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25

于烟罗: 阴阳乾坤 1-7

沧海余梦系列之二

第一章 阴阳

  阴阳是个人,是个姓阴名阳的人,是个外表落魄而且运气不好的人。昨天他没钱还去怡芳院里找小菊亲热,结果被小菊套出来身无分文后叫来了鸨母,鸨母领着几个护院把他光着膀子就从院子里扔了出来,还附送一顿好打。虽然以阴阳的武功那些拳脚砸在身上跟搔痒痒一样,但是阴阳小得可怜的自尊心还是受了一下伤害。
  “至少把上衣和刀给我啊!”阴阳光着膀子敲怡芳院的后门,门吱呀一下打开了,熟识的龟公泼了一盆洗衣水出来。
  “你小子没钱还敢进来?”龟公倚着门框笑话他。“本来妈妈是让我用茅厕的尿水泼你,看在咱们老熟人的份儿上,我换了洗衣水,你要是死赖在这里不走,咱们就报官。欠嫖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啊,哈哈哈哈……”院子里的龟公和伙房的伙计一阵哄笑。怡芳院那扇大红大红的门就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留下个满身污水的阴阳。
  “娘老子,婊子无情,刚护完标有钱那阵子笑得跟花儿一样,看老子没钱了就冰清玉洁,老子的钱还不是花到了你身上。”阴阳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阴阳光着膀子在街上走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倒不是光着膀子让他觉得尴尬。这些年大江南北地跑,走标、护院、扛活儿……什么事情都干过,只是这次实在糗得太大。刀没了,上衣也没了,下身就着个粗白布的内衬裤,精壮的胸膛上还留着小菊的口红印儿。若是香喷喷的倒也罢了,偏偏身上还被淋了洗衣水,那水也不知道放了几天,在太阳下一烤,发出一股馊臭的味道,惹得周围的行人直往旁边躲,一边躲一边还指指点点的。
  “八成儿是会姘头被那女子的老公发现了。”
  那些耳语中最让阴阳感到生气的就是这句。阴阳觉得很委屈。虽然他样子很落魄、身上的味道也不佳,可好歹他也是条汉子,模样英俊,身材高大,虽不是那种筋肉纠结,却也是精壮有力。这样的人怎么会碰别人的老婆呢。
  “娘老子,我要是有钱,看谁会说我会姘头!”阴阳嘀咕一句,继续往前走去。他要找地方洗洗澡,弄身儿干净的衣服穿上。可是现在手头没有钱,澡塘子是去不成了,衣服也买不了。阴阳琢磨着先到风雨湖那边洗洗,然后等到晚上夜黑风高了,寻户有钱人家,找套下人的粗布衣服换上,那种衣服丢也就丢了,不会掀起什么大波澜。赶明儿找个给现钱的力气活儿,自己就可以重新开始。
  阴阳的观点和许多江湖人不同。那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从不干偷鸡摸狗的营生,伯夷不食周粟,好女不侍二夫,即使是饿死也不能做这样的苟且之事,传了出去面子往哪儿摆?那些所谓沦为魔道、黑道的江湖人士也很少干那些营生——他们要犯就是犯大奸大恶的事情,传出去,有震慑,有名号。偷鸡摸狗?这算什么啊,街坊里的二流子才干,三脚猫功夫的人才干,自己要是缺东西,偷也不偷这一点,干脆全家杀光光才显本色。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宵小之辈。阴阳发现这个字眼挺适合自己。有的活就干,没有就偷,权当劫富济贫了,谁让自己这么穷呢?当然也不是一直都很穷,阴阳也有过有钱的时候。不过阴阳的有钱是间歇性的。
  阴阳护标,能挣一笔,十几两银子,够阴阳落魄的时候花一年的,阴阳省着吗?不,阴阳很高兴的就奔着赌馆儿和妓院去了,然后这一笔银子很快就留在在赌馆庄家和窑子姐儿的手里面。于是阴阳就穷了,接着找活儿干,扛包,扛那种沉沉的米袋子。阴阳的力气比他外表看上去大,毕竟是有功夫的人,别人能一次扛一包,阴阳很轻松的就能扛三包,可阴阳不扛三包,那样惹别的伙计讨厌,而且老板还压价。阴阳就扛一包,但走路的速度快一些,一天下来,阴阳的钱挣的也是别人的两倍。不过扛米包挣钱太少,阴阳那个时候能吃馒头喝稀粥就算好的,阴阳倒也生活得很怡然自得。钱多有多的花法,钱少有钱少的花法,实在没有工作就偷点儿。阴阳就本着这个原则行走江湖,穷一阵儿富一阵儿的。
  这些年,从塞北到西疆再到两广沿海。阴阳都走了个遍。他时常看着天上的云,感觉自己就如同那浮云一样飘来飘去,没有根,也没有止境。阴阳有家,父母俱在,但阴阳不想回去,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漂泊江湖。当然,阴阳不指望自己作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吃得饱,穿的暖,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够了。何况,那个家,阴阳想想就头疼。
  阴阳的家可能算是武林世家吧,不过武林世家这种称呼一般都是形容名门正派的,像是塞北的胡家堡,江南的司徒山庄,两广的陈家大寨……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像蜀中药家虽然有名,但是其门下参差不齐的,即使别人提起也是撇撇嘴,不放在世家名誉排名上。至于那些小帮小派,使毒耍阴的,靠着蒙汗药、暗器之类起家的下五门就更让人不放在眼里,稍微好点儿的名声都落不上来。阴阳的家就是后面那类的,而且是那类中出类拔萃的一个。
  事情要从阴阳的爷爷的爷爷说起。那时候江湖上除了少林、武当、峨嵋、崆峒等那种拜师论师承的门派,还有像是丐帮那种不论师承,武功来历繁杂的帮派。如丐帮这样的帮派当时江湖上有许多,但是其中有三个实力最强,和丐帮并称四大帮派。遍布天下的丐帮、插手海运的海神帮、主要在边塞活动的北方联会,再就是阴阳他爷爷的爷爷的“下九流”。
  阴阳觉得他们家的那位老祖宗很是有特点。别人搞帮派生怕名字取的不好听,无论黑白两道都喜欢弄得很大气。偏偏他们家这位不,找个人人看着就得而诛之的名字安上了,加上又姓阴,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咯得慌。
  “盛极必衰!”阴阳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事实上“下九流”只有他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很庞大,从他爷爷的爷爷死后就逐渐式微,等到了他父亲出生的时候,整个帮派已经连个架子都没有剩下。留下的只有那些传说,而江湖上也逐渐忘了曾经有过姓阴的这家前任江湖人士……
  阴阳想着想着就走到了风雨湖边上。
  风雨湖是左近一带最大的湖泊,原是前朝一个王爷家里的地盘,庭台水榭修得齐全。战乱时候家败,这湖也重新归了官家。
  此时正值盛夏时候,湖上有很多人游玩儿,富贵家的太太小姐,在花舫上谈生意的客商,卖零碎玩意儿的小贩,卖吃食的摊子,路过歇脚的……热热闹闹。
  阴阳到了湖边也没管那么多,一个猛子就扎下水去。旁边的游客看了吓了一跳,刚想喊有人投湖,结果发现阴阳从远处又露出头来,就都撇撇嘴骂声儿神经病四散走开。
  阴阳把事情计划的很好,从湖这边游到那边,距离虽长,但对自己小菜一碟,这么一来就不用洗澡,上案后找个树荫躺着,把内衬裤挂在树上那么一晾,等不到天黑就都干干净净儿了。阴阳越想越高兴,游得也愈发快起来。
  不过有俗语云:天不遂人愿。阴阳的计划还是被老天爷给打乱了。阴阳游到一半,天上就开始掉雨点儿,游到四分之三的时候那雨水浇得湖水就快要沸腾一样。阴阳非常无奈地找了个最近的地方上岸。
  准确的说,阴阳上的不是岸,是桥。这附近没有岸,岸很远,岸上的树也很远。离阴阳最近的是座桥,浮在水面的木桥。桥上有一顶轿子,几个模糊的人影,打着油纸伞,站在雨里一动也不动。阴阳从水里爬上桥后就躺在桥上长出了一口气,雨太大,打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躺了一会儿,雨还是没有停,不过倒是小了些。阴阳就站了起来,睁开眼睛打量湖面。阴阳读过书,而且不少,该读的他都读过,譬如《诗经》《史记》《风月杂论》,不该读的他也读过,譬如《女诫》《女则》。看着湖面阴阳忽然生出些许感慨,如果这湖是自己的一生,那么岂不是一生都如此飘荡。
  烟雨迷离,绿雾浮动。阴阳看得有些呆了,多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风雨?阴阳想到小时候在雨水里练功,跌得鼻青脸肿,却还要爬起来接着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少小离家,浪迹江湖,赌牌、喝酒、逛花街柳巷……
  阴阳仰头,感觉雨水温柔起来,慢慢滑过脸庞,让心中的某根弦轻颤了下。
  “公子,如果不嫌弃,请打这把伞吧。”一个轻声软语打断了阴阳的思路。
  女人,是女人。阴阳第一反映是遇到了白蛇精。那出戏他背的滚瓜烂熟。不过白蛇看上的是书生,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跟那个字眼无缘。何况还光着膀子……
  光着膀子,阴阳意识到这点便瞅了瞅身边跟他说话的那个人。
  一个很漂亮的少女,翠绿的衫子,腰上还挂着玉坠儿,头发的髻是今年最流行的,面容秀美,妆容得体大方,一滴雨水正滴在那菱角小口上,衬得粉红色的嘴唇让人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公子?”少女看了看阴阳,把手上的油纸伞递给他。
  “姑娘,谢谢你。”阴阳一拱手,却不接伞。“我风吹雨打惯了,倒是姑娘你在这风雨之地不该久留,很容易着凉的。”阴阳说话很温柔,也很得体,他对待女孩子一向都很好,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他怎么会没有钱呢?他对此坚信不移。
  “我还奇怪我们公子怎么对一个粗人这么好,原来你说话也会文绉绉的啊!”姑娘像是见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咧嘴一笑,神色有几分轻蔑,随又隐去。
  轻蔑?没错,是轻蔑!阴阳揉了下眼睛,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低头看自己落魄模样,想来也是招人轻蔑的原由。
  “是我们公子让我来送伞,你到底要不要?”少女的语气不耐烦起来,她指了指那边的轿子。
  阴阳顺着方向看去,那几个撑油纸伞的人动作都是护着轿子的,看来这少女所说的公子就是轿中之人。
  阴阳心道,原来这衣着华贵,姿态雍容的少女竟也是人家的下人。
  “既然你公子叫你来送伞,你对我就应该恭恭敬敬才是,怎么语气中还透着不耐烦呢?当人家的使女没有个样子,你不怕你家公子把你逐了出去。”阴阳故意板着脸教训那少女,如愿看到那少女黑了脸,心中不禁窃笑。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个乞丐,也敢对我说三道四,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冯三公子的人。”那少女似乎没有被外表这么落魄的人抢白过,气极之下,把手中的伞扔到了地上。
  “你说的人我不认识,不过如果一条狗对人吠,那养狗的主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阴阳笑嘻嘻地讽刺那少女,虽然阴阳比较怜香惜玉,但是对于不给他好脸色的例外。
  阴阳正和少女争吵间,有几个蒙面人忽然冲上这雨中的浮桥,几柄刀就向那边轿子砍去。轿子旁边的人连忙回护,可是武功似乎都不够好,至少在阴阳眼里看是很糟糕的,他估计不出二十招,那公子一方的人就会落败,公子十之八九将被人砍死。
  “啊~~”阴阳身边的少女见此情景惊声尖叫,很应景儿的倒了下去。这一叫不要紧,那几个蒙面人看到阴阳在这边,以为他也是公子的人,便有人冲阴阳冲了过来。
  阴阳这个气啊!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犯了桃花劫不成,被女人沾边儿就有事情:逛青楼被泼馊水赶了出来;想洗澡又遇到雨;找个地方休息却碰上杀人。
  “你们很烦人!”阴阳大喊一声,单手推出一掌,拍到攻过来的蒙面人身上,蒙面人身子一软就掉进了湖里面。阴阳觉着这一掌把他动手的兴致打出来了,便纵身过去,跟那几个和家丁正在打斗的蒙面人交上手。
  阴阳觉得蒙面人功夫还不错,当然,这是指普通的状况下,对于他而言,那连雕虫小技都称不上。
  还没有打上兴头儿,那几个蒙面人就都被打到桥下去了。阴阳卡着腰,感到很不爽,他胸中的闷气还没有发泄完啊,加上这一顿折腾,腹内空空如也,竟然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如果壮士不嫌弃,我请壮士到舍下吃饭如何。”一个悠扬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啊,饭啊,好。刚才是你给我伞吧,既便是可怜我,你也算是善心人了。我们吃什么啊,我喜欢红烧肉。”阴阳拐七拐八,终于说到了正题。
  “随壮士高兴,舍下什么都可以准备。”那公子又悠悠开口,“冯大,你去看看翠翠怎么样了。”
  那个叫冯大的家丁就奔着刚刚那个昏倒的少女过去,把那个叫翠翠的少女扶了回来,翠翠睁开眼看到蒙面人都不见了,便跪倒轿子旁边哭着说“公子没有事情,真是奴婢们的万幸……,公子若是有了万一,我们粉身碎骨也难向老爷交待……”呼天抢地说了一大堆。
  阴阳看着那少女有些不耐烦,轿子中的人似乎明白阴阳在想什么,便开口,轻轻说道“翠翠,莫烦着这位公子。”那话非常神,话音刚落,翠翠便立刻闭上嘴,从地上站起来,安静地站在轿子旁。情绪调整之快阴阳前所未见,下巴险些掉下来。
  公子吩咐起轿,让翠翠给阴阳打伞,一行人就往岸边去了……
  离风雨湖不远有个很大的院落。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雨正好就停了。家丁冯大上前叩门,马上飞跑出来个小厮,把门口敞开,让轿子顺利进去。
  进门后到了主堂,公子没有下轿,坐在轿内,吩咐人把阴阳先请到后花园的亭子里面。
  “雨后空气清爽,不妨在亭子里吃饭,这位壮士先请到那里暂坐,下人已经预备酒菜,在下整理一下就过去陪您。”公子跟阴阳解释。
  “随便你,记得要有红烧肉。”阴阳肚子叫得更厉害了,不忘提醒那公子,招来翠翠的一个大大的白眼,像是说阴阳饿死鬼投胎,阴阳也不理会。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阴阳被人带到花园的亭子里面,发现满园都是草,花却不多。而且,那草都不是普通的草,几乎都可做药用……
  不过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还真的有红烧肉!可是公子还没有到,阴阳听着自己肚子的声音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祭五脏庙再说,便拿起筷子大吃大喝起来。风卷残云,桌上的菜被阴阳吃了大半,阴阳摸着自己八分饱的肚子,慢下来速度,拿了一块桂花糕慢慢吃着,等那公子过来。
  “前边有些事情耽搁了,抱歉让壮士久等了。”那个悠扬的声音再度传来。
  阴阳转头一看脑袋就有些大了。这个公子怎么这么懒呢?富贵人家虽然都有些古怪脾气,可是这个最甚,是坐在椅子上,由两个人抬过来的。不过这公子的样子倒是不错。身上穿着上好的白绸制的袍子,袖口都缝着金线边儿,那张脸比一些女子还要秀美,清而不媚,尤其是眼睛,那眼睛竟然是深海一般的蓝,显然有非中土人士的血脉,虽样貌似刚及弱冠之年,可那眼神却深邃不可见底。
  “家母是波斯人,我的眼睛像她。”那公子微笑着摆手,家丁又端了一些细点上桌。
  “很漂亮。”阴阳说了句评语,然后发现周围家丁的脸色都变了,不由了悟:一般男子俊美者都有忌讳的地方,尤其是有权势之人,最反感的就是别人把他们当女人看。
  “嗯,我是说,你长得很好看。”阴阳想描一些,结果反而描得更黑。
  那公子也不以为意,端起茶碗跟段隆说“今日游玩不料遇险,全仗壮士鼎立相救。在下冯逐苍,以茶代酒,谢谢壮士的救命之恩。”
  阴阳虽然平日大大咧咧,但是各种规矩他没有不懂的,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这些他都很熟练。看这公子的态度,便也正了正神色,把面前的茶喝了进去,也回礼介绍自己“我叫阴阳,阴阳的阴,阴阳的阳。”说罢又恢复成原来的玩世不恭的模样,又往嘴里塞了块豌豆黄。
  “阴公子……”冯逐苍刚开口,就被阴阳打断了。
  “听起来很难听,好像我人品低劣一样,你就叫我阴阳好了。”阴阳大口吃着,浑然不觉平日小偷小摸其实蛮是符合那个“阴”字。
  “呵呵,壮士倒是爽快之人,那冯某就不客套了。阴阳兄弟,不知你目前何处高就?”冯逐苍把面前的碟子往阴阳面前推了推,他看到阴阳很明显地流露出对这碟酒酿乌梅的兴趣。
  “唔……嗯……好吃,我啊?……我……喔,不错,……我两天前刚辞了米店的扛包儿的活儿,昨天上怡芳院找小菊,钱花光了就被赶出来了……嗯,味道不错,酸甜正好。”阴阳嘴巴一刻也没有停,一边吃一边回答冯逐苍的话。旁边的家丁看阴阳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再加上他那不着边际的话,都掩了嘴偷笑。
  “那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冯逐苍又把云片糕也推到阴阳面前。
  “没有。”这次阴阳回答的倒是很爽快。阴阳确实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生存问题对他而言并不是个问题,身体强壮,武功在身,见工和小偷小摸都很方便。
  “那阴阳兄弟你有没有意来做我的护卫,我这里缺个像你这样的人手,加之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见侠义之心、古道热肠。”冯逐苍摇着扇子,也往嘴里放了一块糯米糕。
  “你说这话后半句不是真心,都是客套,你很明白我是因为无奈被搅和进去才出手的,不过既然我缺钱,你有钱,卖给你劳力也无妨。”阴阳嘻嘻一笑,看着冯逐苍,发现这个冯公子的涵养非常好,被自己如此抢白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
  “好,阴阳。你的工钱按月给,一个月十两银子,逢年过节都有份子钱,平日里吃住和我一样,就在我屋子的外室里。”冯逐苍挥挥手让家丁退下后跟阴阳说道。
  “普通的护院达不到这个价钱,也没有这个待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那个卖绸缎、开药铺起家的冯家的人吧。怎么有了什么商业上的仇,有人雇了人要你命啊。”阴阳从不认为自己是江湖人,但是江湖上的事情他却一样儿也不少知道,黑道白道,王孙公子,商家大户,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事情,阴阳都喜欢探听一二。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三姑六婆的爱好——喜欢各种坊间的小道儿消息。
  “呵呵,说得不错,我的安全现在是成问题,而且别人找人来保护我,我还不放心,今日见了你,觉得你的功夫和人品都是可靠的,便想结交于你。”冯逐苍开口,声音动听,那柔和的声音传到阴阳的耳朵里面感觉十分的受用。
  “十五两!”阴阳讨价还价,得着有钱的主儿不赶紧宰,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好。”冯逐苍点头应允,举茶代酒,算是承诺……


