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程漠一怔,那清泉旁边有巨石围绕,其中一个巨石之上,散乱扔著一套衣物,程漠认得,那是舒长华的衣服。
他走上前去,伸手捡起那件衣服,正自恍惚时,忽然觉得腰间一阵剧痛。他伸手去按,猛然忆起那痛处正是曾被舒长华留下多足虫印记之处。
剧痛很快便过去,消散而尽,彷彿是幻觉一般。
而此时,程漠身边的秦芳川已经脱光了身上衣物,露出白皙清瘦的身体来,步入清泉之中。
秦芳川用泉水清洗身体,抬起头对程漠道:「我要把身上的驱蛇药洗乾净,你们可以不必。」说完,他又从自己衣衫之中掏出一个细长瓶子,扔给程漠,「不过,进入蛊王巢需得一丝不掛,全身上下涂满蛊王的毒汁。」
程漠怔愣道:「毒汁?」
秦芳川道:「放心吧,毒性已经被我调和过,不伤身体。」
慧寂一脚踩在身边巨石上,「不脱衣服会如何?」
秦芳川道:「涂抹毒汁并不是為了对付蛊王,而是掩盖生人气息,避开五毒圣兽。要穿衣服,除非是毒汁浸过的衣服,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取得那麼多汁液来浸泡衣服所用,所以只得裸身。」
慧寂道:「怕什麼?一起杀就是。」
秦芳川已经将身上药味洗尽,踩上岸来,用乾净外衣擦了擦身体,「五毒圣兽是守护蛊王的,不一定比蛊王难杀,但是必定会消耗许多时间。」
子霄忽然道:「我与程漠见过五毒兽,确实不好对付。」
程漠回头,对慧寂道:「一隻已是难缠,如果五隻同时出现,难以想像。」
秦芳川道:「反正是不必要的麻烦,看你怎麼打算了。」
说完,他拿过程漠手中药瓶,开始率先往自己身上抹毒汁。
程漠问:「舒长华也是这麼进去的?」
秦芳川看了一眼舒长华扔在巨石上的衣服,说道:「自然是的。」
程漠点点头,伸手解开衣襟。他将全身上下衣物除尽,要去取秦芳川手上药瓶时,秦芳川却避开,道:「我帮你吧。」
程漠道:「不必。」
可秦芳川仍是帮他在全身上下仔细抹了碧绿色的汁液。
抹完后,秦芳川将药瓶扔给子霄。
子霄掂了掂份量,问道:「如果要带我的剑进去呢?」
秦芳川犹豫了片刻,还是埋下身去衣服中掏了另一个药瓶出来,对子霄道:「连剑身剑柄一起涂抹。」
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药瓶抛给慧寂。
慧寂接住了,又反手扔给程漠,「你帮我抹。」
程漠脸一红,仍是接住了,对慧寂道:「先脱衣服。」
慧寂笑了笑,「你帮我脱。」
等到几人準备好,全身上下都涂满了那碧绿色的毒汁,秦芳川深吸一口气,「跟我来吧。」
即使一丝不掛,慧寂和子霄也步伐坦然,全不在意。
秦芳川神色凝重,对於这巢穴中即将发生的事情,显然早已在心底留下了阴影。
程漠跟在秦芳川身后,不著一缕的尷尬被对舒长华的担心所取代,他又一次感觉到后腰处的剧痛,下意识便伸手去摸。
忽然,子霄的手指按在他后腰的印记处,道:「浅了些。」
程漠心裡一紧,抬头朝前面黑暗的巢穴看去,却什麼也看不到。
秦芳川没有点火,是沿著记忆中的道路前进的。巢穴中似乎四通八达,不时有冷风从前后吹来,程漠伸手摸时,也只能触碰到两边潮湿阴冷的洞壁。
幸运的是,五毒兽没有出现过,似乎都蛰伏了起来,将他们视作了蛊王的同类,没有进攻的意图。
秦芳川悄无声息地走著,程漠跟在他身后,只能大概判断出,这裡是条盘旋而上的道路。脚下的路没有阶梯,甚至也没有石子,一路平坦光滑。
盘旋朝上的路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突然道路急转直下,只能撑著两边山壁才能缓住身形,不至於滑落下去。
程漠的手腕上,还掛著崑崙山寒石製成的药包,他不敢大意,若是蛊虫甦醒过来,只是平白耽误了时间。
岩洞的空气中,不知何时开始瀰漫一股奇异的香味,那种香味程漠很熟悉,他曾在舒长华身上闻到过。只是舒长华身上的气息很淡,而这裡的确实越发浓烈,充盈在鼻息之间。
秦芳川声音放得极轻,他说:「这是蛊王的味道。」
蛊王的味道与舒长华身上的香味所重叠,就像秦芳川说的,他们是以自己的血脉养毒蛊,从而饲养著蛊王。秦芳川身上本来也该有蛊王留下的气息,被他长久以来用药物燻製,掩盖过去了。
第四十二章
忽然,秦芳川停住脚步,他回头对程漠道:「到了。」
程漠越过他的肩头,远远看到有一丝微弱光线,彷彿是个洞口。
程漠感觉得出来,秦芳川有些恐惧。
他走上前去,与秦芳川并肩时,轻轻牵起秦芳川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去,他说道:「跟我来。」
程漠不由自主将脚步加快,距离那个洞口越近时,他似乎能听到裡面的声响,有黏腻的摩擦蠕动的声音,还有微弱的,极难捕捉到的,一个人轻声的呻吟声。
程漠握紧了秦芳川的手,几乎是往前奔跑了过去。
那是个巨大的洞穴。
洞顶极高,掛满了奇形怪状的尖石,许多尖石都是透明的,反射著五彩的光芒,有些像夜明珠,却远比夜明珠璀璨晶亮。程漠所看到的光线,便是那些尖石所蕴发,在层层折射,将整个洞穴照得透亮。
而在洞底,安静趴伏著一隻黑色的虫子,那虫子足有五、六人高,身形臃肿,几乎盘踞了大半洞底。它的身体底下,铺盖著浅浅一层浓稠黏液,在尖石光线下,散发著墨绿色的光芒。
那就是蛊王。
此时,蛊王的脚边,安静地葡匐著一个人。
同样是全身赤裸,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著,舒长华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当此副场景落在程漠眼裡时,他不由全身一阵发冷,后腰开始刺痛。而紧牵著他手的秦芳川,也是陡然身体发冷,僵住了身形。
蛊王从身体伸出两隻细长触手,一隻落在舒长华胸前,一隻落在舒长华后背,即使看不到,也知道他正在吸舒长华体内的血。
慧寂轻轻动了动身形,秦芳川连忙抬手阻拦,「不行。会要他命的。」
程漠目光紧锁舒长华,轻声问道:「该怎麼做?」
秦芳川道:「蛊虫将他全身的血吸走,这时若对蛊王出手,很可能蛊王直接从他身体撤开,那他就是死路一条。」
程漠道:「岂不是在蛊王将血送还他身体之前,都不能动手?」
秦芳川点点头。
程漠四人脚下所踩,是个只能容纳不足五人的平台,在那洞穴半空高处,连接著往外的出口。比起蛊王来,还要高出不少。
从这裡看去,舒长华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无助。他不动不发出声音,却无法掩盖住因為痛楚所带来的,身体的微微颤抖。
忽然,几人都很清楚地看到舒长华动了动修长的双腿,他将身体蜷缩起来,然后极其缓慢地,一隻手从身上抽出一把锐利的锥刺来。
秦芳川陡然变色,惊呼道:「刺心锥!」
那是阿妮与丈夫一起,埋藏在武林宝藏中的刺心锥,传说中可以驱使蛊王的神兵利器。
舒长华握著刺心锥,双手撑住地面,缓慢跪了起来。他的头无力地低垂著,长发落下来,掩住了神情。
秦芳川惊道:「他要就这样杀蛊王!」
趁著蛊王吸血,彼此密不可分时,一举刺入蛊王心臟!
