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为了二十两银子的“天价”彩礼,靳了了被卖给贾家,做了他家那独苗病秧子少爷的冲喜三姨娘。
可进门三月有余,不但每天辛辛苦苦照顾那不停想法子折磨人的“病”相公,还成天被前面两房太太想着法子欺凌。
忍无可忍的靳了了决定破釜沉舟,宁愿坏了名声去出墙,也要想办法离开牢笼一般的贾家大宅。
正可谓头可断、血可流,出墙之志不可移也!
怎料到,正当她大计将成之时,贾家却面临飞来横祸。
面对名份上的夫家,她究竟是留下共渡难关,还是趁乱逃走?
1.被卖了?
靳了了家的穷,可是颇有些历史和渊源的,要是说起来,恐怕整整三个时辰也说不完。
靳了了的曾祖父倒是还曾做过一任九品芝麻官,这是他们家每每也是唯一能拿出来装腔作势用的最好的凭证。
到了祖父那一代,却再怎么样也读不进去书,硬是活活把曾经的官老爷——她曾祖父给活活气死了。
好容易熬到他爹这一代,书倒是读了满肚子,可支撑那个满肚子诗书的身子骨不争气,才做了秀才不到一年,就那么病倒了,这一病,就病了十年。
祖父那点子薄产,早被她爹看病用的差不多了,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靠她娘每天给人缝缝补补浣洗衣物和院子里那十几只生蛋的母鸡。
家里的最后一亩薄田,也在上个月靳了了及笄的时候,被卖给村长家换药了。到了这个月,家里吃的倒是还有几口,可是孩子他爹却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
为啥?断药都有半个月啦。
孩子他娘急得团团转,可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能想出什么法子变出药来呢?
眼看着孩子他爹一天比一天精神少,家里的孩子们又一个个嚷嚷着要吃这喝那,孩子他娘干脆解开了裤腰带,往那房梁上一挂,想要一了百了。
刚系好那根也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的裤腰带,孩子他娘找了个小凳,刚想往上一站,却听见院子口传来一阵喊声。
“靳家嫂子,靳家嫂子!我给你报喜来啦!”
于是靳家嫂子又把那根刚打好结的裤腰带给解开,匆匆系回自己腰上,忙忙的迎了出去。
来的居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张婆子,只见她那一张打着无数褶子的圆脸上扑了厚厚的白粉和胭脂,身上的香气浓的老远就能闻到。
“您老怎么来我们家了?”靳家嫂子一肚子的疑惑。
张婆子笑颜如花,一把就拉住了靳家嫂子的手:“我可是专程给你们家报喜来着!那贾家少爷想要再纳一房姨娘冲冲喜,看上你家大丫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贾家?哪个贾家?”
“还有哪个贾家?咱们这方圆几百里,有名的那个大户贾家啊!”张婆子说的唾沫横飞。
“他们家?那可是个十足的好人家呀。”靳家嫂子刚有点喜色却有皱起了眉头:“可是给人家做小,孩子他爹怕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张婆子看着靳家的破墙烂瓦一脸的不屑:“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还硬气啥?你们家不是正等着要钱去抓药的吗?不是我说你们,要不是人家贾家看中你家大丫头生的模样好,又是专程去冲喜的,就连做小,我看怎么也轮不着你们家。”
靳家嫂子还是有些犹豫,张婆子把手一挥:“人家出的彩礼可有二十两银子,你家不愿意,等着排队的好姑娘可有的是呢!”
“你说什么?彩礼有二十两?”靳家嫂子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可不是吗?白花花的二十两呀,够抓多少副药了,你可好好算算。再说了,以你们家大丫头那个好模样,进了他们贾家的门,过些时日再给他添个男丁,以后,你们可不就跟着她有好日子过了!”
靳家嫂子想了想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孩子他爹,牙一咬:“行,这亲事,我们应了!”
张婆子眉开眼笑的回到贾家去通报一声,又领了丰厚的赏钱,自是快活的紧。
可我们的女主角靳了了却还对自己将要去做贾家三姨娘这件事一无所知,她正领着大弟弟阿宝在山上采野菜。
采了半筐子野菜,她才领着阿宝高高兴兴的下山回家。一想到待会可以吃上和着苞谷面煮的野菜糊糊,她的嘴里就直冒口水。
可没等她兴冲冲的冲进灶屋,点上一把柴火,她就被突如其他的卖身消息给震的全身直哆嗦。
啥?
她被她娘卖给那传说中的病秧子贾家少爷做三姨娘了?
她不要哇!
村口的小铁匠都跟她眉目传情好久了,看他那一身黝黑的腱子肉,那才是她靳了了将来想要的终身托付啊。
她死也不要嫁一个跟他爹一样的病秧子!
靳了了大哭大闹,甚至学她娘先前的样子解下裤腰带想要悬梁,却被她娘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我叫你寻死!我叫你寻死!”靳家嫂子边骂边哭:“要不是家里穷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你爹连药都吃不上,娘又怎么会把你卖过去!养了你这么大,你就忍心看着你爹这样病死了?”
靳了了被骂的说不出话来,看看里屋里直喘气的爹,又看看拖着鼻涕跟她娘一起嚎啕大哭的阿宝和小弟弟阿贝,头一低:“我按娘说的做就是了。”
她娘见她说的委委屈屈,想到靳了了从小到大吃的苦受的累,一时又悲从心起,抱着靳了了哭了个痛快。
不管这一家子人哭的哭闹的闹,该来的日子总是会来。
贾家为了尽快给贾尤振冲喜,随便挑了个好日子,就让靳了了进门了。
进门的那一天,靳了了穿上了生平第一件粉红色的漂亮衣裳,戴上了满头的珠翠,甚至穿了一双她见都没见过的绣花鞋。
她跟她娘在衣裳上东摸摸西捏捏,她问她娘:“娘,这件衣裳要多少钱哪?”
她娘咽了咽口水说:“我看怎么也得卖了咱们家全部的老母鸡,才能买的起吧。”
张婆子一边指挥人给靳了了梳头,一边翻着白眼说:“说你们穷,你们还就真喘起来了。光这些首饰,可就不止五两银子了。”
她娘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啥?就这一头钗儿啊棍儿啊的,就值这么多钱?”
张婆子继续说:“你们家真是赶上好命了,生了个好闺女。人家贾家的大管家可说了,不能打扮的太寒酸了。你看看这一身,多好看哪。”
张婆子唾沫横飞,她伸手给靳了了抹了一脸的珍珠粉,一边在心里暗笑:幸亏这家人穷的不识货,我扣下一半的银两,他们也发现不了。
靳了了像做梦似的,任凭张婆子给她画了张粉白的脸,红红的双颊,还有张几乎可以滴下血来的红唇。
好好的个豆蔻佳人,硬是被张婆子和她带来的老妈子给画成了个女鬼一般。只怕那贾家少爷若是进了洞房,没病也给吓出个病来。
可靳了了和她娘不懂,她娘看着红红的脸颊和嘴唇,满意的点点头说:“好看。”
靳了了可不管啥好看不好看的,她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肚子里早就雷鸣一般的响。
“娘,我饿。”
“饿啥?忍忍!待会进了他贾家,包管你吃肉吃到撑!”她娘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提醒女儿:“你回门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们也带些肉来吃,啊。”
靳了了咽着口水应了,于是也开始盼望起快一点去到贾家,好吃肉。
终于把人打扮好了,张婆子指挥外头的人放了一挂震天响的鞭炮,然后给靳了了蒙上一块跟衣裳同色儿的布头,扶着她坐上贾家派人抬过来的轿子。
她娘忽然眼眶泛红,追出屋外拉住张婆子的手:“我家了了,我家了了……”
张婆子用一只肥厚的手拍拍靳家嫂子鸡爪子般的粗糙的手:“你放心吧,你家大丫头,以后可就是荣华富贵了,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就带着那顶小轿子,扬长而去。
靳了了还是第一回坐轿子,只觉得新奇的不得了,她偷偷掀开盖头,挑开一点轿子帘,想看看外头。
谁知那手刚露出个指头,就被张婆子大力拍了回去:“给我坐好了!不到地方,不给动!”
靳了了被那一下拍的够呛,疼的赶紧放回嘴里吮着,再也不敢乱动弹了。
那贾家倒真是个大户人家,虽然是娶个姨娘,家里倒也生生摆了满堂酒席,看着颇为喜庆。
那贾尤振是一直躺在床上的病鬼,自然是不可能出来见客的,于是一应招待,都由他明媒正娶的大房李氏做主。
李氏是个大乡绅的女儿,自小习得琴棋书画,知书达礼,可惜这人没福气,自打嫁了贾尤振以后,就没见夫君好过一天。
老太太过世以后,这贾家就靠她一人撑着。这一回贾尤振病情加重,神算许说得再娶一房姨娘冲喜,不然只怕贾尤振病情加重,于是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还特地请大管家按照神算许说的那生辰八字去找,没想到,就在近旁的甲西村里给找着了。只是姑娘的年纪有点儿小,才十五。
这李氏比贾尤振大三岁,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就算是二姨娘,也都二十有一。如今要进门个这么年轻水嫩的小娘子,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大乐意。
可若是不按照神算许说的办,又怕耽误了贾尤振的病情,她也只好强装了个笑脸,把新姨娘迎进了门。
虽然顶着盖头,打眼没瞧见脸,可李氏还是一眼就看出靳了了纤细的身条。不过,有些纤细过头了,个子也嫌矮了点。
她又是放心,又是不放心,准备一等宴席散了,就去给新姨娘好好来一个下马威。
靳了了被人领着,晕头晕脑的绕了不知多少路,才走进一个屋子里。屋里香气扑鼻,靳了了从来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多吸了几下。
那张婆子听见她吸气的声音,又赶紧小声提醒她:“大丫头,你既然进门了,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这么个吸气的法子可要不得。”
靳了了已经怕了张婆子,一听这话就赶紧点头。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张婆子也该功成身退了。一个大丫鬟带她去吃酒领钱,剩下的几个丫鬟就扶着靳了了坐到床沿上,叮嘱她千万别动也别吱声,然后就陆续走出去,关上门。
屋里只剩下靳了了一个人,她坐在床沿上,听见所有人都出去了,才敢掀起盖头的一角,偷偷看了看四周。
这里就像村长家挂的画子里画的屋子那样漂亮,还有那些红烛,她只在庙里才看见过。还有她现下正坐着的床,好大好大呀,不知道能睡下几个她。
她悄悄的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褥子。
哇!
这叫一个软乎啊!
跟她娘当年的胸脯一样软乎!
靳了了摸的上了瘾,恨不得立刻脱掉鞋子,扑倒在上面大睡一觉。正玩的起劲,却听房门一响,一群女人进了房间。
带头的就是那李氏,她多少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抽了个空子,带着丫鬟婆子到后头来瞧瞧。这一瞧可不得了,这新姨娘正半掀了盖头,坐的歪歪倒倒的,不知道干吗呢。
李氏登时变了脸:“三姨娘,你给我坐好了!”
靳了了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还有个比张婆子还凶狠的女人,她手一哆嗦,盖头就回了原位。
李氏走到床边,指着她说:“既然进了我们贾家的门,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张妈后头,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直到你学会了我们家的规矩为止。你给我记住了,我们让你进门,是让你照顾夫君的,你可别得意忘了形,摸不清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了!”
靳了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能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没命的点头。
“好没规矩!少夫人跟你说话,怎么连个回话都没有?听明白了,要说‘是’!”张妈立竿见影的就开始担起了教导的职责。
“是。”靳了了不敢不说。
“少夫人,前头的宾客,都还等着呢。”一个丫鬟轻轻提醒了一下。
李氏见靳了了吓的气都不敢出,还直哆嗦,觉得这个下马威也立的差不多了,就带着众人又回了前厅。
靳了了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扑到在床上,嚎啕大哭:“娘,你怎么把我卖到这个地方来了啊!”
2.洞房夜遇采花盗
靳了了一直一直的哭,哭累了用头上那块布头把脸抹抹干净,就随便往那软和的大床上一歪,睡着了。
前厅的酒席一直摆到了深夜,李氏被几个相熟的宾客颇劝了几回酒,于是散席后酒意上涌,直接被丫鬟扶回房休息了。
少夫人都去休息了,自然也没人来理这年幼无知的三姨娘,也因为这样,倒叫靳了了偷得了一个好眠。
直睡到下半夜里,她才被嗷嗷乱叫的肚子给惊醒。
她得起来找东西来填填肚子。
房间的红烛早就灭了,可外头亮堂堂的月光却透过窗棱子照了进来。靳了了从小在家里就没有夜里点灯的习惯,于是习以为常的爬起来,借着月光在屋子里东瞅瞅西看看。
贾家毕竟是个大户人家,虽然她靳了了是从小户人家纳进门的三姨娘,却按照应有的礼数一样不少的在房里布置了,还整治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靳了了鼻子比眼睛灵光,没几下功夫就找到了香气的来源之地,一屁股坐到桌旁,想也没想就抓了个大块头的东西往嘴里送。
呀!居然是烧鸡!
靳了了可谓大喜过望。她过年的时候去给村长家拜年,村长善良好心的老母亲,给了她一只烧鸡腿,那份美味,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是不是进了贾家的门,只要她老实听话,就可以每天吃上烧鸡?如果是这样的话,别说叫她听话了,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大口大口的啃着烧鸡,只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幸福过。
冷不丁的,身后忽然伴随着“嗤嗤”的笑声,响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三姨娘真是好胃口。”
靳了了吓的胆儿都要破了,赶紧把烧鸡放回原位,可怜巴巴的求饶道:“少夫人,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吃烧鸡了。”
却听那个声音笑的更大声,屋里忽然亮起了一盏灯,那人说:“你可好好瞧一瞧我,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少夫人?”
靳了了听这声音和语气都跟李氏有异,于是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却见屋子中间一个年轻男子长身而立,一把扇子在胸前不紧不慢的扇着。
一看不是李氏,靳了了放下心来,于是拿回了烧鸡,一边啃着一边含含糊糊的问他:“你是谁?”