  第二章 冯家

  冯家在江浙一代很有名气。当朝才子尘印写的“如云锦缎盖丝路,千古奇草遍九州。”的诗句指的就是冯家的发家史。
  冯家的先人做两行的生意:绸缎、药材。其中绸缎生意是此行当仁不让的翘楚。
  自西汉初年张骞出使西域促成了“丝绸之路”的开辟后,各朝各代的丝绸便都沿着那条路:出阳关,经楼兰、于阗、莎车等地,越过葱岭到大月氏、安息,波斯、大秦……
  到了本朝初始,冯家的当家别出心裁,将蜀锦和江南锦缎的优点结合到一起,利用经线彩条的宽窄深浅产生新的层次变化,使那绸缎看上去如雨丝月华,明艳夺目,花纹也在团花、龟甲、对禽、对兽、翔凤等传统的风格中加入一些藻井折花、水藻戏鱼……刚一面市就让公孙富贵为之心折,一时间非冯家绸缎不能显其品味,后来进贡到宫里,深得皇上的喜欢,便传旨每年都要冯家进贡当年的新绸百匹。
  等到了冯家生意传到了现今当家老爷冯纪堂手里,冯家的绸缎仍然延续着从前的兴旺。冯纪堂还未及弱冠之年就跟随父亲走丝路,把冯家的丝绸和药材卖到了大秦和波斯等地,又从当地购置各种珍奇玩意儿卖给中原喜欢搜集希奇物件儿的有钱人,这一来一去,几十年间冯家的财产增了几乎一倍有余。
  冯纪堂有四子三女。冯逐苍就是冯纪堂的第三个儿子,其母是冯纪堂走丝路的时候带回来的波斯女子,金发碧眼,肤色雪白,到了这江南水土不服,过了几年便病故了,但给冯纪堂留下了这么一个有着碧蓝眼睛的儿子以告示那段逐渐被他人遗忘了的过往。
  日里,阴阳误会了冯逐苍,阴阳本以为冯逐苍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出来进去都是要坐在椅子上。结果当日住进了冯逐苍屋子的外室后才知道:冯逐苍的腿是坏的,膝盖以下都不能动,失去了知觉。
  “你扶我到床上好吗?”冯逐苍吩咐阴阳,虽说是吩咐,但是口气很是客气。
  “你……”见冯逐苍抬起袍子指指腿,阴阳不禁一皱眉:冯逐苍好好一个人怎么腿还有毛病。
  “小时候受伤,膝盖下不能动了。”冯逐苍淡淡的笑,脸上没有一丝怨天尤人的感觉。
  “我每天都要这么伺候你?”阴阳抱起冯逐苍,把他放到了床上。
  “不是。今天我的侍童回家探母,所以我才麻烦你。平日都是他照顾我的起居。你只是负责我的安全。”冯逐苍躺在床上拉下了床帘,从里面脱下了外衣递给阴阳让他帮着放好……
  阴阳躺在外室的床上睡不着,就推开了窗户看天上的月亮。白日里面大雨滂沱,到了晚上云层散去,一轮皎洁的月牙儿就挂在那树梢上头,仿佛伸手可及。入夜才结束的几滴冷雨躺在树叶上面,随着微风抚过,落在了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阴阳闻着空气里面那混杂泥土的青草味儿开始琢磨今天的事情。
  冯逐苍为何会请自己?虽说自己那段打斗间接救了他,可是毕竟自己来路不明。冯逐苍不像个不谨慎的人,他虽然态度和蔼,可是目光深邃,有着洞察世事的敏锐。他还说别人找的他不放心。这别人的含义当然就是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也包括他的家人。如此说来,这害他的人可能还包括他自己家族的。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有了钱便也有了罅隙。生于富贵人家虽享乐,可人情淡漠;生于贫苦之家虽寒忧,可也有古道热肠……阴阳看看内室的床,想那冯逐苍表面虽然无恙,可是那样半残的身体在商家之族能做些什么呢?想必也是满腹辛酸,加上有不知名的人要下毒手,这日子,也不好过吧……
  阴阳跟着冯逐苍进冯家不到半个月,一直还没有出过冯家大宅,准确的说是没有出过冯逐苍的竹园,平日除了吃饭、睡觉,看护冯逐苍,闲时便下了点心思了解冯家。
  冯家很大。分七个大园子:梅、兰、竹、菊、松、桂、荷。其中每一个大园子里面又分为几个小的跨院儿。松园是冯家的大家长冯纪堂的住所和处理事情的地方;梅园是冯纪堂的长房妻子和几个妾室的住所;菊园里面住的是冯家几位小姐;桂园都是下人的房间;荷园用来招待来访的客人;兰园呆的是冯纪堂的其他三个儿子及其家眷。
  竹园是冯家大宅最偏僻的,也是最小的,里面种满了翠竹和各种药草,冯逐苍单独居住在里面。据说是冯逐苍小时候因为意外导致残疾,加上年幼丧母,个性比较孤僻,喜欢安静,冯纪堂便让他单独住在竹园。竹园里面的仆佣也是最少的,加上新来的阴阳,一共才十个人:冯纪堂的贴心老仆冯大;负责饮食和书房杂物的翠翠;管园子里面花草的哑巴;五个有些功夫的仆佣;伺候起居洗漱的小厮柱儿;担任护卫的阴阳。冯大带着几个仆佣住把门的院子,翠翠、柱儿、哑巴住中间的院子,阴阳陪着冯逐苍住最里面的院子,紧靠着竹园的外墙,墙外是标识着整个冯家大宅地界的高墙,墙后就是苍芙山。
  “有人杀了你,再从这里逃进深山,就是神仙也难找到踪迹。”阴阳看完园子的位置后跟冯逐苍说。
  “若是没有人杀我,这里倒是最僻静的居所。”冯逐苍笑笑,让翠翠端上晚饭。
  翠翠瞪了阴阳一眼,阴阳很邪气地冲翠翠一笑。他知道翠翠气什么。自从跟着冯逐苍进冯家后,翠翠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还骂阴阳,说阴阳不知道哪辈子的祖宗烧了高香,才谋得这么好的一个差事,跟三公子同吃同住。三公子虽然身有残疾,可是容貌秀丽,知书达理、博古通今,乃是天上神仙一般的俊俏人物,跟阴阳这种市井粗俗之辈呆着,有辱身份……阴阳看着翠翠气愤的面孔不禁想,能让人如此夸耀的冯逐苍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
  “桂花酿泡制的糯米糕,莲蓉饼,百合莲子粥……”冯逐苍指着桌上的点心和小菜让阴阳下手。初遇那日看阴阳吃东西,他就估计阴阳喜欢吃点心,于是每顿饭都命下人做一些。
  “你的厨子真好。”阴阳交口称赞,这几天是他这些年来给人干活吃的最痛快的日子,当然,这都是因为有个好主子——冯逐苍,呵呵,不过,他这么好的人自己就不需要给他锦上添花了吧。
  “公子,老爷回来了,请您吃完饭过去一趟。”翠翠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来,瞅了一眼阴阳,“还说让您把新请的护卫也带去。”
  “嗯,你不用着急,是大妈说了什么吧?你过后说给我听,先下去吧。”冯逐苍跟翠翠点点头。
  “我发现这个园子里的人都管你叫公子,而一般来讲,他们不应该是管你叫三公子么?”阴阳等翠翠出去后问冯逐苍。
  “你想得倒很细。”冯逐苍微笑,“因为我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不属于冯家,他们都是我买下的,属于我。”
  “哦?看来你还不简单,很多事情都没有跟我说。”阴阳把糯米糕塞进嘴里,那浓郁的酒香让阴阳几乎绝倒,“我来这几天也都没有人问,原以为是你爹出门才没有知会帐房上,今天听你这么一说,你自己倒似乎有自己的财路,这竹园俨然是个小小的家。”
  “不错,是我和我母亲的家。”冯逐苍眼底闪过一丝忧郁,旋即笑道,“你快些吃,我父亲刚回来,不喜欢等我太久。”……
  “三少爷到。”一个仆佣掀起门帘向里面通禀。两个仆佣抬着椅子上的冯逐苍就进了松园主院儿内“宁远阁”的门,阴阳和翠翠在后面老实地跟着。
  阴阳路上听冯逐苍讲,才知道冯纪堂是刚走了丝路回来。冯纪堂这是最后一次走丝路,等了明年开始就由他的大儿子,冯逐苍的大哥冯逐原带商队。冯家的这位大家长每次回来都要聚齐家里的人,了解走后的大事小情,就一些没有定夺的事情做决定。
  “你爹在商道上面很有名气。”阴阳这么跟冯逐苍说。他确实听说过不少冯家在商场跟人名争暗斗的传闻,譬如五年前收购草药,三年前吞并苏州十家织纺……
  “我们公子比老爷更有商业天赋。”翠翠在旁边夹了句,脸上浮现出崇拜的表情。
  “翠翠,不要多言,那些事情他慢慢会知道的。”冯逐苍用手中的扇子拍了下翠翠的头。翠翠一吐舌头,便闭了嘴。
  呵呵,看来冯逐苍想给自己留个悬念啊!阴阳一笑,也不追问,就跟着冯逐苍进了“宁远阁”。
  “逐苍,你来了!过来,让爹看看,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还好吧。”冯纪堂看到冯逐苍坐着椅子进来,忙起身,让那两个仆佣把椅子抬到他面前。
  阴阳借着此机会迅速地观察了下屋子里的状况:冯纪堂身边那几个年岁大的估计是他的妻妾,旁边穿戴华丽的男女估计就是他的儿女了,其中相对年长的那个可能就是老大冯逐原,他后面跟着三个少妇打扮的人。冯家家教似乎很严,冯纪堂和长房坐着,后面的三个女子虽然是妾室,但也站着。他的子辈也如此,子媳和女儿有座位,其他的迎娶的妾室或者侍寝的丫鬟都站在身后,伺候各房太太小姐们的丫鬟也都一一站在主子们的身后。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看冯纪堂和冯逐苍聊天,好像冯纪堂不说话大家都不敢插言。冯纪堂本人虽然年约六旬,可是精神矍铄,灰发梳理得溜光整齐,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成功商人才有的霸气。
  “翠翠,把我给爹弄的小玩意儿拿过来。”冯逐苍跟翠翠挥手,翠翠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儿,走上前去,跟冯纪堂福一福身,把小布包里面的东西捧了上去。
  是一块绸缎,不大,但是很好看。那花色很新颖,色调不似当下的绸缎,虽然有过渡,但都是单色过渡连着另外一种单色过渡。这块布是几个颜色夹杂,每个颜色都在另一个颜色中产生了变化,变化衔接处是两种颜色混合后的色泽,在这繁复而有韵味的色泽上面还绣了淡雅的花朵,以书画中白描的手法勾勒出细腻的轮廓。
  这么美丽的绸缎,想那些爱美的女子是无法拒绝的吧!阴阳第一眼看到这块绸缎就想到了这点,顺便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碰过的那些青楼女子若是穿上这种绸缎制成的华服,那美丽定是凭空上了一个层次。
  阴阳思及此,定睛看那冯纪堂。冯纪堂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仔细翻看那块绸缎,半晌,把手握住冯逐苍的肩膀,嘴里说了一个好,便有些哽咽了。
  “这些年我就想要织这么种料子,可尝试多次都没有成功。你做到了,好,好啊!逐苍,你了了爹的心愿,爹死了也是瞑目。”冯纪堂很激动,搂着他这个身子有残疾的儿子,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那刻,阴阳又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人,那冯纪堂的长房和几个妾室,三个儿子和女儿都皱了眉。阴阳心中暗道,这树大招风也适用于此,说不定那天袭击冯逐苍的人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主使的。
  “老爷,莫高兴伤了身子,刚回来,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春花,给三少爷上茶。你们两个抬三少爷回去坐着吧。”冯纪堂旁边的老年女子——冯家的大太太,冯老夫人说话了,阴阳听出她特地在说“抬”的时候加重了口气,明显对冯逐苍不悦。冯纪堂虽然对于他长房妻子这句话不得意,但是碍着面子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冯逐苍的肩,让两个仆佣抬冯逐苍坐到二儿子和四儿子的中间。
  “爹爹,有人给大妹提亲。”冯大公子站起来跟冯纪堂禀报。
  “谁家的?”
  “城西那个书香门第的王家,王老爷子的大儿子。今年上京赶考去了,说是如果高中,回来再次提亲。”
  阴阳此时注意到冯纪堂似乎看了冯逐苍一眼,而冯逐苍微微点头。
  “嗯,如果高中,就允了他吧。官商联姻总比那官商勾结来得好听,以后对咱们家的事业也有帮助。”冯纪堂下了决定。
  整个商议的过程,当事人——冯大小姐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态度明显被忽略了。那王公子人品如何,相貌怎样,他是否可冯大小姐的心意……所有的一切大家都不关心,只关心那人是否高中,是否能给家里的生意带来好处……
  接着帐房又上来禀报冯纪堂走的这些日子里面家中的开销等等,都说完了,看冯纪堂点点头,就算是表示这些都没有问题,才躬身退到了一边。
  “爹爹容禀,还有一件事情。逐苍他园子里面进了个新人,说是护卫。”冯大公子身边的那个女人开口了,她是冯逐原的正房——冯李氏。
  阴阳寻思,在冯家,看来女人不是没有地位,但有地位的女人一定是正房。
  “嗯,回来听你大妈说了。就是站在逐苍身后的这位吧?”冯纪堂的眼睛看向阴阳。
  阴阳知道从自己进来屋子里面的人,包括冯纪堂,都看到自己了,不过装做没有看到的样子,处理家中事情的时候也审视过自己,但是都把这些疑问放到了后面,等有人牵起话头儿才说。
  “回禀老爷,小的是公子请的护卫,照顾公子的起居安全。”阴阳从冯逐苍身后上前一步拱手施礼,施完礼又退后一步,老老实实地站在冯逐苍的身后。
  “嘿嘿,到底是照顾安全啊,还是照顾起居啊?”冯家四公子不阴不阳忽然说了那么一句。阴阳猛然间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但是看冯纪堂脸色一沉,而别人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思一转便懂了,这是暗指自己和冯逐苍的关系乃是那短袖分桃的暧昧啊!
  “看这身材,价钱也不便宜吧,一个月的护卫钱多少啊?”冯老夫人问冯逐苍,言语间的意图更加明显。冯纪堂脸色更加阴沉,但是估计是有阴阳这个外人在场的原因,他隐忍着没有发作,把自己妻子的话当成一般话来听。
  “翠翠。”冯逐苍没有正面回答冯家大太太,跟旁边的翠翠一摆手。
  “回禀冯老夫人,这人的工钱是每月十五两。”翠翠上前回禀,她的称呼是“冯老夫人”而不是“老夫人”。
  “冯老夫人这四个字也是你配叫的?管家,叫人给我掌嘴。”冯老夫人吩咐管家,管家有些犹豫,看了眼冯逐苍,开口要喊人。
  “你凭什么打她?”冯逐苍淡淡开口,对冯老夫人没有尊称。阴阳看冯纪堂没有吱声,但是嘴角微微一扬,就明白了冯纪堂是向着冯逐苍的,只看冯逐苍和冯老夫人谁的理大过谁了。
  “教训婢子无礼,也教训主子调教不好。”冯老夫人鄙夷地看着冯逐苍,旁边人窃笑了起来。
  “第一,她是我的婢女,不是你的,只有我有权力教训。第二,我的母亲早已亡故,你算什么身份教训我?”冯逐苍冷冷回道,旁边翠翠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儿。
  “你……”冯老夫人脸色发白,刚要说什么就被冯纪堂拍桌子给震住了。
  “我几天不回家,这家竟然都不像样子了,逐苍你竟顶撞起了长辈,回房面壁思过,一天不许出屋。”冯纪堂瞪着眼睛对冯逐苍说。
  “是,爹爹。”冯逐苍点点头,一摆手,两个仆佣就抬着他往外走,阴阳跟在后面那个乐啊!看来这冯纪堂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明着教训,可是根本是很回护冯逐苍。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么?嗯,我是说跟那个老女人起冲突。”在回竹园的路上,阴阳问翠翠,他对那个冯老夫人的称呼更加不客气。
  “嘻嘻,你怎么这么粗俗啊!”翠翠笑道,“她啊,总是想找我们少爷的茬儿,可是每次都被少爷顶回去了,有了教训也便不常常起刺儿,今晚估计是见来了你这个新人,想来个下马威,可惜,嘻嘻,她自不量力。”翠翠平日虽然鄙夷阴阳看上去粗俗,但见阴阳今夜进退得体,便跟他客气了些。
  “翠翠,慎言。”冯逐苍吩咐翠翠,他知道翠翠很高兴自己摆了冯老夫人一道儿,可是冯老夫人那种人不想法整倒自己,总是不甘心的。
  “是,公子。”翠翠习惯性地吐了吐舌头,和阴阳一道儿随冯逐苍进来竹园。
  进了冯逐苍的屋子,那暖榻的矮脚桌上已摆了两碗冰糖菊花粥,一摸碗,温温的。
  “估摸爷这时候回来,我晾好了等着呢。”小厮柱儿看到冯逐苍进屋,忙上前把冯逐苍从那椅子上扶到了暖榻上面。
  “我一直琢磨,你这屋子怎么跟北方的一样儿,有个暖榻?”阴阳也跟着一屁股坐到冯逐苍的对面。
  “腿动不了,寒气容易上来。”冯逐苍喝了口粥,便冲柱儿点点头,“正好。”柱儿一听,便欢天喜地的出去准备冯逐苍的洗脸水。
  “那冯大小姐似乎不受重视。”阴阳想到刚才在松园的事情就开口问。
  “她是庶出,就是冯老夫人身后那个最边儿上的那个女人生的。外祖是个小药房的掌柜,为了生意把女儿送给我爹做妾。”阴阳的话音儿刚落,冯逐苍就给了他个满意的答案。
  “我还注意到,冯老爷在决定冯大小姐的婚事之前看了你一眼。”阴阳贼贼地指出。
  “那是因为……”冯逐苍还没有说完,就看翠翠进来,手里捧了个盘子,上面排列几块点心似的东西。
  “公子,冯大小姐来了竹园,这是她给您的,说想跟您聊聊。”翠翠跟冯逐苍禀报,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暖榻上。
  阴阳一闻,口水就流出来了。香,很香,不知道是几种花制成的饼。
  冯逐苍看阴阳的样子,不由一笑“翠翠,去请大姐进来,把我月前买的东瀛的料子给拿出来包好,等她走时做个回礼。”
  “是。”翠翠点头,出了门去,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姑娘。
  正是那冯大小姐,而且就她一个人。
  “大姐,您得空来我这里,我很高兴。”冯逐苍用手撑着身体,往里面挪了挪,拍拍身前,请冯大小姐坐在那里。
  “这些日子家里都传着你忽然喜欢点心,我今天做了这百花饼,拿来给你尝尝,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说罢瞅了阴阳一眼。
  “他是我的贴身护卫,人很牢靠,大姐放心。”冯逐苍说道。
  “哦!那就不妨了。”冯大小姐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是有些不自在,像是有什么想说,但是又不好开口。
  “那王公子我知道。”冯逐苍命翠翠给冯大小姐奉茶。
  冯大小姐一听这话,便抬起头,然后觉得自己的反映似乎太明显了,便有几分尴尬地低下头去。
  “个子应该比大姐你高一个头,模样不输咱们家的兄弟,英挺俊俏,更难得的是为人很好,勤学上进,不光是死读书的书呆,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若是高中,必是一名好官。当然,将来娶了妻子,估计也能知冷知热。”冯逐苍笑着跟冯大小姐说,把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说明。
  “逐苍我没有想问这些……”冯大小姐面皮一红,头就更抬不起来了。
  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阴阳在心中窃笑。
  冯逐苍和冯大小姐又随便聊了几句,冯大小姐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翠翠把准备的东瀛的布料给冯大小姐当回礼,冯大小姐推辞不过,只好收了走掉……
  “你真的很不一般!”阴阳目送冯大小姐出门,转头跟冯逐苍说,一手不客气地向盘子中的饼伸去。
  “我本很一般,只是为了保命,才变得不一般。”冯逐苍也取了块饼,尝尝不错,便也递给翠翠和柱儿各一块。
  “我们少爷的本领多了去了,你慢慢看吧,能伺候这么优秀的人是你的造化。”翠翠吃着百花饼,不忘吹捧她心目中那伟大的人物。
  “好啊!”阴阳笑道,心说,我真的很期待……