舒长华一隻脚踩在地面,有些摇摇晃晃,却仍是坚持著站了起来,他高高仰起头,看向面前的蛊王。
程漠心惊不已,抑制不住大喊道:「舒长华!不要!」
舒长华微微侧了头,似乎听到了程漠的呼喊,又似乎什麼都没听到。
蛊王却似乎受了惊,忽然晃动了一下身体,扯动著两隻触手,将舒长华刚刚站稳的身体又推到在地。
舒长华再一次,双手撑著地面要站起身。
秦芳川道:「在那种痛苦之下,他没办法听到你的呼喊。」
程漠道:「那怎麼办?」他忽然鬆开秦芳川的手,便要往下跳去。
秦芳川连忙拦住他,「我去吧。」
第四十三章
程漠看向秦芳川,秦芳川却深吸一口气,沿著石台旁边凹凸不平的洞壁,往下滑去。
程漠心裡一紧,想要跟去,忽然被慧寂拉住手臂,「再看看。」
秦芳川落到地面,赤裸双足踩在碧绿的粘液之上,映衬得晶莹如玉。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而舒长华也正艰难撑著跪了起来。
秦芳川靠近舒长华,没有引起蛊王的反应。
他却是小心提防著,停在舒长华身边,缓慢跪了下来,双手从侧面抱住舒长华的腰身,不让他再起来。
舒长华似乎愣了一下,转过头来,一片茫然看著秦芳川。
秦芳川知道舒长华此时承受著怎样的痛苦,他喉头阵阵发苦,双手紧紧环抱著他,轻声道:「师兄,别动。」
舒长华忽然张开嘴,乾涩的喉咙艰难发出一个声音,他说:「杀蛊王。」
秦芳川对他道:「还不是时候。」
舒长华似乎听懂了,他低下头,看著从胸口插入自己身体的蛊王的触手,他能感觉到大量的血液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仅仅剩下些许的足以维持著自己心臟跳动的血流,从蛊王的触手循环往复,流过自己体内。
舒长华摇摇头,握紧了手中刺心锥,想要挣开秦芳川。他知道是时候了,他早已计划好了,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也是蛊王大量吸取血液中蛊毒的时候,便是动手的时候。
然而他这般虚弱的身体,又怎能从秦芳川怀中挣扎得出呢?秦芳川不停劝阻他,「师兄,再等等。」
程漠终於跟著跃下了那高台,子霄和慧寂仍是紧锁著蛊王动静。
程漠也缓缓朝舒长华靠近,他在舒长华另一侧跪下来,伸手去拿舒长华手上的刺心锥。
舒长华紧握著不放。
程漠轻声道:「舒长华,是我。」
舒长华道:「杀蛊王。」
程漠放柔了声音,「我们一起杀蛊王,不好吗?」
舒长华问道:「你是谁?」
程漠道:「我是程漠啊。」
舒长华乾涩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他说:「记得取心血,救程漠。」
程漠双手环过舒长华的脖子,脸颊与他的脸颊相贴,「好,」程漠道,「你放心。」
舒长华的身体突然颤抖得越来越剧烈了。
程漠紧张唤道:「舒长华?」
秦芳川按住程漠手臂,「蛊王已经吸进蛊毒,要将血液送还师兄身体。」
程漠顿时跪直身体,用力夺了舒长华手中的刺心锥。
秦芳川也绷紧身体,对程漠道:「待会儿我叫你们动手时,便动手。」
程漠用力一点头。
舒长华仰起头,嘶声呼喊,显然是痛得厉害了。
程漠一手握紧刺心锥,一手紧紧捉住舒长华的一隻手。
舒长华额头佈满汗水,沿著脸颊往下滑落。
秦芳川呼吸浊重起来,一边紧盯著舒长华表情,一边按住他身体不让他乱动。
程漠集中心神,忽然听到秦芳川细声清晰地开始倒数,他道:「三……二……一!」猛然两手紧按住蛊王一对触手,不让它从舒长华体内抽出,厉声喝道:「动手!」
第四十四章
程漠一跃而起,举高了手中刺心锥往蛊王身上戳去。
而与此同时,子霄一手执剑,自上而下往蛊王头顶刺去。那长剑细长,刺入蛊王头顶时竟软绵绵毫无阻力,瞬间便已没顶,被软肉所包裹。
子霄觉得有异,一脚踩在蛊王头顶将长剑抽出,眼看著那处伤口瞬间合拢,不留一丝痕跡。
而程漠那柄刺心锥也未能刺入蛊王心臟,蛊王巨大虫躯横亙在这洞穴之内,程漠根本难以判断哪处是他心臟,刺心锥刺入之处,便如同子霄的长剑一般,软绵绵根本无法著力。
蛊王被捉住触手,顿时暴动起来,身形猛然高涨,两隻触手极力摆动。
秦芳川被那细长触臂击在胸口,一时间抵抗不住,往后摔去。
而蛊王立时从舒长华体内将触手抽出,同时,朝舒长华身上用力拍去。
程漠见状,连忙抽出刺心锥,一跃而下,搂住舒长华软倒的身躯,与他同时被那触手远远拍了开去。
眼看著身体便要撞在洞壁之上,程漠紧紧护住怀中舒长华,忽然肩上多了个力道,堪堪抵住后退的衝力,扶住程漠站稳在地。
程漠喘著气回头看去,见到慧寂将手从他肩上收回,然后绕开程漠,步向蛊王方向。
此时,子霄第二剑已经自蛊王头顶削下,那长剑斜斜切入,似要将蛊王头颅切成两半,然而剑身长度有限,那切开之处仍如切水一般,剑过不留痕。
蛊王的细长触臂却已经朝著子霄方向拍去。
子霄微微一眯眼,收剑往后退去。
忽然,慧寂一跃而起,攀著蛊王身躯向上,双手抓住他一条触手。
蛊王奋力挣扎起来,大幅甩著触臂,要将慧寂甩下去。
慧寂对著子霄一声清喝。
子霄攀著洞壁稳住身形,听慧寂呼喝,一抬手便将手中长剑抛了过去。
长剑恰好沿著蛊王触手摆动的方向抛去,慧寂一伸手兜住长剑,反手便是一砍。
秦芳川已然翻身跃起,高呼道:「小心有毒!」
秦芳川话音刚落,蛊王触手已经被慧寂削去了尖端,一股碧绿色的毒液瞬间从那断口处喷了出来。
秦芳川连忙闪身躲开喷来的毒液。
慧寂一皱眉,攀著那触臂往后一个翻身,落在蛊王触手身体相连之处,再次挥剑,将它整条触臂完全削落。
这回,潺潺的毒汁只能沿著蛊王身躯无力滑落。
蛊王显然吃了痛,用力挥舞著残留的另一隻触手,想要拍打慧寂。