“我说出来三姨娘可千万别害怕,我就是这方圆千里,令人闻之色变的采花盗云尚非。”那男子得意洋洋的说着,指望着靳了了也跟其他被他夜袭过的小娘子们一样,要么尖声大叫,要么立时晕倒。
可他等了好一会,靳了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的这只烧鸡身上,风卷云残般把整只烧鸡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还喝下一大杯茶,打了一个很响亮的饱嗝,才回过神来继续看向那云尚非。
“采花盗?那是什么?你是偷花的贼?那边有几盆花,我也叫不上名字来,反正也不是我的,你搬走好了。”靳了了大方的说。
云尚非张口结舌,这小娘子,莫不是个傻子?可是看她的神情,倒也不像啊。
正如他自己口中所说,他确实是这十里八乡,人人闻之色变的采花盗。因为他仪表堂堂、风度不凡,又擅长甜言蜜语,很多跟他温存一夜的小姐少妇们,甚至会为了保护他,隐瞒下这个事实。
正是因为这云尚非手段了得,小姐们被破坏了清誉也在所不惜,所以很多大户人家都特地找了护卫,日夜守在小姐的绣楼下。
可云尚非除了相貌不凡之外,还有一身极俊的武功,尤其是轻功出神入化,诨名叫做“云上飞”。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绕开那些护卫进到绣楼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离去。
衙门里很早就在悬赏捉拿他,可一来因为他实在飘忽不定,可能连着几天都作案,却又可能一个月也听不见丝毫动静,衙门预测不了他作案的时机,又不能派出大量衙役夜夜守在可能发生事件的大户人家里,最后只能望而兴叹。
而捉不到云尚非的另一个重要理由是,那些小姐少妇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云尚非的长相。对着一个不知道相貌的犯人,就算那些捕快有三头六臂,也没法将其捉拿归案啊。
由此可见,这云尚非有多厉害了。
这一回,他本来是听说病秧子贾尤振要纳个年方十五的三姨娘,于是特地赶来凑个热闹。在他想来,这贾尤振卧床不起都好些年了,就算纳了这年轻貌美的三姨娘,他也无福消受,不如就由他云尚非代劳一下,好好疼爱疼爱这年纪轻轻就被关进深宅大户的小姨娘。
于是等到夜深人静,贾家的宾客全都散了去,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睡下了,他就故技重施,大摇大摆的进了新姨娘的屋子。
屋里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点,云尚非摇摇头,看来这三姨娘今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好过。
他云尚非功力深厚,夜里一样看的清楚,只略扫了几眼屋里的家具,就看出这间屋子是草草布置的,恐怕只能抵得他贾家一个一等丫头的睡房。
至于那个眼看就会被欺负的三姨娘,正穿着完好的衣裳,扑倒在大床的里头,睡的很香。
她脸朝着里头,云尚非瞧不见她的长相,不过他也不着急,在屋子里随意的坐了下来,准备过一会等她睡够了,自己就点上灯,上前叫醒这三姨娘,再好好教导她快活的事。
不过没成想,三姨娘却忽然自己醒来了,云尚非可以听见她腹中传来的雷鸣一般的响声。
他咧嘴一笑。定是肚子饿了。
他等着三姨娘自己点上灯,好让他观赏一下她的长相,谁知这小娘子却碰也不碰油灯一下,顺溜的在屋子里穿梭,然后很快就摸到了摆满吃食的桌子前,坐下准确的抓起一只烧鸡就啃。
云尚非有些惊讶,莫非这三姨娘跟他一样能暗中视物?可她这身子骨瘦瘦小小的,不像是有练过功夫的人啊。
接下来,他就更吃惊了。
这三姨娘别瞧人生的瘦小,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好。她捧着烧鸡不停的啃,屋里只听见她细碎的咀嚼声和偶尔响起的含混不清的“好吃”的嘟囔声。
眼瞅着她就啃下了半只烧鸡,云尚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点着了灯,有了机会打量这三姨娘的庐山真名目。
果然是贾家纳的姨娘,虽说这小娘子出自贫寒之家,门第上跟贾家是天壤之别,可这小模样,倒真是生的好。
一双小兽一般温润明亮的大眼睛,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因为刚吃了烧鸡而油汪汪的,看起来更加诱人。
只是年纪还嫌小了些,加上她可能是从小吃不好的缘故,身量稍小。要是再等个两年,她一定能出落的更好看。
于是云尚非迫不及待的报了自己的名号,可谁知这小娘子镇定自若,就像他压根不存在似的继续把那只烧鸡啃的津津有味,直到全部吃个精光,她才打着饱嗝,有空搭理他一下。
云尚非一向自豪自己的名号,今日却遇到一个完全没有反应的靳了了,多多少少都有些挫伤了他的自尊心。
再说他还从来没遇过面对他风度翩翩的云尚非,却有女人正眼也懒得瞧他两眼,甚至对半只没啃完的烧鸡,也比对他的兴趣要大。
这一回,伤的就不仅是自尊心了,他本来膨胀的自信心,也倏地一下灭了一半。
其实云尚非有些考虑欠佳,他一直在大户人家的小姐闺阁和少妇房中穿梭,并不知道出身寒微的靳了了,每天关心的头等大事只有填饱肚子这一样,对于什么采花盗之类的,她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至于说到什么美男子之类,因为靳了了的爹虽然生的眉清目秀,却孱弱不堪,于是靳了了打小就认为,只有村头小铁匠那样一身疙瘩肉的,才称得上是美男子。
所以眼前的这位云尚非,虽然是世人称赞的绝世好样貌,可看在靳了了的眼里,根本就还比不上她家的大弟弟阿宝。
当然,靳了了可不是什么傻瓜,要不这样大户的贾家,怎么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让她进门了啊。
靳了了当初跟着她爹,可是念了不少书的。她爹因为身体不好,早几年还能倚靠着坐在床头时,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抽两个时辰的时间,教靳了了读书认字。
所以靳了了虽然穷的叮当响,却罕见的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还多些文墨。只是她每天见到的事务除了甲西村就只剩下甲西村,要做的头等大事,除了填饱肚子也还是填饱肚子。
书读的再多,没见过,没听过,也跟天书没两样。
云尚非收起扇子,轻轻的拍拍头:“三姨娘莫非真不知道什么是采花盗?”
靳了了很认真的点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原来还有人专门偷花的。看你穿的也不错,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不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做起这梁上君子的勾当了呢?”
云尚非倒是眼睛一亮:“你读过书?”
“唔。”靳了了懒得再跟他说下去,吃饱了以后,她的瞌睡虫又回来了。
她小步走到床边坐下,对着那云尚非说:“你拿了那花,就赶紧走吧。不要吵了我睡觉。”
说完,她又是往床里头一歪,片刻功夫就睡着了。
云尚非听到床上传来的细细的鼾声,脑门上沁出一排细汗。
他今天,可算是遇到千载难逢的稀罕事儿了!
不过倒也正好,最近没什么稀奇古怪的有趣事儿发生,这贾家的三姨娘,看起来倒是可以供他消遣好一阵子。
也罢也罢,先留着看看情况,以后慢慢享用也不迟啊。
于是他大摇大摆的打开房门,潇洒的几个蹬步,就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3.传说中的“病”夫君
靳了了吃饱喝足,一夜好眠,梦里头,她还吃烧鸡吃的不亦乐乎。
“当当当当!”一阵打雷似的响声骤然在她耳边响起,靳了了吓的魂都飞了一半。
“怎么了?怎么了?”她慌乱的跌下床,茫然的睁着两只水当当的大眼睛。
“怎么了?都什么时辰了?你居然还睡着,还真把自个儿给当成小姐了呢!赶紧给我起来,换上衣裳!到时辰去少夫人那里见礼了!”只见张妈拿着一个铜盆、一根擀面杖,满脸的怒气冲冲。
靳了了吓的不轻,总算想起自己是卖到贾家来的三姨娘了,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张妈又把手一指:“呐,把这衣裳换上。”
跟着张妈来的一个小丫头立马捧上一套叠的端端正正的粉红色的衣衫。
靳了了不解:“我身上的衣裳,是昨天才穿的啊,就要换了吗?”
张妈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嘲笑:“我就知道,你这小户人家的没见识。哪有人进门后第二天不换衣裳的?我们少夫人说了,你好歹也是过来冲喜的三姨娘,不按规矩来办可不妥当。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就跟二姨娘一样。这个小丫头,是给你使唤的。没得叫别人说我们贾家有失分寸。”
那小丫头看起来比靳了了还要小些,长的倒还结实,圆圆的一张脸,红扑扑的很是喜人。
靳了了倒还知道这是大户人家里给人使唤的丫鬟,只是没想到昨晚那样凶神恶煞的少夫人,居然会给她也安排了一个丫鬟。
其实这小丫头本来是在灶屋里帮忙的,后来张妈见她人还算伶俐,就给带了出来,预备留给三姨娘使唤的。
反正她一个土包子,有个丫头能使唤就不错了,管这丫鬟是做什么的呢?
而这小丫头以前在灶屋是烧火的,每天一身的臭汗、满头的灰,现在能到后院里头做房里的使唤丫头,穿上干净的衣裳,她可别提有多感激了。
“奴婢叫小莲,三姨娘尽管吩咐。”
靳了了别别扭扭的在小莲的帮助下换了衣裳、洗脸漱口,还抹了一脸的珍珠粉。人家张妈可说了,少夫人见不得别人仪表不整。
打扮的跟个人偶娃娃似的,张妈才将她带出门,一边往正房走去,一边给她说教。
“以后每天不到卯时就要起床打扮齐整,去见过了少夫人以后,才能回房来用早膳。早膳过后你就跟着我,我教你的东西,全都要给记住。晌午以后,少夫人已经交代过了,由她教导你怎么伺候少爷和少夫人……”
靳了了听的云里雾里,半夜填饱的肚子已经又饿了,却又不敢吱声,好在她在家里也是惯常饿着肚子的。
到了正房,靳了了还以为自己进了哪里的宫殿,到处雕梁画栋,珍奇异宝多的可以晃花人的眼。
那李氏遍体绫罗,端端正正坐在大堂之上,翘着涂抹了大红蔻丹的兰花指端着一碗红枣莲子茶,小口小口的啜着。
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也端坐着一个华服女子,白净脸面,身形丰腴,一双上挑的凤眼看起来颇有风情。
靳了了按照张妈教她的姿势,端端正正的道了个万福:“见过少夫人。”
李氏像是没听见似的,端着那盏茶又啜了好一会,才将茶盏放下,右手随意的摆了摆:“三姨娘来了,起吧。”
靳了了站直了身子,等着李氏进一步的吩咐。
“这是二姨娘,你们都是伺候夫君的人,以后,可要常来往。”李氏指着下首的华服女子说道。
靳了了也给二姨娘见了礼,那二姨娘笑声像银铃似的清脆:“不敢当不敢当。我跟妹妹都是一样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礼呢?我昨天就听见下人们说,三姨娘生了个好模样,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远远比不过呢。”
二姨娘说着眼角往上首一瞥,果见李氏黑了脸,她掩嘴一笑,不再说话。
“行了,你跟张妈下去吧。今儿个把咱家的家训给背熟了,要是背不熟,明儿,就别吃饭了。”
李氏冷笑一声,挥退了看着就嫌碍眼的靳了了。
靳了了不知道李氏给她下了个大难题,她打小就经常被她爹要求着背书,还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张妈偷笑着把靳了了领回了她的小院落,已经有人在房里摆好了早饭,靳了了把什么都给忘在了九霄云外,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桌边坐下,开始吃饭。
很稠很稠的白米粥、雪白雪白的大馒头,还有她见都没见过的极好看的小菜。她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然后满足的拍拍肚皮站起来。
那张妈有些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这么能吃?”
靳了了不以为然:“诶?不可以都吃光吗?”
“那到不是。咳!好了,这是家训,你赶紧背吧。别忘了过了晌午还得去伺候少爷。”张妈丢下一本册子,嘱咐小莲在这里盯着,自个儿回去吃饭了。
靳了了打开册子看了看,不算厚,却也不少。她翻了几页,估摸着要是晚上少睡几个时辰,应该还是能背的完的。
于是她就坐在门前廊下的台阶上,认认真真的背了起来。
日头跑的飞快,没多久张妈又来了,打发她吃了中饭,就带她又去了上房。
李氏正要午睡,见她们来了头也没抬的说:“带去给少爷瞧瞧。”
张妈就领着靳了了左弯右绕,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张妈小心翼翼的对守在院门口的侍卫说:“少夫人叫我领三姨娘来了。”
其中一个侍卫进去通报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回话来说,少爷同意她们进去了。
这院子面积可不小,亭台楼阁样样齐全,院角有一片紫竹林,那个凉亭就隐藏在竹林的后头,隐隐约约的,看不清爽。
靳了了安静的跟着张妈走到门口,迎面闻到一股药香,一个相貌清秀的灰袍侍从对她们说:“少爷说了,只让三姨娘一人进去,请张妈在外头候着吧。”
张妈赶紧应了,规规矩矩的在外头候着,一点儿也没了面对靳了了时的嚣张模样。
靳了了此刻有些紧张,这贾家的独苗病秧子少爷贾尤振,在这十里八乡可是个有名的人物。
传说他三岁认字、五岁吟诗,本来是个小神童,可谁知这神童头脑好了身子却不好,早早的就传出他身染怪病的消息,平常更是连门都出不得的。
靳了了跟着那灰袍侍从走进了卧房,等侍从退了出去,留下她一人在屋里。
她好奇的看看简单的卧房,只听床上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你就是我的三姨娘?”
靳了了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男子斜靠在床上,正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我是。”她没忘了要回答“是”。
贾尤振笑了一声:“还是个孩子。”
靳了了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贾尤振倒是个美男子,生的比昨晚见过的什么采花盗还要好看一些。可惜他躺在床上,看不清身型,只觉得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看什么?”贾尤振问道。
“我看你,觉得你像我以前在画上看过的人。”
“哦?什么画?”
“我在村长家见过的仕女图。”靳了了一五一十的说着。
贾尤振眉头一皱,他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评价他的长相。
仕女图?也真亏她说得出来。他长的像女人?
“那你是觉得爷生的好看了?”
靳了了摇摇头:“要是女的,定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可你一个男子,生成这副模样,有哪里称得上好看了?”
贾尤振脸色开始发青:“你见过很多比爷好看的男子?”
“我们村口的小铁匠,就生的比你好看。不过你也别难过,你都病了这么些年,生的丑些,也是正常的。”她一本正经的说着,末了还不忘安慰安慰他。
“是吗?那爷以后倒是要去见识见识,一个铁匠,能生的有多好看。”贾尤振居然带了点酸味。被自己新进门的三姨娘这样瞧不起,他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你知道三姨娘是做什么的吗?”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少夫人说,是来伺候少爷的。”
“知道什么是伺候吗?”
“不知道。”
“那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到爷这院子来,伺候爷。”
靳了了老老实实的应了:“是。”
贾尤振说:“你倒是还挺乖巧的,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靳了了,十五了。”
“了了?哪两个字?”
“小时了了的了了,我爹给取的。”
“唔,读过书?”
“恩,我爹跟你一样一直病着,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事,所以就常教我念书。”
“哦?怪不得我夫人会相中你了。哼,去那边写下你的名字给爷瞧瞧。”
靳了了听话的走到一旁的书桌前,笨手笨脚的研好磨,拿起毛笔写下名字,交给贾尤振看。
贾尤振眉头皱的更紧:“你不是说你读了很久的书吗?”
“是啊。”
“可你这字,怎么写成这样?”
她一笑:“哦,我爹只教我认字读书,平时最多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只要过年写春联的时候,我爹才用用笔墨呢。我们家那么穷,哪有闲钱去买笔墨纸砚来写字呢。”
贾尤振摸着下巴,细细的打量了靳了了好一会,才说:“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起床,就到爷这里来候着。”
“哦。”她应了一声,赶紧又改口:“是。”
“以后回爷的话,要说:‘是,夫君’。”
“是,夫君。”
他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靳了了轻轻松松的走出了屋子,张妈倒是一脸紧张:“怎么待了这么久,少爷跟你说些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我叫什么、多大了,然后叫我从明天开始,一起床就过来伺候着。”
“什么?”张妈一惊:“这是少爷说的?”
“恩。”
张妈赶紧把靳了了带去了李氏那里,这么大的事,不赶紧汇报,可真的不得了了!这平时连少夫人都很难见上一面的少爷,居然要这个三姨娘以后每天伺候着!
这,这还了得吗?
等两人出了院子,那原本一脸苍白歪在床上的贾尤振忽然动作敏捷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脚步稳健的走到外屋。
那灰袍侍从见他出来,立刻满面笑容的说:“少爷,不如我们今儿个就去瞧瞧那小铁匠,到底怎么个好看法?”
贾尤振脸一黑:“不许胡闹!看你下次再敢取笑我,我就再也不会带你出门了!”
“是是,我的好少爷。那今天,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哼!”贾尤振忿忿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出屋子,往竹林深处去了。
4.挨了打
靳了了被张妈连推带搡的带进了李氏的屋子:“少夫人,少夫人,不好啦!”
李氏还在午睡,被张妈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骂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大声嚷嚷!”
张妈在她卧房门外急匆匆的说:“少爷他,少爷他要三姨娘今后每天一早起床,就去他院子里伺候!”
李氏“腾”的一下就跳下了床,门被大力推开,只见她鬓发松散,身上只穿着中衣,脚下连鞋都没顾上穿。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少爷他,要三姨娘以后每天都去他那里伺候,而且是一起床就去!”
李氏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忽然冲到一旁不明所以的靳了了身前,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好你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这才刚进门!就能把少爷的魂儿给勾了去!”
靳了了被她那一个巴掌给打蒙了,愣愣的捂着左脸,连叫痛都给忘了。
张妈问她那气急败坏的女主人:“少夫人,这下可怎么办啊!”
李氏喘着粗气,恶狠狠的说:“让她去!以后不管多晚,从少爷那伺候回来了,给我滚过来,到我这儿来伺候着!我就不信,整不死你这个小狐狸精!哼!张妈,你把她给我赶走!看着就碍眼!”
靳了了茫然的被赶出了主房,那小丫头小莲一声不响的扶着她,等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小莲才敢问:“三姨娘,你的脸疼么?”
靳了了这才回过神来,又摸了一把火辣辣的左脸,一串眼泪珠子滚了下来:“疼!”
小莲赶紧打了一盆冷水过来,把洗脸的布巾浸湿了拧干,给靳了了敷在左脸上。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半边脸已经肿起老高,靳了了“嘶嘶”的不停的喊疼。
她在家里的时候,穷是穷了点,可哪怕是吃不上饭,爹娘也很少动她一根手指头,她何曾被人这样打过?
小莲见她不停的掉眼泪,赶紧安慰她:“三姨娘不哭,待会儿我去灶屋找宁大妈讨点香油,给你抹上,保管过会就不疼了。”
靳了了止住了哭泣,等晚膳时候,小莲跑去灶屋端饭,顺便讨了一点点香油,回来给她抹上,倒真没那么疼了。
靳了了委委屈屈的吃完饭,那张妈却又跑来:“家训可别忘了背,明早去少爷那伺候之前,少夫人可是要检查的!”