  第三章 逐苍

  梅雨时节,阴阳已经在冯家,准确的说是冯逐苍家呆了月余。他这些天跟着冯逐苍跑进跑出,渐渐明白了翠翠为何以那么骄傲的态度夸冯逐苍,似乎他是个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人物。
  冯逐苍的确是个人物,就连阴阳也暗暗跳起大拇指,从心底佩服。
  冯家现今的产业是以绸缎纺织和种植草药为主,其他的如裁缝、药铺、染坊等相关行当也有所涉猎。算上是当朝顶尖那一级的豪富之家。
  一般讲,像这样的人家在大家长亡故前是不分家产的,管理得当的家族即使掌权的长辈故去也会重新选择一个新的“掌门人”来总管家族事业,以免辛苦创建的事业分崩离析。
  冯家也是这样,但冯纪堂为了冯逐苍破了这个例子。冯纪堂在冯逐苍十七岁的时候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先分了冯家产业的五分之一给冯逐苍,让他自己经营掌管。而冯逐苍也不负冯纪堂的期望,把这份家业管理的有声有色。
  冯纪堂有商业天赋,这是众所周知的,不仅仅是他跟着祖辈走丝路,更因为他的独到眼光。而冯逐苍似乎继承了他这个优点,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家的绸缎有名,冯逐苍名下的产业虽然也顶着冯家的名号,但是在家族其他生出忌妒之心的人的排挤下,开头并不顺利:专门设计纹样的师傅被其他商户高价挖脚走了;药园也被人暗下了手脚,换了偏僻的地域,种植不了太多过于名贵的药材;在生意上自家的兄弟也诸多排挤,客户看冯纪堂在商务上并没有偏心冯逐苍,便也对冯逐苍不加理睬。一时间,冯逐苍这名下的产业竟一片萧条。
  冯家的人这个时候就劝冯纪堂收回这五分之一的产业,重新管理在家族的名下。冯纪堂没有理会,还放出话来说,这五分之一的产业就是给冯逐苍的,如果都赔了进去,将来冯家剩余的家产也还有冯逐苍的一份……
  冯逐苍就那样一直勉强支撑着名下的那些产业,维持着基本平衡的收入与开销,平平淡淡过了一年。
  一年后,大家才知道冯逐苍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暗地做了很多:他派人从西域、东瀛、梵国等地聘请了当地的纹样师傅,引入了异域新的花色,而且在一年里送给青楼的鸨母和常常进出官家富户的针线婆子等人许多礼物,让她们在名下织纺新出绸缎的时候,能让花魁和各家的大小姐能第一时间穿上那面料制成的衣服,引领新的花样趋势。青楼女子争奇斗艳,那服饰十分重要,越新奇美丽能够吸引恩客的目光越好,虽然冯家其他织纺的料子也很好,但是华丽程度不及冯逐苍名下的织纺产品。冯逐苍还设计了一些以身份高贵女子为卖点的布料,那些料子花纹很繁复,色彩淡雅而不媚俗,以古诗中“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为主题,布料轻巧飘逸,引人遐思。
  所有这些努力都使冯逐苍异军突起,抢占了很多大宗生意的市场。更难得的是几个顶尖品种的纹样都是冯逐苍自己设计的。他已故的母亲就是波斯的纹样师傅,冯逐苍的血脉中对审美的那一部分也很卓越,自幼工于书画和西域语言,对很多花饰纹样都熟记于心,能把异域师傅的想法和自己的知识融会贯通,出奇制胜。
  “不仅仅是那样。”冯大补充给阴阳听“少爷不仅仅顾及到那些有钱的主顾,他也考虑到普通人家的承受能力,命人专门辟出一间织纺制作一些样子好看但是做工粗糙一些的布料,这样,很多不是极其贫困的人家也能够买的起了。不管如何,能穿上有冯家名号的布料,总是很体面的事情。”翠翠在旁边不住的点头,她在这点上对冯逐苍尤其佩服。
  “少爷厉害之处不只在纺织这一个地方呢。”翠翠接着说道“还有很多关于药园的事情。很多穷人家请不起大夫看诊,少爷就想了个法子,让手下的大夫把诊治常见病的方子都开出来,那些方子上的药也都是常见的药材,价格不高,但是疗效很好。少爷手下的药店就把那些常见药材制成粉末状,分别封装成一份儿儿,谁得了什么病都可以到店里来买,在药铺不多的地方,少爷就在方圆十里内专门雇了一个大夫给贫困人家看诊,收不到诊费的就由少爷补贴。这本来是赔钱的买卖,可却博得了很好的名声。有了好名声,看诊的人就多,收入也就多了起来,最后算帐,还是很赚。”
  “用钱买名声对我这样的商人是很合算的。”冯逐苍坐在椅子上听这几个人讲他的事情。今日天气晴朗,他雇了个舫船游湖,翠翠带了满篮子的点心,冯大背着酒。阴阳无所事事地跟在他身边,加上抬轿子的两个仆佣和柱儿,七个人呆在甲板上看风景,不时有青楼的船舫靠过来招徕生意,翠翠一骂又都走了。
  “名声有时候就是利润。”阴阳很赞同这一点,他看着湖上来来往往的花船,心里开始痒痒:已经很久没有找女人了。
  阴阳十四岁就晓了人事。十五岁离家闯荡江湖,在外面摸爬滚打十年有余,像这样连续一个月都没有女人来舒解欲望是从没有过的。阴阳心想再不找个人来,恐怕会憋出内伤。
  “嗯,那个,柱儿。这些花娘的价格如何?”阴阳看到远处船上有个粉红衣服的姑娘,样子漂亮,头发歪歪挽了个髻,上面插着一根玉簪,很有一番风情。
  “嘿嘿,他连老婆还没有娶呢,他怎么会知道!不像你这种粗俗浪荡惯了的人!”翠翠耳朵尖,阴阳跟柱儿咬耳朵被她听到了。她讪笑着,眼睛里面都是鄙夷。
  “我是个正常男人,当然要……”阴阳刚开口反驳便打住了,他想到了冯逐苍的腿。
  “我的腿是膝盖下才不能动的,其他的功能都正常。”冯逐苍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吟吟地开口。
  “……”阴阳脸腾地红了。很尴尬,很尴尬,很尴尬啊!阴阳看着大家,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那个,你的腿是怎么坏的?而且我听说你离家一段时间。”阴阳找了个话题脱身。这些天听了很多,可是关于冯逐苍的腿病的问题,他倒是还不知道。
  “六岁,生了怪病。腿坏了。父亲让仆人带着我四处寻访名医,过了十年也没有起色。我十六岁那年便只好拖着这残疾的腿回了冯家。过了一年,父亲便分了家产给我,而且,他跟大家都宣布,这是他仙逝前的决定,仙逝后,剩余的家产里面还有我一份。”冯逐苍没有正面回答。
  “他把你置于危险之地啊!”阴阳听了一皱眉,这冯家家业到底多大,他心里也有了个估计,这么笔财富,眼红的人可绝不是一个两个。
  “嗯,人生在世,波折是难免的。”冯逐苍打开一包点心,冲阴阳招招手,阴阳闻着味道就过去了。
  “阴阳,你很像那个啊!”翠翠在身后比了个狗狗的样子,阴阳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面塞东西。
  刚才冯逐苍回避了他的问题。阴阳心里面很明白,他才不相信冯逐苍这样的人会相信怪病这类的说法。既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能说明眼下人多嘴杂,不方便。这些人里面也有别人的眼线吗?阴阳盯着湖面,觉得自己以后问问题还是该在和冯逐苍独处的时候比较好……
  阴阳站在青楼的门口,恍如隔世。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上次去的是怡芳院吧,这桂香坊是上上次来的。这出来进去的姑娘都不怎么眼熟了,门口的龟公倒是有几分印象,那一口暴牙是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最难看、最夸张的。
  “哎哟,爷,您这是多久没有来了,姑娘们都想死您了。”那龟公看着穿戴一新的阴阳,赶忙上前招呼,边说话还边从口里面喷着吐沫星子。
  “嗯。”阴阳想起来了,这个龟公的口臭也是最厉害的,上次险些被熏晕过去。那时候自己穿得很一般,实在一般:粗布裤子,短衣襟,利落但是看上去就是个没有多少钱的主儿。这桂香坊又是这城里一流的青楼,这龟公气派大得很,非要阴阳把银子掏出来看一眼才肯放进去。好不容易进去了,刚摸上姑娘的床,还没有亲热够,就被姑娘踹了下来。
  “五两!五两你就想一夜啊!上巷子里面去吧!姑奶奶我这里可不伺候!”那姐儿刚和阴阳温存完了便无礼撒泼,拿了阴阳的银子把阴阳往外面赶。阴阳也没有言语,反正自己事情也办完了,那姑娘家也都不是自己原意做这个行当,早日攒完钱从良的心态他很理解……
  阴阳想着想着就被龟公让了进去。今天阴阳带的钱也不多:三十两。虽说贫穷人家可以生活几年,但是在这个销金窟里面可也就买个姐儿的一两夜,那还不是最好的。阴阳今天是身上穿的不错。他给冯逐苍做事情,身上的料子自然也是冯家的,冯逐苍对下人很大方,给他、翠翠、柱儿和冯大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其他六个仆佣的衣裳也是细布的面料儿。
  “公子,您可来了。你们家芳芳想您想得都不行了。”鸨母风一般飘过来,嘴巴甜得流蜜。这些老鸨,见谁都先攀熟人、叫常客,找个姑娘就说是老相好给你塞过来。果不其然,马上老鸨身边就冒出来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拉着阴阳坐在大堂一张桌子旁。
  “公子,您怎么不常来看芳芳呢?人家等您等得好心焦。”芳芳姑娘扯着细嗓子喊。这大堂里面人多,都是来寻花问柳的男人,周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你怎么个想我,想我什么地方?”阴阳用手指抬起芳芳的下巴仔细端详。不错,自从两年前给宋家镖局护标完,自己再也没有过这么些钱见如此标致的姑娘。
  “想您的温柔,想您的英俊。”芳芳斟了杯酒给阴阳。
  嘿嘿,阴阳听着这话很入耳。阴阳的确很英俊。
  “王员外,人家就是想您的英俊!”阴阳听着不远处也传来一句这样的话。
  咦?今天怎么都是俊朗男子来寻芳?阴阳冲着说话的声音往那边看了去,想知道到底谁那么英俊让那姐儿如此娇媚地撒娇。
  这一看不要紧,阴阳差点气吐血。那哪里是什么英俊的少年!分明就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子。那个家伙一只手搂着姑娘的腰,一只手伸进姑娘的裙子……
  哼哼,原来,男人是可以这样英俊的。阴阳感叹,自己落魄的时候再英俊也没有姑娘称赞,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有注意到。
  还是有钱好啊!
  “公子,您喝啊!”芳芳又给阴阳斟了杯酒。阴阳握住姑娘的小手把酒干了进去。
  “芳芳,你……”阴阳刚想说两句温存话儿,就被别人打断了。
  “这不是冯逐苍那小子的护卫吗?”几个公子哥儿把阴阳围住了。阴阳的兴头被打断了,有些气恼。
  “你们谁啊?”阴阳横了几人一眼。
  “吆~~这不是钱家当铺的少东、王家饭庄的大少爷、赵老爷的三公子吗!”芳芳站起来跟几个公子哥调笑,顺便也把他们介绍了一下,免了阴阳和他们开始的僵持。
  这芳芳姑娘还真不错。阴阳暗暗点头,圆场儿打得好,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冯逐苍的护卫,若是惹了事端,自己虽可脱身,反而是给冯逐苍平添麻烦。
  “几位公子有何见教?”阴阳起身拱拱手。
  “嘿嘿,谁敢给冯逐苍的人见教啊!”那为首的钱少东把扇子挑了芳芳的下巴一下“芳芳姑娘依然那么标致。”转过头接着跟阴阳说“怎么,冯逐苍无法让你满足,出来打野食儿,小心让他知道你“护卫”的职位不保。”
  “在下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阴阳知道他意有所指,但想装糊涂。冯逐苍那般人物,怎能让这种市井之徒诋毁。
  “装什么啊!这城里谁不知道冯逐苍是个好男色的,喜欢被男人上,当初被周麟甩了后,还要死要活的翘起屁股等着周麟干。”王少爷说得更加露骨。
  “是啊,听周麟说,那冯逐苍的后庭可是紧窒的很,比这姐儿们还销魂。”赵三公子补充道,说罢几个人笑做一团。
  阴阳脸色沉了下来,转头看了身边的芳芳一眼。芳芳见他瞅自己,估摸出是想向她求证,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同意冯逐苍好男色,还是和那个叫周麟的人真的有关系,抑或两者都是。
  “看你身子这般强壮,想那冯逐苍残废之人必定受不住你,你每夜和他几回?他叫床的声音好不好听啊?是你一个人来,还是冯逐苍那园子里的男人都上,啊?哈哈哈哈哈……”几个人越说言语越龌龊,最后哄笑了起来。
  “公子……”芳芳手里被塞进五两银子。她看着阴阳走了出去,转头再看正在哄笑的那几个,心说甭管冯逐苍到底是什么人,那人如此财势想要你们死还不容易,真是自不量力啊……
  “少爷呢?”阴阳一回到竹园就问翠翠。屋子里面没有人。
  “你今天屁股被火烧了?怎么猴儿急猴儿急的。少爷在浴室里面洗澡,柱儿伺候着呢!”翠翠看阴阳一付阴沉的样子,想不出这平日一脸不正经的人也有如此严肃的时候。
  “没有你的事情。”阴阳头也不回地就冲浴室去了。
  当初冯纪堂把竹园给冯逐苍还有一个原因:这竹园里面有温泉。那丛丛翠竹后面有个温泉池,水从地下涌上来,温度比人体高一些,不烫,据说还有药用的功效。本来那池子周围都是花草,后来给冯逐苍住后,那花草都被清除了,池子外面修了竹屋,屋子里面也用竹子做了个池子状的东西,放到温泉池里面,挡了淤泥石子,还能漏进水,一头流进,一头流出。人泡进去很是舒服。冯逐苍腿不好使,他便每天来这里泡上一个时辰,身边放本书或帐本,一边看一边泡温泉休息。柱儿就在旁伺候着。
  “柱儿,你出去,我伺候少爷。”阴阳进了浴室,看柱儿正给冯逐苍擦背。
  “阴阳,你出去啦,今天晚饭时候少爷还找你呢!”柱儿看着阴阳进来忙打招呼。
  冯逐苍看看阴阳的脸色,感觉是有话要说,便吩咐柱儿先出去。
  “有事情么?”冯逐苍放下手里的帐册。
  “我还没有见过你沐浴的样子,今天晚上我帮你擦身吧。”阴阳把外罩和内褂都脱了,就穿着一条白色的内裤,手里拿了柱儿刚刚放下的手巾冲冯逐苍走了过去。
  “使力气、用武功你行,这些勤杂劳务活儿我想你是从来没有做过,柱儿出去了,我自己来吧。”冯逐苍看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追问,想接过阴阳手里的手巾。
  “你老老实实地让我伺候吧!”阴阳没有给他,把手巾洇湿了便往冯逐苍的后背擦去。
  冯逐苍的后背竟然不像他想的那般瘦弱,反而也是结实有力。阴阳的手在上面游走,意识到这个男人很多地方都不想别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当然,这个别人也包括自己。他自己的传闻他自己肯定知道,竹园里的人,像翠翠,肯定也听的比谁都多。可没有人跟自己说过……
  想着想着,阴阳不由自嘲了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当人家的护卫,怎么还指望人家掏心掏肺不成?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仆!
  “你心事重重。”冯逐苍说,阴阳的力气很大,擦到背上他不禁一咧嘴。
  “少爷,对不起!”阴阳把手巾从背上拿下来,往擦过的地方拂上些温泉水。让冯逐苍背靠着竹池的边缘半躺好,一手扶住冯逐苍的肩膀,另一只手开始擦拭身前的皮肤。
  冯逐苍瘫了多年了,可是小腿和常人一样,完全没有萎缩的迹象。冯纪堂从京师请了前朝的御医,每天午饭后都给冯逐苍的腿按摩,平日也常拿药水泡,所以看上去只是像不怎么锻炼的样子,而不是瘫痪。
  冯逐苍平日都是坐着,不过如果他能站起来,想必和自己一般高吧!冯逐苍的身材很好,虽比自己瘦些,可是匀称,皮肤松紧有度。阴阳边想边擦拭着冯逐苍的腿,从小腿到大腿,很缓慢,很小心。如同一个爱财的老头擦拭珍藏古董上的浮灰一样,动作温柔而体贴。
  浴室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阴阳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他摸摸额头,都是汗。再摸摸胸膛上,也都是。他抬头看了眼冯逐苍,冯逐苍正好也抬眼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一撞,阴阳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挪开了。
  咦?自己怎么把目光挪开了?阴阳感觉自己有些奇怪,平定了下心神。继续擦拭冯逐苍的腿,擦到了大腿根部阴阳便停了手,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果、果然没有看错,阴阳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红,那冯逐苍的分身似乎肿胀了起来。
  “你……”阴阳抬头看冯逐苍。
  雾气氤氲中,冯逐苍的面孔也浮上淡红。阴阳平日便觉得冯逐苍很英俊了,此刻,许是冯逐苍泡在温泉中的缘故,那坚毅的嘴唇异样的红润,蓝色的眸子盯着阴阳,让阴阳仿若沉浸在一片幽深海域之中,不可自拔。
  “我说过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那么暧昧的擦拭我的身体,我有反映也是正常的。”冯逐苍开口,声音一如平常,但听在阴阳的耳朵里面,比平日的悠扬又多了一些韵味。
  “我怎么暧昧了,你说!”阴阳把自己的脸移近冯逐苍。他发觉冯逐苍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冯逐苍泡温泉的时候,喜欢放一些有淡雅气味的草叶进去,不像花朵的味道那般浓郁,是很清冽的气味,和皮肤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洁净而清爽。
  一个成熟男子的气息!阴阳不自觉地低头,把鼻子贴近冯逐苍的肩膀,呼吸着那种让他有些着迷的气息,长这么大,阴阳意识到自己第一次为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味道沉迷,那是种带着活力的感觉,奇怪地出现在一个残废的人的身上。
  “你的手现在就很暧昧。”冯逐苍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可是嗓音有些沙哑了。
  阴阳从失神中猛醒,低头,发现刚才自己擦拭冯逐苍大腿的那只手竟然覆上了冯逐苍的分身,还慢慢地抚摸那分身,使那分身变得更硬了。
  “啊,我……”阴阳吓了一跳,马上收回那只手,抬头想解释一下。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冯逐苍比阴阳更早地说出了阴阳想说的话。
  阴阳没有听清冯逐苍在说什么,他眼里只看到冯逐苍的嘴轻轻地张口,然后合拢,然后再张口,然后再合拢……那双幽蓝的眼眸透过雾气望着自己,如夜空下的海面,平静而美丽。阴阳看着冯逐苍这模样,便把自己的头凑了过去。
  吻住了冯逐苍。
  阴阳一只手用力地搂着冯逐苍的肩膀,吻着他,把舌头也伸了进去,挑沾着冯逐苍嘴里的津液,另一只手重又覆上了冯逐苍的分身,上下套弄着。
  冯逐苍想要推开阴阳,可阴阳紧紧搂着冯逐苍,不让冯逐苍的胳膊挪动。他抱着冯逐苍那结实的身躯,让它和自己几近光裸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嗯……唔……啊,啊~~”冯逐苍的分身禁不住阴阳一再揉搓套弄,在那快速摩擦的刺激下,冯逐苍忍耐不住便射了出来。
  “呼……呼……”阴阳放开冯逐苍的嘴唇,喘着粗气,看着冯逐苍的脸。冯逐苍的气息也不均匀,加上刚刚释放了自己的欲望,脸上竟添了一股情欲,眼睛的色泽深沉了下去。
  “周麟是谁?”阴阳冲口而出问了这句话,问完他就想打自己一个嘴巴。问这个问题干什么,自己又不是冯逐苍的老婆,丈夫出外寻花问柳还要捉奸拿双不成?刚刚还一付欲求不满地样子吻了冯逐苍。
  “柱儿,进来,伺候我回去。”冯逐苍听到那个名字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一把推开阴阳,大声喊柱儿。
  柱儿一直在外面候着,听着主子喊他,忙不迭跑进来,给冯逐苍更衣,背着冯逐苍回主屋去了。
  留下一个发呆的阴阳……