慧寂趁机,一手抓住蛊王触臂,一手将长剑抛还子霄,高声呼喝道:「来!」
子霄右手握剑,左手在洞壁上一拍,借力朝著蛊王残餘那隻触手劈去,仍是如慧寂方才那般,将蛊王剩下的触手连根斩断。
慧寂一个翻身落到地下。
蛊王开始暴怒,巨大的虫躯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整个洞穴彷彿都随著它的愤怒而震动起来。
蛊王竭力伸长它的身躯,黑色的身体上,开始渗出一颗颗碧绿的水珠,那些水珠汇聚到一起,越来越大,遍佈它的全身,缓慢朝著地面流淌下来。
秦芳川高声道:「先避开。」
程漠立即抱住舒长华,攀著洞壁而上。
而慧寂反身拉住秦芳川一条手臂,踩著洞壁回到来时那高台之上。
子霄也从对面洞壁,使轻功跃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程漠轻轻将舒长华放下,看他胸口只是一个极细的小孔,渗著血珠。
秦芳川蹲下来,抹去舒长华胸口血珠,道:「没事,师兄已经熬过去了。」
程漠点点头。
慧寂忽然问道:「那蛊王该怎麼办?」
秦芳川站起身来,朝蛊王看去,「从蛊王体内渗出的新鲜毒液,毒性正是最强之时,之前我们身上抹的毒液,虽被我掺瞭解毒药物,却仍是抵不住它毒性。」
子霄闻言,蹙眉道:「该如何?」
秦芳川道:「蛊王自癒能力非常强,它分泌毒液将自己包裹,斩除的两条触臂都能再生。」
慧寂顿时有些不耐,「岂不是刀剑都无用?」
秦芳川也皱著眉,忽然低头看向程漠手中的刺心锥,他稍微思索,道:「也许只能相信传说,阿妮既然能以刺心锥驭使蛊王,我们也能找到办法!」
程漠闻言,抬头朝秦芳川看去,「该如何?」
秦芳川道:「除了取蛊王心臟,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程漠起身,问道:「那毒液究竟毒性如何?」
秦芳川道:「使人自皮肤至臟器,全身溃烂而死。」
程漠又问:「如现在这般毒性,致人死亡需多长时间?」
秦芳川正要回答,猛然怔住,急声道:「程漠你……」
程漠不答,却问道:「能撑到找到蛊王心臟的时间麼?」
秦芳川怒道:「不能!你想也不要想!」
程漠低头,看了看手中银亮尖刺,猛然间足底一踏,就要自这高台跃出。
然而身形刚动,却被人扣住了双肩。
慧寂和子霄同时出手,拦住了他。
子霄像程漠伸手,道:「给我,我来。」
程漠瞪大双目,往后避去,「怎可能!」
子霄道:「我有办法,放心吧。」
程漠仍是不信,问道:「什麼办法?」
子霄道:「不会死。你可信我?」
程漠见子霄目光沉著坚定,一时间不由不信,犹豫不决时,听慧寂道:「我若是你,我就信他。」
程漠顿时心裡一阵酸楚,子霄又何时骗过他?无论如何,总是该信的。
他缓慢将手中刺心锥交给子霄,同时仍是问道:「什麼办法?」
子霄接过来,一手执剑,一手执尖锥,并不答程漠的话,而是站立在那高台边缘,仔细看著蛊王蠕动,似乎在衡量它心臟的位置。
就在程漠忧心不已的时候,子霄毫无预兆行动了,他跃出高台,却并未朝著蛊王胸口方向而去,而是握著剑,舒展手臂落在蛊王身前,长剑剑尖在地上一点,身体借力跃起,另一隻手中刺心锥,朝著蛊王蛊王胸口刺入。
一试未准便很快抽出,身体再一次落下,长剑借力,第二次跃起来。这一次,子霄却是跃得更高,手中刺心锥再次刺出。
反覆试探了几次,身体堪堪擦过蛊王躯体上毒液积成的脓皰,看得程漠心惊不已。
最后一次时,子霄长剑借力,往后越去,攀著洞壁回到高台。
程漠连忙上前,问道:「没事吧。」
子霄摇摇头,嘴角却忽然出现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他举高手中刺心锥,让程漠看刺尖。
那尖端上竟有一点鲜红,赫然便是触到了蛊王心臟。
慧寂讚道:「好!」
程漠一时间也是又惊又喜,看向子霄。
子霄道:「我已记住它心臟位置,要取它心臟不是难事。」
慧寂伸手拿过子霄手中尖锥,细细打量了,忽然哼笑一声,「这刺心锥并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它所倚仗的,是锥尖倒鉤。」
他拿高了,几人都能看到自锥尖往下几寸,果然有个倒鉤,一旦刺入蛊王心臟,便难以拔除。
慧寂敲了敲锥身,「锥内中空,应当是放血所用,如我未料错,尖锥刺入蛊王心臟,便被倒鉤所掛住,血槽开始放血,慢慢便会自尖锥另一端流出,直至流尽。」
他翻至锥底,果然见到一个出血孔洞。
秦芳川焦急道:「怎能就这样放尽心血?程漠还等著蛊王心血解毒。」
慧寂似乎也在思索著这个问题。
子霄忽然问道:「可有容器盛血?」
秦芳川一愣,道:「等等。」他回身往来时洞口走去,不多时返回带来两个白玉瓷瓶。
他道:「这些是以前我带进来藏著的,那时為了偷蛊王毒液便是借这些瓶子。」
慧寂接过瓶子,掂了掂,忽然将刺心锥抛还子霄,「你只管动手,我来取血。」
子霄一点头,道:「好。」
子霄这回不必再试,他只需攀著洞壁往下,看著高度差不多时,将手中刺心锥朝蛊王心臟处远远刺去。
而慧寂将两个瓷瓶交给程漠,自己则攀著洞壁朝高处而去,他身形灵活,手脚沿著洞壁突起攀爬,眼看著便到了洞顶。
程漠顿时明白了慧寂此时意图,只见他攀至洞顶,朝著身前一块七彩尖石踢去,那尖石瞬间往下坠落。
子霄已经出手。锐利的尖锥脱手而出,精準朝著蛊王心臟的方向刺去,那尖锥瞬间没入蛊王胸口,分毫不差留了半截在它体外。
第四十六章
蛊王开始躁动地扭曲身体,子霄攀著洞壁,从他的方向可以清楚看到锥底渗出的鲜红液体。
两块尖石落在蛊王身前,淌满毒液的地面上。