于是她又背家训背到深更半夜,好容易记住了以后,头一歪就趴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妈就来叫醒她,迷迷糊糊的被带到李氏房里,李氏正在梳妆打扮,见她去了一张长脸立刻拉的更长。
“家训都记熟了吗?”她的声音也拉的老长老长。
“记熟了。”
“那你背来听听。”李氏心想,那么厚的一本家训,没个三五天的,怎么可能记得住呢?待会只要她背不出来,晚上就有的收拾她了。
可谁知靳了了从小被她爹教导的好,背书背的很有门道,那一册家训,她基本没什么停顿的从头到尾溜溜顺顺的给背完了。
李氏因为吃惊太狠,把一嘴胭脂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变成个血红大口,后来她张着血盆大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少夫人,我都背完了,您还有什么吩咐么?”靳了了只想离这李氏远一点,她只要看见她,就害怕那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手会大力的抽过来。
李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的把手一摆,让她下去。
靳了了做贼似地从主房里出来,带着小莲马不停蹄的赶往贾尤振住的院落。
路上,她忽然问小莲:“昨天少夫人为啥会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小莲虽然比靳了了还小一岁,却因为从小就在贾家讨生活,对于人情世故可比靳了了要精通的多。
她知道既然自己被分给了三姨娘,那以后就是三姨娘的人了,不管她今后去到哪,别人都一样会这么看。
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她不如好好的跟着三姨娘。要知道,这三姨娘刚进门就被少爷钦点了,以后说不准能混的多好呢。
于是她拉住靳了了,附着她耳朵小声说:“三姨娘还不懂这里头的缘故。少夫人进门都好多年了,每个月最多见少爷一次。可三姨娘刚进门,少爷就点名要你天天去伺候着,你说少夫人这心里头,能好受吗?”
“见那个什么少爷,有什么好的?我最怕见一身病怏怏的人了。”
“嘘!三姨娘你可千万小声点,被少爷听见了,可就坏了。那里头的缘故你现在还不懂,等你真正伺候过少爷以后,你就明白啦。”
靳了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匆匆忙忙赶到贾尤振的院落。
那灰袍侍从站在院中,一见她进去,就轻声说:“玉竹见过三姨娘。少爷都已经催过好几遍了,三姨娘今日来的可有些迟了。”
她被玉竹让进屋子里,只见贾尤振穿着一件长袍,懒洋洋的倚在里屋的软炕上,眯着眼没好气的打量着她。
靳了了因为是新姨娘,所以这些天每天都的是穿喜庆的颜色,今天她换了一件跟昨天款式不同的粉色衣衫,头上基本没戴什么首饰,因为赶时间,连珍珠粉也忘了抹。
贾尤振眯着眼瞧了她好一会,倒是觉得没擦粉的她比昨个儿好看多了。
她是常年在家里帮她娘的忙,种菜浇水做饭洗衣无所不会,又常常带着两个弟弟上山下河的扒拉能吃的东西,所以皮肤的颜色并不白皙,可却像蜜糖似的光亮润滑,再衬上两颊透出的一抹绯色,真真儿好看的紧。
“爷不是叫你一起床就赶过来的吗?你倒是好,比少爷我还起的迟!看样子,今天你是不想吃饭了呢。”
靳了了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直叫,一听贾尤振这么说,她委委屈屈的辩解道:“我早上被少夫人叫过去,背家训了。”
“家训?就是我们家的那本家训?你都背出来了?”
“是的,夫君。”
贾尤振有些吃惊,这靳了了不是才刚进门吗?满打满算,也不会有一日的时间让她去背家训,她居然就已经会背了。看来这小丫头,人情世故虽然不懂,倒真不是笨人儿,若是以后调教的好,一定能让他沉闷的生活增色不少。
贾尤振于是又瞧了她两眼,却觉得她的脸蛋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再看了看,原来是左边明显高出了右边。
“你的脸怎么了?”
“昨天少夫人打的。”靳了了是个实诚孩子,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贾尤振眯着的双眼里,迅速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他继续懒洋洋的望向靳了了:“她做什么要打你啊?”
“因为少爷你叫我每天过来伺候你。”
贾尤振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就轻轻“嗯”了两声。停了一会,见靳了了笔挺挺的站在一旁,他打了个哈欠说:“还傻站着做什么?少爷我肚子饿了,要用早膳了。”
靳了了赶紧应了:“是,夫君。不过早膳要去哪里端呢?”
贾尤振眉头微皱,刚要说些什么,外间站着的玉竹却轻声对靳了了说:“三姨娘,我已经叫人把早膳端到外屋来了,你拿进去伺候少爷吃了就行。”
玉竹家几代都在贾家为仆,他跟贾尤振从小一起长大,贾家老爷因为见他生的清秀端正,又机敏伶俐,就让他做了贾尤振的陪读。
所以这贾尤振的脾性,玉竹最是清楚。他见这三姨娘天真烂漫、无邪可亲,更兼小小年纪就卖进这里为妾,昨晚又被醋意大发的少夫人打肿了脸,不由心生怜意,于是在贾尤振进一步刁难她之前,玉竹出声替她解了围。
贾尤振哪里不晓得玉竹的心思,只是他虽脾气怪异,但却也不是恶人,又跟玉竹情同手足,也就随他去了。
靳了了听玉竹开腔之后,手脚麻利的走到外屋,见桌上摆了至少十个碗盘,各式各样的吃食都在盘子里摆的像朵花儿似的好看。
靳了了跑了三趟,才用托盘将全部的饭菜端进里间,齐齐整整的摆满了整个炕桌。
摆好了饭菜,那贾尤振却还是一动不动。他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几圈,坏笑了一下,对靳了了说:“你来喂爷吃。”
玉竹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这少爷戏耍人的兴头要是上来了,可是任谁都拦不住的。
“三姨娘,你把这边儿的几个软枕拿去,给少爷靠在身后,好让他坐的舒服点。”玉竹温和的指点她。
靳了了却不以为意,她爹是常年的老病号,经常需要人喂食喂药,她娘又活计繁重,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由她服侍她爹吃饭喝药的。
这回贾尤振叫她喂食,她想到他是跟自己爹一样的病号,以为喂食是理所应当的事,于是很在行的拿来两个软垫,放置在贾尤振的身后,让他靠坐的舒舒服服了,她才动手拿了乌木镶银的筷子,准备喂他吃饭。
5.假病?
贾尤振见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乐意,神情自然的就要动手喂自己吃饭,倒也干脆顺竿儿往上爬,抱拢了双手等着张嘴吃饭。
靳了了是喂食的老手,只见她先从一个白瓷大碗里舀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又用白瓷小勺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几口,才小心的送到贾尤振嘴边。
他薄唇微张,温热的粥已经进了嘴里。因为吃起来毫不费力,更兼每一口都是恰好吃完嘴里的份,第二口就不紧不慢的跟着送上,不知不觉,他竟罕见有的吃了许多。
到一顿饭毕,他不但连喝了两碗粥,还将满桌的精致点心,每样吃下去一个,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食物都快堆到了嗓子眼。
直到玉竹出声提醒:“少爷,我看早膳也用的差不多了。”他方才意识到吃撑了。
靳了了这时也停下手来,一脸喜滋滋的看向那贾尤振,他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又不喜她那笑起来更加好看的样子,于是没好气的说:“你笑什么笑?”
靳了了一脸的无邪:“你胃口这么好,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以前我爹精神好的时候,也是比平日要多吃上几口的。”
玉竹在一旁掩嘴偷笑了几下,对这三姨娘又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贾尤振却是眉头紧皱,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他才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吃多吃少,与你何干?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许‘你’啊‘你’的,要叫我夫君!也不许自称我,要叫妾身!听明白了没有?”
靳了了不知道为何贾尤振说翻脸就翻脸,被他那么一吼,心里又开始哆嗦起来,赶紧低了头小声说:“是,夫君。”
玉竹在一旁摇头叹气,只能看向贾尤振说:“少爷,那我叫人来把这些都给撤了。”
他微一颔首,表示同意。
玉竹正要出去叫仆役进来收拾桌子,却因为“咕咕咕”一阵响声愣住了。
他跟贾尤振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见靳了了红了脸垂首站着,两只小手绞着衣裳的飘带,扭捏极了。
玉竹笑了:“我倒是忘了,三姨娘还没用过早膳呢。”
说着他看了看贾尤振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意见,就说:“三姨娘跟我把这些撤到外间,随意吃一点吧。”
靳了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一听可以吃东西了,一张小脸上登时放出兴奋的光彩,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赶紧去炕桌上撤下碗盘。
谁料贾尤振却说:“不用撤了,就在这里吃完了再撤吧。”
靳了了倒是没什么,玉竹却颇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从小伺候大,却好像更加喜怒无常的少爷,摸不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一边,靳了了已经高高兴兴的上了软榻,坐在贾尤振的对面,拿了一副没用过的碗筷,开吃了。
她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家里一直不能尽心的吃,现在饿了这么久,看见满桌子的美食随便她享用,早就把什么想法都抛在了九霄云外,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吃”这一个字眼儿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风卷云残般把桌上的东西扫荡了个干净。她的吃相并不狼狈,却小口小口咀嚼吞咽的极快,把个贾尤振看的目瞪口呆。
他睁圆了双眼看着她喝完剩下的半钵白米粥,吃完了炸油条、金丝饼、双色馒头、鸡汁小笼包、豆沙小麻团和包了三种不同馅料的蒸饺子,连那些精致漂亮的各式下粥小菜,也都消灭了一半,她才满足的放下筷子,一脸的惬意。
“你,你胃口太好了些吧,吃这么多,小心肚子疼。”贾尤振说。
靳了了却一脸的不在乎:“我的肚子是吃不坏的。”
玉竹一面笑着,一面早就打发了人帮她一起收拾了碗盘,然后端上来一盆干净的温水给两人洗脸洗手。
贾尤振吃的太多,撑的有些难受,不愿意再躺着。他看了看靳了了,忽然招招手:“你过来。”
靳了了听话的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好,等候他吩咐。
“有些话爷得说在前头了。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那就是我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我家的鬼。我说一你不能想二,我叫你往左你不能往右。你到我这个院儿来伺候着,那是爷给你的恩典。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发生了任何事,一概都不许说出去。倘若我知道从你嘴里泄露出半点东西,我不但会打断你的腿,割掉你的舌头,剜掉你的眼睛,叫你永远不能走不能说不能看,还会派人断了你爹的药和你全家人的口粮。你可——听明白了?”
靳了了被他突如其他的阴森表情和恶狠狠的话语惊的心肝儿一跳:“夫君,我……妾身不明白。”
贾尤振皮笑肉不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要记住,不管任何人任何时候跟你打听本少爷和这院子里的事,你都咬定了不出声儿,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妾……妾身知道了。”靳了了何曾遇过这样的事儿?她又是害怕,又是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少爷会这样恐吓她。
可她至少还清楚,她若是不听话,只怕死在这里,也没人会问上一句。
贾尤振见她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知道她一定不敢不听话,再说自己暗中还可以安插人去盯着她,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于是他伸了个懒腰,动作敏捷轻盈的跳下炕去,对一脸惊异之色的靳了了说:“陪本少爷出去走走。”
只见他脚步稳健,神清气爽,哪里有一点病重多时的人的样子?
一脸诧异满肚子狐疑的靳了了还是头一回看见站着的贾尤振,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贾尤振其实一点也不像她爹那样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样子。
他身型修长,至少比靳了了高出两个头,一头墨黑的长发用一根黑丝带松松的束起,身上一件天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白玉带,垂着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碧玉佩,整个人看起来玉树临风,端的是个俊美无俦的美男子。
靳了了愈发满头雾水,头一天见他,不是还面色苍白、一副常年病号的模样么?怎么就隔了一夜,人就变得活蹦乱跳的呢?
“发什么愣呢?快点儿跟上!”那丰神俊朗的贾少爷见自己都走出屋子了,靳了了还在里屋发愣,不满的喝道。
“是,夫君!”小跑几步跟上他,靳了了开始留心注意起这古古怪怪的少爷来。
小莲并没有被允许进入院子,门口的侍卫几个时辰一换岗,倘若是为了防贼,倒也太兴师动众了。
靳了了想了想那晚遇到的采花盗,如果真是为了防盗,为啥少夫人李氏住的那金碧辉煌的主屋,没有一个人把守呢?
看着身前动作潇洒迅捷的贾尤振,她心里忽然泛起了嘀咕:莫不是少爷在装病,并且连贾家里头的人都瞒着了吧。
可,可这是为什么呢?
一整天在贾尤振的院子里伺候下来,靳了了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贾尤振,根本比谁都健壮。
他整天精力旺盛的要命,上午在竹林深处练了许久的剑,把见识浅薄的靳了了看的叹为观止。晌午后又开始折腾起他养在宅子里的几只雀鸟,喂食逗趣不在话下。
且把靳了了呼来喝去,两只小腿跑个没停,一会儿给他端茶送水,一会儿给他奉上点心,一会儿说肩酸了要揉揉肩,一会儿又说腿僵了要捏捏腿。
靳了了只觉得在家里帮她娘种地挑水也没这么累过,还要不断战战兢兢的,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说出什么吓人的话语来。
这些倒也就罢了,让靳了了最不能明白的是,这贾尤振既然没病,又为什么要纳她进门冲什么喜?
倘若他不是这样装病,靳了了岂不是也不用过来,受这些莫名其妙的罪了。
玉竹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每次靳了了六神无主的时候,他总是会开腔帮个忙。
他们家的少爷有没有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可这一切,也都是被逼无奈,贾尤振伪装了这么多年,把整个贾家上下,甚至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瞒住了,他也过的并不好。
玉竹还记得在他们少爷十岁那年,许久未归的老爷忽然回了家,接着就传出了少爷身染怪病的消息。从那天起,他就陪着少爷,在这个大院子里,在明的暗的侍卫的守卫下,过了十二年之久。
贾尤振的那些喜怒无常、刁钻刻薄,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逼出来的。近几年因为他们两人武功见长,才能偶尔乔装打扮一番,去外头走走看看。
所以近些年,贾尤振的脾气已经好了太多,不但学会了说唱逗笑,还常常想些鬼点子戏耍这院子里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可终究接触的仍是少数人而已,过不多久也就厌烦了。刚巧那李氏按月过来问候他,他懒得搭理,就让家里的医师随便编了个病重的消息。
却没想这李氏居然找了算命刘,做主又给贾尤振纳了一房小妾。
贾尤振正无聊的快要化成灰了,忽然送上门来个靳了了,说聪明却又傻乎乎的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说笨却又读了不少的书。
他觉得此女甚为有趣,更兼相貌姣好,若是能经自己的手调教得当,至少能有好一阵子不会觉得无聊了。
玉竹深谙少爷的心思,所以对不明所以的靳了了充满了同情。只是,看着喜怒无常的少爷,他也爱莫能助。
6.什么是真正的“伺候”
夕阳西下,在外头晃荡了一天的贾尤振总算回了屋。
玉竹已经叫仆役在院子里挂上了无数个精致的灯笼,屋里的各个角落也都燃上了蜡烛和油灯,照的到处亮堂堂的。
靳了了还不是很适应这种人工造成的温和光亮,但却对此感到异常的新鲜。橘色的光亮下,她的小脸看起来喜滋滋的,一对温润的大眼睛里,像是住着两颗又大又圆的黑宝石,好看极了。
贾尤振正坐在一旁等着享用一顿丰盛的晚膳,撇眼瞧见靳了了水嫩嫩的俏模样,心下一动。
他因为常年装病,又不喜李氏,只能偶尔装作精神好的时候去二姨娘那里过下夜,却每每不敢尽兴,怕露出破绽来。
近几年因为可以出去走动走动,所以才有幸拜访了一些青楼名花,尝到了其中的美妙滋味。却又苦于不能常去常往,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积了满肚子的阳火无处发泄。
他叫来靳了了伺候,本身是没动了那方面的意思,一来这小闺女年岁太小了点,二来他喜欢的是风情万种、类似二姨娘那样的女子,所以对这傻乎乎的靳了了并不感兴趣。
可方才这么打眼一瞅,她虽稚嫩,却有一种青涩如花骨朵般的娇俏味道,看的贾尤振兴味大增。
反正她是自个儿的三姨娘,光摆着不吃,岂不可惜?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坐好,懒洋洋的对她说:“过来。”
靳了了乖顺的走过去,还没站住脚,就被他大手一拉,拽进了他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靳了了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贾尤振一手箍住她的腰,只觉得盈盈一握,似乎多用点力就要断了,不由怜意大生,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来回蹭了几下。
果然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这皮肤吹弹欲破、滑不留手,只有这豆蔻年华的少女才会拥有。
贾尤振正在细细验货,靳了了却被他接连的几个动作弄的全身别扭,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说话的声音更哆嗦了。
“夫、夫君,你,你……”
贾尤振坏笑一下:“我怎么了?”