  第四章 情事

  阴阳亦步亦趋地跟在冯逐苍等人的后面,今儿冯逐苍是要去烟雨湖边上的奉春楼饭庄谈生意。听翠翠说,这是很大的买卖,客户是两广一带最有势力的陈老板,不到四十岁的壮年男子,把接手的家传事业做的很大。
  冯大在前头开路,冯逐苍被两个仆佣抬着,翠翠紧随其后。
  阴阳一个人像小狗一样被甩在最后。
  自那天在浴室阴阳对冯逐苍做了那些事情,问了那句话以后,冯逐苍便不怎么跟阴阳说话了。翠翠看在眼里,便把阴阳的点心给免了,冯逐苍说了翠翠几句,翠翠委屈地又给端了上来。可冯逐苍还是不怎么理会阴阳。
  我做错什么了?阴阳问自己,亲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生气,显然他可能就是喜欢男色,被我亲了,也没有什么气恼。想到这里,阴阳的心情好了一点,甚至有些飘飘然,似乎如果冯逐苍真的喜欢他,他会感动的五体投地一样。可是后来明显是生气了,那肯定是因为我问了那句话。那个,难道真是冯逐苍的隐痛?……
  陈老板先一步到了奉春楼,要了个临湖的上等雅间等着冯逐苍。他耳目多,消息灵,月余前冯逐苍织成新花色布料的信儿传到他耳朵里,他马上就北上来找冯逐苍,要第一个买到这种布料。
  “陈老板,你是我的老主顾,你来这里理应小弟做东,怎么还劳烦你请客。”冯逐苍一进门便热络地跟陈老板打招呼,陈老板带着手下的人迎在雅间的门口,看到冯逐苍来了,老远地就拱手致意。
  “冯老板客气,虽不是两广,但我也不妨做个东道。冯老板肯赏脸就是老陈我最大的荣幸。”陈老板过来跟在冯逐苍的椅子旁边儿,说话间把冯逐苍让进了里面。
  陈老板坐主位,冯逐苍客位,翠翠和阴阳站在冯逐苍的两旁。阴阳看着陈老板拉着冯逐苍的手就感到不舒服,冯逐苍不管是不是好男色,他也不能这么拉着啊!而且如果他知道冯逐苍好男色,他还这么拉,那不是对冯逐苍……阴阳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睛瞪得跟狼一样,恶狠狠。
  “陈老板真是消息灵通,我上过月才给我爹爹看过新的料子,您就大老远的从那边过来,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一声,小弟我就会办到。”觥筹交错间,冯逐苍跟陈老板寒暄。
  “怎敢,如今放眼冯家上下,除了令尊,在绸缎业最执牛耳的就是冯老板您了。您这般尊贵的人物,我怎能不前来拜会。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客气了,冯老板,您那个料子如果批量生产了,这头一批货可一定得照顾我啊!”陈老板满脸堆笑,亲自给冯逐苍加了块糖醋鱼。
  嘿嘿,这陈老板果然是商行里的老油条了,连冯逐苍喜欢什么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先不说这糖醋鱼,还有那天目笋干、绍兴麻鸭、清汤越鸡、龙井虾仁、南湖蟹粉……都是冯逐苍喜欢吃的,为了这货,真是用心的很。阴阳撇撇嘴,心道,归根结底还是冯逐苍厉害啊!
  “当然,我们的生意都指着陈老板照顾呢!想当初我刚入行,都在起步阶段,大家都冲着冯家别人的生意去了,只有陈老板您照顾我,我大哥抢都抢不走。”冯逐苍慢慢道出那么一段过往,“就冲那一段,我冯逐苍什么时候有了新货,这头一份都是陈老板您的。”冯逐苍说话掷地有声,他做生意一向讲究信誉,也讲究义气,虽说商人重利,可互利之下多个朋友便多条路。
  “嘿嘿,冯家别人也不错,可冯纪堂老爷子什么人物啊,他看好的人怎么会有差!光顾冯老板的生意不也是讨个令尊的好儿吗!我这点小心思被冯公子您这么一说倒成了大人情了。嘿嘿,您冰雪聪明,才华绝世,给我这张老脸贴金了。”陈老板知道冯逐苍什么都明白,也不跟着他含糊,索性说明白了,还显得自己是个爽快人。
  “陈老板谦虚了!”冯逐苍笑着举起酒杯……
  一顿饭下来,生意谈成了,三个月后,第一批货就能出来,陈老板派牢靠的人来,验过后,一手钱,一手货。
  奉春楼门口,陈老板和冯逐苍道别。冯逐苍看陈老板远去后,便让仆佣抬着他回府。
  “啊……这不是冯三少爷吗!”冯逐苍一行刚转身,面前过来几个人。那几个人本是要进奉春楼的,可是看到冯逐苍就都没有进。
  阴阳一看,那开口的正是前些天在桂香坊里面碰到的钱少东。身边有几个没有见过的公子,其中一个穿褐黄色衣衫的公子看了眼冯逐苍,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再看冯逐苍,脸色一片苍白。
  “碰到你从前相好儿的怎么不知道打个招呼呢?冯三少爷您可贵人多忘事啊,想我们周麟当初可没少伺候得您舒舒服服,您怎么下了床就忘了呢?还是……”钱少东看看阴阳,“还是您有了这新欢,就忘了旧人啊!”
  阴阳看着那钱少东的嘴脸,很想上去给他一拳。不多,就一拳,阴阳敢保证面前这个家伙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可是冯逐苍都没有说话,自己有什么理由出手呢?
  “钱少东,听说令尊的事业不错,还想传给钱二公子。”冯逐苍冷冷开口。
  钱少东愣了下,他平日花天酒地大家都知道,父亲不齿他的行径,想把家产交给老二掌管,这个事情可还是没有外人知道啊。他好心痛好心痛,还有什么比剥夺一个爱财之人的财产更令他痛苦的呢?
  “我们当然比不得你冯三少爷,整日忙进忙出,连看我们周麟的时间都没有,周麟一直想着您呢,他说这么些年,就您在床上的姿势最令他难忘。什么时候让我们哥几个也见识一下啊?”看钱少东吃瘪,旁边一个人慢悠悠开口,扯过身边褐黄色衫子的那个男子,想那男子便是周麟。
  “放肆,我们少爷也是你们这样的人谈论的?”翠翠不等冯逐苍说话,便上前骂道。冯逐苍对她而言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无论冯逐苍喜欢什么,她都认为是对的,“冯逐苍”这三个字就是“正确完美”的化身。
  “原来冯逐苍男女通吃啊!”钱少东阴恻恻一笑,“被男人上他还行,上女人他恐怕不行吧?他肯定无法满足你,不如来我这里伺候我吧!”说罢上前一步,要摸翠翠的脸。
  钱少东手还没有碰到翠翠,就被阴阳一巴掌打掉了。
  阴阳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握在手中,再次张开的时候,那石头碎成了一堆小块儿。
  “我再听到你说什么我不喜欢的话,你的下场就是如此。”阴阳用了三分力,估摸这点儿也就够威胁这家伙了。“还是,你喜欢我们少爷在商场上打压你家,让你爹爹把你逐出家门、流落街头好啊?”阴阳没有经过冯逐苍的同意,擅自补充了一句。
   “你……”钱少东看冯逐苍在阴阳身后点点头,知道阴阳是说出了冯逐苍的心里话。
  “不要理会他们了,我们走。”冯逐苍跟翠翠和阴阳说。那两个人替他抢白了钱少东几句,他也不以为意,这个钱家的小子三番两次惹他,要不是看在他爹是个老实商人的份儿上,他早就让他家败人亡了。
  “逐苍……”冯逐苍一行刚刚起步,却听那个周麟唤了一声。
  阴阳看冯逐苍身子微微颤抖,摆手让仆佣停下脚步。
  “过去了,我也不计较,你好自为之。”冯逐苍没有回头,说了那句话,估计那叫周麟的是听到了,便又一摆手,让仆佣把他抬走了……
  从奉春楼回来后,冯逐苍就把自己关在竹园,好几天没有出门。阴阳还听柱儿说,冯逐苍在浴室里面也不看帐本了,而是常常发呆,盯着一池的温泉感叹些什么,都是文绉绉的词语,他也听不懂,但是感觉是挺伤感一些话。
  翠翠看主子的脸色不好,不敢像平日那么多话,每天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回自己的院子,冯逐苍不叫,也不出现。这样一来,每天面对冯逐苍时间最长的反而是阴阳。冯逐苍不出门,他也不能出门,没有多少事情做,就一个人在院子里面练功,进了屋子便翻看冯逐苍收藏的书,或者是看着冯逐苍想事情。
  每天大眼瞪小眼。
  “你和那个周麟到底怎么回事?”阴阳半夜睡不着,忍不住了心里的烦闷,跑进冯逐苍的内室。
  虽然冯逐苍的感情和自己没有关系,而且自己也不是个随便管人家闲事的人,可看着冯逐苍脸上那从没有见过的忧郁,阴阳心里面就不舒服。冯逐苍这么优秀、这么高雅、这么俊美、这么才华横溢的人物怎么可以为一个那样的男人伤心呢?那个周麟一看就不怎么样,要什么没有什么,武功、才学、容貌、体格……只要说得出的哪个比自己强?冯逐苍喜欢男人也应该喜欢自己这样的才对嘛……阴阳罕有的粗线条神经就这么出现了,自己还浑然不觉。
  “你不老实睡觉,跑进来干什么?”虽已夜深,但冯逐苍也没有睡,他很清醒,看着阴阳只是腰间围了块床单就跑进屋里,还掀起自己的床帘,冯逐苍一皱眉。
  “这些天看你这样,我心里面不爽快,想你给我解释。咦?你也有裸睡的习惯啊!”阴阳很没有分寸地挤上冯逐苍的床。掀起冯逐苍的被子往里面钻,然后发现冯逐苍什么也没有穿。
  “你这是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冯逐苍一向对阴阳很好,对他也少用奴仆之类的字眼称呼,可是这个样子也太离谱了!冯逐苍不禁想起那天浴室里面的事情,脸上微微泛出一抹微红。
  “你不当我是护卫,不告诉我你的事情,我怎么保护你啊!你还怪我。”阴阳拉下腰间的床单撇到了地上,又一把搂着冯逐苍的肩。
  “你……”冯逐苍一下子被阴阳的胡搅蛮缠给噎住了。
  “我什么?嗯?”阴阳贴着冯逐苍的身体,感觉自己身上、脸上都有些热。冯逐苍的皮肤手感真好,难道是有西域血统的原因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冯逐苍被阴阳的上下其手弄得有些火气上来了。阴阳这些天不对劲儿他也能看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阴阳不是好男色之人,那他这样对自己算是怎么回事情。
  “我也不知道……”阴阳翻身趴在冯逐苍的身上,低头看冯逐苍那幽蓝的眼眸说道阴阳的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来是看翠翠他们如此推崇冯逐苍,他很不以为然,觉得夸大其词,可是这些日子跟着冯逐苍跑进跑出,他竟然也有了那种想法。这冯逐苍乃是天下少有的人物。无论站在什么地方,哪怕是不开口,光那神韵也都能让他鹤立鸡群。以致自己后来每次看到他,就觉得自己的目光无法移开。就想那么盯着他瞧,怎么瞧也瞧不够……
  “我真的不知道……”阴阳沉默一会儿,便又开口。他一只胳膊撑着自己身体,另一只搂着冯逐苍的肩膀,深深吻了下去。
  “……唔……”冯逐苍感觉自己像要窒息了一样,阴阳的吻接连而至,那湿碎而深入的吻让冯逐苍沉浸在一种暧昧而狂乱的气氛里。
  “啊……不要,不要碰那里。”冯逐苍的分身忽然被阴阳含在口中,他不由喘着粗气,用手抱住阴阳的头,想把他拉开。
  “你会想要的!”阴阳把住冯逐苍的双手,将他的双手固定在身体两侧,接着用自己的舌头舔弄着那分身的前端,在上面画着小圈儿,不一会儿的光景,冯逐苍的分身就变得热烫,如铁一般硬了起来,不断抽搐。虽然阴阳从来没有跟男人做过,但是他也看过不少男子之间的风月文章和春宫图鉴,这第一次做,倒也是像模像样。
  “嗯,啊……”冯逐苍被勃起的快感包围着,加上阴阳又把他的硬物含进了嘴里,他不由呻吟出声。
  阴阳把冯逐苍的阳具含进口里面,转着舔弄,让那硬物在口中吞吞吐吐,惹得冯逐苍呻吟连连。最后阴阳竟然含着了那硬物,收紧口腔,那么用力一吸,冯逐苍本就感觉一股紧紧的热力包裹着阳物,此刻再加上一股吸吮的力量,不由狂叫一声,把那精液射在了阴阳的口腔里。
  “你,你……”冯逐苍满脸红烫,看着阴阳也是一脸情欲地把脸凑向自己,嘴角还残留着刚才自己喷射的体液。
  “我忍不住了。”阴阳抱住冯逐苍,用手抚摸冯逐苍身体的其他地方,经过刚才的释放,冯逐苍浑身发热,身子软软的,阴阳摸着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你……”冯逐苍刚开口,那唇便被又阴阳用嘴堵上,阴阳热热的舌头就伸进了冯逐苍的口中和冯逐苍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直到冯逐苍气喘吁吁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阴阳才放开了他的嘴。
  “我忍不住了。”阴阳还是那句话,他感到下半身的家伙已经硬得不行了,叫嚣着要冲进一个暖热的地方,而那和他赤裸相偎的冯逐苍也感到了他下半身强烈的变化。
  “不要……啊……”冯逐苍被阴阳翻过身趴卧在床上,双腿被撑得大开,那羞耻的姿势让冯逐苍不断的扭动身体想要摆脱阴阳的钳制。
  “不要动,会疼。”阴阳告诫冯逐苍,边说边拿了床上的枕头垫在他的腰下,正好使他的臀部抬高。阴阳分开冯逐苍的双股,看着那菊穴的褶皱一开一合。阴阳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面全是熊熊的火焰,很久没有碰女人,他体内的欲望一直积压着。
  “你放开我!”冯逐苍在阴阳的抚弄下声音变得嘶哑,低低的叫着。
  “你忍着点儿吧。”阴阳把自己粗大硬物顶端上分泌出的液体涂满了整个阳具,顶在了冯逐苍的穴口。冯逐苍感到那硬物如铁,粗壮灼热,怕是捅了进来,后庭便会破裂。
  “你……啊,啊……嗄,好疼。”冯逐苍感觉阴阳的腰一沉,那硬杵就挤了个头进来,穴口被撑开,似乎有些撕裂。
  阴阳看到自己进去了一些,那紧窒的窄穴更加刺激了他的欲望,不顾冯逐苍的疼痛,他用力一刺,插进了冯逐苍的后穴。
  “唔,嗄~~”冯逐苍感到自己后庭裂了开来,血水慢慢从后庭流淌到床铺上。
  “忍着点儿。”阴阳低头,亲吻冯逐苍的脊背,感觉到冯逐苍有些放松后就开始前后移动自己的分身,摩擦着那窄窄的内壁,随着硬杵的进出,血不停地滴落。
  冯逐苍发觉阴阳的肉棍在体内有些涨大,那抽插的剧痛已经让他的神经麻木,反而生出几分酥麻的感觉,腰部也不由随着阴阳的动作摇摆。
  “他娘的,你好紧,夹得我好爽。”阴阳低头吻着冯逐苍的脖颈,用牙齿咬着他的耳垂,听冯逐苍从口中溢出微弱的呻吟。
  “叫得大声一点儿!”阴阳直起身,挺直腰杆大力的进出,身体和冯逐苍的后股发出肉体撞击的声音,那声音让阴阳的动作变得疯狂,加大晃动的幅度,更加快速地在冯逐苍体内抽送,摩擦着冯逐苍那狭小的后庭。
  冯逐苍发觉自己的身体对痛感越来越没有知觉了,反而是摩擦中产生的那种快感掌控了他的神经……
  冯逐苍只听背后阴阳一声低吼,一股热流就喷射在自己体内,接着慢慢退了出去,那发软的硬物湿漉漉地从自己体内抽出,带着白浊的液体和血。
  “呼……呼……”阴阳趴在冯逐苍的身上,吻了冯逐苍的唇一下,就翻身把自己的重量给移开了。
  “男人果然比女人要销魂。”阴阳仰躺在床榻上,把冯逐苍的身体扳过来,搂着冯逐苍的肩膀,顺手到冯逐苍的股间一摸,发现那穴口还在淌着血,便用手指撑开,让精液和血都流出来。
  “你以前没有和男人做过?”冯逐苍看着阴阳跳下床,过了一会儿拿了盒碧绿色的药膏回来。
  “没有,都是和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最便宜的是肮脏小巷里面的暗娼,最贵的是青楼的头牌,根据我当时的有钱程度而定。”阴阳老实地回答,把那本来是疗伤的药膏涂在手上,然后伸进冯逐苍的菊穴,把那清凉的药膏涂在内壁上。冯逐苍的后庭有手指进入,不由微微一僵。
  “想再来一次么?”阴阳看着冯逐苍有些硬了的分身,再低头看看自己的下身,也开始肿胀起来。
  “你像是发情的狼。”冯逐苍拂开阴阳握住自己分身的手,那后庭还在隐隐作痛,跟阳物的微微勃起正好形成一个滑稽的对比。
  “可惜我功夫不行,还不能让你大声的呻吟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阴阳涂完药膏就挨着冯逐苍躺下,搂着冯逐苍,轻轻的抚摸他的身体。
  “不会有以后了,今天的事情过了就算了,谁也不要当回事情了。”冯逐苍没有拒绝阴阳的抚摸,还把头侧向阴阳的肩,靠着阴阳,抬头看着床顶。
  “你想都不要想,你把我的瘾给勾上来了,我和女人都没有这么干过,你要是不让我和你做,我以后也找不到和你一般让我沉醉的女人,最终导致我跟宫里面的太监一样——有心无力,那可怎么办!你必须对我负责,你知道么!”阴阳再次耍无赖,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红,长这么大,自己从来都是条汉子,说一不二,言出必行,怎么就在冯逐苍面前变成这个样子了,跟个女人家一样。
  “……”冯逐苍再次沉默了。他从前只知道阴阳是条汉子,可没有想到阴阳竟有这么一面,很出乎意料。好像自从知道周麟那个人以后,阴阳就不对了。整天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追问那个周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刚才跳到自己床上的本意也是要问那个事情,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你和那个周麟到底怎么回事?”果然,阴阳又开口问了同样的问题。冯逐苍不由一阵头疼,看来不说给他听的话,每夜他都会跳上自己的床问这个问题,而演变到最后就会变成自己和他的火热缠绵。
  “不要问了,我讲给你听。”冯逐苍这些年来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奈。
  “嗯,好。”阴阳很满意这个回答,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侧躺着,可以看着冯逐苍,还顺便在冯逐苍的身上上下其手。
  “那是我父亲刚决定分给我家产的那一年。冯家里面上上下下都有忌妒的人。”冯逐苍回想当年,还真是艰难险阻。“我开始没有动静儿一方面是因为我派了人去四处找纹样师傅,另一方面也是养精蓄锐,到了关键时候放手一博。”
  “有只鸟,三年来不飞也不叫。”阴阳插嘴,他想起了那个故事。
  “对,我也是那个意思,所以,在一切没有准备好前,我隐忍着。”冯逐苍点点头,接着道“可是,他们不仅打压我的生意,最后也开始在我身上动了脑筋。我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爹爹说如果我把这些都赔进去,那剩余家产也有我一份。那些人怕我继承家产,便想出了一条计谋。”
  “哼哼,是不是找个男人勾引你,让你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最后无后,这家产挣得再大也还是归他们啊?”阴阳在外闯荡这些年,冯逐苍刚透个气儿,他就估摸出这里面有什么了。
  “呵呵,说你笨还是说你聪明呢?你总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冯逐苍笑道,他喜欢聪明人,因为说话很省事,阴阳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平日里可能会偶尔面露呆滞。“他们从相公馆请了头牌的人,就是周麟。给他钱,让他伪装成客商来和我谈生意。我那时候生意惨淡,便对周麟这个给我生意的人很有好感。我那个时候因为病痛和生意的原因,一直对女人没有过多的想法,所以在那方面男女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太多区别,加上周麟谈吐文质彬彬,在琴棋书画上也都有一定的造诣,在他刻意的追求下,我没有过多久便倾心于他。”冯逐苍想到当年的那一段情事,心里还是有些落寞。
  “哼哼,他有那些本事还不是因为他是相公馆出身的,本就靠那个吃饭,有什么希奇。像我这种习武之人,那琴棋书画都精通才值得世人赞扬。逐苍,改天给你听听我弹琴的本事。”阴阳听着又开始忿忿不平,那种市井之辈的雕虫小技怎么能和自己比呢,最可恨地那点儿好竟然博得冯逐苍的喜欢,可见冯逐苍从前在冯家的生活是很惨的……想到这里,阴阳不由抱紧了冯逐苍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冯逐苍不知道阴阳在想什么,就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倒还真的符合他的名字。“我那个时候经常和他在一起外出冶游,聊一些生活琐事……无所事事地过了几个月。后来父亲过来看我,看到我和周麟在屋子里面,准确地说,是在床上。”冯逐苍说道这里,苦笑了一下。“他什么也没有说便出去了。结果过了半个月,他派人给我送过来一封信,里面都是关于周麟的调查。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一切。我派人跟踪周麟,在他和我四弟接触的时候跟过去撞了正着。自那后,我便把周麟赶了出去,而关于我和相公馆的头牌这段事情也被冯家的人给散播出去,那些无赖之徒也被他们收买,四处,包括当着我的面儿谈论此事。”
  “哼哼,你也不是生来就很厉害啊!”阴阳撇嘴,感觉这点事情冯逐苍开始怎么就看不明白,果然人是一迷恋上别人聪明程度就会降低。
  “不吃一堑,怎长一智。我也是从那以后,才开始在各个方面都特别的谨慎。”冯逐苍回想当年四面楚歌的感觉,不由摇了摇头。
  “那怎么放心我做你的护卫,绝不只是因为我救了你的缘故吧。还让我……那个……上了你的床。”阴阳问道,发现自己提到上床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啊,刚才冯逐苍的给自己的感觉好棒!
  “你以后会知道的。我是指前者,后面的问题是你自己过来的,怎么到来问我,难道我能把你扔出去不成?”冯逐苍讽刺了阴阳一句,意思是我是被你强迫的。
  “喂,少爷你也乐在其中啊!还有,你竟然跟我卖关子!”阴阳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卖关子怎样,呵呵。”冯逐苍看着阴阳有些抓狂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阴阳平日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心如细发,只是在自己的事情上糊涂,也许……不想也罢,最近那些人又有了新的动静儿。这,真是多事之秋……