慧寂自洞顶落下,端端踩在尖石之上,抬手对程漠一招。
程漠将手中瓷瓶抛去。
慧寂伸手接住,手臂一舒,恰恰对準了自锥底落下的鲜血。
蛊王还在躁动,身体不断扭曲。
慧寂轻踢脚下尖石,挪动著位置,一边避开蛊王靠近的身体,一边继续用瓷瓶接著滴落的蛊王心血。
忽然,蛊王弯曲了一下庞大的身体,猛然间朝著慧寂方向扑了过来,那满身毒液眼看著便要粘在慧寂身上。
慧寂踢开尖石,迅速往后退去,直到落在洞壁边缘,子霄的身边。
蛊王庞大的身形并不灵活,可是挪动起来却是速度异常,那刺心锥一时间要不了它性命,它已然不管不顾,想藉著一身毒液,要了慧寂与子霄两人性命。
蛊王朝著洞壁撞来。
子霄和慧寂分开两边闪避。
洞底地面已经遍佈绿色毒液,根本无法下脚,他们只能朝上攀去。
蛊王此时似乎已经注意到了高处石台上的程漠几人,虽然它身体无法触及,却挪动著巨大的身躯朝那处洞壁撞去,毒液四溅,程漠不得不抱著舒长华,与秦芳川一起往后躲去。
无法出手,甚至快要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慧寂手裡两个瓷瓶只接了半瓶鲜血,竟然再没有办法下手。
看来舒长华所估计不假,闯蛊王巢穴容易,要杀蛊王,取它心血,却并不容易。只是舒长华怕也没预料到,那刺心锥一旦插入蛊王心臟,它心血便会源源不绝从体内流出,直到流尽。
蛊王挪动著庞大身躯,一下接一下撞击洞壁,程漠只感觉脚下石台都开始晃动起来。
子霄紧蹙眉头,握紧手中佩剑,猛然间举高盘旋削出,长剑打著旋,从蛊王头上擦过,几乎削掉蛊王小半个脑袋,然后直直插入洞穴石壁之内,尚且嗡嗡颤抖不绝。
长剑除了剑柄,银白剑身之上,全部沾满了墨绿毒液。
蛊王半个脑袋掉在地上,竟然瞬间被毒液侵蚀,眼看著便腐烂冒出汩汩气泡。
子霄也吃了一惊。
蛊王转动身体,朝著子霄方向撞来,被削平那处伤口,转瞬间便要癒合,更令人未曾预料的是,那处即将癒合的伤口突然之间朝著子霄的方向喷出一股粘液。
程漠惊声叫道:「子霄!」
子霄反应极快,身体往一侧避去,堪堪躲过那股毒液。
然而他也心惊不已,不敢停留,朝著蛊王相反方向洞壁跃去。
程漠只觉得胸腔裡那颗心臟几乎蹦了出来,他嘱咐秦芳川照顾舒长华,便沿著一侧洞壁攀下。
秦芳川担心不已,连声道:「程漠,小心!」
程漠已经小心攀下,来到插了子霄长剑那处石壁,他伸手握住剑柄,小心将长剑拔出。
程漠看著蛊王去追子霄,仰起头来,与子霄目光所触的瞬间,彼此点了点头。
程漠学著子霄那般,斜斜将长剑盘旋掷出,再次削下蛊王虫躯一块肉块。
子霄朝著长剑旋来方向而去,伸手轻易接过了剑柄。
蛊王一愣,庞大身躯扭曲著朝程漠方向转去。
子霄与程漠对视著,反手一挥长剑,又一次朝蛊王身上削去。
两人便如同戏耍著那巨大肉虫一般,拖著蛊王在这洞穴之内四处蠕动。
慧寂攀至洞顶,又踢断许多七彩尖石,那些尖石散佈在洞穴底部。慧寂自洞顶落下,踩在两块尖石之上,运功催动附近的石头,朝著蛊王身边靠去。
蛊王追逐著程漠和子霄的剑,没有再毒液四溅地撞击洞壁,慧寂小心靠近它,在它移动的间隙,用瓷瓶盛装滴落的鲜血。
这个过程及其缓慢而艰难。
秦芳川站在高台之上,看得心惊肉跳。
好些次蛊王暴怒,认準了一个方向撞去,那些毒液眼看著便要溅在慧寂身上。
而慧寂显然是江湖中的顶尖人物,他每一次都能灵巧避开,甚至无法借力时,也能以内力碰撞蛊王身躯,将自己往后推去。
眼看著蛊王即将精疲力竭,慧寂手中两个瓷瓶都已经灌满。
他伸手一弹,两个瓷瓶平稳朝秦芳川方向飞去。
秦芳川连忙伸手捞过,牢牢护在怀裡。
慧寂在尖石上借力一踏,身体凭空拔起,舒展双臂退至平台上。他呼喝道:「走了!」
程漠与子霄都不恋战,连忙沿洞壁攀高,回到那石台之上。
蛊王朝著他们的方向撞来,洞壁晃动,甚至有不少碎石掉落。它动得越厉害,刺心锥的倒鉤便鉤得越紧,牢牢扎在它胸口,越来越多的血液涌了出来。身体表面的碧绿粘液四处飞溅,整个洞穴也开始颤抖起来。
它一下一下撞著,似乎想要脱离多年的桎梏从此处离开,毒液飞溅,与它的鲜血聚到一处,越积越高。
慧寂道:「走,别留在这裡。」
脚下的地面在剧烈颤抖著,潜伏在洞穴中的五毒兽似乎也被惊动了,程漠几人能听到虫蛇爬动的窸窣响声。
无论是洞穴垮塌还是遭遇五毒圣兽,都不是程漠几人愿意见到的场景。程漠将舒长华抱起,几人一起沿著来路,疾速奔跑而出。
幸好秦芳川熟悉道路,少了来时的顾忌,出去时快了许多。
踏出洞穴入口的那一瞬间,彷彿重见天日一般,程漠仰起头,不由搂紧了怀中舒长华。
秦芳川低头看著手中两个瓷瓶,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怔怔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身后洞穴之中,轰隆之声不断,蛊王受了禁制,离不开这洞穴,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无论结果如何,程漠他们总算是救回了舒长华那条命。至於能不能解掉蛊毒,这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十七章
舒长华醒来时,已经身处玉溪族外一户汉人居住的小院之内。
他有些恍惚,记忆始终停留在蛊王两条细长触手插入自己身体那一刻,再之后的事情,便是全凭著意志的坚持。
他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
