曾经想过帮他一把，却被他拒绝了。
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他的骄傲像极了某个人，却一直想不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是幸运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似乎都有人关心我，从夜繁到颜家三父子。
但沐奚不一样，从小到大，他似乎都是自己一个人慢慢熬过来的。
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和苗斌去孤儿院看他，正好看到他发了疯似的和一帮小朋友抢一个馒头。
一个黑影突然从我面前闪过去，我惊得后退了一步，一只长着长指甲的手覆上我的肩膀，我被那个家伙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干嘛……”
话音未落，我便发现自己蓦地出现在了一个仓库里。
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坐在地上，背靠着一个纸箱，舔着嘴唇看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嘴边的两颗雪白的犬牙，腿麻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词语：三哥。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四十九章 惊愕
那个词语几乎是一闪而过，却让我迷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嗨，小朋友，今天过得开心吗？”男子邪魅一笑。
我怔了三秒钟，下意识地点头。
“心情好？那最好不过了。”男子舔了舔自己的牙，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我望了望仓库外的烈日，疑惑地看了看那个男子：“想装吸血鬼也不挑对时间？”
男子的眼睛里突然窜出一团带着愠怒的火焰：“你说我装？！”
我吞了吞口水：“嗯。”
“如果你认为我在装的话，请问你有办法向我解释，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男子整理了一下披风，站起身向我走过来。
我后退了两步：“那么，你有能力把我弄到这里来吗？吸血鬼是没有法力的！”
男子停下脚步，‘噗哧’一笑：“如果我说，我是最高等的吸血鬼，你……会相信吗……”
我摇头。
“呵……”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动手想拆我头上的纱布。
“咳咳咳……”一个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因为仓库没有窗户，所以回声很大。
我向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看见了颜父修长的身影。
“手下留情。”
“哦？”那个自称吸血鬼的男人微微一挑眉，将我拉过来，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下，一把将我推向了颜父，‘嗤’地一笑：“这是你那个不争气的侄子？”
颜父语气十分平静：“不是，前几天醒文偷偷开车撞了他，他受了伤。这个孩子现在住在我家，我得保证他的安全。至少一直到他姐来接他。”
“第一次发现，原来你也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啊。”男子收起长牙，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只好重新物色晚餐咯……”
话音刚落，男子便不见了踪影。
仓库里，尾音还未消去：“晚餐咯～”
我吞了吞口水，倒吸了一口冷气。
“胆子还真大！你知不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颜父有些愠怒地看着我。
我挠了挠后脑，点了下头。
对于那个男子，除了刚开始对他的牙有一点害怕之外，倒没感到什么可怕的地方。
今天似乎很热，颜父摘下墨镜，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我竟然意外地看见，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忽然联想到自己的眼睛，我打了个激灵，急忙摇了摇头。
颜父没有再将眼睛戴回去，我跟着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的脸。
那是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像是长年没有晒过太阳一般，他的眼睛很大，却没有任何神采，听醒濂说，他已年过四十，可我居然没有在他脸上发现任何皱纹。
那双眼睛，像极了我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他抓到？”颜父一边开车，一边瞄我。
我这才想起来：“城郊离这里有多远？”
“十八公里左右。”颜父转了个方向，“你去那里干嘛？”
“我同学今天没来上学，我要去看他。”我有些泄气。十八公里……看来，今天是去不了了。都怪那个吸血鬼……没事干嘛把我拖得这么远？
“很急？”颜父停下车。
我点头的动作还没完成，车外的景色便迅速变了个样儿。
正好，是城郊附近的一片小树林。
我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
“都多少年没用过了……有些生疏。”颜父打开车门，“我陪你去吧。”
我跳下车向蓝沐奚的小公寓走过去。
敲门敲了许久，打开门的，竟然是穿着小熊围裙的尚嘉。
“沐奚今天没来上学……”我愣愣地看着他的小熊围裙。
尚嘉迷惑的眼神变得清晰：“哦……是这样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颜父上了楼，诧异地看着尚嘉。