  第五章 暗杀

  阴阳拿了这个月的工钱,到了傍晚,就跑去街上夜市买零嘴儿。本来他在竹园吃的点心已经够多的了,但是有一样儿,他想吃可是还没有,可能冯逐苍没有想到,他也不好意思冲冯逐苍要,只好自己去买。
  “喏,这种刚炒的。”阴阳递过四十个铜钱给卖炒货的小老板,指了指那葵花子,又指了指西瓜子,又指了指南瓜子,又指了指倭瓜子……一圈儿下来,怀里面就大包小包地揣了一堆。
  “嗯,不错,不错。”阴阳一边吃一边在街上溜达。在竹园,每天都有各种的点心,他吃得很开心,但是冯逐苍以为他只喜欢点心,其实错了,阴阳喜欢所有的零嘴儿。这是他常年浪迹江湖的习惯,经常吃饭不定时,而且有些时候不方便吃饭,所以长时间下来,便习惯吃一些方便的小吃、点心、零嘴什么的,到了后来,越吃越爱,欲罢不能。
  冯逐苍自从那天被阴阳半强迫的“上”了后,便把阴阳撵到翠翠她们那个院子去了。说是最近比较平静,也没有什么事情,阴阳可以暂时不用和住他一个屋子了。阴阳也不好跟翠翠解释说根本不是那样子,事实是自己对冯逐苍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情才如何如何。
  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阴阳有仰天长啸的冲动,其实事实到后来跟“你情我愿”差不多性质嘛!冯逐苍,哦,不,现在在没有别人的场合,他都是叫他逐苍的,很亲切不是吗?逐苍太狠心了,想自己和他那番抵死缠绵后怎么还能对别人产生兴趣呢?他还不让自己碰,根本就是变相的让自己当和尚,搞不好禁欲久了,自己就会丧失兴趣!逐苍啊逐苍,你可真是害死我也~~~阴阳心里大叫,学了个戏台上的动作,不料一转身撞上一个女子。
  “啊,好疼。”那个女子被阴阳撞得坐在了地上,阴阳见势忙上前扶起了那个女子。
  “咦,是你!”阴阳扶起女子一看,正是桂香坊的芳芳姑娘。
  “公子怎么如此客气,还尊我为长辈。”芳芳起身,看到是那天没有做便跑掉的阴阳,便打趣他。
  “芳芳姑娘油嘴滑舌啊,呵呵,来,我刚买的零嘴儿。”阴阳把怀里面的东西递过去,也不管周围人怪异的眼光,跟芳芳攀谈起来。
  “您怎么都不上门呢?芳芳我好想您呢!”芳芳也不客气,挎起阴阳的胳膊,拿着瓜子磕了起来,两个人边吃边说边往前走。
  “去湖边吧,今天听说有舞狮子的,正好我这几天不方便接客,难得休息这么几天,想走走了。”芳芳跟阴阳说。
  “好,我也是很闲,我就陪芳芳姑娘去,要是谁欺负芳芳姑娘,我就饶不了他。”阴阳嘻嘻笑着,他觉得芳芳人不错,这些年碰过的青楼女子中,芳芳是少有的爽快性子,不仅懂得场面,还透着一股温情。
  “你怎么还闲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威胁钱少东,为了冯三少爷,嘻嘻,我们这种地方都传遍了,相公馆里面的人也说,周麟当初要是早跟冯逐苍坦白,冯逐苍说不定会原谅他,如今他不早就不用伺候别人了。那冯逐苍可是天下第一的男子,虽然腿不好。”芳芳看阴阳那天一脸阴沉就冲出去了,便估摸这阴阳和冯逐苍的关系确实有几分暧昧。
  “呵呵,他坦白冯逐苍也不会看上他,他那种人怎么配得上冯逐苍。”阴阳不以为忏,倒是很开心的听芳芳说那些,既然大家都知道他威胁过钱少东,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就没有多少人敢在冯逐苍面前大放厥词了。
  “你是说你能配上,嘻嘻,倒还挺有意思,你到底是不是和冯三少有那种关系啊?我猜是的啊,即使那个时候不是,至少现在也是了,不然你的脸上怎么这么春风得意,还半喜半忧的,肯定是冯三少爷不满意你的表现,不让你上他的床了。”芳芳很得意自己的看法,压低了声音跟阴阳咬耳朵说道。
  “……”阴阳沉默,发现自己的心情起伏怎么这么明显,连外人都能看出来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了,少爷就是少爷,我不过是尽本份。”阴阳否认,一脸正色。
  “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我估计你是沦陷在冯三少爷的网里面了。想他虽然腿有残疾,可是模样和家世都是一流的啊,这城里面的姑娘想嫁他的多得是,即使知道他好男色后也没有减少。你当心吧。”芳芳吃着阴阳买的零嘴儿,不免想为阴阳尽一份心力,便语重心长地开导他。
  “呵呵,真的不像你想到的那样,快走吧,要不然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阴阳再一次坚决否认,拉着芳芳向舞狮子的地点走去……
  湖边的舞狮很好看,阴阳看得高兴,加上和芳芳一聊,心情就更不错了,快三更天的时候才回到竹园。一进竹园就看到翠翠哭着跑过来,破口便骂。
  “你死什么地方去了,给你吃的你吃,给你钱你拿,怎么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在,公子……”翠翠刚说完便看阴阳脸色一沉冲冯逐苍住的里院飞身过去,那轻功十分高明,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逐苍!”阴阳人刚到门口便大喊,冲进了冯逐苍的内室,看到地上一滩血,那冯逐苍躺在床上,旁边冯大站着,手里面捧着一碗汤,冯逐苍的爹——冯纪堂在床边坐着。
  “你怎么样?出了什么事情?”阴阳看冯逐苍闭着眼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冯纪堂不冯纪堂的,他冲上去单膝跪在床边,用手轻轻搂着冯逐苍的头。
  “你怎么一回来就跟马蜂一样嗡嗡!”冯逐苍睁开眼睛,说了阴阳一句,自从那天被阴阳“强”了后,他跟阴阳说话的时候不似从前那么温和,戏耍的成分多了一些。
  “啊!你没有事情么?那翠翠哭什么?那地上的血怎么回事情?那屋里的人的脸上怎么好像跟死了人一样?那你为何还躺在床上?那你怎么还闭着眼睛?那……”阴阳看冯逐苍没有事情便送了口气,随后问了一堆问题压在冯逐苍身上。
  “你婆婆妈妈的跟乌鸦一样。翠翠哭是因为出事情了,地上的血不是我的,这屋子是死了人,我躺在床上是因为现在是睡觉的时间,闭着眼睛是你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合上眼睛。”冯逐苍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阴阳。
  “那……”阴阳看了眼染血的地面,又看了看冯大和冯纪堂。
  “柱儿死了。”冯大开口。“他刚服侍少爷就寝,便从外面冲进来个蒙面人,要杀少爷,柱儿一心护主,便遭了毒手。幸好少爷喊人的时候我们仆佣房的都在,便冲过来,那蒙面人见少爷喊人,听得我们脚步声传来便逃走了。我们来晚了,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你雇得好护卫。”冯纪堂在旁边冷冷开口。
  “……”阴阳说不出话来。这本就是自己的错,自己应该时刻守在冯逐苍的旁边,本来今天是谁也不应该有事情的,如果自己在的话。
  “爹,算了,今天是他发工钱的日子,出去也是我允许的。今天那蒙面人来我看也定不是突然的。想是我被您内定要执掌冯家所有产业这事情露了出去。那些忌妒我的,那些觊觎我将要在冯家掌权的人想先下手。”冯逐苍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让你执掌有何不对,我过两年便要退隐了,这些年奔波四海之内,也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冯纪堂感叹,随后瞅了阴阳一眼,神情是明显不放心阴阳这个人。
  “爹,他是我的护卫,不会有异心的,您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离开我身边了,他以后随身伺候我,护卫我。”冯逐苍放心阴阳,那话说得阴阳心头一阵暖意。
  “你做事情,我还是放心的。”冯纪堂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冯逐苍的意见。“你先休息吧,我回松园去了。我明天派人给你送些补品过来,你也受惊了。”
  “谢谢爹,冯大,替我送爹出园。”冯逐苍跟冯大示意,冯大就关了屋门,伺候冯纪堂出去了……
  “以后你替柱儿伺候我吧,别人我也不放心。”冯逐苍又合上眼睛,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倒出一个人的空位置给阴阳。
  阴阳躺在冯逐苍身边,觉得今天的事情真是出乎意料。要是冯逐苍没有喊人,或者大家都跟自己一样不在,那他岂不是危险了,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我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再也不随便出去跑了,每天伺候你洗漱,不让任何你不喜欢或者不喜欢你的人靠近你。”阴阳搂着冯逐苍,把头埋在冯逐苍的肩膀,觉得心里一阵缩紧,好怕失去冯逐苍啊!
  “白痴!”冯逐苍看了看阴阳埋在肩膀处的头颅,用手拍了拍他……
  柱儿死了,翠翠挺伤心的,在一起伺候冯逐苍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是有感情的。如今为了护主身亡,倒也算是尽忠了。她眼眶红了好几天,每次阴阳看到她都要递过去一块手巾。
  “翠翠,不要伤心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你要打起精神,帮我办好。”冯逐苍吃罢午饭,便让翠翠把所有的帐本都放在一个箱子里面,用铁锁锁上。
  “少爷您吩咐。”翠翠小心地把帐本都摞好。
  冯逐苍的帐本有个很特别的地方:有一半都是波斯文写的。而且还不是按照帐本儿算,而是任何一笔帐都是一半中原文字,一半波斯文字写成。这样即使懂波斯语的人看起来也很费事。
  “这箱子你给我抬到织纺去。你亲自过去,找身强力壮的人给我彻夜看好了。钥匙我随身携带。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冯逐苍慢慢吩咐翠翠,一一嘱托好了后又跟冯大说“我和爹商量了,这次看是有人真的要下手了。我要出去躲一段日子,等风平浪静一些再回来。生意先给爹爹掌握,这竹园就交给你了,我走了大家也都安全,不然出来事情,又要枉死人的。”
  “伺候、保护少爷是小的们的职责。少爷言重了,奴才们受不起啊!您这身子骨,单独上路,我们都没有随伺在侧,怎么放心得下。”冯大老泪纵横,跪下来跟冯逐苍磕头。
  “有阴阳在,你们无需挂怀。他能保护我,而且就我们两个人,也方便走路。”冯逐苍安慰冯大。
  “翠翠,冯大,你们放心吧!”阴阳也安慰他们……
  冯逐苍花了三天把手下的生意和杂事安排好了,便买了辆马车,让阴阳做车夫打扮,两个人带了些银票和干粮上路,沿着浙西慢慢走。按照冯逐苍的提议,是要往岭南去。
  阳关道上,阴阳赶着马车,鞭子一摇一晃,也不逼着马儿走快。冯逐苍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面。那马车他挑大的买的,外表简陋,都是粗布油纸的顶侧,颜色也粗俗,连个花纹都没有,可里面很舒适,软软的榻和靠背,可以足够两个人并排躺下,身边还可以放东西,这样晚上没有遇到客栈,阴阳也可以不用露宿。
  “你长这么大,很少出远门吧?”阴阳刚问了一句,就反应过来自己犯傻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十六岁前的那十年都是四处求医。那个时候也走过不少地方吧,怎么没有作用?”
  “你总是念念不忘你问过的问题。我说过是怪病治不好,你还不信。”冯逐苍挑开帘子,靠着马车门的檐儿。自从接手那部分家业后,他就没有出过远门了。平日里面事情也多,既便出去赏春、观景儿,也是悠闲个一两天便算,像这般接连数日都无所事事的放松生活是没有的。