小院落安静清幽,窗户敞开著,明亮而温暖。忽然间木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却是秦芳川。
秦芳川手裡还端著一碗药,发现舒长华醒来时,顿时惊呼道:「程漠!师兄他醒了!」
程漠紧跟著自秦芳川身后出现,露出温和笑意,「你总算醒了。」
舒长华怔道:「程漠?」
程漠接过秦芳川手裡药碗,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先喝药。」
舒长华闭上眼睛,呻吟一声,然后又睁开双眼,仍是直直看著程漠,笑了一声,「我还以為在做梦。」
程漠却没笑,低下头吹了吹碗裡的药,道:「喝药。」
舒长华脸上仍是带著笑意,「怎麼?在生气?」
程漠道:「舒长华,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麼?」
舒长华闭上眼睛,摇摇头,「说了太多,不记得了。」
程漠道:「我却是句句都记得。」
舒长华睁开眼,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复杂,嘴角仍是含著笑,眼裡却是晶莹泛著水光,「所以你是程漠。」
程漠道:「喝药了。」
舒长华道:「你看我这副模样,怎麼喝,不如你喂我吧?」
程漠道:「好。」
他端起药碗,送到唇边含了一口在嘴裡,却不饮下,埋下头哺到舒长华嘴裡。
舒长华张开嘴,将药水吞了下去,扯动胸前伤口,不由喘了口气,然后皱眉道:「太苦。」
程漠道:「我陪你。」
他又含了第二口药汁在嘴裡,缓慢哺给舒长华。
一整碗药都是程漠这般喂舒长华喝下去的。
药碗放到一边,舒长华痛苦咳嗽几声,又闭上了眼睛。程漠本以為自己满腔愤慨不甘,等到舒长华醒来应该一併说与他听,可是事到临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嘴了。
舒长华不提,他也就说不出口,那些愤怒不甘,随著与舒长华一起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反而都淡了。
就像舒长华说的,因為他是程漠,他天性善良,不轻言憎恨,他从不贪心,所以他懂得珍惜。
程漠静静守在床边,听舒长华呼吸均匀,睡熟了过去,才起身端著空碗往外走。
推开门时,见到秦芳川正蹲在门口,百无聊赖丢著石头,自程漠进去之后,他便一直守在这裡。
此时程漠出来,秦芳川立即站了起来,问道:「师兄说什麼了?」
程漠摇摇头,「让他好好休息吧,他身上伤口,不知何时能痊癒?」
秦芳川道:「那处伤在心脉,总得休养两、三个月,你不要太过担心。倒是你的蛊毒……」
程漠问道:「如何?」
秦芳川道:「蛊王心血可解蛊王蛊毒,这是玉溪物誌古本上有记载的,可是如何解,我还得细想。」
程漠道:「不急,既然舒长华伤口虚养一段时间,我们不妨暂且住下,你也慢慢琢磨。」
「嗯,」秦芳川点头,伸手想要抱住程漠时,又见自己手上沾了泥土,於是在衣服上蹭蹭,才张开双臂搂住程漠腰身。
程漠反手抱住他,拍了拍他后背。
第四十八章
子霄站在前院,眼看著碧蓝天空中,一隻白鸽盘旋中,然后滑落,扑棱著翅膀落在他手臂上。
子霄伸手抓住白鸽,取下它腿上绑的纸条,一扬手将它放飞。他将纸条展开,看完之后轻轻一碾而碎。
那纸条上短短几个字,却看得子霄眉头蹙了起来,他往院内走去,见到秦芳川正蹲在墙角下,认真翻看一本书。
秦芳川正反覆看那玉溪物誌的记载,不时露出疑惑神情。
子霄问:「程漠在裡面?」
秦芳川仰起头来,「嗯」了一声。
子霄点点头,道:「好。」
程漠正喂舒长华喝完药,扶他躺了下来。
舒长华笑道:「多谢程盟主。」
程漠将药碗放在桌边,又回到桌边,帮舒长华将被子盖好,舒长华忽然伸手握住程漠的手,因為尚且虚弱,并没什麼力道。
程漠任由他握住,另一隻手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舒长华将他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程漠看著舒长华,目光柔和。
舒长华却握著他那隻手往下,隔著被子放在自己腿间。
程漠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柔声道:「你这是要做什麼?」
舒长华笑道:「你说呢?」
程漠道:「你身体还未康复。」
舒长华道:「那处又没受伤。」
程漠有些犹豫,道:「不要勉强。」
舒长华闻言,竟笑出声来,扯著伤口一阵疼痛,喘著气道:「你问问它勉不勉强?」
程漠顿时脸颊发红,他将被子略微掀开,舒长华上身赤裸著,下身穿了一条单薄长裤。
隔著裤子,程漠用手圈住舒长华阳物,轻轻揉捏。
许是气力不继的缘故,随著程漠手中那物逐渐硬挺起来,舒长华气息也变得粗重,脸色有些发红。
程漠仍是担心舒长华身体难以负担,於是动作格外轻柔,眼看著手中之物将那薄薄一层长裤顶了起来,甚至顶端浸得湿润。程漠将他长裤褪下,让舒长华那玉势般白皙莹润的阳物坦露出来。
舒长华难得出现如此一副虚弱受人摆佈的模样,脸上的红潮也显得格外诱人。
程漠看著他,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埋下头吻住舒长华的唇。
也是一个温和的吻,舌与舌轻柔纠缠,交换著唇裡甘甜的津液。
亲吻结束时,程漠抬起头来,双眼裡已经满佈情欲,呼吸灼热。
舒长华笑道:「怎麼,你且问它勉不勉强?」
程漠赧然转开眼去,挪动身体将头埋向舒长华腿间。