“你别挠我,我怕痒。”她之前进门的时候太匆忙,她娘没给她准备什么闺女出嫁必备的“妖精打架图”,所以她对男女之事根本一无所知。
贾尤振又是摸她腰,又是摸她的脸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调戏她,却觉得像是在跟家里的弟弟们玩耍呢。
他却不知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双手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准备解开她的腰带,嘴里还兀自说着自认为很有情趣的话儿:“觉得痒了?爷偏不停下来,痒的还在后头呢。到时候,你会反过来求爷别停下来的。”
靳了了愈发的糊涂:这少爷怎么跟阿宝他们一样喜欢玩这种挠痒痒的游戏啊?她靳了了早在几年前就对这个不感兴趣啦,少爷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真是不可思议。
可她想是这么想,嘴上却绝对不敢说出来,只能咬了下唇,不敢吭声。
贾尤振的手指修长稳定,又很灵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靳了了的外衫、中衣都给解开脱下。
此时已近深秋,虽然屋里很暖和,可靳了了却还是打了个冷战。
贾尤振见她那副怯生生、畏畏缩缩的小模样,只觉得新奇极了,于是把她抱的更紧些:“冷了?爷抱你去里屋床上,就不冷了。”
“为什么要去床上?不是还没吃饭么?这么早就要睡觉了?”这一回,她是真的不明白了,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贾尤振不以为意,打横抱起她,大步往里间走去。
“你不是来伺候爷的吗?爷现在就是在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伺候’呢。”他的声音低沉暧昧,听在靳了了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早上在路上的时候,小莲也说过同样的话:真正的伺候。而且那副意思,好像只要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伺候,就能懂得怎么不惹少夫人生气了。
现在一听少爷要亲自教导她什么是真正的伺候,她第一个反应是:少爷原来不是坏人啊。
于是乖乖的闭上嘴,随便贾尤振怎么发落。
他见她忽然放松了身体,以为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心头一乐,这么听话,当然是求之不得,省的他多花力气。
于是把个靳了了往那张还是第一次躺上女人的大床上一放,接着自己也翻身上了床,俯身贴近她。
靳了了看着忽然凑近的俊脸,还有他喷出的热气,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明白,却忽然紧张起来。
贾尤振早就迫不及待的解起她里衣的带子,只见她贴身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肚兜儿,上面绣着朵朵梅花。
靳了了脸上虽然晒得有些黑,身上却着实白嫩的紧,光润柔滑的好似一块上乘的羊脂白玉,把个贾尤振看的连连点头。
那李氏虽然一直不怎么讨人喜欢,给他讨的两个姨娘,倒都是上乘货色,实在是难得。
就是这胸前太过平坦了一点。贾尤振伸手摸了摸靳了了几乎没什么隆起的胸脯,惹得她浑身一颤:“疼的。”
疼?疼可是好事啊!那说明将来会有很大的前进范畴!
他轻笑一声,干脆把手伸进肚兜的里头,一把抓了个正着。
哟!小小的,翘翘的,跟只小鸽子似的啄他的手。
他眼眸一深,忽然翻身下了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起了自己的衣裳。
靳了了却傻乎乎的看着他下床脱衣裳,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坐起身来说:“夫君,脱衣裳是要洗澡么?”
贾尤振暧昧的低笑一声,嘴角向两边微伸:“了了若是喜欢鸳鸯戏水,待会儿倒是可以一试。”
“鸳鸯戏水?”她衣衫不整跪坐在大床之上,满脸的迷惑。
贾尤振可不管她迷惑不迷惑,他已经快把自己剥干净了,身上只留下一条中裤,光裸的上半身不见丝毫的消瘦,腰是腰背是背,整个人显得硬朗的很。
光膀子的男人靳了了可没少见过,不过大都是些在田间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干活的农夫们,浑身都被晒得黝黑发亮,汗水密布。这白的跟大米似的男人身体,她还是首次见到。
贾尤振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还以为是被自己迷人的动人体魄所吸引,不由洋洋得意起来,一面摆了一个很潇洒的动作,一面问道:“爷的样子,你看的还满意否?”
靳了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意,很满意。”
贾尤振更加得意,一张俊脸登时神采飞扬:“怎么个满意法?”
靳了了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像白米饭一样,也像大白馒头,对了,还像我在村长家见过的白斩鸡,嗯,不过,我没吃过。但是听村长家的二牛说,味道可好啦。”
靳了了一个人沉浸在对食物的幻想之中,却没看见贾尤振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已经变得像外头的天空一样,墨黑墨黑的。
“够了!你给我住嘴!”贾尤振火冒三丈的冲了过去。
她又被吓到,赶紧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不敢再开口了,心里还疑惑:怎么少爷又生气了呢?
贾尤振不想再跟她废话,刚才蓄起的火苗还烧的很旺,不赶紧把事情给办完了,这一晚上,可就结束不了了。
于是他再次翻上了大床,把个缩成一团的靳了了再次拎起来放平了搁床上,然后两只手没怎么动,就把那件肚兜儿也给剥了下来。
靳了了想要张嘴说什么,贾尤振却没给她那个机会,直接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
不给她堵上,谁晓得她待会儿,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
这么亲着亲着,他也不怎么生气了,只觉得下腹火热,在提醒他差不多可以进入正题了。
于是片刻的功夫,靳了了跟他自己身上,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他的大手一刻不停的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移动,只觉得手感甚好,叫人舍不得离开。
却只有一点不好,她,太瘦了。
胸脯是小小的就算了,后臀也是小小的,连那胳膊腿儿,都是细细的。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唉,罢了罢了,做人不能太挑剔,就算是尝个新鲜好了。
靳了了却忽然“啊!”的大叫一声。
“又怎么了?”贾尤振的怒火轻易的就被重新点燃。
“你,你,你,你下头,生了个什么?好丑!好丑!”靳了了一脸嫌弃的指着贾尤振下腹部那正趋势待发的“凶器”。
“你!”他大为光火,这靳了了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不懂,就被纳进来了!
见他眼睛里都要冒火,靳了了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本来,就丑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一张小脸委委屈屈的,却又只停了片刻,又继续问他:“夫君,我,妾身能问个问题吗?”
贾尤振早就不耐烦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靳了了这回一本正经的说:“为什么我们脱了衣裳,却不去洗澡呢?在我们家,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脱衣裳的。多难得才脱光一回,却不洗澡,唉,真可惜。”
贾尤振这时早被她闹的什么色什么欲都飞不见了,这回听她这么说,本不想理她,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双眼睛忽然睁大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
“诶?我刚刚?”
贾尤振一寸一寸的逼进她的脸:“你方才说,多难得才脱光一回,是什么意思?我且问你,你上一次沐浴,是什么时候?”
靳了了露出一副相当为难的模样:“嗯……三天前?不对,还是四天前呢?”
贾尤振的一张脸早就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青,他几乎是旋风一样跳下了床,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发颤:“玉竹!”
7.两边都是魔鬼
玉竹因为看见堂屋的地上扔着两件靳了了的衣裳,又见少爷跟她一起都进了里屋,自然知道少爷是要寻开心。
于是早就关上了外屋的门,一个人守在外头,深怕那不懂事的送菜仆役,搅了少爷的好兴致,回头又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
没曾想,这刚过了没一时,就听见少爷气的快要发狂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他正寻思着出了什么事儿,却听见门“砰”的一声被踢开,贾尤振整个人光溜溜的站在门口,脸上的怒火可以烧光这一整个院子。
玉竹一慌:“这是怎么了?少爷您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您的衣裳呢?”
“浴房呢?浴房准备好了吗?”贾尤振自顾自的说着。
“早就准备好了,一等少爷用过膳,就可以沐浴更衣了。”玉竹不解,只能小心谨慎的回答道。
却见贾尤振猛的转身又朝屋里走去,没片刻功夫,见他还是光溜溜的走了出来,手上却多了一样东西——用他自己的外袍裹得严严实实的靳了了。
“少爷,您这是?”玉竹话还没说完,就见贾尤振托着像只毛毛虫般不断扭动身体的靳了了,大步流星的往浴房的方向走去。
浴房里果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房里水汽蒸腾,角落处的香炉里缓缓冒出缕缕香气,屏风后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还有热茶和各式时令鲜果。汉白玉砌成的大池子里,满满的都是温热的浴水,上面还撒了大量花瓣,让整间浴房更是香气缭绕。
靳了了何曾见过这种地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可还没等她看个究竟,就被贾尤振猿臂一抛,连人带外袍扔进了巨大的浴池里。
浴池并不算深,可靳了了冷不防的被扔了进去,手脚又都被贾尤振的宽大外袍裹得动弹不得,这一扔进去,她等于整个人直挺挺的沉在了池底。
天啊!少爷!少爷这是要杀了她吗?
她也不知道呛了多少口水,意识渐渐趋于模糊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把她往上一拎。
终于得救了!
她一张小脸胀的通红,一直“咳咳咳咳”的咳个不停,好像整个肺部都要爆炸了一般。
等她好容易停止了咳嗽,贾尤振轻轻松松的伸出一只纤长的食指,抵在她尖尖的下巴处。
“怎么样?嗯?”
靳了了吓的都要没命了,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
他把她随随便便往浴池旁边冰冷的地面上一扔:“下回再敢超过一天不沐浴更衣,爷就让你在这池子里慢慢淹死!”
话一说完,他就长身而立,也不管自己身上啥也没穿,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一边走着,一边还低声咒骂。
本以为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图个乐子呢!没想到这靳了了有的是把他惹怒的法子!居然还敢那么多天不沐浴!自己居然还抱着她又是亲,又是摸的!
贾尤振素有洁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的要命,恨不得连皮都剥下来一层!
玉竹一直候在外头,见他出去,赶紧拿了一件长衫披在他身上。里头的动静他都听在了耳里,知道这回三姨娘可是犯了少爷的大忌了。
“把她弄出去,叫她的丫鬟以后每晚把她带回院子里洗洗干净。要是再出什么差错,我就打断她们两个人的腿!”
“是,少爷。”玉竹规规矩矩的应了,绝对没有人会在少爷大发雷霆的时候自找没趣儿。
贾尤振走了几步,忽又停下:“叫人把浴房打扫干净,换上干净的水,少爷我马上就要沐浴!”
“是,少爷,我立刻吩咐人去做。”
“还有!把我床上的被褥全都换上新的!”
“是,少爷。”
等贾尤振气愤愤的回了主屋,玉竹叹了口气,走上台阶,轻轻敲了敲浴房半开的门:“三姨娘?我要进去了。”
半晌没有动静,玉竹停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了一步,见靳了了像是昏死过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池边。
“三姨娘?”玉竹飞奔过去。
靳了了听见玉竹的声音,费力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虚弱无力:“我,是不是要死了?”
玉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轻声安慰她:“放心吧,你活的好好的呢。”
靳了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几乎立刻就要滴下泪水来:“我,我不过是三天没有洗澡,为什么少爷,少爷他那么凶?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呜呜……”
玉竹从旁边拿了块干净的布巾来给她擦掉脸上的水和泪:“我们少爷最喜洁净,暑天时每日沐浴两次,平素,也至少每日沐浴一次。三姨娘刚进门不清楚少爷的规矩,却也不是你的错。以后,注意些也就没事了。叫你那丫头每日晚上安排你沐浴了再睡,衣裳也记得要每日更换干净的。再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来问我,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靳了了软绵绵的点点头,心里却还是觉得委屈:“我们家,三天能洗一次澡,就不错啦,烧一锅水,可得好多柴火呢。我们家的柴火都是我跟阿宝上山去捡的,娘总也舍不得烧。”
玉竹听她说的委屈,心里也觉出几分不忍:“你现在不比从前,既然进来了,就是少爷的人。坐立行走,一言一行,都会有人盯着。
出得门去,稍有差池,便会有人要说贾家的三姨娘没规矩。到时候,丢的可是少爷的脸面。
三姨娘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你这么聪明伶俐,我想一定很快就能合上少爷的心意。
你别看少爷脸上凶狠,心里,总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独独叫你一个人进来服侍了。”
玉竹等靳了了情绪稳定了一些,就叫人去院子外头唤来她的丫鬟小莲,拿了干净的衣物过来,就着满池子的热水洗洗干净,给她换上衣服,又私下安排她们两人在偏屋吃了晚饭。
靳了了方才呛了水,嗓子兀自疼着,只能喝些清粥。
另一边,贾尤振已经洗过澡换上干净衣物,又着人上了好酒好菜,一个人自斟自饮,心情好了很多。
玉竹见状,趁势上去问道:“爷,天色不早了,三姨娘,该怎么着?”
贾尤振右边眉毛猛的一拧:“打发她回去,明天再来!”
“是。”玉竹领了命下去,叫靳了了赶紧回去歇息。
靳了了点点头,却又想起还得去李氏那里复命,一张小脸登时皱了起来。
可就算再不情愿,她也还是带着小莲赶去了李氏的主屋。李氏刚刚用过晚膳,正准备沐浴更衣,见靳了了去了,一张脸又开始拉长。
张妈自是明白主子的心意,不等李氏开口,立时恶狠狠的喝道:“还不赶紧给少夫人请安!三姨娘真是好大的架子!”
靳了了赶紧躬身请安,那李氏却不慌不忙的拿了一盏茶,气定神闲的吹着茶水上的浮沫。
靳了了一直维持着请安的半蹲姿势,时间一久,就有些支撑不住。
李氏见她左摇右扭的直晃荡,撇脸给了张妈一个眼色。
张妈自是人精一样的人物,立刻心领神会,于是又对着靳了了喝道:“请个安也请不好!三姨娘怕不是因为受了少爷的恩宠,就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了吧!”
靳了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
李氏又等了片刻,见靳了了摇晃的更厉害,也开了口:“起吧。今儿在少爷那,都伺候了些什么?”
她一向是一个月才能获准去见贾尤振一面,平常的日子里,连打听下贾尤振的消息,都时很难的一件事。所以她虽然生气,却很想从靳了了的口中,问出贾尤振的事儿来。
靳了了想起了贾尤振的封口令,哪里敢透漏半个字,只能低了头不说话。
李氏有些火了:“问你话呢,听不到么?少爷今天样子可好?有没有按时服药?”
这回靳了了开了口:“很好,吃也吃得,喝也喝得。”
李氏心道,这意思是说情况还不错了?看来这冲喜的事确实是做对了,不过就一点不好:这冲喜的姨娘,实在碍眼。
李氏摆了摆手,准备叫人服侍自己沐浴,却忽然看到靳了了身上的衣裳,跟早上见到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她两只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靳了了早在玉竹的帮助下已经套好了说辞,毕竟贾尤振的一切,都是不能被外人所知的。
“我,我手脚笨,给少爷打水洗手的时候,一盆水都弄翻了,全身都湿了。玉,玉竹就叫小莲去给我,拿了换的衣裳来,因,因为少爷不喜欢人不整洁。”
在小莲面前,他们用的也是同一套说辞。
谁料李氏听了这话,心头却更加火大。
她进门第一日,就被贾尤振的俊俏样貌所吸引,这些年对他也是一心一意。因为他身子不好,不喜见人,她就由着他,只求他能日渐康复。
更别说她任劳任怨的打理贾家,为了谁啊?还不是那贾尤振!
可如今居然被一个笨手笨脚的小丫头给抢了亲近他的机会,她李氏不恨贾尤振,只怨这靳了了天生一副狐媚子像!
于是,她站起身来:“张妈,我要沐浴了。至于你嘛,过来给我掌着那盏灯!”
8.采花盗才是怜花人?