  “信才有鬼,你当我傻子吗?那个时候不方便说,这个时候也不方便?你疑心我,这真让我伤心。逐苍啊逐苍,你好狠的心……”阴阳回头瞧了冯逐苍一眼,想学个委屈的腔调儿,结果看冯逐苍笑吟吟地瞅着他,不由也笑了出来。
  “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讲给你听。”冯逐苍一笑,阴阳便往后坐了些,也靠着马车门,正好是冯逐苍的旁边,听冯逐苍讲那些过去了的事情。
  “我六岁那年母亲死了,我也病了。不过都不是偶然,是有人预谋的。”冯逐苍叹了口气,那些事情虽然过去很久,可母亲的死时的面容还能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别伤心了,挖这种往事虽然让你伤心,但是能分析出问题来。”阴阳一只手握住冯逐苍的手,用了一下力。
  “知道为什么我们出事吗?”冯逐苍被阴阳一说,心情也好了些。
  “你母亲是波斯人,听说那里的女性很高大、白皙,眼睛深邃。现在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母亲是绝世的美人,你父亲定然很是宠爱她。这么大的家业,你爹他偏爱了任何一个都容易出事情。”阴阳听着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那些人是谁?用的什么方法?”
  “是谁不确定,可能是冯家大太太,可能是爹其他的妾室,也可能是旁系的亲戚……母亲刚到中原,因为水土和气候的原因,经常生病,所以爹爹便请了医生开了补身体的方子给她。生了我后,我体质也很虚弱,爹爹也每天让人给我炖补品。”
  “明白了,下毒对吧!慢性的毒药,弄得跟自然死亡一样。”阴阳撇嘴,觉得这个阴谋很没有创意,过于老套。如果是自己去玩儿阴谋害人,一定比这个好很多。不过为了照顾到冯逐苍的心情,还是不发表那种意见吧。
  “什么事情说给你听都没有成就感,你猜的很对。”冯逐苍表情严肃起来。“是慢性毒药。等到母亲毒发的时候已经救不及了。大夫说是心脉衰竭,估计是水土所致。爹爹不信,秘密地又请了远处的名医来看,才知道是可能有人下毒。”冯逐苍想到这里,眼眶有些红了。“母亲就那么死了,出殡后不满一个月,我也生病,全身不能动。父亲找人给我医治,算是及时,保了命,可是我的膝盖以下,再也没有了知觉。”
  “那就是说,这腿废掉的原因是因为毒了。”阴阳忽然拉住了马,转头看冯逐苍。“毒怎么清除不了呢?”
  “这毒听爹爹请来的名医说是奇毒,他们都没有见过。”冯逐苍摇摇头。
  “都是他娘的庸医!”阴阳忍不住骂了一句,定睛看冯逐苍“如果医生不明白,我觉得就是江湖上的毒,应该找江湖人来解。”
  “爹爹找了。以他的财势,黑道白道的人都请过,可是还是没有用。”冯逐苍苦笑,摸着自己的腿。
  “所以都是他娘的庸医。”阴阳火儿大,“天下有病的人都给耽误了。”
  “你干什么?”冯逐苍看阴阳在岔路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走,感到奇怪。
  “不去岭南逛了,去蜀中。”阴阳恨恨地答道。
  “你想去蜀中药家?”冯逐苍猜出了阴阳的意图。那蜀中药家能炼制天下少有的奇毒,解毒更是无人能及,连自己这个行商之人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头。可惜那蜀中药家厉害的解毒高手罕少出江湖,既便有人在江湖行走,也不暴露行藏,绝少给人治病,而那些常在江湖出没的药家的人也都不是品德入流之辈。因为这么个原因,许多有势力的人物为了求得一药方,无不用尽其极,给蜀中药家惹了不少麻烦。蜀中药家为了避免上门求治的病患惹是生非,索性在数十年前把家给毁掉,隐去了踪迹,自那以后,蜀中药家四个字几乎就跟传说划了等号。
  “狗屁,蜀中药家算什么。”阴阳今天听了冯逐苍的事情后,脾气上来了,骂不绝口。“我找的是另一个人,他的一个手指头都比蜀中药家全家都贵。容貌俊逸不凡,武功绝顶盖世……总之,他如果出江湖,在江湖上能赢得的地位和你在商道上的地位绝对不相上下。”阴阳提了一个人,满脸的憧憬。
  “什么人呢?”冯逐苍很少发现阴阳有这么样的表情,上次见是什么时候来着?哦,对了,是听到自己整顿织纺的事情,还有和福建的商户谈生意,还有……还有就是在床上瞅着自己。那个人是怎样的,竟然让阴阳如此夸赞?
  “能找到的话再告诉你!”阴阳嘿嘿一笑,扬鞭打马,奔着蜀地去了……
  从浙西到蜀中,阴阳和冯逐苍都是挑小道儿走。阴阳很谨慎,看左近有没有人跟踪他们或者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情况。从遇到冯逐苍到这次远行,冯逐苍已经两次遇刺了,死了个贴身的小厮,看来那些不知名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计划,这以后的日子里面可是必须小心提防。
  到了蜀中,阴阳没有住客栈,反而去找了个小门小院儿的人家,租了这家后面的小院子。每天自己上街买了东西,回来做给冯逐苍吃。
  “看不出你做饭的手艺还挺好嘛!”冯逐苍尝了尝那道鱼香八炸鸡,点点头,这菜咸淡适中,口感甚佳。
  “嘿嘿,我原来对吃这个事情是没有研究的,不过我后来结识了一个朋友。他非常擅于吃喝,对天下的美食都有很深的研究。”阴阳受到冯逐苍的称赞,心里面不自主地开了朵小小的花儿。“以后我介绍给你认识。让他给你掌勺一次,他虽然不轻易给别人做菜,但和我是过命的兄弟,有求必应。”
  “是那个你要请了来给我治病的那位?”冯逐苍又尝了口“龙抄手”。
  “呵呵,不是,我要给你请了来治病的那个可不是一般人,他和你一样,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阴阳提到那个人,眼睛又开始闪闪发光,满脸的钦佩之情。
  “你和他也……”冯逐苍听到他总是把自己和那个人相提并论,便想到了那层事情。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和男人做过啊,你想啊,除了你,还有谁能看上我。”阴阳嬉皮笑脸地坐在冯逐苍旁边,搂着冯逐苍的腰,看他吃饭。
  样子好优雅啊!阴阳感叹。
  “你什么时候能对自以为是这个毛病有所反省?”冯逐苍皱皱眉,倒也没有挣扎,便让阴阳搂着他了。
  “不是自以为是,是清醒的自我认识。”阴阳嘿嘿一笑,看冯逐苍咬了口玻璃烧麦便叫道“给我也吃一口。”说罢把嘴凑上去,咬了露在冯逐苍嘴外面的半个烧麦,那唇碰到了冯逐苍的唇,阴阳就势便吻了下去……
  阴阳每夜都去外面溜达,说是找那个人,可是找了十余天都没有那个人的踪影。
  冯逐苍在房间里面等,估计阴阳今夜又得过了四更才能回来。等到四更二点的时候,果然就听门吱呀一声儿,阴阳拉着一张脸,很疲惫地走了进来。
  “这么跑很累,不如你休息几天吧,我这腿也不急于一时。”冯逐苍看着阴阳懊恼的样子,心里增了几分暖意。
  “你知不知道。凡是高人都是神出鬼没。”阴阳跟冯逐苍解释自己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原因,与其说安慰冯逐苍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这几天阴阳费了很大的事儿,却连那个人的影子也没有捞到。当初他明明说常住蜀中的啊!
  “知道,所以你不要急。”冯逐苍看阴阳过了伺候自己梳洗,看着那汗就从阴阳的额头上滑落。想那阴阳也是习武之人,累成这个样子,可见事情的难度。
  “啊……你不要……唔……”阴阳趁给冯逐苍擦身子的时候上下其手,还用嘴堵住了冯逐苍的嘴,与他唇舌交缠。冯逐苍躲也没处躲,被他捉住了分身,一阵揉搓套弄后,便射出了体液。
  “说不定不是你找不到那个人,而是那个人不愿意见你。定是你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比较下流的表情,让他觉得你很龌龊,很无耻,很卑鄙,很肮脏……”冯逐苍推开阴阳气喘吁吁地说道,他的脸因为刚刚释放出情欲而泛红。
  阴阳嘻嘻一笑,刚要开口便凝了神,“呼”地一声把手边的脸盆撇了出去,砸窗而出,落在院子的地上发出铜器和青石板接吻的声音。
  “阁下是哪一位?”阴阳一脸肃穆。刚才听得外面有人便猛然出手,可是竟然一点都没有打上,看来来人不简单啊。
  冯逐苍也一愣,不过他愣的不是因为有陌生人来,他是想如果那个人来了一会儿了,不就听到刚才自己被阴阳抚弄难忍而发出的声音了吗?哦,这真让人不好意思。冯逐苍面皮微红。好在阴阳已经把他伺候上床躺着了,他便用被蒙了头。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大概就是指我和这位公子对阴阳你的看法吧。”门被推开了,外面大摇大摆地进来一个人。
  “啊!你来了!”阴阳看见此人,竟然激动得不行了。
  “唔……”冯逐苍听着阴阳的语调,也掀开被子定睛看那个人。
  白衣胜雪、俊逸非凡、面若冰霜、目光深邃、貌美如花……冯逐苍默默念着别人曾经形容过自己的词汇,发现放到这个人的身上竟然也是非常的合适。看来,这个人就是阴阳说的那个人了,可是怎么看这个人都很面熟啊!他……难道……果然……
  “程老板!”冯逐苍脱口而出,那来人楞了一下,冯逐苍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果然是曾经看过的京城程家戏班的当家花旦——程璃俞。当年自己曾上京游玩,听过程家班的戏,只见台上一个绝世的佳人婉转吟娥,风采无双。那人便是程璃俞……
  “别!”阴阳看程璃俞冲冯逐苍走过来,忙拦住了他。“我也不知道他认识你这张脸,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是请你给他治病的,不是请你杀他的,他嘴严的很,璃俞,璃俞,璃……唔……”阴阳的嘴巴被程璃俞用手巾堵上了,那手巾正是刚刚阴阳给冯逐苍擦身体的那条,阴阳红了脸,感到那气味,觉得好暧昧。
  “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找个地方坐下。”程璃俞撩起袍摆,坐在了床边,冲冯逐苍点点头,他看人面相便能识人内心,此时见了冯逐苍不由心里暗道,床上这人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不同凡响的人。
  “我找了你很多天!”阴阳也过来,跟程璃俞说话。
  “知道你找我,这些天手下的人都来报,说你跟疯了一样闯各个堂口。还在墙上用抹布沾着墨汁写你那难听的名字。我被烦得不得了,只好从滇北赶了过来。”程璃俞冷着脸看阴阳,另一只手却拉着冯逐苍的手腕,给冯逐苍把脉。
  “冯老板,让在下一试。”程璃俞跟冯逐苍说话倒是很客气。
  “有劳。”冯逐苍听刚才程璃俞那番话便明白这程璃俞和阴阳的关系是很不错的,虽然口里面损着阴阳,但是听得阴阳有事情,便大老远赶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阴阳问程璃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你带来什么人物我都没有弄清楚,岂不是贻笑大方。”程璃俞话里面抛了块冰过去,把阴阳冻在当场。
  “你疑心我害你?”阴阳认真起来,脸上有受伤的表情。
  “白痴!”程璃俞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冲阴阳扔了过去。
  冯逐苍一闻,知道是药材,心里猜出了一二。程璃俞知道阴阳有事情求助,但是阴阳又没有说明,便自己调查了一番。
  “你……”程璃俞把了会儿脉,心底有些疑惑,刚想开口,便见冯逐苍给他使了个眼色。“阴阳,你出去,从井里面打盆水进来。”程璃俞冰雪聪明,开口便把阴阳给支走了……