尚嘉望向颜父，也愣了一下。
他们认识？
“是，我在这里……”尚嘉勾出一丝笑容。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颜父额角跳着青筋，冲上了楼梯。
为什么颜父见到尚嘉会这么激动？我似乎越来越迷惑了。
“……”尚嘉歪过头，嘲讽地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你都阻止不了我。”
我的面部抽搐着，左右扫视着两人。
颜父抿了下嘴唇：“他……”
尚嘉浅浅道：“他没死。南亲口说的。而且，我找到他了哦……比你快一步。”
“他在哪里？！”颜父张着嘴，似乎呼吸对于他来说都十分困难。
尚嘉让开一条道：“在里面，但我警告你，别问任何关于我的话题。”
颜父仓促地点了点头，冲进了公寓。
尚嘉瞄都不瞄我地跟了进去。
我觉得我似乎应该去看看，至少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应该不会坏事吧……
我轻轻跟过去，尚嘉站在蓝沐奚床边，颜父单膝跪地，摸了摸蓝沐奚的额头。
“他发烧了？为什么不送医院？”颜父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尚嘉慵懒地解开小熊围裙：“医生来过了。瞧你那个紧张的样子。”
颜父站起身，对着尚嘉打了个手势，尚嘉歪过头耸了耸肩，跟着颜父跨进了另一个房间。
我悄悄踱过去，摸了摸蓝沐奚的额头，他睡得很香。
于是我轻轻迈着小步向他们谈话的房价走过去。
“……你确定这是他？”
“我确定。南为了那个贱人居然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下地狱去找他，到了才知道他已经被人劫走了。”
“这一点我知道。”颜父轻轻叹了口气，“当时，我也迟了一步。”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开始在人界寻找，最后发现，他的各项波长正好和这个男孩相等。”尚嘉浅浅笑，“现在，他已经爱上我了。”
颜父的拳头蓦地握紧。
“怪，也只能怪你动作太慢。”尚嘉的笑虽然声音不大却十分张狂，“只要让那个贱人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崩溃的！那个时候……南就是我的了……”
“你要报复慕容碧空干嘛用这种方法？！”颜父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因为，伤害幻流，就是对慕容碧空最大的伤害。”尚嘉的声音含着笑意。
慕容碧空……我突然想起那个美人，口口念着‘流’的男子。
“我会阻止你的。”颜父的声音十分坚定。
我离开小公寓，慢慢地向来时的那个小树林走去。
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人轻轻地对我说，
“醒文，你不是想当服装设计师吗？你不是说过，想吃草莓吗？等春天来了，爸爸带你去吃，等回家以后，爸爸天天……笑给你看……”
“幻流，撑住啊……为什么，要在我想起来的时候离开？”
“幻流！别胡说！他让你活下去的！”
我锤了锤脑袋，胡思乱想些什么？最近想象力貌似太丰富了一点，总是听到一个名字就浮想联翩。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章 浅雪
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酸意，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我不太想回颜家，随便在大街上转悠着。
偶然地一次抬头，我看见了一个华丽而精致的店牌——‘浅雪’。
腿仿佛被人上了咒一般，我不由自主地跨了进去。
转了个头，便看到了一个男人优雅地喝着杯中的‘天堂之吻’，眼睛紧紧地锁着我。
他对着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抿了下唇，走了过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笑：“头上还蒙着纱布呢，怎么一个人就敢往外跑？”
我点了一杯‘灵魂之吻’，坐下来：“我只是出来转转。”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以前来过，觉得这里的酒味道不错。”我咧开嘴唇。
“受了伤还喝酒？”他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
我轻轻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不太好。而且，酒不是还有消毒作用吗？”
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你还没满十八岁呢吧？”
“生日都过了三个月了。”我眨了眨眼睛。
“明年考学？为什么不在家里复习？”男人一派标准的老师表情。
我接过服务员手中的酒杯：“我不用复习。”
“好大的口气，学习应该不错吧！”男人续而点了一份‘海风。’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说……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视觉，会怎么样？”他将那杯‘天堂之吻’一饮而尽。
我轻轻喝下一口手中的鸡尾酒：“不知道。”
“应该……很痛苦吧……”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游离。
我提醒：“你好像喝醉了。”
男人点点头：“是啊……好像喝醉了。可是，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醉过了……”
“你有烦心事？”我试探性地问。
他别过头：“你很聪明。”