夜深人静,偌大的贾家,除了守夜和打更的人,全都已经睡下了。
已不知是几更天,靳了了才在小莲的陪伴下,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小莲已经困的眼都睁不开,想到靳了了今天更累,才硬是撑着没有倒头就睡。
靳了了更是不好受,那李氏不打她,不骂她,只是让她手端着一盏油灯,李氏走到哪儿,灯就跟到哪儿。
那李氏沐浴时极废功夫,又是擦背又是按摩,靳了了一声不吭的站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双手在胸前直直的伸出,呈水平状举着那盏细瓷的油灯。
刚开始还能举得平稳,可时候一长,她的手就像寒风里摆动的树叶般,不停的晃动。
那张妈一见她双手摇晃,就会毫不留情的用那双鸡爪子般的手,在她背上狠狠的掐一下。
靳了了会猛的一惊,疼的几乎要跳起来,却又怕手里的油灯泼洒,只能硬是忍着疼,继续举着。
可饶是如此,那油灯也越来越晃得厉害,灯油泼洒出来,淋了她一手。初时还好,末了那灯油变热,把一双手烫红了不知多少地方。
一直等到李氏慢条斯理的洗完澡,回房间用过丰盛的宵夜,又非装模作样的拉着房里的丫鬟一起做针线活,靳了了就跪在她的身边,用早就酸疼肿胀到麻木的双臂,举着油灯。
等到李氏终于熬不住了,在张妈等一众人的服侍下入睡了,靳了了才被恩赐回了院子。
她今日本就溺水受到惊吓,再经过这么一出,整个人早就倦极,却又因为精神上受到的惊吓,怎么也睡不着。
胳膊疼的像是不属于她自己,手上的烫伤虽然用冷水浸过,却还是火辣辣的疼。
小莲早就在旁边的屋里睡着了,靳了了却又饿又累又疼又怕,整个人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蜷缩在那张大床上,“嘤嘤”的哭了。
可哭了没一会,她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心里更是委屈,万分想念起家里那几间破瓦房来。
平常的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早就睡着了吧。娘偶尔会起来,因为爹夜里有时候需要吃药。
再过几个时辰,他们都会起床。靳了了会先帮小弟弟穿好衣服,接着去院里打一桶井水,然后跟娘一起在灶屋做好早饭。
他们的早饭总是吃的很简单,不外乎是玉米糊糊之类,就着娘腌制的很咸的大萝卜干。
可是在家的时候,一家人吃的虽然很差,却吃的很开心。她会跟大弟弟阿宝抢着去盛锅里的最后一点玉米糊糊,因此还特别吃的飞快,有时候舌头烫的麻木了也不敢停下来。
唉,在家里的时候,苦是苦点,累是累点,可她过的多开心啊。
本來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大眼睛里,又开始泛红。靳了了恹恹的缩在那里,开始万分的想念起爹娘和两个弟弟。
“娘,娘,我……”她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之间,却开始说起胡话来。
床边忽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靳了了一个激灵醒过来,惊讶的“咦”了一声。
那声音又是一声叹息,接着一个人坐到了床边,对着她轻轻的笑:“三姨娘,别来无恙?”
靳了了看着那张笑的很轻薄的脸,上挑的凤眼满是笑意,却又带着几分怜惜。她想了想,惊讶的叫出声来:“你是那个偷花的!”
那云尚非喜道:“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靳了了说:“你的花还没偷走么?”
云尚非左边眉毛挑了挑:“三姨娘还是一样的天真烂漫,怎么,你那夫君没有教你女儿家的事么?”
靳了了听他提到贾尤振,低了头不语。那云尚非凑近她,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了一下。
“可怜见的,眼睛都哭肿了。”他从怀里摸了一块锦帕,轻轻的擦了下她的脸。
忽的一低头,见她的双手红通通的,不觉大讶:“你这手是怎么了?”
靳了了被人提起伤心事,不由更加委屈:“少夫人,叫我帮她举着油灯。”
云尚非还是首次听说大户人家的姨娘会这样被正室欺负的,也太,太不上道了。
“被灯油烫的?”
“恩。”
“疼吗?”
“疼的。”
云尚非虽然风流放荡,处处留情,甚至毁了不少女子的清誉,却一向是个惜花怜花之人,如今见这靳了了,好好的一个小佳人,却被欺负成这样,心中不由泛起同情之意。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白瓷瓶子,轻轻的打开,一股清香立刻扑鼻而来。他伸出食指,从瓶子里沾取了一些碧绿的膏状物体,抹在靳了了烫红的地方。
靳了了先是吓得往回一缩,他不以为意,轻轻解释道:“这是金疮药,什么伤都能治。”
果然,刚抹上没一会,本来火辣辣的地方就开始变得清凉,再过一会,竟没那么疼了。
“不疼了。”靳了了抬头看向那云尚非,一双大眼睛里雾蒙蒙的:“多谢你了。你可真是好人。”
云尚非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像你这样的女子,本就应该被人好好疼着。”
靳了了似懂非懂,因为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听不明白,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云尚非帮她涂好了药膏,接着把自己的锦帕一撕为二,缠在她的手上,又问道:“你被那大房如此欺负,可以略施手段,让你那病夫君为你撑腰的。”
靳了了心地单纯,虽然不知道这云尚非是什么人物,却因为他几个善意的举动,下意识的就把他当做了好人。
“少爷,少爷他,跟少夫人都很可怕。”
云尚非倒是一惊:“你那病夫君,还能对你怎么样?莫不是病的时候太长了,人变得有失常理了吧。”
靳了了不语,害怕自己会因为失言而泄露了贾尤振的秘密。
云尚非看她胆怯,干脆一把将她搂过来,拥在怀里:“可怜见的,才来了没两日,怎么就被吓成这样。不如你跟了我走,我寻个宅子把你养在那儿,每日吃香的喝辣的,晚上会去好好疼你,你看这样如何?”
靳了了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我可不会跟你走,我要是能出去,我只想回家。”
“你这傻孩子,跟了我,一样可以回家的啊。”云尚非正说着,却又转念一想,自己摇起了头:“还是不妥,若是我带走了你,贾家怕是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他云尚非只是个色中好手,对这靳了了并无什么深重情分,自然犯不着为了她,得罪家大业大的贾家,回头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不过虽然不能带她走,却也不会妨碍他每晚溜过来一亲芳泽。这三姨娘在这里孤苦无依,又备受欺凌。
只要他稍微下点功夫,疼疼她,哄哄她,对她稍加嘘寒问暖,不愁她不上钩。
这云尚非向来有个不变的准则,就算他再怎么风流,却从不强迫女子,只有那女子心甘情愿与他亲近,他才会顺水推舟的成了好事。
靳了了是他最近看上眼的猎物,在没有成功之前,他定会做足了功夫,等到手以后,再看他什么时候会厌倦了。
不过他尚有一点担心,这靳了了未经人事,贾尤振又是病秧子一个,不知道何时才能把她破瓜。若是被自己抢先成了好事,岂不会让靳了了日后在这贾家更加难过?
以他的一贯做法,倘若让那女子因自己的原因而凄楚度日,他定是会于心不安的。
于是又问道:“你们家少爷,究竟能不能人事?”
靳了了不解,抬起一张小脸疑惑的望向他:“什么人事?我听不明白。”
“我是说,你们家少爷,究竟能不能成那男女之事。”他见靳了了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就说:“就是,男子跟女子行了那房中之事后,会令女子有孕,继而繁衍后代。”
靳了了这回明白了很多:“你说生娃娃?少爷是个男的,怎么能生娃娃呢?”
云尚非俏脸微皱:“你们少爷当然不能生孩子,生孩子的那个人是你,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你们少爷,能不能让你受孕。”
靳了了糊涂了:“我怎么能知道少爷能不能让我受孕呢?”
“当然是做那男女之事。”
“那,什么才是男女之事?”
云尚非哑口无言,这解释来解释去,问题居然又给绕回去了。
“你,你进门前,你娘就没跟你说过如何生娃娃的事么?”他竟罕见的有些焦躁了。
怀里的靳了了却没了声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闭了眼,缩在自己怀里,已经睡着了。
天色已经不早,估计她也睡不了多久了,而他,也差不多可以动身离开了,省的到时候惊动了贾家的人,还没得手,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
可是看着怀里倦极而眠的瘦小人儿,他却怎么也动弹不得,生怕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惊醒了她。
罢了罢了,待她熟睡后,再离去吧。
9.妖精打架图
“三姨娘,醒醒,该起啦!”天刚朦朦亮,那丫鬟小莲就奔到了靳了了的房中,想要叫起她。
可是任她怎么叫,怎么喊,靳了了就是没半点反应,仍兀自睡的很香,嘴里还不时嘟哝一声,怕是做了什么美梦呢。
小莲也希望三姨娘能多睡一会,昨天那么折腾,自个儿倒是没受什么罪,可三姨娘在少夫人那儿,可是被折腾的够呛。
这回来没睡上几个时辰,又得早早的起来去请安。
唉,怎么都叫不醒她,要是误了请安的时辰,怕这三姨娘又得挨少夫人一顿好打。
想到这里,小莲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不分了,爬上那张大床,抓住靳了了的肩膀,用力的晃了几下:“三姨娘!再不起来!少夫人又要打你啦!”
尽管是在睡梦中,可少夫人现在之于靳了了,就跟个怪兽一般可怖,她人还没完全清醒,就用力的跳将起来,想要蹦下床,却跟措手不及的小莲撞在了一起,疼的两人都“哇哇”大叫起来。
靳了了一手揉着头上撞疼的地方,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小莲撞到了下巴,也跟靳了了一样揉着痛处,龇牙咧嘴的叫着疼。不过很快她就跳起来,忙忙的端来早就打好的洗脸水,伺候靳了了擦牙洗脸,仔细的不得了。
昨天,少爷的贴身管事玉竹已经吩咐过她,每日一定要将三姨娘打扮的干干净净的,不然,就得扣她的工钱。
她好容易从灶屋的烧火丫头变成内院的贴身女侍,每月的工钱可涨了不少,怎么也不能让它给扣了去,于是变得格外用心。
靳了了洗干净手脸,小莲又仔仔细细的用才学会没一月的梳头功夫,给靳了了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又零零落落的插上了好些首饰。
再动手给靳了了敷了一层珍珠粉,还擦了点胭脂,末了还学着少夫人和二姨娘的样子,给靳了了的手指甲上也抹得通红。
贾家每个月给底下的姨娘和内院的丫鬟,都有份例上的胭脂水粉和香油,尽管够靳了了擦个够。
除了这些打扮用的东西,靳了了这个姨娘,还有每月二两的月例,另外,按月还能做一件衣裳、一双鞋,能打一件银质的首饰,不定时的,还会有总房里拨下来的补品。
日子委实是可以过的不错的。要知道,靳了了全家五口人,除了她爹看病抓药的钱外,一年的开销,也用不到十五两。
只是现在的靳了了却对此并不知情,不过,就算是弄清楚了每个月能有这么多好处,她也未必乐意留在这里。
她闷声不吭的任小莲给她打扮好,又特别换上件干净的紫色衣裳,才敢走出房门。
左右衣裳又不用她自个儿跟小莲来洗,叫她每日换衣裳,她就换呗。反正那柜子里,还有三套新制的衣裳,尽管够了。
踩着时辰准时的踏进李氏的屋子,她还在里头梳妆,没有到堂屋来。
靳了了看见一排排宽大的椅子,却不敢坐上去,只得小心的立在一旁。
没一下功夫,却闻见一股香风袭来,靳了了扭头一看,只见二姨娘穿着件桃红的褂儿,梳着别致的发髻,妖妖娆娆的朝堂屋里走了来。
靳了了赶紧施礼:“二姨娘好。”
二姨娘未开口就已先笑:“妹妹快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以后称我姐姐就行。”
靳了了讷讷的应了,却不敢开口。
二姨娘又是一笑,语气压低了一些:“我们姐妹面前,不用这么拘束的。昨日的事我也听到一二,少夫人对妹妹,也确是严苛了些。”
这二姨娘可以那么快就知道正房里的事,想必这通风报信的眼线一定不少。靳了了却不知道这层关系,只道二姨娘是真的关心自己,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我没事的。”她说的小心翼翼。
二姨娘往那卧房的方向撇了一眼,见还没什么动静,又四下瞅了瞅,确定没有少夫人的人在旁边时,忽然从袖口里摸出一样东西,迅速的塞进靳了了的手里,语气急促:“快藏好了。”
靳了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也反映迅速的往自己的怀里一揣。
二姨娘还是一脸妩媚的笑意:“我方才给妹妹的这样东西,可要收好了,千万别给其他人看见。
妹妹私下里,只要照我给的东西好好研究,定能一举夺得夫君的欢心,日后,妹妹的好日子到了,可别忘了姐姐我啊。”
靳了了似懂非懂,一脸疑惑的望着二姨娘,不过她倒不是笨人,知道二姨娘定是给了自己一件能帮自己大忙的东西,于是挂上一脸的微笑,正要谢过二姨娘,却听见卧房那头传来一片走动的声音,二姨娘敏捷的走到一边,跟靳了了保持一定的距离。
李氏昨夜为了折腾靳了了,自己也难得一回熬了夜,于是起来晚了,梳妆打扮也懒散了些。
她没什么精神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上,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们两人走开。
靳了了自然是往贾尤振的院子方向走去,二姨娘等离开了主房,也赶上了靳了了,跟她并肩而走。
“方才给的东西,妹妹切记要仔细查看,对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来说,没有比这个更管用的法子来套住男人了。”
说完,二姨娘怕惹来别人的闲言闲语,很快就跟靳了了分了手,拐上一条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带着丫鬟走了。
靳了了虽然很好奇,可经过昨日,她已经怕了贾尤振,于是马不停蹄的往那院子里赶。
到了地方,小莲依然是留在外头,自己寻了个地方躲着,补觉去了。
那贾尤振刚起来没一时,正领着玉竹在院子后头的竹林里练剑戏耍,见靳了了去给他请安,他也没有理睬,等到练剑完毕,才轻声说:“来了?拿个帕子来,给爷擦汗。”
玉竹把早就准备好的帕子递给靳了了,她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给他擦汗,却擦出了一头细汗。
那贾尤振低头一看,见她一脸的珍珠粉和胭脂,不快的说:“以后不许涂脂抹粉!”
她哪敢不应?匆匆忙忙用手里刚给贾尤振擦完汗的帕子,就在自己脸上飞快的抹擦着,却又把一块帕子弄的斑斑驳驳。
贾尤振正待发火,却被玉竹抢先出了声:“三姨娘,把帕子给我吧,我拿下去给仆役清洗。”
贾尤振“哼”了一声,甩甩袖子扬长而去。玉竹也跟了上去,还提醒靳了了动作快一点。
猛一瞥眼,他的目光却注意到靳了了的双手上。
手上还有着尚未痊愈的烫过的痕迹,想必是新伤,可三姨娘最早也是昨夜离开以后才弄上的伤,有什么法子能令伤口好的如此之快呢?
“三姨娘?”玉竹正想开口询问,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快点跟上少爷吧。”
这一日靳了了为贾尤振磨了半天的墨汁,捶了一个时辰的肩背,罚了一个时辰的跪,做了两个时辰的读书童,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到晚膳时分,她才被恩准在外屋坐着吃饭。
接着又是赶到李氏那里,仍然像前一日一般,端端正正的给她举着一盏油灯,今日她的疲惫更甚前一日,两只手上的伤口也平添不少。
等她回到自己屋里,只想一头扑倒在床上睡觉,却又被小莲硬是拽了起来,打了一大桶水,给她洗澡。
她迷迷糊糊的脱下衣裳,怀里却飘下一件东西。
呀,是早上二姨娘给她的。
靳了了还记得,二姨娘说,只要她学了这上头的东西,就能让贾尤振对她好。于是,她很感兴趣的展开来看。
这是一张厚实的纸张,约莫两本摊开的书那么大,上头密密麻麻的画了很多小人。
屋子里光线不算太好,靳了了让小莲又点了一盏灯,凑近了一看。
哇,上头那些密密麻麻的,全是光着身子没穿衣服的人,仔细看看,每一幅都是一男一女,纠缠成各种姿势,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靳了了没见过这个玩意,却认得上头写着的三个字:戏春图。
戏春图?
什么意思?
这里根本没画春天的场景啊?
她仍是一头雾水,而且这画上又满是没穿衣服的男男女女,她心里多少明白,这怕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吧。
刚想把图收起来,却听见“咯吱”一声门响,一个人影风一般窜进去,猛地在小莲身上戳了一下,就见小莲开始呼呼大睡。
靳了了刚想尖声大叫,那人却笑着说:“别怕,是我。”
她认清了来人,见是云尚非,于是放下心来。
云尚非把小莲抬到下人房睡下,复又转来,对着靳了了笑的极好看。
靳了了手里还拿着那戏春图,云尚非好奇的抢了去,看一眼便奇道:“三姨娘在钻研些这个?你怎么不早说呢?这戏春之术,我云尚非称了第二,谁人敢称第一呢?”
靳了了不解:“戏春之术?是什么?这是什么图?”
云尚非笑了:“这可是传说中的不传秘宝,男女交合的七七四十九秘技呀!只要学会了这个,没有男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10.采花盗的戏春普及
靳了了再怎么驽钝,却也知道那“男女交合”四个字所指何事,登时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这!呸!呸!我还以为二姨娘给我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这么个不知羞的东西!你赶紧把它拿走了!羞死了!羞死了!”
云尚非笑的没一点正经的样子:“三姨娘说的什么话?这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连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你现下又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大闺女,你是贾家名正言顺的三姨娘,服侍你的夫君,难道还是什么不知羞耻的事么?”
靳了了愣了一会,忽然猛的一跳:“啊!”
云尚非讶道:“怎么了?”