舒长华阳具已经火热坚硬,散发著强烈的男性气息,程漠气促喘息著,一手扶著那硬挺根部,啟唇将那圆润顶端纳入口中。
程漠含住舒长华阳具,用舌头轻舔那顶端,将那小孔分泌出的晶莹液体舔去。无论做过多少次,程漠用嘴替人做时,也总是被动承受,那些花巧的讨男人欢心的技巧,他始终不熟练。
可是舒长华没力气动,只能靠程漠自己去做,他涨红了脸,一边努力含著舒长华阳物动作,一边用手去摸自己腿间,那处已经挺立起来,胀得厉害。
舒长华突然道:「起来。」
程漠愣了一下,听得舒长华道:「上来床上。」
程漠稍一犹豫,仍是随著他的意思,翻身上了床。
舒长华伸手握他的腰,让他转过来,两人头尾相向,程漠趴伏在舒长华的身上。
他仍是埋头用嘴伺候舒长华,舒长华却伸手握了程漠阳物,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这动作如此亲暱曖昧,程漠不由身体一颤,轻哼出声。
第四十九章
舒长华比起程漠来,动作显然嫻熟不少,很快便逗弄得程漠毫无招架之力,只顾得上重重喘著气发出低沉呻吟声,哪裡还知道该如何去做。
可他却还记得舒长华胸口是有伤的,双腿跪在他身侧不敢动,就怕压了他伤口。他上半身几乎已是无力地趴伏在了舒长华腿上,恍惚不已。
也幸亏舒长华自己体力不支,虽是口口声声不肯承认自己勉强,倒也没有折腾程漠太久,在他嘴裡洩了出来。程漠被直接射入喉口的精液呛到,涨红了脸咳嗽不止,下体一阵轻微抽插,也跟著出了精。
程漠撑著坐了起来,拉过被子给舒长华盖上,正要整理自己衣物时,忽然见著对面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秦芳川一脸欢喜,也不顾程漠尚且衣衫不整,进了房间奔至床边,道:「我想到了帮你解蛊毒的办法!」
程漠有些尷尬,草草拉好了衣服,从床上起来。
秦芳川抓住他手臂,仍是欢喜不已,道:「我想了许久,觉得完全可以一试,程漠你信不信我?」
程漠反手抓住他手背,道:「自然是信你的。」
他本有意让秦芳川出去再说,却不料舒长华问道:「怎麼做?」
秦芳川道:「我翻看玉溪族古本,寻了十几种诱蛊虫的香料,再与蛊王心血一起调製熏香。淫心蛊贪婪成性,届时只需将程漠情欲逼至极限,却不与蛊虫精液為食,以熏香做引,将它从程漠体内诱出来。」
舒长华道:「听来可行。」
秦芳川道:「完全可以一试。」
程漠却是有些心惊,问道:「要如何将……情欲逼至极限?」
秦芳川想了想,道:「这个倒不难。」
程漠体内还有蛊虫作祟,诱发他情欲实在简单,秦芳川脑中思索著,只怕那时程漠理智失控,难以配合。
他可以点他穴道,也可以用迷药使得他全身无力,可都会伤了程漠身体,想来想去,不如採用最简单的办法,将他四肢都捆绑起来。届时他即便挣扎,还有慧寂和子霄在,应该能压制得住。
这农家小院不大,最好的一间房便是舒长华如今住的这间,他身体虽未完全康复,要下床却是问题不大。
借了舒长华休息的床,用柔软细布将程漠四肢都绑了起来。
程漠头上出了一层汗,脸色也有些难看。
慧寂亲手绑的,手腕脚腕都垫了一层棉花。
程漠道:「还是不绑了吧,我不挣扎便是。」
秦芳川正在低头调理熏香,闻言道:「到那时怕你控制不住。你还怕……」他话一顿,抬头看一眼子霄,又看一眼慧寂,继续道,「怕子霄道长没有分寸麼。」
舒长华坐在桌边,轻咳一声,笑了笑。
慧寂和子霄已经听秦芳川讲过他的打算,他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儘可能挑起程漠情欲,但是其中关键之处是,绝不能让蛊虫吸食到他们的精液。淫心蛊淫欲无度,挑得兴起容易,但若是让它吃饱,就只能下次再来。
蛊王心血有限,製作熏香也不易,秦芳川不敢白白浪费这尝试的机会。
程漠不安地动了动手脚。秦芳川对他只是简单交待两句,可他知道,其中过程定然不是那麼轻鬆的。他看了看静静站在床尾的子霄,又看向坐在床头正低头看他的慧寂,忍不住脸色越来越红,更何况舒长华还坐在桌边,并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越是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就越是在牴触中生出了那麼几分期待,程漠自觉难堪不已,却抑制不住呼吸灼热起来。
慧寂一直低头看他,此时轻轻笑了一声。
程漠羞愧之下,只得闭上了眼睛。
慧寂伸手摸上程漠脸颊,同时听到秦芳川低声道:「好了。」
秦芳川手裡一个小熏炉已经点燃,晃晃悠悠,散发著药草香味和那麼一点点难言的腥味。
秦芳川走近床边,摇著手上熏香,对子霄道:「道长有劳。」
子霄点点头,将长剑放下,也坐到床边,一隻手轻轻搭上程漠的膝盖。
程漠的身体不经意颤抖起来。
慧寂笑道:「这麼想要?」
程漠紧闭双唇不说话。
慧寂用手指轻抚程漠唇瓣,然后低下头去,用自己双唇在他唇上蹭了蹭。
点点轻吻落在程漠的唇上、脸上、鼻梁以及额头上。
他眼睫颤抖不停,按捺不住张唇呼出一口热气,便被慧寂用唇舌堵上,重重吸吮。
子霄细长的手指正在不急不慢解开程漠的腰带,肌肤并未相触,偏偏惹得人骚动不已。
程漠忍不住併拢双腿,子霄却不急不缓,一隻手按住他大腿根处,将他双腿缓缓分开。
腰带被解开,长裤也被褪下些许,只露出腿间半硬之物。
第五十章
子霄用手握住,手指圈起,将程漠半硬阳物握在手心。
程漠喘息声都被慧寂堵在嘴裡,只得动了动腰,似乎想要从子霄手中挣脱开来,似乎又想要将它更深的送进去。
等到手中之物完全硬了起来,子霄将它鬆开,一手托起程漠腿根,将他两腿分得更开。
大腿内侧本就是肌肤最為柔嫩敏感之处,子霄手掌划过,惹得程漠阵阵轻颤。