我有些骄傲的小情绪，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赞，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得意，虽然，这样的情绪谁都看得出来。
“我弟弟失明了。”他转过头正视我。
我用吸管搅了搅手中的鸡尾酒：“怎么回事？”
“不想提。”他叹了口气，“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他还是没有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怪，也只能怪我去晚了。”
“去晚了？”突然想起了颜父的那句‘当时，我也迟了一步。’最近，似乎有很多人都喜欢说这种话呢……
“已经快要九点了，你不回家？”男人看了看表，指了指已经黑下来的天。
我摇摇头，将酒一口喝下：“家？我没有家。”
夜繁，我唯一的亲人，就那么离开了我，我还有家么？
“别任性，我知道你是离家出走。”男人掏出钱包，对服务生浅浅笑，“他的我付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带钱。
“你家在哪里？等我有钱了会还你。”我撑着桌面站起身。
“不用了。”男人叹了口气，“钱对于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这里很乱，不适合你。”
我看了看男人远去的背影，咬了下嘴唇。
仅仅一次，便咬出了血。
他喝了一半的“海风”还放在桌子上，在橘红色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颜父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围着城绕了这么多圈，让我差点找不到你。”
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围着城转圈了？”
“味道。”他伸手拉住我的左手，“回去。”
我没有点头，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出了‘浅雪。’
莫名的，他身上淡淡的皂香，让我感到十分心安。
颜父的表情总是很僵硬，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笑，却总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见过他最灿烂的笑容似的。
听那个吸血鬼说，他叫笑歌。
但他不爱笑，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眼神，他的表情似乎总是单一的。
要是让苗斌来形容他，他一定会说：“哇——这是哪副扑克牌上跳下来的人？！”
那双比我大了不少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将他身上暖暖的温度带到了我身上。
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弧度，我希望……他身上的温度可以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
颜醒文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睡得很香，电视开着，遥控板掉在地上。
颜父叹了口气，摘下墨镜放在一旁，捡起地上的遥控器，对我做了个‘睡觉’的口型，轻轻抱起了颜醒文。
颜醒文‘嗯’了一声，眼睫毛扇动了两下，却没有醒。
颜父脸上带着特有的慈父笑容。
“颜叔叔，你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总是板着脸？”我盯着他的笑容，甚至不想移开目光。
颜父脸上的笑容顿时垮塌下去，对我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抿了抿嘴唇，快步走上了楼梯。
难道我又在不经意之间触到了别人的伤口？
我突然有些恨我这张嘴。
从小擅长人际关系的我，居然在这种事情上犯浑？
按了按太阳穴，我轻步踏进客房。
偶尔拉开抽屉，发现一本书。
因为好奇，我翻开了那本书。
那页只有一行字：
“如果你背叛了天定的伦理，就会堕入剥皮地狱，永不得超生。”
眼睛在‘剥皮地狱’四个字上停顿了一下，我全身打了个颤儿。
这行字好像是用手写出来的，清秀的字体电脑打不出来。
随便翻了翻，书里突然掉出一片绿色。
我捡起那片绿色翻了翻，发现是一片卷曲的含羞草叶子。
我将叶子夹回去，将书放回了原处。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一章 取代
我拖着疲乏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学校，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确定自己已经迟到三十分钟。
算了，反正已经迟到了，第一节课干脆不去了。
我打了个哈欠，按了按自己的黑眼圈，叹了口气。昨天，我竟然失眠了！
抬头，眯起眼看了看挂在天边的那轮红日，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向操场移过去。
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我的懒病又犯了。
今天是个睡觉的好日子，前些天操场重新换了草皮，踩起来软软的，躺上去的感觉应该也不错。
找了一处被校外高楼遮出的阴凉，我躺在地上摆成‘大’字。
眼皮越来越重，突然，两个熟悉的声音将我的瞌睡虫吹出了脑子。
颜父的声音有些激动：“流……”
“我叫蓝沐奚。”
“呃……”颜父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是这样的，你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
蓝沐奚的呼吸顿了一下：“是。”