“原来,原来,他们说的、说的伺候,指的就是这种事!”靳了了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过来那天晚上,贾尤振在床上,其实就是要跟她做这戏春图上的事,一张红脸瞬间又变的更红。
云尚非见她心神不宁,眼睛游移不定,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又面带春色,估摸着她其实想起了什么相关的过往来,不觉有些吃味。
“三姨娘为何突然脸红至此?”他故意问道。
靳了了摸着滚烫的双颊,摇摇头,羞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怎么能说出口呢?
她幼时在乡间长大,自然也是听过很多乡间俚语,可因为她爹一直病重,娘亲无暇顾及她。于是她对那男女之事,听之少少,一知半解,一直只知其表。
今晚看到了那张戏春图,就好像多年蒙着雾的地方,一下散了雾去,豁然开朗起来。
可二姨娘,为何要给她这么个东西呢?难道这些事,还有什么不一样的诀窍么?
啊,是了。那图上的男女每一幅都是不同的姿势,可能区别就在这里了吧。
一时忽又好奇起来,既然已经窥得了一角,她就希望可以看得全貌。
云尚非不愧是花中老手,只看她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
于是嘴角微抿,带着一抹邪气的微笑,慢慢走近她:“三姨娘既是好奇,不如,我们一起来好生看个究竟?”
靳了了立刻啐道:“好没羞,谁要看了?”
那云尚非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忽的想出个主意,于是装作罢休的样子去那浴桶里伸手摸了一把:“哎呀,水快凉了,你还是先沐浴更衣吧。”
靳了了想到贾尤振的每日沐浴更衣的警告,心里登时一凛,赶紧说:“请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云尚非看似规规矩矩的退出了屋子,还紧紧的关上了门。
靳了了不疑有他,手脚麻利的脱下身上的衣服鞋袜,进到浴桶中泡下。
水已经不怎么热了,她可得动作快一点,免得浴水变冷,自己会着凉。于是,她拿起小莲准备好的浴巾,飞快的把全身擦洗一遍,然后就拧干浴巾,爬出浴桶,赤身站在浴桶边抹干身体。
没几下,身上的水珠抹干,她左扭右看,想要找替换的衣衫,却不知道刚才小莲把衣衫放在哪边了。
正细细找着,却听见云尚非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三姨娘,你找衣裳么?都在这儿呢,我都给你拿来了。”
靳了了大骇,因为太惊讶都忘了挡住自己的身体:“你怎么在这里?”
云尚非笑的悠然自得:“三姨娘出浴桶前,我就在这里了。我怕你洗完了以后,找不到衣裳,所以特地给你拿来嘛。”
靳了了手足无措,直到发现云尚非一双上挑的凤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的全身,才尖叫一声,抱住身体就蹲了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
可是早就晚啦,这云尚非早就将她验货完毕,确认是货色上乘。
尤其是对她那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最是满意,不但线条优美,更难得的是全身肤色均匀细滑,不像多数人般,身上皮色的深浅度总是不一。
她胸前幼小,可是考虑到她的年纪,也算是正常。只要好生进补,吃好喝好,他云尚非几乎可以断定,几年后,靳了了必定是个绝代佳人。
果然野花处处有,不可小看这乡野间出身的小佳人啊。
他心里尚有一丝疑虑,究竟是等到几年后,她芳华正茂时来采撷,还是现在就动手呢?
不管他疑虑不疑虑,他的双脚已经朝着靳了了自发的走去,直到她面前,他一把扶起她,用件长褂裹在她身上:“夜深天凉,不穿好衣裳,很容易着凉的。”
靳了了两只小手紧紧的攥住长褂的双襟,别过脸,不看他。
他却伸出一只修长细白的宛若一件上等玉器的右手,轻轻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我是真心关心你的,难道,你看不出?”他的声音魅惑低沉,像是一块磁石般,把靳了了引得不能分心。
“我,不好意思罢了。”她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强迫你做什么害羞的事,我只是怕你着凉,想帮你穿上衣裳而已。来,我抱你坐到床上,我帮你穿衣裳。”
靳了了被他的声音和眼波引得晕晕乎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被他抱到床边坐下,任他脱下那件长褂。
她忽然紧张起来,脑海里又回想起当日贾尤振对她的所作所为,于是缓缓的想要朝后退去。
谁知云尚非却没有对她做出不轨的动作,他只是拿了她的亵裤来,动作轻柔的为她穿上,双手离开的时候,却似有意无意的用指尖若有若无的滑过她的双腿,引得她一阵轻颤。
接着,他又如法炮制,给她穿上肚兜儿,为她轻轻的系上后背的带子,接着是手背轻的不能再轻的擦过她的后背,又引得她一阵轻颤。
靳了了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是有意为之,只道是为她穿衣裳时不小心碰到的而已。她还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轻颤感到奇怪。
云尚非的双手像是带着魔力一般,很快为她穿好了全身的里衣,因为就快要睡觉了,所以也不必再穿中衣。
他看着痴痴醉醉的靳了了,笑的更加邪魅:“三姨娘,衣裳已经穿好了。”
靳了了一惊:“哦,多谢你了。”
“我服侍的,还成么?三姨娘觉得舒服不舒服?”
她老老实实的说:“我觉得很奇怪,皮肤上觉得痒丝丝的。”
云尚非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我方才只是浅尝辄止,试探一下三姨娘罢了,可三姨娘就有这么多的感受。你说日后,你还会小瞧这男女之术么?”
靳了了这下变得疑惑不解了:“男女之术?你只是在帮我穿衣服啊。”
“上乘的男女之术,无论说话、神情、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可以是诱人于无形中的利器。三姨娘若是拜我为师,我自然愿意倾囊相授,你只要能学得我一半的真传,别说你那个假病的夫君,这世上任何男人,都可以受你掌控。你说,你日后,还怕有谁会欺负你呢?”
靳了了听的不甚真切,可其中那句“假病的夫君”,她却听了进去,不由大讶:“你怎么知道夫君他是假病的?”
云尚非神秘的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去他的院子里打探了一番,就发觉有诡异。一个养病的少爷而已,做什么要那么多亲卫把守着院子。于是,我就一探究竟了。这才发现他原来装病装多年、深居浅出,怪不得脾气古怪如斯了。要你每日对着他,委屈你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伸手握住靳了了又添新伤的双手:“这手,最好不要沾水。”
他仍是掏出那个小瓷瓶,给她的双手上了药,接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布条,给她绑上。
“疼么?”
她摇摇头,笑的天真无邪:“开始是疼的,可是疼着疼着,就能受得住了,也就不觉得怎么疼了。”
云尚非轻叹一声,暗道这闺女若是生在大富之家,就不会受这么多欺侮了。
“你想不想不再受这些疼痛了呢?”
“当然是想了。”
“那你就照我说的去做,拜我为师,修习男女之术,然后把那个假病猫子给诱惑住,你叫他做什么,他就应什么。有他给你撑腰,你断可以每日留宿他处,那李氏就算再凶悍,也奈何不得你了。”
他本是想说哪怕休了李氏,扶正靳了了也不是没可能。可是想到贾家同李家的渊源,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好在靳了了天真烂漫,没什么七七八八的野心,只要能保她平平安安的长成一株动人的花苗,其他也无所谓了。
靳了了听他说的在情在理,一时也想出了神。
她虽然不懂什么男女之事,可是却知道自己嫁过来,就是要为贾家延续香火的,而想要延续香火,就应该是要做那戏春图上的古怪动作了。
反正早晚都是要做的,不如就跟云尚非学学好了。她现在已经认定了云尚非绝对不是坏人,在这孤苦无依的贾家,他就像是自己的救星一般,哪有不信他的道理?
于是,她当即就应了下来,约定以后云尚非抽空来教她男女之术,但是却不称他为什么师傅,至于拜他为师,只是说说而已。
他要她称他尚非,而他,因为她乖顺的像是只洁白的小羊羔,一双大眼睛温润可亲,又是属羊的,干脆就叫她“小羊儿”了。
时辰已经不早,他服侍靳了了睡下,又为她按揉了下酸痛的双足,直到她浑身轻颤、绵软如泥般,才松了手,等她睡着了,扬长而去也。
11.朽木不可雕
第二日醒来,不知是否因为云尚非的按捏手法出神入化,靳了了竟觉得浑身舒泰,疲累的感觉消失不少。
对镜梳妆时,连小莲都惊讶的说:“三姨娘今日气色真好。”
靳了了对着铜镜看不真切,不知道自己面色绯红,透着一股别样的风情。显是昨夜云尚非的启蒙之事,让她有了变化。
照常去向李氏请安出来后,那二姨娘缓缓同她并肩走了一小段路,打量她上下后说:“妹妹想必已经参悟了很多,我看受宠之日,是指日可待了呢。”
二姨娘原本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就生的千娇百媚,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可因为她娘亲是风尘女子的关系,她们娘俩在家中备受歧视。她忍气吞声长到十八岁,其他的姐妹都已嫁人,独独剩她一个。
她心里清楚,上门来提亲的那些人,出身稍微好些的,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她也不愿嫁入贫寒之家,于是抓住了贾家寻妾的机会,带着贴身丫鬟和奶娘过了来。
初时倒是颇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贾尤振自打她进门之日起,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偏爱,虽不是经常过去,可每次留宿,都让她深感甜蜜。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她受到明显偏爱的缘故,让那李氏起了嫉恨之心,每每刁难于她,比在家里时还要受气几分。
偏偏贾尤振身体不好,对这宅子里的大小事务,都一概不予过问,她偶尔抱怨过李氏两句,也只是被他轻轻带过。
好在半年后,她月事来迟,细细一算,该是有了身孕。报与大管事所知后,那李氏带着大夫过来瞧她,却说她是诈孕。
二姨娘心中疑惑,本待寻人去知会贾尤振一声,谁知到了晚上,她竟突然大出血。
大夫说她是患了崩漏之症,可从小伴着她的奶娘却是跟着她娘在青楼长大,见多了姑娘们打掉孩子的场景,一眼便瞧出,二姨娘是没了孩子。
一屋子人偷偷哭骂了一夜,等养好了身体,二姨娘却当做没事人一般,去李氏处千恩万谢,感谢她请的大夫治好了自己。
可从那以后,她却再也没了身孕。跟李氏的梁子,也埋在了她心底的深处。表面上什么也瞧不出来,暗地里却一直隐忍着等待机会,可以让李氏栽个大跟头。
但她虽然美艳,却不能再有孩子,就算将来贾尤振再怎么宠她,她也没法扳倒李氏。
正一筹莫展之际,天上掉下个靳了了。这女娃娃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倘若自己能暗地里拉拢她,再教她些媚人之术,将来她得了一男半女,李氏再怎么嚣张,也无计可施了。
再说贾尤振那个样子,谁知道还能活上几年?
这时候,谁有了儿子,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未来的贾家家主了。
只要她能在靳了了有身孕的时候第一个发觉,并且劝服贾尤振让靳了了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直到生产,就能达到报复李氏的目的。
等李氏失了势,她对付这个傻乎乎的靳了了,还有什么问题呢?到时候只要控制了靳了了母子,这整个贾家,不就是她的天下了吗?
所以她很关心靳了了的学习能力和进度,还亲切的小声对她说:“妹妹若是得了闲,可以去我那儿坐坐,我有很多体己话,想要说与妹妹听呢。”
靳了了神情却是一暗:“我若是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二姨娘明白她心意,于是笑笑说:“那我晚些时候,去妹妹处坐坐吧。对了,夫君他,待妹妹可好?”
靳了了一个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二姨娘赶紧安慰她:“妹妹年纪还小,可以慢慢学着讨夫君的欢心。记住他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平时机灵点,留意观察夫君的喜好。最要紧的,是要尽早为夫君生下一男半女。妹妹天天都在夫君的院子里伺候着,简直就是得子嗣的大好机会啊。那张图,你只要使用得当了,担保夫君夜夜无你不欢呢。”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着,最好是夜夜风流,让靳了了快点有孕,然后那贾尤振却纵欲过度,掏空了病躯,自己就能快一点达成目的。
“我记下了,多谢二姨娘。”她心里涌起对二姨娘的感激之情。在这宅子里,居然还有对她好的人,简直不亚于雪中送炭了。
云尚非和二姨娘都教她一定要讨好了贾尤振,她也开始明白,不管李氏再怎么凶悍,贾尤振却可以做自己的救星。
于是,她开始想着云尚非的话,决定先从“轻声细语”开始做起。
一整个上午,无论贾尤振跟她说什么,她都用自认为很轻柔的声音回答他的话。
头几回还好,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贾尤振唤她念一册书来听。她轻轻捏了嗓子,跟唱戏似的“依依呀呀”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贾尤振火了:“你今日是在玩什么花样?爷叫你念册书,你却故意掐了嗓子不出声!怎么着,对爷不满呢这是?”
靳了了被他骂的一愣,自己明明是在学习轻声细语啊,是为了讨少爷欢心啊,怎么,怎么是对他不满了呢?
她傻在当场,不知道是应该跟平时一样说话好,还是继续学习轻声细语。若是不学,怎么讨他的欢心?可若是学了,只怕他会越来越讨厌她。
当晚回去后,二姨娘现身说法,亲自教导她如何媚眼如丝,眼波流转。她几乎不眠不休的练习了整晚。
第二天她一去就对着贾尤振递了一个二姨娘教她的含情脉脉的眼波,并自以为做的完美无缺。
谁知贾尤振捧着一盏茶刚喝一口,就全都喷了出来,打湿了衣裳的下摆。
她不解,他却“啪”的一声摔碎了茶盏。
“你这几天倒是反了不是!居然敢对着爷翻白眼了!爷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现在是怎么着?以为爷留你在这儿,你就能蹬鼻子上脸了?”
靳了了无辜的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这话怎么说的?这话怎么说的啊!
她明明,是按二姨娘教的法子,在勾引少爷的注意啊!就算给她一万个胆儿,她也不敢对着那个恶魔翻白眼啊!
她委委屈屈的低着头不敢辩解,贾尤振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你给我抬起头来!”
“这眼睛是怎么回事?爷是怎么你了?难不成你还回房去哭了一宿呢!爷老实跟你说了吧,你若是再敢有什么不满的,我可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她一夜不眠,对着镜子练那眼波流转,却把一双眼练的比兔子的双眼还红。
对着一双这样的眼睛,不觉得骇人就算了,能有谁会觉得媚眼如丝?
轻声细语失败了,媚眼如丝也行不通。云尚非听了她的诉说之后,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些都是女子可真情表露、自然而然的东西,为何你就是学不会呢?”
靳了了垂头丧气:“我,我也不知道。”
“小羊儿,你再这么继续下去,可是会砸了我云尚非的金子招牌的。”他叹口气。
“我,我会认真学的。”
“看来这种事,就算我教的再好,你没有天份,恐怕也是不成的啊。还有,你这双手,若是再这么每晚烫下去,我看,我就是有仙丹妙药,也治不好了。”
靳了了每夜每夜,都在李氏处充当掌灯人,一双手早就斑斑驳驳。
虽然有云尚非每晚的妙药涂抹,可每回伤口未愈,又继续添上新伤,加上她白日在贾尤振处,不可避免的要沾上很多水,这手上的伤就一日重似一日。
“那,那我该怎么办?”她身累手疼,巴不得早一点从这种地方解脱了。
云尚非微皱了眉头,知道贾尤振是绝不会管这件事,恐怕靳了了的手全都烂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你从明晚开始,争取能留在贾尤振的院子里过夜,李氏就算嚣张,也断不敢去贾尤振处,把你拖出去啊。”
靳了了赶紧点点头,可瞬间又显得异常低落:“最近少爷对我总是恶语相向,我怕,怕他不会留我住下。”
“所以,你得想办法留在那里。我可不是吓唬你,这伤口若是任其发展,只怕你真会双手溃烂。”
靳了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咋办?那我咋办?我要是手没了,那,那,呜呜……”
云尚非沉吟半晌,柔声对她说:“莫哭了,我来替你想法子。”
他伸手打开了靳了了的衣箱,选了一套质地飘逸的淡青衣裙,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玉簪子和一对玉耳坠。
“明日你就换上这套衣裳,头上梳个最简单的发式就行,用这根簪子挽起来,再戴上这对耳坠子。”
“恩。”她知道他是在教自己穿衣打扮,于是止住了哭泣。
“至于珍珠粉嘛,你就不用抹了。两颊和唇上淡淡点一抹胭脂,就很好看了。你这青葱水嫩的年纪,越是简单的样儿,就越是美。明日你照我的法子打扮了,不愁贾尤振见了会不动心。”
说着,他又补充道:“既是学不会风情,就都别用了。你明日晚上直接对他说:妾身服侍夫君就寝。然后低了头扮作羞红了脸就成。我就不信那贾尤振不上钩!”