  第六章 劫数

  月色如水,多么有意境的时刻呀!可这时候,阴阳却在井边打水。
  “哼哼,都以为我傻吗?还使眼色、支走我,哼哼,我不回去就得了,等你们说完……”阴阳不住的嘀咕,虽然他有时候说话粗枝大叶、语无伦次,但不代表他笨,他精明,精明的很。
  可惜,冯逐苍比他更精明,只是阴阳后来才知道……
  屋子里面,程璃俞给冯逐苍把脉,重新确认了下自己刚才的看法。
  “你果然……”程璃俞开口,看冯逐苍点点头便接着问“阴阳他知道这件事情么?”
  “不知道,不过我以后会告诉他,所以请你先保密。”冯逐苍微笑。
  “这个世界秘密好多。”程璃俞感叹,狭促地看了冯逐苍一眼。
  “你也一样,想当年看你在台上,谁人会想你竟然精于武功,长于医药。”冯逐苍也不客气。
  “很多事情不是他人想的那么简单的,譬如我,譬如你……”程璃俞正了下神色,“毒是西域的药草和滇南的草药混合而成的,不止一种。我要仔细想想,你这毒中得太久,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不过如果有希望总是好的,我先谢过了。”冯逐苍拱手,“若不是家里面杂事缠身,还有很多阴谋等我去解,我定要请你去我那里坐坐。不过等明年估计一切便都会结束了。那个时候我做东,请你游玩钱塘江。”
  “那些都不急,既然今天看了你的情况,我回去后自会留心这方面的药物。呵呵,反正冯三公子也是天下有名的财主,诊疗费我多要便是。”程璃俞跟冯逐苍打趣,看着冯逐苍那湛蓝的眼睛浮现出笑意,他心底也微笑了一下,这样的人还能有如此出息,该是多么巨大的血泪和心力换回来的……
  “你们到底说没说完?外面很冷的啊!”阴阳端着脸盆进来,盆里面满满的水。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等我有了进展再找你们。”程璃俞跟阴阳点点头,然后招手把阴阳和一脸盆的水都呼唤过来。
  “哎……你……啊……过分!”阴阳看着程璃俞把手伸进盆里面,洗了洗,然后拿出来看看身边没有手巾,竟然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
  “你呆过的屋子都有俗气,我走前得洗洗,还有,你这衣服的料子很一般,我擦手感觉不舒服,记得下次换一身儿。”程璃俞很自然地发表他的看法。
  “我怕你了!”阴阳认输,嘻嘻一笑,把程璃俞送出门口……
  “我们回去吧!”冯逐苍跟阴阳说。
  自从程璃俞来给冯逐苍看过病后,又过了月余,阴阳带着冯逐苍两个人溜溜达达的在蜀地转悠,别的不干,专门找好吃的东西。
  “你走前是不是布置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阴阳看似随意的说道。冯逐苍这个人很有心计,什么事情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出手的。
  “保持悬念,注意,要保持悬念。”冯逐苍不给他机会问问题,从马车里面摸出一包烫面油糕递给阴阳。
  “……”阴阳的疑问随着烫面油糕落肚了,反正冯逐苍要干什么他心里面有数儿,自己跟着就是了,谁让人家是“主子”呢!
  阴阳想到这里,心有不忿,回头亲了冯逐苍的脸一下,看冯逐苍因为那油蹭上了他干净的脸而皱眉,阴阳不由一阵哈哈大笑……
  阴阳他们绕了个大弯儿,从浙东路往回走。刚进了那浙东的地界,冯逐苍便找到了一处冯家的商号。
  “三少爷,您怎么得空儿,大驾光临,早通知咱们,好做准备。”吴管事——冯隆祥布行的主事人看到冯逐苍进门,赶忙跑过来跟冯逐苍见礼。
  每年年终各个商行的管事都要去冯家述职,吴管事虽然不属于冯逐苍直接的下属,不过也看过冯逐苍的模样,听过冯逐苍本事,准确的说,冯逐苍因为能力卓越,几乎是所有管事最敬佩的人。这几个月传言不断,说这冯家的下代掌权者已经内定冯逐苍了,他原本就恭敬的态度上又多了层讨好,这面前眼睛幽蓝的残废男子说不定就是他以后的老板……
  “吴管事,您客气了。这边的商号都亏你照料,几个月前我从家出来散心,临行前还帮爹爹看帐,您这摊儿是今年做的最好的,年终红包是比别人多定了。”冯逐苍露了个好儿给他,果然吴管事一听就笑逐颜开了,谁都知道,冯三公子说话是不打幌儿的。
  “得三公子夸赞,我心里面就有了底儿了。请三公子先进内堂,我吩咐人预备酒菜,给三公子洗尘。”吴管事一挥手,叫上来个伙计,让那伙计去老店“地福号”订他们的招牌菜……
  “你来这里干什么?要回家直接不是比较好么?露了行迹图惹麻烦,还是……”阴阳看着冯逐苍对他微笑,脑袋里面闪现一个念头“还是你就是要暴露行迹给别人?”
  “既然猜到了我就不说了,后面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你只要保护我就好。”冯逐苍握住阴阳的手,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信任。
  阴阳看到那两个字,便低垂了头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内幕,总让我猜来猜去的,虽然这样子很好玩儿,但是让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知道!”冯逐苍头一次主动地把头侧过去,吻了阴阳的脸一下。阴阳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冯逐苍笑嘻嘻的样子,觉得冯逐苍才是只真正的大野狼……
  冯逐苍和阴阳在吴管事这里住了一宿后便告辞了,临行前,冯逐苍递给吴管事昨夜写好的信。
  “吴管事,有个事情麻烦你。我本该早些回去,可是出来游玩,游兴不减,想慢慢着走,请你把这报平安的信派人给我爹爹送回去,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三少爷这是怎么说得,小的们给三少爷做事情是本分。咱们这就派人去送,您慢慢走着。”吴管事一拱手,让伙计递上一包吃食,给冯逐苍和阴阳在路上吃。
  “走喽~~”阴阳打起马鞭,不一会儿就把吴管事送行的身影甩的不见了。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马车跑太快,会咯得我身上疼。”冯逐苍拉住阴阳的袖子,让他慢一点儿。
  “嘿嘿,我是要等大家都看不见了,好问你问题。你那信里面写了什么,赶紧说来听。”阴阳拉住缰绳,让马慢慢走,自己挪进了车门一点,和冯逐苍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没什么,就是行程而已。”冯逐苍嘴角向上一扬。
  “你要引蛇出洞?”阴阳想了会儿,冯逐苍如果当初走是要避祸,那么此时完全没有理由要把行藏露给别人,反之,如果冯逐苍的本意如果不是避祸,而是出于其他的目的——譬如要掌握这个家族内部争斗的主动权,那么这里面的含义就深了,尤其是这么一送信儿,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人肯定会派人来杀他。这是赌自己的武功高强么?必须么小心守护冯逐苍才好……
  “信拿回去,第一肯定不是我爹看到。这些年,都是他们玩儿,偶尔,也该我作一次庄家。”冯逐苍冒出这么句,算是同意阴阳的猜测。
  “要是失败怎么办,我们不是很危险。所以……”阴阳很严肃地看着冯逐苍,忽然趁其不备地把冯逐苍压到在垫子上,“所以,趁我们还空闲的时候先来缠绵一下……”
  “啊……唔……”冯逐苍扭了下腰,便沉浸在阴阳勾起的情欲中……
  嘉兴。海盐左近。阴阳把马车拴在树上,自己背着冯逐苍走在海滩上。
  “以前见过海吧?”阴阳问冯逐苍,找了块平坦干燥的岩石,先从包袱里面拿出块垫子盖在上面才把冯逐苍放下。
  “一回。见过一回。是去跟陈老板谈生意的时候去的,那里的海和这里不一样,浪头凶猛的很。”冯逐苍躺下,把头靠在阴阳的膝盖上,望着海浪柔缓地拍打着沙滩。海盐距离钱塘江的入海口不是很远,和绍兴那片儿隔海相望。
  “我有两年都是在海上跑来着,跟着人家当船夫,划船,干点儿力气活儿。”阴阳抚摸冯逐苍的头发,享受这难得的暧昧氛围。
  “从你谈吐、见识看,你也是读了不少书的人,满腹的才华、满身的功夫。怎么会做那些事情呢?我以为你这样的人都不屑于那些。”冯逐苍倒是很好奇阴阳的这一点。
  “因为我喜欢,我喜欢游走江湖,自食其力干点儿什么都好,等自己兴趣淡了,再安顿下来也不迟。”阴阳把冯逐苍抱了起来,用力吻住冯逐苍的嘴唇,等到冯逐苍气喘吁吁了,才放开。
  “你不要用你的眼睛那样看着我,你那么看着我,我就总觉得是有一片海在看着我,我都无法让自己挪开视线,一个忍不住,便想吃了你。”阴阳凝视着冯逐苍,看着他用那双湛蓝的眼睛望着自己,觉得满心都是幸福……
  冯逐苍给冯纪堂的书信里面提到的路程在海盐左近是这样:过六里,经黄湾,取道湖塘,最后从盐官那儿沿着钱塘江西行回家。
  在黄湾的时候,冯逐苍遭遇了离家以来的第一次袭击。
  中午时候太阳虽高,可阴阳正好赶车进了一片树林。没有那么强烈的阳光,阴阳也就不休息,让马慢慢悠悠的走着,走着,走着……直到面前出现了十个蒙面人。
  这些人身形高大,似是北方的。虽然蒙面露眼,可是鼻梁高耸,颧骨平平。阴阳猜这几个人是有胡人的血统。
  嘿嘿,挺不择手段啊!阴阳讪笑。
  “冯三少爷!”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喊了一声儿。
  冯逐苍本来在里面坐着好好的,还奇怪为何阴阳停了下来,听着外面有人喊自己,便撩起帘子看,结果看到一群大汉。
  啊!糟糕,这明摆着自己给他们确认身份了。冯逐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阴阳,阴阳一脸轻松,冲他挤了下眼睛,似乎说是小意思,能解决。
  那人看冯逐苍露面,便没有再吱声,手一挥,带头挥刀冲阴阳和冯逐苍砍来。
  阴阳看那些人冲过来,便一手搂着冯逐苍纵身跃起,跳出了包围圈,向密林深处跑去。多人混战不怕,但是加上冯逐苍就不方便了,还是让他们分散追来比较好。阴阳对自己的轻功还是有信心的。
  “啊呀,危险……好危险……太危险了……噢……啊……太可怕了……不要砍我……哇……啊……”阴阳边跑边大喊大叫,抵挡追上来的刺客。
  蒙面人们气得几乎吐血,明明是自己人一个一个的损伤,可听这声音却像是阴阳落于下风,这小子太可恨了。
  “噗~~”为首的那个被阴阳当胸打了一掌,胸骨碎裂,当场毙命。
  阴阳环视周围,发现追他们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而且,那人意识到同伙都死了,腿便开始打颤,往后退去。
  嗯,我的功夫还没有退步。阴阳吹吹手掌点头。看着那最后还活着的一个要逃,便把冯逐苍往身上一背,追了过去。
  冯逐苍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最后还颠倒了,被刺杀的追刺杀的。看着阴阳追那个人追出了小树林,眼看要追上了。
  “你往哪里跑!”阴阳大喊一嗓子,冯逐苍一听那个腔调儿就是跟茶馆里面说书的先生学的,不禁笑歪了嘴。
  那蒙面人理也不理,再不跑就死定了啊!他看到前方来了个赶车的,车旁边还拴着匹不是用来拉车的马,心说天佑我也,便冲上前去,一刀砍向那个栓马的缰绳。想要夺马而逃。
  “啪!”一个巴掌甩到了蒙面人的左脸上,“啪!”又一个巴掌甩到了蒙面人的右脸上。蒙面人被这两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巴掌打晕了,扑通摔倒在地上,刀也掉在了一边儿。
  “哼哼,爷爷的马你也敢偷,活得不耐烦了。”赶车的车老板用脚踹踹那蒙面人。
  冯逐苍定眼看那个人,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体格健壮高大,下巴上有新长出的胡子茬儿,穿着一身青色的粗布衣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阴阳,你小子怎么连这种货色都摆不平?”那人又开口,跟阴阳打招呼。他跟阴阳竟然认识!
  “嘿嘿,胡子,让你见笑了。我这不是背上还背着我们主子么,功力难免打折扣。竟然碰到你,好巧啊!”阴阳看了那人很高兴,上前一拳槌在他胸前。两人握拳相视而笑,十分开怀。
  “我说怎么最近江湖上没有听到打家劫舍的消息,原来你被人收留做护卫了。”那个叫“胡子”的男人和阴阳聊天。
  刚才遇到这个“胡子”后,阴阳回小树林将马车赶出来,重新把冯逐苍给安置好。而“胡子”则是按照阴阳的意思把那个蒙面人的周身大穴,包括哑穴都给点了,装到他大车上的破麻袋里面,再塞进去几个空麻袋,外人看上去就跟一包货物差不多。
  “长得不错,眼睛尤为漂亮,是西域人么?”“胡子”看了冯逐苍一眼,便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伸到半途被阴阳用力打落。
  “逐苍,你小心,这个男人是好男色的,不正常!”阴阳搂紧冯逐苍,用威胁的目光瞪“胡子”。
  “我也是好男色的,我知道自己不正常,不用你提醒,你还是快快把我放开吧,免得我的不正常传染你。”冯逐苍横了阴阳一眼。
  “哈哈哈哈,踢到铁板了吧!”“胡子”看阴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由笑出了声儿。
  “我不是说你啦,我们是正常的,无论怎样都正常,他才是……”阴阳赔笑着解释,冯逐苍也不理他,径自跟“胡子”打招呼。
  “在下冯逐苍,敢问壮士的名号。”冯逐苍拱手施礼。
  “呵呵,姓冯啊!能雇的起阴阳的想必也是不简单的人,你是那个冯家的人?我没有什么名号,我叫邢好,不过兄弟们都叫我“胡子”……”邢好摸摸下巴,接着说道“不是因为我常留个大胡子,而是因为我胡子长得快,你看,这可是今天早上刚刮的,现在都有胡茬儿了!”邢好叹气。
  冯逐苍听了那名字就乐不可支,邢好——行好——幸好,噢,对了,还有阴阳,呵呵,这些个人的名字都有够怪。
  “邢好,别说,这次正好碰上你了算是我的幸运,你帮我个忙吧。”阴阳嘻嘻笑着,看邢好一副无奈的表情。
  “每次碰上你就没有好事情。”邢好撇撇嘴,跟冯逐苍抱怨。“你知道么?我第一次碰到他是在塞北,他追剿几伙儿马贼,还把我给牵扯进去了,我没有办法,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去追马贼。”邢好提到当年相遇的往事瞪了阴阳一眼,阴阳嘿嘿一笑。
  “还有,在黄河大水的时候,有个官员把赈灾的款子都填自己腰包了,这小子便拽着我去找证据,最后搜集全了后,把那官员给脱的溜光,让他从街这头爬到街那头,贪墨的银子也都分给了大家,最后那官员被朝廷以有失国体的罪名充军了。”邢好讲这些故事,观察冯逐苍的反映。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冯逐苍握住阴阳的手,阴阳脸色微红,感激地瞅了邢好一眼。“你做事情果然都不经过大脑的。”冯逐苍接着又说了一句,阴阳脸忽悠就马上转绿了。邢好在旁看了,不由哈哈大笑……
  三人共同走了几天后便分开了。阴阳和冯逐苍商量后让邢好先帮忙把那蒙面人先囚禁起来,看那小子能否说出指使人,等有了眉目后,就到风雨湖旁边的冯逐苍的别院等他们。邢好答应依言而行,道过别后,便径自去了。
  冯逐苍在阴阳的护卫下按送回的家书上的路线继续前行。阴阳不再似前些天那样漫不经心,敌人已经出动,对决的时刻就要到了!
  “你是把自己放到明处让人宰啊!”离冯家越近阴阳的心越跳得厉害。今晚就要到风雨湖旁的别园了,冯逐苍说先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冯家。
  “我就等着出事情呢!”冯逐苍老神在在,好像是有了武功高强的阴阳,他什么也不怕。
  “我的命好苦啊!好苦啊,好苦啊,好苦啊……”阴阳学山里的回音,仰天长啸……
  事实证明,阴阳的预感很正确,一切都按照冯逐苍的思路来了。本来他背着冯逐苍上那座浮桥,想回味两个人初遇的情形,结果没有说两句体己话儿,又一群蒙面人冲了上来。
  蒙面是很浪费料子的,辛辛苦苦纺织出来的布料都用在这上面。真是不值!阴阳摇摇头,让冯逐苍扶好自己的肩头,准备开战。
  今天这伙儿人和那天的那些不一样,武功明显高出很多,而且手段阴毒。各种各样的暗器就往阴阳和冯逐苍的身上招呼。那功夫的路数也繁杂,什么门派的都有。阴阳皱眉,感情儿这是雇了很多伙人啊!应该是高价的佣军,切!刚刚打了个平手儿。
  “我们装死吧。让家人都以为我死了,好让他们显出原形儿。”冯逐苍趴在阴阳耳边说。
  阴阳一愣,觉得这主意不错。看迎面过来几根透骨钉,便大叫一声儿假装被打到,一个后仰,往风雨湖里面栽去,和冯逐苍一起没入湖里,不见踪影。
  浮桥上看到两个下坠入湖也不放过,看准两人落水的范围,一堆暗器“飕飕飕飕”地往湖里面扔,等了好一会儿,见冯逐苍和阴阳都没有浮上来的动静儿,只有两人随身的一个包袱皮儿浮了上来,上面还染着血迹。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见湖面风平浪静,没有丝毫的水纹,估摸那两人也不能在湖下潜游,便都走了……
  “哗哗~~”雨没有预兆地下了起来,很远处的湖面浮上了两个人的脑袋……
  “唔……你想吻到什么时候?”冯逐苍推开了阴阳,恨恨地盯着他。刚才在水下,阴阳一直把自己口里面的气传给他,怕他憋坏了,可是等游上了岸,阴阳还是不放开他的唇,反而真的憋到了。
  “一辈子!”阴阳很正色的看着冯逐苍,反而让冯逐苍不好开口了。
  刚才阴阳背着冯逐苍往湖里跌去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死了一样。冯逐苍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背,两个人撞进了无边的黑暗水域。如果那不是假的,如果有一天,真的会死掉,自己也还是希望可以和冯逐苍死在一起。阴阳眼角滑落一滴泪,把冯逐苍紧紧抱在怀里。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触景伤情了?”冯逐苍隐约地猜到了阴阳的想法。初遇阴阳的那天也是下着雨,这个阴阳从湖水中游上来,躺在桥上淋雨,后又看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眼睛里面竟然流露出让人难以抗拒的忧郁和寂寞……想必,在那一刻自己已经动了心吧!
  “没什么,我先送你回别院,别院暂时没有人,在那里我们也安全。等天黑了,我趁夜去寻两具尸体,弄面目全非了扔进湖里面,这样别人打捞的时候便真会以为我们死了。”阴阳背起冯逐苍,几个起落,就往别院去了……