“我是你父亲。”颜父的音量大了些。
父亲？！我呼吸一滞，颜醒珊，颜醒濂和颜醒文，已经三个了……再加上一个蓝沐奚，莫非他是个种马？
蓝沐奚那头顿时没有了声音。
“当年……有点意外……”
“你怎么确定是我？”蓝沐奚打断颜父。
颜父叹了口气：“你八岁的时候，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
蓝沐奚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要确定颜父是不是自己的父亲，还是把那件事说了出来：“是，我八岁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
“那么……你记得你八岁以前的事情吗？”
“记得。”
颜父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我可以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抛弃自己的儿子吗？”
“不是我的遗弃。”颜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怪怪的，仿佛染上了回忆的色彩，“有些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心突然酸了起来，总觉得颜父似乎忽略了什么一般。
耳边，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独自一个人躺在原地，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
‘浅雪’灯光闪耀，我趴在桌子上，面前摆着一堆酒瓶。
早上送牛奶得来的工钱挥霍一空。
我看着眼前的酒瓶，却没有丝毫醉意。
为什么！为什么醉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奇怪……我到底怎么了……不就是颜父让蓝沐奚住到了颜家而已吗？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的感觉？
眼泪一颗一颗地外泄，我晃了晃已经拆掉纱布的头，猛地向后一靠。
柔软的椅背承接着我的身体，似乎也撞到了后面一座的人。
那个男人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小孩子回家去！”
我有些不满：“你才是小孩子！”
男人浅浅一笑：“看你就每超过十五岁，到这里来装什么成熟？”
每超过十五岁？
我‘噌’地站起身：“你TMD不想活了是不是？我已经十八了！”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我桌子上的酒瓶：“你喝醉了。”
我猛烈地摇着头；“没有！”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扶了扶我：“我带你去休息。”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他，总感觉他倏地一下变大了，又倏地一下变小了。
他微笑着对我说：“别担心，两个男人，能发生什么？”
我思考了一下：“对哦……”
头越来越重，眼前突然像是被人拔掉了电源一般，突然一黑。
***
“哐——”
我不满地翻了个身。怎么这么吵？
那个说带我来休息的男人唯唯诺诺的声音实在令我不爽。
“闭嘴——”我的声音有点像梦中的呓语。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满意地翻过身，将被子拉好。
一只手突然扯掉了我紧紧抓在手里的被子，一阵冷风吹到我身上，我脑子里的睡意顿时退去，我坐起身，竟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
幸好……满屋子的男人。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四个人。
蓝沐奚的眼神有些游离，颜父满脸怒意，前几天说要吸我血的那个吸血鬼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头。
那个好心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坐在地上发抖。
“你干嘛坐在地上？”我搓了搓手，从颜父手抢过被子包在身上，“这天气，都冬天了。”
颜父眉眼间的怒意深了些，他手指微微指向坐在地上的那个人：“他……”
“他怎么了？”我被颜父的眼神慑得打了个寒颤。
“他怎么了？”颜父似乎有些不相信我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他……”
“非礼你。”吸血鬼舔了舔银粉色的嘴唇。
“非礼我？！他是男人啊！”我指了指那个人。
“笑歌，他被你儿子撞成白痴了？”吸血鬼微微皱了皱眉。
“我不是告诉过你，‘浅雪’是家GAY吧吗？那天我编了点小谎，告诉你姐说那里曾经是我家的蛋糕店，别告诉我，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你不知道我是孤儿。”蓝沐奚嘟了嘟嘴。
我垂下头。知道，只是想去喝点酒罢了。
“我又没有女人的那个东西……”我别过头，不想去看蓝沐奚。
“……”蓝沐奚似乎卡壳了，不再说话。
颜父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他抿了抿唇，缓缓转过身，指了指放在床头的衣服：“穿好，跟我回去。”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二章 幻斯
“不……”我轻声道。现在回颜家，总感觉有些怪。
“那你住到我那里去吧！”吸血鬼抿了抿嘴唇，对我笑了笑。
我打了个寒颤。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他拍了拍胸口。
我摇头：“算了吧。”