“是,是,我记下了。低头脸红,低头脸红。”她又把脸一抬:“我若是红不出来咋办?”
云尚非额头上有些青筋开始乱跳:“红不出来,就直接拿手给我掐红了!”
12.山雨欲来
靳了了委委屈屈的应了下来,夜里睡觉的时候还在温习云尚非和二姨娘教她的东西。
到清早,小莲跑来唤她起床,一推两推都叫不醒。靳了了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嘴里还一边嘟哝着:“妾身,妾身……服侍……”
小莲见怎么也唤不醒她,只好使出了杀手锏,靠近她耳朵大叫一声:“少夫人来啦!”
靳了了倏地一下蹦下了床:“给少夫人请安。”
小莲嘻嘻笑着把她摇晃醒,接着就要她穿上衣裳,见床边摆着一套淡青的衣裙,就问:“三姨娘今儿个想穿这件么?”
靳了了含含糊糊的应了,才想起昨晚云尚非教她的打扮之法。
于是依葫芦画瓢穿好衣裳,脸上淡淡扫了一抹胭脂,唇上点了一抹嫣红,头上干干净净的,只后头一根碧玉簪子。
小莲帮她打扮好,左看看右瞧瞧,有些疑惑的说:“三姨娘,今日,会不会有些太素净了?”
靳了了紧张兮兮的照着铜镜:“不好看么?”
“好看,是好看。不过,这么素净了,我怕少爷会不喜欢。”
靳了了抿了嘴没说话,小莲也没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出了院子,去到李氏处。
李氏见靳了了穿的素净,以为她是没衣裳首饰可以打扮了,于是道:“三姨娘这个月的衣裳还没裁吧,明儿叫于大娘给你量了身,把衣裳做了。打扮成这个样子,叫少爷看了,成何体统!”
靳了了唯唯诺诺的应了,待退得出来,走到贾尤振处,玉竹在屋外见了她,双眼却是一亮。
“三姨娘早,今日看起来,倒是精神的很。”以玉竹的身份,断是不能称赞三姨娘美丽之类,说她精神,已是极大的赞许。
靳了了听玉竹说她精神,倒真的是精神一振,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先生早,我这样,好看么?”
玉竹一怔,显是没料到靳了了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会没有说话,却见靳了了一颗小脑袋没精打采的垂下,赶紧说:“玉竹不懂女儿家的装扮,只觉得三姨娘今日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她心想,这样说,应该就是在夸她好看了吧,于是堆起一抹甜甜的笑:“多谢先生。”
玉竹也微笑道:“三姨娘不用道谢,玉竹只是实话实说。请三姨娘快进去吧,少爷刚起,还没梳头呢。”
靳了了赶紧应了,玉竹打起帘子,待要请她进去,却见靳了了的一双手上,新伤旧伤交错,凑近了看,很是有些惊人。
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问道:“三姨娘的手,是如何弄的?”
靳了了听他这么一问,又想起夜里给李氏掌灯的情形,不由全身一抖,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我晚上,要伺候少夫人。”
玉竹本不是那多话之人,只是这双手的伤自头一回看到起,就再也没消过。
因为少爷自小装病的关系,他修习过一些医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能看得出她的手上上过上好的金创药,可饶是这样,仍然每日新伤不断。
他也看出,这伤口若是再不遏制,只怕皮肉溃烂,也只是迟早的事。
“去少夫人那里伺候着,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伤口来?”他神情严肃。
靳了了刚要答话,却听里头传出贾尤振懒洋洋的声音:“你们两个,都给我进来。”
两人依言进去,靳了了还是那副胆战心惊的小模样,玉竹却神情严肃。
贾尤振还未梳洗,松松的穿一件白色的中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随意的披在身后,衬上他懒洋洋的神情,更显得眉目如画、风神俊秀。
他微挑了双眼,正待说话,却瞥见靳了了一身素净的站在那里,干干净净好似荷塘里刚露头角的小荷,比他往日所见,更要美上几分,不由看呆了一瞬。
玉竹见他愣神,不由出声提醒:“少爷。”
贾尤振回过神来,神色恢复慵懒:“你们二人,方才在外头说些什么?”
玉竹说:“我见三姨娘手上每日都有新伤,顾有此一问。”
“新伤?”贾尤振疑惑的往靳了了那望去,却见她两只手藏在袖子里,于是冷了脸:“你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贾尤振等不及她慢吞吞的动作,离他几步远之时,早伸手将她一拉,裹进自己怀里,拽出她右手一瞧。
深浅不一的红色创口有不少,有些已经发黑,有些却呈粉红色。
他略微有些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我掌油灯掌的。”她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似的。
“掌什么油灯?”
“少夫人说灯离远了看不见,叫我用手掌着,给她照亮。”
“那掌个灯罢了,怎么会弄成这样!”贾尤振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
“我,我……”靳了了缩在他怀里,能感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了!”
“我掌灯久了,手就会晃,手一晃,灯油就会洒出来,那灯油又很烫,所以,所以就……”
贾尤振重重的“哼”了一声,玉竹接口道:“原来是这样,三姨娘这手,若是再不休养一下好好治疗,恐怕日后会皮肉溃烂。”
靳了了一惊,连玉竹都这么说了,只怕是真的了。她两眼一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那我该怎么办?”
玉竹看了一眼贾尤振,他点点头,声音沉闷:“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玉竹应了,靳了了却一头雾水。
见她担惊受怕的模样,玉竹忍不住安慰她:“三姨娘放心吧,以后,少夫人不会再这样为难于你了。”
贾尤振见玉竹对她和颜悦色,心里竟觉得有些吃味,打断他们说:“还不赶紧给爷更衣梳洗!”
靳了了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接过玉竹递来的浅红色长衫,给贾尤振穿好。
接着打水给他梳洗,靳了了正要动手给他绞帕子,却见玉竹伸过手来:“我来,三姨娘的伤,还是别沾水为妙。”
靳了了心头一热,还未出口道谢,却听贾尤振冷冷的说:“梳头。”
“是,夫君。”她忙忙的应了,仔细的将他满头青丝束在脑后,用发带系好。
一时贾尤振开始用膳,玉竹却唤了靳了了到外间,拿出一盒药膏,要给她清理伤口。
先用烈酒喷过,接着敷上厚厚的药膏,用药箱里准备好的布条给她绑好。
“以后每天过来,我给你换上药,十日后,保管痊愈。”
“多谢先生。”这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唤玉竹做先生,他身份特殊,就是连李氏见了他,也要给个三分薄面。
玉竹微笑,本想问问她原本涂抹的金创药是谁人所给,却又怕里间的少爷听见,于是只能作罢。
因为靳了了手上的伤口,贾尤振出人意料的没有特别为难于她,只是让她站在身后端茶递水而已。
一天过完,夕阳西下,靳了了服侍贾尤振吃过晚饭,心里忽然紧张起来。既然玉竹都说了让她放心,那她到底还要不要留下来服侍贾尤振睡觉呢?
她左想右想,还是下定决心留下来,反正是早晚的事而已,再说她为了这个,都练习了那么久,也该尝试一下。
于是见贾尤振快要放她离开,她走到他面前,按照云尚非教的样子,作出一副默默含羞的模样。
贾尤振正在一个人研究棋谱,见靳了了过来,以为她是要告退,于是挥了挥手道:“可以下去了。”
靳了了却忸怩作态,不愿离开,他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是怕她再让你掌灯,大可不必担心了,我已经叫玉竹去警告过她。”
靳了了一听,登时喜上眉梢:“真的吗?”
“爷骗你作甚。”
“多谢少爷!”她一时欢喜过头,居然下意识的就把在夜里复习了多遍的话顺口而出:“妾身服侍夫君就寝。”
话一说完,她愣住了,贾尤振也愣住了。
靳了了愣住是因为她完全忘记了什么含羞脉脉,低头脸红,心中大感不安。
贾尤振愣住是因为他没料到靳了了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想来想去以为她是为感激自己在李氏那儿救了她。
两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隔了好一会,却听贾尤振说:“你既是这么想,那爷就成全了你。”
伸手把她一拽,却刚好握住了她裹着布头的手,一股子药味从她手上渗出,贾尤振眉头一皱,火气上窜,狠狠地把她的手一甩。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爷看见这手,还能有胃口吗?真是个没眼力的东西!”
靳了了再次受挫,却完全搞不清楚贾尤振的心思,难道自己手上有伤也是错吗?
贾尤振将她轰了出去,玉竹倒是安慰她:“三姨娘手上有伤,早些回去歇着吧。少夫人那不用担心,以后,她不会再叫你过去伺候着了。”
靳了了赶紧千恩万谢,带着小莲回到院子里,本想早点洗洗睡觉,走到院子口,却见里头灯火通明。
小莲奇道:“怎么点上灯了呢?”
靳了了也觉得奇怪,两个人飞奔到屋子前,却见亮堂堂的屋子里,李氏带着一众仆妇,正襟危坐。
一看到靳了了出现,李氏那双眼睛里射出的火苗,几乎可以将她烤焦。
13.酷刑
靳了了倒吸一口冷气,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只觉得从外头凉到心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只见那张妈冷笑一声,大踏步走将上来,伸手将瘦小的靳了了往里一推,一只脚狠狠的往她腿窝处用力一踹,她立时跪倒在地。
“好个不要脸的骚蹄子!少夫人做主纳你进门,救你家于水火之中,你那半死不活的爹才因此捡回了一条命!你不懂得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敢跟少夫人对着干!我看你再跑少爷那儿告状去啊!你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嘴,叫你以后再也不能说话!你看看到时候,少爷是帮你还是听少夫人的!”
靳了了早就浑身直哆嗦,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什么争辩了。
李氏见她缩成一团,一张小脸埋得低低的,更显得楚楚可怜,一时愈发生气,“呼”的一下站起来,走到靳了了身前。
“张妈,下手可得轻一点儿。这要是再留下什么伤痕,我怕她又去夫君面前告我们一状。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夫君身子骨儿弱,要是因为这事儿一时动了肝火,又闹出什么毛病来,爹那儿,我可交代不了!”
张妈张牙舞爪、唾沫星子四处乱溅:“少夫人啊,可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骚蹄子!自打她进门以后,少夫人您都一个多月没见着少爷了。谁知道少爷是不是被她下了什么迷魂咒,失了心智!”
李氏面上青一阵红一阵,靳了了进门之前,她就已经难得见上贾尤振一面,也清楚贾尤振对她并无情意。
可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她不受宠不要紧,以前还可以打着少爷身体不好的名号。
可现在,靳了了每日留在贾尤振院子里的事,全家上下传的沸沸扬扬。
很多下人都在说,其实少爷根本没什么事儿,只是不喜欢少夫人跟二姨娘罢了。现在三姨娘美艳动人,讨着了少爷的欢心,只怕以后,三姨娘会帮少爷传宗接代了。
她李氏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当初嫁过来,带了十里嫁妆,轰动一时,贾尤振的爹也因是靠了她李氏一族的富甲一方,在朝中做散财童子,才能有今日之位。
李氏面子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却是觉得贾家亏欠她良多,于是家中的一切大权都尽握在她的手里,连远在京城的公公,都对她敬重有加。
贾尤振虽然从来不对她和颜悦色,甚至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可她因为心中爱极了他那副俊美无俦的天人之颜,和一身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清冷气质,所以对贾尤振从不抱怨一句。
以前,她怨二姨娘出身低贱,其身不正,害的贾尤振冷落了她,所以她找了大夫,不动声色的打掉了二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她想,贾尤振该是知道的。可他却并没找过她的麻烦,甚至连问都没问过一声。
所以,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奢望的,以为贾尤振的心其实是向着自己的。
这一回,一个年方十五的靳了了,却用一副楚楚可怜的无知模样,又讨得了贾尤振的欢心。
她心里有多少恨,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每晚折磨着靳了了,看着她一双秀丽的手渐渐斑驳,渐渐丑陋不堪,心中竟出奇的快意。
可是没想到,中午她午休刚起,那玉竹先生破天荒头一回去了她的主屋。本以为是贾尤振派来找她有事的,谁知,竟是为了那贱丫头来警告于她。
她不敢在玉竹面前有丝毫不满,唯唯诺诺的应了以后,却恨不得当场就抓来靳了了,亲手把她掐死!
女人的妒火,若是认真起来,可以毁掉一切。
靳了了虽然不经世事,可李氏身上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却让她有一种走到末路的感觉。
她看见李氏的眼睛里,闪着吃人一般的怒光。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在山上遇到一只豺狼,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一定会被豺狼吃掉,当时的感觉,就跟现在何其相像!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会让李氏恨她到几乎想要至她于死地的地步。
因为不明白,也因为恐惧,她的一双大眼睛只懂得死死的盯着李氏看,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谜底来。
李氏却以为靳了了的这个目光是因为愤恨,于是她冷笑一声,颇叫人毛骨悚然:“张妈,你说我今日若是把这个小贱人打死了,会不会有人来替她收尸呢?”
张妈脸色倒是一凛,她虽想着要整一整靳了了这个骚蹄子,却从没想过要整死她啊。
“少夫人,我看这样不妥啊。弄死了她,我们给点银子打发了也就是了,可少爷那边,少夫人真的不想重修于好了吗?现在少爷真疼着她,今日又遣了玉竹先生来知会过。您打死她事小,不给少爷面子,可就是大事了啊。”
李氏一听之下,竟觉得很有几分道理。贾尤振一定不会为了个贱丫头跟她怎么样,可不给他几分面子,只怕这辈子,都别再想哄回他的欢心了吧。
“那你说,该怎么办?”
张妈凑近一步,小声说:“若是打了她,只怕留下伤痕,叫少爷发现了。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保管叫这小蹄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后,断断不敢再跟少夫人您作对了。”
李氏方才苦恼的神情一扫而光:“你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大的伤痕一定发现的了,不过,若是用那绣花针,在她身上扎上那么几十下,既看不见伤口,也能叫她疼的死去活来了。”
李氏仰头哈哈大笑:“就这么办!”
一时,张妈已经叫了手下的几个丫鬟拿了绣花针来,挽起了袖子,准备亲自下手。
“少夫人您看着就行,没得让这骚蹄子,脏了您的手。”
李氏满意的点点头,舒舒坦坦的坐在椅子上,准备看一出最好笑的戏。
那小莲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上,看见张妈卷了袖子就要动手,她忽然笔挺的跪下,把个头磕的“砰砰”直响。
“少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三姨娘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了她吧!少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看到小莲磕头,李氏却笑的更加大声:“张妈,动手!”
张妈咬住牙,拿着那细细的针,用力的往靳了了身上扎去。
靳了了不吭一声,把嘴唇都咬破了,也没露出一声叫痛的声音。她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悲凉,自进这贾家之后,她的所见所闻,就与她曾经所知的那个尘世大不相同。
可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她认为自己并无过错。可究竟是为什么,要叫她在这里,受这种无法想象的无妄之灾!
她不懂啊,不懂!
娘啊!你可知道你的了了,也许就会死在这里了。
小莲却已经哭成了个泪人,额头早已磕破,几缕鲜血顺着鼻梁滚下来,混着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几不能看。
那根针,因为张妈扎的太过用力,没几下就已经弯了。她叫个小丫头站在她旁边捧着针线盒,弯了一根就再换一根。
靳了了已经不知道疼是个什么词儿,她只知道,她想死,很想很想死。
“少夫人!不好啦!东厢走水啦!”
却听外头嘈杂一片,白白胖胖的大管事气喘吁吁的奔进来,乍一见屋内的情形,倒是吓了一跳。
“什么事?什么走水了?”李氏冷冷的问道。
大管事回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东厢走水啦!”
东厢?那不就是李氏平素睡觉的地方吗?她“呼”的一下站起来:“什么?东厢怎么会走水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大管事的,快带我去看看!”李氏心急如焚,她那屋子里放着房契和很多重要文书,更别提不计其数的银票了。
张妈赶紧扶着李氏,一帮子人丢下个破烂一样的靳了了,往火场去了。
靳了了躺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小莲“哇”的一声扑了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手法熟练的点了小莲的睡穴,迅速的抱起地上的靳了了,一张俊俏的脸生平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了了!了了!”