  第七章 身死

  什么是天下轰动?冯家死人就是天下轰动!
  冯逐苍和护卫在风雨湖上观景儿被歹人抢劫财物杀害。这个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冯家上下,除了冯纪堂和曾受过冯逐苍好的冯大小姐外,没有人悲恸欲绝。大家基本还是保持着日常的生活状态,丝毫没有感觉死了一个有什么不同。这些人里面也有暗自高兴的,可是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冯纪堂还在,虽然冯逐苍死了,可是冯家的家业还没有说传给谁。
  “少爷啊!您回来吧!”冯大扶棺痛哭,旁边的冯纪堂老泪纵横,翠翠在旁劝阻,自己却也哭得死去活来。想自家少爷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便成了一堆白骨,老天无情,看不得这么好的人活在这尘世。
  “老爷,节哀。不是还有逐原他们在么?”冯老夫人跟冯纪堂说道,被冯纪堂死死瞪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开口。
  “专门盖一个灵堂,买最贵的寿衣,通知族人来吊祭,厨上每天做逐苍喜欢的吃食来供祭,玉器古玩……把我房里面的明珠也放到逐苍的棺材里面……”冯纪堂浑身发抖,话说到最后已不成语句。
  于是满城的人就都知道了冯家设了最豪华的灵堂,将来准备随冯逐苍下葬的器物都是珍奇宝贝。冯逐苍就那么死了,那个曾经如天神一般高贵的男子被人杀了。所有的人看到冯家举家出动,心里都叹气,虽然冯逐苍身有残疾,可是放眼冯家新一代,无人能出其右……
  冯三少爷遇害在城里沸沸扬扬了一个月后平静了许多,此时除了冯家内部,其他人等早已对此事淡漠。
  除了邢好。
  邢好受阴阳之托审问那个蒙面人,根据审问出的事情他自己又做了番调查,查出些事情。刚要赶去风雨湖旁边的别院,却在城里听到冯逐苍和阴阳的死讯,而且还看到冯家出殡。
  “搞屁!阴阳会死?老子才不信。”邢好哼了一声儿,可是心里面还是很担心,便加快了脚步……
  “咦?邢好你来了!”阴阳看邢好“镗”地一脚踢开门便冲他一笑。
  “我不是你姨,我是你大爷!你玩儿装死很好啊!满城的人都看着出殡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儿,我差点随了份子。”邢好见阴阳没有事情非常高兴,嘴里面却不停地骂。
  “抱歉,是我让他这么干的。”冯逐苍乐呵呵的说。
  “噢!既然是冯三公子的主意我相信一定是有深意的。”邢好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儿,气得阴阳在旁边跳脚。
  “我打探出很多事情。”吃罢晚饭,邢好大刺刺地把腿支在椅子上,跟冯逐苍说自己这些天的事情,阴阳则很悲惨地被吩咐去洗碗。
  “胡子,等我回来再讲啊!”阴阳蹦跳着冲出去,手里端着一堆碗碟。今天晚饭是邢好做的,正如阴阳曾跟冯逐苍所说的那样,邢好的饭做的相当好。
  “这些日子劳烦邢兄了。”冯逐苍点点头,表示谢意。
  “叫我邢好就可以了,邢兄听上去很像行凶哎!”邢好脸上露出苦笑。
  “叫你那个是便宜你了,你以为你和尚啊,从不杀生。”阴阳以惊人的速度洗完了碗,从厨房飞纵回来,生怕自己漏听了一丁点儿关键的事情。
  “放心,不会漏了你的。”邢好呵呵一笑开始讲这些日子的发现。
  “那个蒙面人是北方虎腾帮的。跟他一起死了的那几个也是,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堂主。说是被人雇佣的。”邢好先提到了在小树林里面截杀冯逐苍的那群。
  “冯家谁干的?”冯逐苍知道和那些人定是脱不了干系。
  “冯纪堂的正房妻子和她家一帮亲戚,说是来委托的那个人长得方形脸,八字眉,穿着什么什么样的衣服,反正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吧,我一调查,发现是你那大哥和小弟的亲舅。”邢好歪歪嘴,仿佛说这点小事情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
  “她们的确小菜一碟。我那几个兄弟呢?”冯逐苍问邢好。
  “我还真也去看了。你出殡后,我夜里潜入了冯家,分别到你那几个兄弟的屋子外面呆了会儿,想听听大家都说什么。结果除了你那四弟比较不争气,说你这样的人死了也好,免得分家产,其他两个倒也伤心了一下。”邢好做事情比较周全,什么都考虑到了。
  “伤心说不定也是做给别人看的。”阴阳咧嘴。
  “这么些年,你当我是白混啊!”邢好揪住阴阳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声吼道。
  “那几个兄弟倒也真没有什么嫌疑,包括那个高兴我死了的小弟。”冯逐苍倒是赞成邢好的看法,“我此前也派人调查过,把他们的嫌疑都扫清了,包括小弟,虽然他盼着我死,可是还不至于到买凶杀我的地步。”冯逐苍现在肯定了是冯家长辈的问题了。
  “人为了子女,为了钱财,或说为了子女的钱财,都能变成禽兽。”邢好安慰冯逐苍道。
  “我本可以忍,就连杀母之事也可以暂时不算帐,若不是他们逼我太甚,我还是会装出和睦的样子。”冯逐苍心下恻然,“那风雨湖袭击我们的那批人的路数呢?”
  “你猜到我也查这个了?”邢好嘿嘿一笑,不过转眼又正色起来“听得你们遇袭身死,我便动用道儿上的人脉,四处找寻那批人,结果发现都是被雇佣的,不是一个门派,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至于雇他们的人则是个男人,戴了人皮面具,不过听声音岁数也不小了。这个人是谁我还没有找到。”邢好比较郁闷的事情就是这个,竟然还有他查不出来的事情,想他邢好可是某个大牌儿家族的最优秀的后人啊!
  “我知道!”冯逐苍出人意料的说了一句。
  “是谁?”阴阳追问,可看冯逐苍摇了摇头。
  “目前我知道就够了,你们无须知道,怕打草惊蛇。”冯逐苍想了会儿,“既然我们死了,不如从阴间返回一次比较好。”
  “你要怎么玩儿?”邢好一听兴趣来了。
  “呵呵,就这么办。我们……”冯逐苍拉着邢好和阴阳,三个人窃窃私语了半天。
  “好!”阴阳大喊一声,“我喜欢,调皮捣蛋的事情我比较擅长,嘿嘿。”
  “切,粗鲁,孺子不可教也!逐苍,他这种人你还要他干什么,不和跟我吧!”邢好骂了阴阳一句,转头亲切地勾引冯逐苍。
  冯逐苍看着阴阳的头上冒火也不说话,抿嘴一笑,看着阴阳和邢好的眼中刀光剑影……
  冯家这些日子一直“做七”。每隔七天祭祀一次,为冯逐苍修福,让他转生。而昨天正是“满七”。冯纪堂撤了灵堂,在庙前设粥铺,又给庙里捐了大笔的银子,希望冯逐苍泉下一路走好。
  阴阳这天夜里准备了夜行衣,和邢好两人穿上,再把冯逐苍背在背上,趁着夜黑,往冯家大宅去了。
  梅园初芳阁——冯纪堂的长房夫人的居所。为了凸现正房的地位,它占了梅园最大的院子,修得很是华丽堂皇。
  二楼的厢房那边还有烛火,一个人影儿隐隐晃动。那满头的珠翠,不是冯老夫人还是谁。
  “我死得冤啊!”一声幽叹从窗外传来,那窗户不知怎地就“吱呀”打开,外面的风把烛火吹灭,满室暗了下去,只留月光。
  冯老夫人才刚把丫鬟遣退,正喝着茶,准备就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手哆嗦了一下,茶杯“啪嚓”打碎在地面上。
   “谁,是谁?”冯老夫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可那极度的恐惧和心虚让她的喊声细若蚊呐。
  “我们死得好冤啊!”又是一声,不只一个人的声音。
  冯老夫人此时已站不起身,双腿发颤坐在地上,就看着窗户慢慢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黑一白。
  那黑衣的便是阴阳,白衣的自然是冯逐苍。邢好在附近看守,以免发生意外。
  “逐苍,你你,你,你怎么没有升天?”冯老夫人哆嗦好半天,才从嘴里面蹦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那两个身影慢慢挪近,冯老夫人都快晕了。
  “我娘和我死得都冤啊,我们不抱此仇誓不离开……”冯逐苍故意比平日说话更加柔缓,强调也很温柔,可在这种气氛下,听上去就如同鬼来锁命一般,把那穿肠的毒药缓慢倒进肠胃,给人死亡的预感。
  “不是我啊!你娘不是病死的吗?我让他舅舅找什么叫虎腾帮的人在海盐那儿追杀你,可是那群人都没有回来啊,不是我啊,不是我啊,你不要来找我,你赶紧投胎去吧,我发誓早晚三炷香给你烧,逢年过节一定要拜祭你和你娘,你莫要来缠我啊,我平日虽然恨你,可是就起了那么一次杀心啊,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冯老夫人哭着跪在地上不住给冯逐苍磕头,磕到后来自己哭背过气儿,晕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怕鬼?逐苍你这招儿好使!”阴阳撇撇嘴,觉得没有成就感。
  “不是她预谋害我母亲,那就是那个人了。”冯逐苍沉默半晌,说出这句话。阴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听冯逐苍的声音,觉得很伤感、疲倦。
  “阴阳,我们走吧。”冯逐苍把手搂着阴阳的背,让阴阳背着他出了初芳阁,和邢好会合,三人又回到了风雨湖旁的别院。
  “你心里都有数儿了?下一步怎么办?”邢好听阴阳说了刚才装鬼后那女人的反映,又看冯逐苍心里面有事情,没有问旁杂的。
  “复活!然后让爹爹正式宣布,我继承冯家所有的产业。”冯逐苍确定了自己最终的对手后做出了决定。阴阳和邢好还蒙在鼓里,只是看冯逐苍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于是,死了的两个人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又复活了。
  本来热闹的大街忽然就那么悄无声息了。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张大嘴巴,瞪着两个眼珠子,看着阴阳背着冯逐苍在街上走。
  “逐苍,你没有死?你是鬼也好,我也想见你一面……”斜次冲过一个人来,拉住冯逐苍的袖子,掩面而泣。
  竟然是周麟!!!
  阴阳感到冯逐苍身子一僵,不由脸色沉了下来,也不管周麟,径自背着冯逐苍走。可周麟还是不放手,边哭边喊“逐苍,是我对不住你,你如今做了鬼,也带我下去吧!”说着说着哭得越发伤心。
  “你先停下。”冯逐苍开口,阴阳只好停下脚步。
  “你莫哭了,当年你也是被人收买,怨不得你。我还活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冯逐苍说罢让阴阳走,阴阳也不理周麟的哭声儿,提气纵身,使着轻功就向冯家大宅去了……
  阴阳背着冯逐苍在街上走的时候就有人给冯家报了信儿,所以阴阳和冯逐苍刚到门口就见冯纪堂的管家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口,见了冯逐苍确确实实还活着,哭着在地上磕头。
  “逐苍!”冯纪堂听到信报,忙从松园出来,一把年纪,脚步踉跄,看着冯逐苍真的完好,不由抱着冯逐苍的肩膀一顿痛哭。
  “爹!孩儿不孝,让爹爹担心。”冯逐苍也擦拭眼角的泪。
  “少爷!”翠翠从竹园带来两个仆佣,还捧着冯逐苍平日坐的那把椅子,看着冯逐苍真的活着,翠翠喜极而泣,赶忙服侍冯逐苍坐下,按照冯纪堂的吩咐把冯逐苍抬到松园歇息。
  “爹爹,逐苍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那日我们被歹人袭击,沉入湖底,几经沉浮,好不容易熬到了岸边。我的护卫还受了重伤,爹,若不是上天保佑我命大,那棺材里面躺的就真是孩儿了。”冯逐苍说话真假掺半,阴阳想笑又不敢,只能在心里面偷偷骂一句。
  “舍命护主,逐苍你没有看错人!”冯纪堂看看阴阳,点点头。
  阴阳看看周围聚过来的冯家人,心说,这样一来可好,那想冯逐苍死的人可不恨死我了?
  “没事情就好,老爷,逐苍累了,你先让他下去休息吧。等晚上再聊。”冯老夫人开口,她这次说话竟然出奇地温柔和善,阴阳猜她是那天夜里被他和冯逐苍装的鬼吓怕了。
  “唉,我怎么没有想到,你死里逃生,一路奔波,累的很了。先回竹园休息,等晚饭时候再给我仔细讲你的事情。”冯纪堂拍拍冯逐苍的肩膀,眼底依然泛着泪光。
  “老爷放心,奴婢们自当尽力伺候少爷,让少爷晚饭时候神轻气爽地出现在老爷面前。”翠翠一福,冲两个仆佣一挥手,就抬着冯逐苍出了松园。
  “阴阳,你伤重不重啊?”翠翠在回去的路上问阴阳。
  “啊……”阴阳看冯逐苍跟他使了个眼色,“重,表面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那暗器伤了我的内脏,我现在功力远不如从前,估计得休养一个月才能慢慢恢复吧!”
  “那这段期间少爷的安全怎么办?”翠翠瞪眼睛,像是骂阴阳怎么这么笨。
  “凉拌!”阴阳刚回了个嘴,便被翠翠一巴掌打上了头。
  “这可不是耍贫嘴的时候!”翠翠被他气得半死,冯逐苍倒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啊,我的意思就是反正这个知道的人也不多,大家不会知道我伤要很慢才会好,所以,估计刺客也不能来袭啊!”阴阳似乎感觉到冯逐苍下一步要走的棋,便按照自己的猜想编了下去。说完看看冯逐苍,冯逐苍用他人几乎无法察觉的姿势微微点头,似乎表示赞赏。
  “哼哼,最好不要出事情,不然老爷定要扒你皮,我翠翠也不饶你!”翠翠冷哼,转头不理阴阳,阴阳苦笑一声儿,跟在他们身后进了竹园……
  “喂,下一步怎么办?”阴阳一边卖力地给冯逐苍擦背一边问。自从柱儿死了,这伺候冯逐苍的活儿就一直是他的。在路上还不怎么觉得,回到竹园了,这主仆的感觉倒明显起来。今晚晚饭后,阴阳就伺候冯逐苍在竹林里的浴室沐浴。
  “我不是说了么,让父亲把全部的家产给我。”冯逐苍呵呵一笑。
  “那些给你干什么,现在这些还不够你累的?若不是因为那些钱财,你怎么会遭此灾祸?你若那样做的话,岂不是又要让那些人卷土重来?难道你想让他们卷土重来,你要真是那么设局,当心把自己也赔进去。”阴阳敲了一下冯逐苍的头。
  “笨蛋,你记得装着身受重伤就是了。”冯逐苍仍旧不点明。
  “你说我笨?搞笑,天下像我这样聪明伶俐的男人有几个,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阴阳咧嘴大笑,用手握住了冯逐苍的玉茎道“你人都在我手中了,我怎么会笨?”……
  第二日冯逐苍去松园,呆在冯纪堂的屋里不知道说着什么。阴阳被关在门外等,他很不耐烦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琢磨如果再出事情怎么办,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刺客?
  “你光那么走,多浪费力气!不如套上个套儿,旁边再放个磨盘,你绕着那个转多好,正巧少爷这两天喜欢吃玉米面儿的粥。”翠翠不放弃任何一个损阴阳的机会。
  “我又不是毛驴!”阴阳又好气又好笑。
  “阴阳!”冯逐苍在屋子里面喊他。
  “是!”阴阳答应一声儿,推门进去。看到冯纪堂用非常严肃的目光看着他。
  “他真的保险?”冯纪堂问冯逐苍,阴阳看冯逐苍点头挺疑惑的,不知道他们说得到底是什么。
  “爹爹,除了那次,我还可曾看错过别人?”冯逐苍反问。
  “希望他不是第二个周麟。”冯纪堂哼了一声儿。
  阴阳脸红了,怎么拿自己跟周麟比?莫非冯纪堂知道自己跟冯逐苍……很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逐苍跟我说了很多,反正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管了,只要你好好护住逐苍,等事情过后,我就让逐苍另立门户,脱离冯家也好,唉……”冯纪堂言语中颇为无奈,阴阳的脸更红了,难道冯逐苍真的说自己那个那个,嗯,算了,不管了。
  “老爷,照顾少爷是我的责任。请老爷放心。”阴阳拱手,趁冯纪堂不注意跟冯逐苍眨眨眼,冯逐苍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过了半个月左右,冯家风平浪静。可是这反而很奇怪,因为冯纪堂正式宣布了由冯逐苍掌管下一代家族的生意。大家虽然都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还是很不适应。
  冯家的其他三个儿子都咬着牙攥拳,老大毕竟年长,那股闷气表现得不怎么明显,老四当时就翻儿了,指着冯逐苍的鼻子跟冯纪堂说,这么一个好男色的,被男人压在身子底下的人怎么能执掌冯家权力,简直有辱冯家门风。
  冯纪堂也不说话,伸手给了老四一个嘴巴,又让管家把四少爷拖下去打了二十板子的家法,那竹板子打上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冯家四少爷在门外哭号说爹爹我们都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冯逐苍在旁边闲着,还悠哉游哉地摇着扇子,冯纪堂也不吱声,等打完了,让人把冯四少爷搀回自己的屋子。
  大家明白,这是杀鸡给猴儿看,可这也太狠了,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这么下手!这情形,谁也不敢言语了。满屋子只有冯逐苍心情很好的样子,微笑着让阴阳背着他回竹园。
  “喂,要不要拉邢好来助阵?”阴阳问冯逐苍,今天这事情太恐怖了,做得这么绝,想没有事情都不行。
  “不麻烦他了,你一个就够了。”冯逐苍开心的很,这该来的就快要来了,只差那么一步……
  “够?是够了,今天被你爹那么一弄,是够我们死的了,哼哼,告诉你哦,要是情形不好,我可丢下你一个人跑了。”阴阳威胁冯逐苍。
  “很好啊,你随便!”冯逐苍也不生气……
  “公子,您最近气色真好!”翠翠伺候冯逐苍吃午饭,饭后捧了一杯茶上来。
  “哼哼,这么大笔的钱财都交给他掌管,他气色不好就有鬼了。咦?翠翠,怎么没有我的茶?”阴阳闻着今天的茶很香,便跟翠翠要。
  “你以为你少爷啊!一个小小的下人,命比屎贱,还想做梦!”翠翠嘴巴越发毒辣。
  “你你你你,你竟然拿我和那个那个比!”阴阳咬牙切齿,抢过冯逐苍的茶杯喝了起来。
  “阴阳你好不要脸!主子的东西你也敢动!”翠翠要不是碍着有冯逐苍在,定是一个盘子扣在阴阳的头顶。
  “你们两个怎么在少爷面前越发放肆了!”冯大在旁边摇头,看着冯逐苍抿嘴笑,知道都是少爷惯得这二位。
  “随他们去,冯大。反正过些日子我接手全部家族生意,也不会有这些轻闲的事情了。”冯逐苍接过翠翠递来的另一杯茶喝了起来。
  “以少爷的聪明才智,再接下两个冯家的生意也游刃有余。”冯大由衷说道。
  冯逐苍不仅仅是会做生意,冯逐苍最厉害的还在用人方面,手底下的几个管事都能力过人,许多事情并不需要冯逐苍亲历亲为。冯逐苍只要做大方向上面的决定,那些人按着去做就可以了。知人善用,这点冯逐苍比冯纪堂还要厉害。
  “呵呵,冯大,你怎么也和翠翠一个毛病了。”冯逐苍听着这话微微一笑,显得很高兴。
  “少爷,您甭谦虚,冯大他说得对。那些生意的处理不是问题,不过少爷,我倒是觉得麻烦的是那些人。”翠翠撇嘴,“谁都知道冯家那几个少爷都觊觎着这权力,本来就想致您于死地,如今老爷看您遇劫脱险,一个高兴就这么干脆地把家产都给了你掌管,那些人还不抓狂啊!您怎么办啊?”
  “嘿嘿,翠翠,你倒像个小军师啊,怎么,什么时候扮成男孩子,上京考个状元光宗耀祖!”阴阳听翠翠一说,觉得这小妮子的确不错,一直都很有想法,和平常那些女子不同。冯逐苍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呸呸,阴阳,你没个正形儿。”翠翠嗔道,不过脸上一片得意神色。
  “是啊!少爷,如果那样可怎么办啊?您得当心!”冯大听翠翠这么一说,也跟着急上了。
  “关于这个,我早有定夺。”冯逐苍喝了口茶,慢慢说出了他的想法“从前我都是很被动,念着亲情,我忍耐很久,这次死里逃生我才明白,那是不行的。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翠翠两只耳朵竖得老高,这可是冯逐苍少见的出击啊!
  “先收权,后收钱,最后把他们都赶出去。”冯逐苍淡淡说道,可旁人听了却是一个激灵。
  “怎么讲?”阴阳皱眉,心说这个决定可不像冯逐苍的作风。
  “爹爹不管事情了,那么我就全权接手,首先是帐册和各大商行的管事,他们都会被我一一摆平,这就是权力和手下的势力培育。接着,我会慢慢地把财产掏空,通过抢生意、作假帐等手段把钱从冯家的名义下转移到我的商行的名义下,以我的能力,即使明目张胆的这么做,他们也捉不住什么把柄。”冯逐苍冷笑,一切都在他手里掌握着,如今说他是翻手为云覆手雨一点都不夸张。
  “钱多有屁用,现在的钱不够你花的?”阴阳瞪了冯逐苍一眼。
  “阴阳,不许无礼,少爷自有少爷的想法!少爷,您继续说嘛!”翠翠冲阴阳做了个鬼脸儿,拉着冯逐苍的袖子让冯逐苍继续讲。
  “等冯家的钱都被我拿走了,我自然要干什么都可以了。冯家这几个兄弟,我也不为难,让他们流落街头怎么样?我也不想让他们太惨,毕竟,买凶杀他们我还不忍心,但是放着不管我又难以咽下这口气。”冯逐苍脸色沉沉,想是想到了那些个后果,又一咧嘴冷笑。“一个都不留,老大,老二,还有小四。哼哼,看看谁笑到最后。以后你们路过街头看他们要饭,不妨赏他们几个钱。你们说我的计划怎么样?嗯,阴阳?翠翠?冯大?”
  “很不怎么样,你怎么这么狠毒啊,我才发现。”阴阳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心说冯逐苍这是要玩儿什么啊!
  “应该的,他们让少爷受了这么些的苦,不杀了他们就不错了,不过少爷,依我看还是斩草除根的好。”翠翠说了一句更恐怖的话。
  “翠翠,你……”阴阳狂晕,这些个人怎么这样了?
  “少爷说得对,必须斩草除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冯大也附和。
  “呵呵,好,我们大家就等着吧。”冯逐苍微笑,把手里的茶杯用力地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