吸血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考虑？到我那里去玩，可是非常刺激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点了点头。
颜父叹了口气，看了看我，最终没有说什么。带着蓝沐奚离开了。
我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死死地抓着被子，一刻也不想松开。
坐在地上的男人带着一脸坏笑，站起身穿好上衣，快步走了出去。
吸血鬼看着那个人握了握拳头：“该死的猫妖！”
“猫妖？”我不小的吃惊了一下。
“他是猫族的族长。”吸血鬼将衣服递给我，“快点穿好，我们出发！”
猫族的族长？我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以后……叫我幻瞳。”
***
我看着眼前血腥的一面，吞了下口水。
一个吸血鬼将一个美丽的女人压在身下，长牙嵌在女人脖子里，女人满脸微笑，却眼神空洞。
“幻斯！”自称幻瞳的吸血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敲了敲墙壁，“别弄脏了我的床！”
那个吸血鬼悻悻地松了口，将女人拉起来扔到了地上，女人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意识似乎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看了看幻斯，连滚带爬地窜了起来，想要冲出房间。
幻瞳歪过身子替她让出路。
幻斯叹了口气：“三哥，你为什么总是坏我的事？为了弄到这个人，我可谓是费尽了全部脑细胞！”
“我貌似告诉过你，再在外面欠那些该死的风流债，你就给我小心着！”幻瞳皱了皱眉，“以后，想吸血就不要玩游戏！”
幻斯顺从地点点头：“好好，以后不会了！”
幻瞳微微低了下头，向房间的最里层走过去。
幻斯离开前，看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六，对不起。”
小六？我刚想说你认错人了，他便已经消失。
幻瞳端来一杯咖啡，递给我：“吸血鬼都是晚上活动，你最好不要在晚上睡觉。”
“学校……”
“我相信你不用去。”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色的液体，浓浓的血腥味窜入我的鼻腔。
“你怎么会知道？”
“有些事，我不想再提。”他叹了口气，对我笑了笑。
我听得一头雾水。
“总之，你记住，假如有一天，你想起来了，请你原谅井村治。因为……他是你的侄子。”幻瞳放下手中的杯子，脱下披风丢在衣架上，拍了三下手，两个女佣打扮的吸血鬼立即入内将那张乱到了极点的床收拾干净。
我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话，侄子？
“你以前认识我？”我直着身子看着桌上盛着血液的杯子。
幻瞳的身子僵了一下：“嗯。”
“那你认不认识夜繁？”不得不说，我还是想见她的。
“她啊……”幻瞳咧了下嘴唇，对我笑了下，“她回狼族了。”
“狼族？！”
“她是狼人的王。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你……”幻瞳的身体似乎很虚弱，他的眼皮开始上下打架，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向后一倒。
我全身一麻，上去推了推他。
没有任何反应。
一种不祥的感觉蔓延到全身，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本来应该冰凉的皮肤此时却十分烫手。
脑海里一片空白，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蓦地想起刚才那个在幻瞳面前显得有些放肆的吸血鬼幻斯。
或许……他会有办法。
我推开门快步走出去。
幻斯身上极浓的脂粉味还未退去，我急忙循着味道追过去。
味道终结在一个房间前，我狠狠地砸了砸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许久，一个‘人’打着哈欠拉开了门。
“是你啊？怎么了？”他伸了个懒腰，“我今天有些累，想休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阐述关于幻瞳的情况，只得一把拉着他向来路走。
幻斯倒也不反抗，静静地跟在后面。
他身上的脂粉香实在是让我反胃。
幻瞳的额头较之刚才冰了一些，却还是有些烫手。
幻斯皱着眉，右手搁在幻瞳脸上，似乎陷进了沉思。
许久，他看了我一眼：“跟我去找夜繁。”
***
古老而破旧的城堡耸立在眼前，幻斯全身包裹得十分严实。
天空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我打了个哈欠，按照幻斯的意思上前叩门。
随着‘嘎吱’的一声，那扇门缓缓向后敞开，几个守卫瞄了我一眼，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幻斯急忙冲过来，跑到阴凉处。
他站在城下，脱掉了身上厚重的风衣：“MD，差点烧死我。”
我撇了撇嘴。
“告诉狼王，说幻斯有事找她。”幻斯站在原地，不安地瞄了眼染了红晕的天空。
守卫训练有素，六个人留下五个，一个人快速冲进了城堡。
没多久，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就从城堡的最高处跳了下来。
我看着那个女子，心里一阵激动。
封存寂寞·第二卷·影泪殇 第五十三章 牺牲
夜繁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快步向幻斯走了过去。
幻斯敛起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你来找我……”
“是为了我三哥。”幻斯直截了当地接过话茬。
夜繁抿了抿嘴唇：“他又发病了？”
幻斯的喘气声变得有些重，明显带着愤怒的双瞳瞪得极大：“你明知故问！”