云尚非将她的身体平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只觉得脉象混乱微弱,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失去了任何的神采,只看得到深深的绝望和悲凉。
“了了。”他唤她一声,心中竟觉得有些酸楚。
靳了了还是不说话,他伸手硬是掰开她的牙关,将一颗芳香四溢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吃下去。”他带着命令的语气。
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按照他的吩咐,或着嘴里的血腥味,咽下了那颗药丸。可无论云尚非跟她说什么,她都不说话。
云尚非无计可施,明白对于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她心里只怕受到的惊吓更多。
方才他在窗外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为了引开李氏他们,才去东厢李氏的屋子里放了一把火。
如今满宅子沸沸扬扬的,只顾着去救火,他才机会救出了靳了了。
14.一本禁书引发的意动
靳了了大病三天,高烧持续不退,云尚非在夜里喂了她最好的退烧药,却仍是无计可施。
她一张小脸烧的通红,眼睛半开半闭,嘴里不停的叫着“娘”。
到最后,连大夫都摇摇头说:“三姨娘这病来势汹汹,怕是治不好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小莲惊得当场哭晕了过去,那张妈却得意洋洋,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装模作样的打发了个丫头去报知李氏和贾尤振。
李氏心中大喜,却假惺惺的作悲痛状来探望了一番。
临走时还对张妈说:“可怜见的,这么小小年纪就……张妈,千万记得厚葬,没得说我们贾家失了礼数。到时候给她爹娘,也多备点银子。”
张妈哪有不应的道理。
小莲却扑了上去,要跟李氏拼命:“是你!是你们害死了三姨娘!”
张妈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我叫你胡说八道!”
李氏递了个脸色,就婷婷袅袅的回了偏屋,因为主屋正在翻修。
过了一刻钟的时辰,小莲一个人在屋子里哭的昏天黑地之时,玉竹忽然带着贾尤振的专属大夫出现在靳了了的屋子里。
两个人不知道在屋子里合计了些什么,最后那大夫给靳了了推宫过穴,又熬了一碗不知名的药给靳了了灌了下去。
到半夜,靳了了的高热神奇的退了。她的面色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渐渐匀净,也不再说胡话。
那位大夫对玉竹说:“先生,三姨娘已无大碍,剩下的只要好生调养一阵子就行了。”
小莲喜极而泣,给玉竹和那大夫磕了整整十个响头,直到玉竹拽她起来,她才作罢。
玉竹送走了大夫,叫了一个仆役去给贾尤振报了信,就留下来陪着小莲一起守着靳了了。
就像那大夫说的一样,靳了了到底年轻、底子好,这回虽然急火攻心、又受了惊吓,一时凶险无比,但只要过了那最凶险的关头,后头也就好起来很快了。
她两天后就可以下床活动,还能吃下一大碗白米饭,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是对着除小莲以外的人时,总有些恍恍惚惚的。
李氏虽然知道靳了了没有死,却也没再来大吵大闹。一是这事已经闹的太大,二是她觉得,靳了了也该买到了教训。
这天晌午刚过,小莲陪着靳了了在院子里晒太阳读书,小莲不识字,就央靳了了读给她听。
于是那空荡荡的小院子里就响起了一个平稳清脆的稚声,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听起来像是一首歌。
她念的是一本小莲从别处拿来的杂谈,里面是由无数个民间轶事组成的,靳了了念的是其中一个。
那故事里说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纳了一房年轻的小妾,那小妾穿金戴银、呼奴使婢,每日过着悠闲富裕的生活,却因为温饱生邪念,嫌那老爷年老体衰,遂勾搭了一个年轻强壮的上等仆役,最后东窗事发,被那老爷赶出府去,重新过上了穷困潦倒的生活。
这本是不入流的□,靳了了以前从没看过,虽觉得文中很多词语腥膻露骨、不能理解,却被这个故事给引得心中一动。
要是她勾搭了什么仆役,是不是也会被赶回她家去?
自打那晚过后,她劫后余生,就对这贾家充满了厌恶之感,只觉得这里的高墙大院就像是个笼子般,将她困得无法呼吸。
这里的那些恶人,更比她在山上遇到的那些豺狼猛虎更加可怕,豺狼猛虎吃人至少还有尸骨可寻,可这里的人,吃人都是不吐骨头的。
她万分的怀念起在家里的日子来,怀念她家那低矮破旧、晴天露日光、雨天下小雨的三间破瓦房。
怀念她娘亲粗糙却温暖无比的手,怀念两个弟弟拽着自己衣角要她抱抱的可爱样儿,怀念她爹有气无力却沉着冷静的声音,甚至家里那群整天叽叽喳喳乱叫的母鸡,她都想的心里肺里的疼。
她不要穿什么亮光光的好衣裳,不要吃什么烧鸡红烧肉,只要能放她回家去,她宁愿天天野菜疙瘩粥,都不叫一声馋。
“唉。”她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好像有生之年头一回懂得了无奈是啥意思。
“三姨娘何故叹气呢?”玉竹清朗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口。
小莲赶紧扶着靳了了站起来,往院子口一瞧,玉竹的身前,居然站着有一阵子未见的贾尤振。
他一身白色长袍,脸上用粉敷的苍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只有那双眯缝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
“见过夫君。”靳了了没忘了行礼。
贾尤振走过来,很仔细的看了看靳了了没有血色的脸:“你可大好了?”
“恩,全好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贾尤振顿了一会儿才又说:“你刚好,别在外头呆的太久,吹了风,可就不好了。”
靳了了从未听过他如此善意温和的话语,竟呆了一呆,没接话。
玉竹在后头笑着接了口:“少爷所言甚是,三姨娘还是回屋里去,多歇息才是。”
“是。”她听话的应了,默默的埋着头就要往屋子里走,还没抬脚,就听贾尤振喊她:“看的什么书?我瞧瞧。”
小莲不识字,当然不知道那是本不能进太太小姐房里的禁书。靳了了少不更事,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听他要书,就听话的把书递给了他。
贾尤振接过去,刚翻了一页,脸色瞬间就涨红了:“你!你居然看这种淫词艳曲!你还懂不懂妇德?”
靳了了一愣,想到方才书中很多粗俗露骨的描写,醒悟到那是一本传说中的禁书。
她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却也不再担惊受怕,反正这地方她是待够了,若是能惹得贾尤振发火,把她逐出门去,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她冷下脸等着贾尤振发火,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皱着眉头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屋来!”
玉竹识趣的拦住了小莲,在他们两人进去后,关上了屋门。
靳了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她什么罪没遭过啊,她不怕呢。
正琢磨着贾尤振要怎么责骂她,他却忽然伸了一只右手出来,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阵子,受苦了吧。”
靳了了又是一愣,这少爷是怎么了?难道她大病了一场,少爷也失心疯了么?
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的脸看,他竟有些不自然起来:“你看着爷做什么?爷是怕你死在我这大宅子里,没得沾了晦气!”
她恍然大悟,于是点点头。
这才对嘛!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少爷,说话刻薄,不把她靳了了当回事。
她轻描淡写的说:“夫君不用怕的,我这种出身的人,命贱的很,哪那么容易死啊?”
说着说着,她忽然换上一副很认真的语气说:“夫君要是真的担惊受怕,不如把我撵了出去吧。我要是回了家,是死是活,都不会给你家添晦气了。”
贾尤振见她说的认真,脸上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你,你刚病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不是烧坏了脑子了吧,爷看你很是笨了许多。”他半真半假的说着,慢慢觉着靳了了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想到这个不太对劲,他一下想起方才进屋的理由,于是一张俊脸又拉的老长:“你赶紧给我交待清楚了,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敢在家里看这种东西!这是正经女子应该看得书么?”
贾尤振去过那些风月场所,知道那些不入流的小鸨儿会看些这个,可一般的有名姑娘,为了维持格调,都还不屑瞧呢。
靳了了说:“我随便捡的,我原先也没读过,谁知道它是能看还是不能看呢?这书又不是我买的。”
贾尤振登时语塞。是啊,这书又不是她买的,既然这书能出现在贾家的宅子里,就很能说明,家里的风气早就败坏了。
他皱眉沉思,知道自己这些年不问家中之事,只靠李氏一人之力,怕是镇不住这上上下下的人。估计那些个苟且之事,可没少发生。
“夫君,刚才我看了个故事,那里头的大老爷讨了个小妾,小妾却在家里勾搭仆役,若是夫君你,会怎么处置这个小妾?”靳了了趁他沉思的空当,没头没脑的开了口。
贾尤振只愣了一下,就道:“若是那等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子!一定是打的皮开肉绽,再扔出门去,让她自生自灭。”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守妇道,能有什么好下场?”他顿了顿,又说:“你以后少看这种东西,小小年纪的,没得学坏了,到时候爷可饶不了你!今次就算了,我料你事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爷把这收走烧了,你若是想看书,可以去爷的书房看,知道了么?”
靳了了点头应了,心里却喜不自胜。
天啊,原来她靳了了,可以有出头之日的!
只要她学那故事里的小妾一般,做出那些为人不齿的苟且之事,就一定可以被撵出去!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快快活活的回家去,跟爹娘弟弟们团聚啦!
15.采花盗的负疚感
于是乎,一连很多天,靳了了都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没日没夜的琢磨着要怎么做那苟且之事。
因为她身体尚未完全复原的关系,贾尤振对她不再那么严格要求,每天应景似的将她叫去,却不让她做太多的事,反而好吃好喝的喂着。
早膳单独给她备了药粥,他非看着她喝下一大碗才肯罢休。午膳总是丰富的叫靳了了瞠目结舌,吃的小肚子滚圆了还不肯罢休。
晚膳以清淡为主,桌上总也少不了一大罐炖了几个时辰的浓汤,贾尤振总是先强靳了了喝下两大碗以后,才自己拿汤泡了半碗饭扒掉。
每天中午居然还给她半个时辰的小憩空当,玉竹安排仆役在偏屋给靳了了收拾了一间小屋子,每天午饭后,就让她到小屋里躺躺。
有时候她午睡过头,也没有人去惊动她,玉竹还会关心的问她要不要再多躺一会。
靳了了每天都在走神思索问题,她对苟且之事并无什么详细的概念,但是因为那本禁书里的腥膻描写和云尚非教她的一些东西,她模模糊糊的在心里也能勾勒出个大概。
可能,就是她那晚跟云尚非做的事了,只是可惜啊,谁也不知道这个事。
她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给贾尤振捶背的时候,甚至在一次如厕后提裤子提到一半的时候都会走神,等她醒过神来,小小的后臀已经被冻的冰凉一片。
好在贾尤振就算看见她走神,也不会怎么责怪她,对比之前的凶神恶煞,要是靳了了留心观察一下,一定会以为她那个夫君换了一个人呢。
李氏也没再找她麻烦,每天只在早上请安的时候见她一次,虽然对她一直是怒目而视,倒也相安无事。
已经是冬天了,贾尤振的屋子里早早的就燃起了炭火盆,床上换了厚褥子,衣裳也换成了夹衣,相应的也减少了很多户外走动。
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屋里写字画画,靳了了就充当了小书童。兴致好的时候,他还手把手的教她习字。
可她总是写着写着心神就散了开去,毛笔在纸上印出一大团黑色,他就会皱了眉头,把纸笔一扔,回软炕上躺着看志怪小说。
靳了了这天又弄花了两大张纸,贾尤振终于忍不住发了火:“叫你写个字罢了,至于整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么?你赶紧的给我回去睡觉!明儿再这样昏昏沉沉的,爷就叫你每天睡在屋檐底下!”
当晚靳了了迷迷糊糊的被小莲扶回房里,关上房门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她舒舒服服的缩进暖和的被窝里,有些困意上涌。
却听门轻轻的“吱呀”一声,一个熟悉的身影潇洒的走进屋子里,冲她妩媚的一笑:“小羊儿,近来可好?”
靳了了揉了揉眼睛,也笑了:“好着呢。”
云尚非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下,看了看她这屋里。
一小阵子没来,这屋里居然添置了不少东西,被子很厚实,而且是全新的,墙角的炉子上煨着一个小铜壶,应该装的是茶水。
里屋和外屋各有一个火盆,烧的通红的炭火里似乎是放了几个红枣,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屋里。
他还注意到床边挂着的靳了了的衣裳都是新制的,厚实暖和,也都是好料子。
“你那夫君,转性了?”
“嗯?你说少爷?少爷怎么了吗?”靳了了一脸不明白。
云尚非哈哈一笑,不再追问,伸手搭上她的脉搏,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的脉象说:“你这身子骨还真是结实,这没过太久,你就复原成这样了,真是叫人有些吃惊。”
“我从小就很少生病呢,再说,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吃了多少好吃的。”
“是吗?那就算我不在,你也过的很好了呢。”
“唔。”她轻轻应了,却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云尚非想讨她欢心,于是换上一副轻浮的样子故意说:“这许久没见,小羊儿想我了没有?”
靳了了完全不解风情,更不会怪他轻薄于她,她实话实说的答道:“不想呢。”
云尚非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靳了了继续说:“你来的正好呢,我正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何事?”
于是靳了了就把自己在禁书上看到的故事和打算告诉了他,他听后沉吟良久,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我看你这法子不错。只是,你若真是因为不守妇道被撵回了家,你爹娘,会不会打断你的腿,也一样撵你出门呢?”
靳了了斩钉截铁的说:“我娘最疼我了,她要是知道我这里受罪,肯定早就冲进来,把我带回家了。”
“那就好,我看你这法子很好。再说了,万一你爹娘不要你了,你还有我嘛。我一定买个大宅子给你,让你吃好喝好玩好,得空了还带你出去游山玩水。”
“我才不要什么大宅子,也不要什么游山玩水,我就想回家去,跟我爹娘和弟弟们在一起。”
云尚非笑笑:“随便你,到时候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呢。那你准备何时表演给贾家的人看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正巧你来了,不如我们今晚就闹出点动静来,那样的话,我明儿不就能回家了么?”靳了了一张小脸兴奋的有些发红。
云尚非却是一怔,笑容也开始不自然起来:“你要我陪你演这出戏?”
“当然啦,你那么好的人,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再说,我们不是早就做过什么苟且之事了么?你再重来一次不就成了?”靳了了断不懂得察言观色,没注意到云尚非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我教你男女之事当然没问题,教你怎么取悦夫君也当然没问题,可我不能做你那个光明正大的奸夫啊。”
“为何?”她一脸不解。
“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晚来就是特别跟你说一声,我可能要出很久的远门,要好一阵子不能跟你见面了呢。我若是今晚留下来帮你的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事情一闹开,我怕我后天也脱不开身。到时候,要紧的事被耽误了,真怕会闹出人命来呢。”他眼神一暗,似乎真的在操心着什么要紧的事。
靳了了当然赶紧说:“既是这样,你赶快去办要紧的事吧,我再留在这里几日,物色个别的人选,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对她的好,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日要不是他救了自己,说不定她这条小命,还就真的捡不回来了。
一听恩人有事要走,她赶紧就催他动身。
“你不用担心我的,我现在挺好的,少夫人也没再欺负我了。等你办好了事情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都已经回家了呢。”她说的很认真,云尚非却不敢看她那双温润无暇的大眼睛。
他粲粲的笑了几声,装模作样的跟她道别,然后关上门离开。
“你一定要小心啊,祝你一路顺风。”
耳畔还回响着靳了了真诚的声音,飞身上了房檐的时候,他罕有的叹息了一声,心里涌起愧疚之感。
靳了了是全身心的相信他,并且认定他是个帮助她的好人。可他云尚非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安得什么心,他心里清楚。
在背地里帮帮她的忙是无可厚非的,看到她被欺负的奄奄一息不出手相救是说不过去的。
说到底,他对她还是有几分喜欢的,不然,他不会为了一块还没吃到嘴里的肉,下了那么多功夫,费了那么多心神。
可是,也仅限于喜欢。
他绝对不会为了帮助她回家而做什么奸夫,让别人有了知道“云上飞”相貌的机会。更犯不上为了这个事,而得罪贾家,做出危及自身的事。
可他只要想到靳了了对他坦诚以对的大眼睛,心里就涌起一股无法原谅自己的内疚感。
她可真是个傻姑娘,傻得叫人心疼。
自己明明是个想要夺她清白的采花盗,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帮了她几次,她就真心诚意的把他当成全天下最好的好人一般,却压根不明白他其实只是垂涎她的美色罢了。
靳了了实在跟这个贾家,格格不入。
她应该生活在更好更自由的地方,或者,应该嫁一个平凡却疼她的夫君,能够珍惜并懂得她心里的纯真美好。
有那么一刹,云尚非几乎想要跳下屋檐,走进那屋子里,告诉她只要他尽力想想办法,也许可以让她获得自由身,不用演什么勾引汉子的戏,就能让她回家去跟家里人团聚。
可他再一转念,想到他的身份可能会被公之于众,以后都无法再做这种逍遥快活的采花盗生活,他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算了,靳了了应该能自己解决的吧。这贾家家大人多,随便找个家丁,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大不了,自己在她闹出动静的时候,暗地里帮助她少吃些苦头,并且尽快把她送回家,再多给她些银两。
恩,这样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呢。
他云尚非,对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中的难得了。
云尚非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几个跳跃消失在夜空之下。
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久久不能释怀,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卑劣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