慧寂从程漠唇上离开时,见到程漠已经不由自主张开了双眼,神情有些迷茫,更多的是闪烁著情欲的光芒。
慧寂一隻手仍是抚著程漠侧脸,此时感觉到掌下肌肤发著烫,缓缓朝下滑去,抚摸过他的喉结,然后隔著一层单薄衣衫落在胸口。
慧寂手掌在他平坦胸脯抚摸,直到落在那微微凸起之处,用手指按了下去。
程漠呻吟出声。
慧寂两指捏住程漠一边乳尖,轻轻捻动,感觉著手中小巧乳粒越发坚硬。於是他加重了力道,同时埋下头去,用牙齿轻轻咬住程漠胸膛另一边乳尖。
先是用牙齿轻磨,力道不重,带来阵阵酥麻。两边乳头都越发坚硬,慧寂改用唇舌含住程漠乳头吸吮,便见他胸口用力起伏一下,重重摇了摇头。
子霄的手依然抚摸著程漠腿间,大腿处柔嫩肌肤和腿间囊袋都顾及到了,只偏偏不去碰他阳物,任由那处挺立著。
程漠这时才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煎熬,他想要挣动,却被死死绑住手脚,虽能活动,却无法挣脱得开。
他双眼泛红,艰难抬起头,道:「放开我……」
秦芳川手裡摇晃著他的小熏炉,对著程漠摇摇头。
慧寂离开那边被吸得肿胀的乳头,换作另外一边重重一吸,眼看著程漠身体绷直,又无力瘫软下去。
子霄的手沿著他腿间而下,手指探向程漠后穴。
那处已经微微湿润,子霄指尖方才触及,穴口便翕张著想要将那手指完全吞噬一般。
程漠不知怎麼,脑袋裡只想起一句话:毫无招架之力。他感觉到子霄将指尖探入他后穴,他却只是不知难堪地轻易便接纳了他,身体使不上力道,只能完全任由摆佈。
程漠胸口处,单衣已经儒湿,两粒鲜红乳尖格外明显,将那湿透的单薄布料顶了起来。
慧寂於是拉开他衣襟,让他那结实的胸膛和小腹都袒露出来。
温热的手掌落在程漠胸口,使了些力道揉弄他的胸肌,乳头受了刺激,肿胀得更為厉害。而下腹的几块肌肉却是紧绷著,许是因為正在忍受著来自下身子霄的抚弄。
子霄的手指已经伸进了程漠的后穴,搔弄著敏感的内壁。
程漠收缩著那处,想要他进去得更深。
第五十一章
慧寂却正抚摸著他紧绷的小腹,平坦而充满力道,肌肤柔韧光滑,佈满了细密的汗水。
指尖绕著肚脐划了个圈,程漠胸口重重起伏一下,小腹的肌肉也不由缩紧。
更令他在意的是,子霄伸入他后穴的那隻手指。
内壁粘膜灼热湿润,紧紧包裹住那细长的手指,缠绕绞紧,却又嫌弃不够,希望能得到更多。
程漠吞嚥著口中唾液,喉结上下滑动的同时,汗水沿著下頜落到颈上,又消失在后颈。
慧寂抚摸程漠小腹的手往下伸去,直将手指插入腿间那片黑色草丛之中,用手指夹起细碎耻毛,微微使力向上拉去。
程漠吃痛,惊呼一声,满脸通红,想要去拉开慧寂的手,却苦於四肢被绑,只拉得床栏摇动。
程漠张开嘴,只发出无力的呻吟声。
子霄的手指按在他体内敏感之处。
程漠身体猛然向上挺起,用力摇头,汗水飞溅,他说道:「不要了,子霄……」
秦芳川伸手按住程漠胸口,让他躺回去,道:「不行。」
程漠睁大眼睛看著秦芳川,声音嘶哑道:「我、我不行了,芳川,放开我吧……」
秦芳川猛然低下头去,看著程漠道:「你叫我什麼?」
程漠哪裡还听得清他问了什麼,他下身肿胀,高高翘起已经许久,却无人抚慰。这也罢了,他知道即使有人抚慰,若蛊虫没有得到饲主精液,也是徒劳。他本是安了心要来受这苦的,可事到临头,发现这种折磨甚至比毒打他一顿,还要难熬。
秦芳川此时顾不得摇手上的熏炉,趴在床边,急急对程漠道:「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
程漠闭上眼睛,根本不知他说了些什麼,只顾得上摇头。
秦芳川看程漠红著脸,额头沾满汗水的模样,只觉得格外诱人,忍不住凑上去在他嘴唇亲了一口,道:「再忍忍。」
秦芳川探身去握住程漠阳物,轻轻揉了揉,又将那熏炉凑近了些。他另一手按住程漠脉搏,感觉到蛊虫的躁动,片刻后,道:「还不够。」
子霄将手指抽了出来,忽然起身跪至程漠腿间,他掀开衣摆,微微褪下裤腰,扶了自己阳具,抵在程漠湿润穴口。
秦芳川忍不住叮嘱道:「小心。」
子霄点点头。
那湿热红润的穴口不停翕张著,彷彿努力想要吞下子霄阳具。只是进去了光滑圆润的头部,它便立即淫乱地将他紧紧缠住,裹了起来。
子霄挺著腰,缓缓将自己全部插了进去。
程漠仰著头,长长出了一口气,满足的同时却带来更多的渴望。
子霄开始不急不缓的抽送。
而慧寂也坐到床上,在程漠头边,扶著他的头躺在自己一侧腿根处。
慧寂将自己阳物送到程漠嘴边。
浓重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那对程漠来说,无异於最烈的催情春药,他几乎是全身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张开嘴将那硕大龟头含进嘴裡。
可怕的前后夹击,程漠恍惚之中,心想自己也许快被折磨死了。
可他又无法拒绝,他后穴留恋著子霄,恨不得子霄能够更深更有力地狠狠插自己,而唇舌又努力取悦著慧寂,吸吮舔舐,希望慧寂能够大力地射进自己嘴裡。
秦芳川一手摸著程漠的脉,将另一手上的熏炉送到嘴边用牙齿咬住,然后伸手去按压程漠下腹。
蛊虫堵滞精关,此处正是关键之处。
熏炉裡不断冒出淡色烟雾,药香瀰漫,都在引诱著蛊虫从程漠体内出来,尤其是蛊王心血,那是淫心蛊过去赖以為生的食物,它本该无法拒绝才是。
可此时,蛊虫还在等著精液為食,死死盘踞在程漠体内不肯挪动,於是就变成了慧寂、子霄与蛊虫的拉锯战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给蛊虫食物!