夜繁浅浅道：“天快亮了，你先到我的地下室里待一会儿吧，我会过去。”
幻斯点点头，在守卫的太阳伞下快步走进了城堡。
我看了夜繁一眼：“走吧。”
她没有答话，慢慢向幻斯的轿车走了过去。
我沉默着跟上去。
一路，气氛要多压抑有多压抑。
我想和她说两句话，却找不到话题，只好怔怔地看着窗外，借此缓解自己的压力。
夜繁把车开得飞快，却没有幻斯疯狂。
幻瞳的吸血鬼城堡离这里很远，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
夜繁停了车，急匆匆地向幻瞳的房间奔过去，不论我怎么追，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跑进幻瞳的房间，一阵香味窜进了我的鼻腔。
头有些晕，我腿一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我的鼻子突然有些酸。
那个人，熟悉得让我的心发慌。
我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眼前不停地闪动着两个字——
“饿了？”
我仿佛能够看得到，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天空黑得慑人。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个六七岁的孩子面前，满脸寒意。
孩子眼中并没有畏惧，反而有一丝兴趣。
耳朵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牛皮纸一般，听东西朦朦胧胧。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我只能依稀看见，孩子跟着男子走了。
画面切换，两个男子站在一个大屋子里，冷眼相对。
我只能听见，其中一个男子低低的呢喃。
他说：“如果幻流想要我的王位，我会拱手送上。”
胃里一通翻江倒海，酸意从喉咙渗透到我的五脏六腑。
我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手的空气。
如果幻流想要我的王位，我会拱手送上。
画面模糊下来，眼前一片白茫茫。
空旷的原野上，有三个孤独的背影。
他们向同一个方向走去，却始终差着一大截。
谁也追不上谁。
这就是……距离么……
酸意渐渐蔓延到我的指端，发根，眼角一片湿润。
我仿佛一个局外人，站在屏幕外，静静看着他们的人生，他们的爱。
仿佛……我只是一个旁观者，静悄悄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精彩演绎出的戏码。
画面仿佛被人安上了框架，所有人都沿着最开始的那条分岔的路，一步一步远离着交会的中心。
我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竭力向他们呼喊，却没有人回应。
一个轻柔的女声自我头顶响起，她说，对不起……
***
我从床上坐起，头有些痛。
房间里一片漆黑，墙上镶嵌着宝石般的灯。
夜繁坐在一把精致的竹椅上，喝着杯子里的茶，眼神停留在半卧在沙发上的男子身上：“你这里的饮料种类还真齐。”
幻瞳似乎不想说话，静静从嘴里喷出一口气：“嗯。”
“你醒了？”夜繁突然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点头。
夜繁将放在一旁的粥端起来，站起身快步走过来，将碗递给我，“喝了。”
我应了一声，将那碗粥递到嘴边。
“你的耳朵恐怕感染了。”夜繁皱紧眉头。
我喝粥的动作蓦地停止，碗从手中滑落，刚好落在杯子上。
感染？！前几天刚刚拆掉了防感染的纱布，今天居然就感染了？听同学说，如果鼓膜破裂，恢复阶段耳朵感染会失聪。
“你别胡说！”我皱眉。
“为了挣钱，我当过私人医生。”夜繁坚定的语气像石头一般抨击着我的大脑。
我侧过耳朵，将左耳对着夜繁：“你说句话。”
夜繁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听得有些费力。
我端正了坐姿，静静盯着手指出神。
“那次车祸对你造成的伤害比医生的诊断更为严重，过早地替你拆掉了纱布，才会导致感染，而且……还伤到了你的痛觉神经。”夜繁的脸色十分严肃，“我畏于碰见颜笑歌，只在门外看了看你，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木木地点头。
“我进门的时候，洒了一点安眠香在屋子里，是为了起到一个让幻瞳放松神经的作用，却忽略了你。刚才替你检查，才发现这些问题……”
我吸了口气。
“你得了急性阑尾炎，刚才，我割掉了你的阑尾。”夜繁的声音渐渐趋于平稳，“耳朵感染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不要太紧张了。”
听到还有办法可以医治，我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夜繁用下巴指了指幻瞳。
我看向那个仿佛在一夜之间瘦弱了许多的身躯，轻轻点头。
“他为你……牺牲了太多。”夜繁拍了拍我的肩膀。
“繁！”幻瞳似乎有些紧张，连忙出声打断了夜繁。
夜繁并没有收到他的威胁，似乎想要继续说话，一个身影突然闯进了房间。
“王！九公主外出觅猎，撞到了慕容弦……”
幻瞳全身一震，连忙起身，还没走两步，便跌倒在了地上。
“我去看看！”夜繁脱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快步跟上了那个吸血鬼。
幻瞳全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我试图拉开被粥打湿的被子冲下去，才动了几下，便发现夜繁所说的阑尾手术刀口处一片殷红。
“三哥……”
一个称呼脱口而出，我惊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幻瞳缓缓站起，冲我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