第五十二章
秦芳川将熏炉交还手上,另一手握住程漠阳物,只觉得肿胀坚硬,确是在爆发边缘了。
但见程漠满头是汗,眼神迷离,嘴裡含著慧寂粗壮肉根,倒不知是快感多些还是痛苦多些了。
慧寂和子霄倒还是面色不变,似乎坚持得并不勉强。
秦芳川站久了,有些体力不支,自己额头也是一层细汗。
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擦,不由自主动了动脚。
舒长华忽然扶著桌子起身,缓慢走到秦芳川身边,道:「这样不行。」
秦芳川闻言,怒道:「怎麼不行?到了现在师兄又何必说风凉话!」
舒长华道:「我不是说风凉话。」他靠著床边坐下,伸手抹了抹程漠额头的汗水。
子霄动作顿了顿,问道:「不行?」
舒长华道:「我只是觉得,这样要逼得蛊虫出来不是不可能,可是耗费时间怕是不短,不知二位是否有精力这样耗下去?」
慧寂道:「我无所谓。」
舒长华摇摇头,一隻手也学秦芳川那般按了按程漠小腹,然后抬手摸上程漠阳物。
他食指抚上程漠阳物顶端那小孔,指尖忽然轻颤一下,眼见著从白玉般指尖上探出一隻黑色虫子的头来,那虫子极细,扭动著身体,瞬间钻进了程漠阳物顶端孔洞之中。
程漠身体猛然一颤。
子霄感觉到程漠后穴开始剧烈收缩,身体一阵阵抽搐地厉害。
慧寂将自己阳具从程漠嘴裡抽出来,扶著程漠身体,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
程漠用力摇头,声音虚弱道:「放开我。」他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原本泛著红的双颊如今已经有些发白,显然是被快感折磨得狠了,却因无法发洩而痛苦著。
舒长华看了看程漠,转回头去继续用手抚摸著程漠阳物。
子霄将程漠双腿分得更开,挺腰插入。
程漠胸口颤动,转过头将脸埋在慧寂怀裡,慧寂觉得自己胸口彷彿有些湿润,却不知是程漠呼吸间的湿润气息还是被逼得流出了眼泪。
秦芳川摇著熏炉,道:「若是忍过这一次,以后便不必再受蛊虫威胁了。」
程漠身体猛然一僵,片刻后从慧寂怀中转过头来,也不再挣扎,深吸一口气紧闭著眼睛,用力往后仰著头。
慧寂捧起程漠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又过了许多时候,子霄也并未射精,只从程漠体内抽了出来,缓缓出了一口气。
慧寂接替他,抬高程漠双腿,重重插了进去。
子霄退开,坐在床边椅子上,闭目打坐。
第五十三章
又过了些时候,程漠身体越发颤抖厉害了,身下床单已经完全被汗水儒湿,手腕脚腕绑缚之处也磨得通红,整个人神情涣散,身体被情欲诱发至了极限。
秦芳川伸手去摸程漠胸口,只觉得胸膛之下,心臟鼓动得厉害,似乎血液奔腾,若再不泻出阳精,怕是伤及性命。
他情急之下,从怀中取出装了蛊王心血的瓷瓶,沾了一点在舌根处,然后含住程漠阳物,重重一吸。
只见程漠用力挣扎起来,他艰难说了一个「我……」字,秦芳川连忙退开,自床边取了个细长瓷瓶,眼见著自程漠阳物顶端孔洞内,飞出一隻乳白色的尖细小虫。秦芳川伸手一兜,将那虫子装入瓶内,连忙盖住。
而紧接著一隻黑色虫子爬了出来,钻回舒长华指尖之内。
慧寂按住程漠双腿,用力顶撞两下,程漠身体抽搐著,体内堵滞精道总算是完全通畅,淋漓尽致射了出来。
硬挺的阳物被舒长华握在手中,颤抖著射了好些时候,直到什麼都射不出来了,绷紧的身体才无力软倒。
秦芳川连忙帮程漠将手脚的束缚解去,扶他躺好,又帮他擦额头的汗水。
程漠声音虚弱,却还是道:「没事。」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
慧寂和舒长华都离开床边。
秦芳川熄灭了手中熏炉,放到一旁,重新点燃了安眠的熏香,轻声道:「让他好好休息吧。」
程漠这一觉睡得极沉极久,等他自熟睡中醒来时,却不知已经过了一个日夜了。
他全身衣物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换过,汗水也已经被擦去,想是那安眠熏香裡掺有使人沉睡之物,是以他完全没有感觉。
撩起被子下床时,程漠觉得身体仍然痠软不堪,双腿竟然也有些站不稳。
他扶著床边又坐了一会儿,想要起身时,听到门外舒长华正说道:「感觉得出,体内冰蠑蛊受了蛊王心血所引,有些躁动不安。」
秦芳川道:「冰蠑蛊比起淫心蛊却要简单许多,只需以内力相逼,蛊王心血作引,便能从体内驱除。」说完,停顿片刻又道,「相比之下,我倒是比较担心你饲养蛊王留下的伤。」
舒长华道:「无妨,快好了。」
程漠这才起身,朝著门外走去。
推开门,只见到外面阳光正是明媚之时,舒长华与秦芳川师兄弟正坐在院中石桌之旁,听到开门声,都转过头来。
秦芳川见到程漠,连忙起身,上前来道:「程漠你醒了?」
程漠忆起昏睡之前情形,微有些羞愧,见秦芳川一脸关心又忍不住露出淡淡笑容道:「是啊。」
舒长华白皙的脸这时映照在金色的阳光之下,却显得有些可怕。原来他脸上竟正脱落著一片片的痂皮,看来斑驳狰狞。
见程漠一脸惊惶,舒长华笑道:「无妨,许是我自己体质的关系,每次浸过蛊王毒液,总会脱一层皮,等皮脱完,倒也好得差不多了。」
程漠问道:「那你胸口的伤?」
舒长华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漠只得道:「那便好。」
这时,子霄从院外进来,见程漠已经醒来,於是道:「程漠,我有话对你说。」
程漠道:「怎麼?」
子霄道:「我收到清虚飞鸽传书,说程老盟主率领武林盟近千人,正前往讨伐水月神教。」
程漠顿时变了脸色,「什麼时候的事?」
子霄道:「收到信是三日前,依我估计行程,再过几日也该到苗疆了,就是不知他们是否已经探察到水月教总坛所在。云阳道派也派了弟子随行,可惜清虚江湖地位不足,许多细节探听得也不够清楚。」
程漠连忙回头看向舒长华,却见他一脸坦然,并无半点惊慌。
子霄又道:「我已吩咐清虚见机行事不可莽撞,至於我,怕是要立即回门派一趟。」
程漠惊道:「你要回去?」
子霄道:「嗯,门派中二十餘名弟子随武林盟讨伐水月教,师兄身体有恙,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程漠不由微微蹙眉,「立即便要走吗?」
子霄点头,「你既已除了蛊毒,我便放心了。」
第五十四章
子霄说要走,程漠既拦不住也不愿拦。子霄身為云阳道派掌门,这些日子陪著他到处奔波寻找解毒之法,如今既然蛊毒已解,确是该回去一趟了。
程漠心裡有些不捨,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他嘱咐子霄路上小心,若是门派有事,便立即给他飞鸽传书。
子霄应了,本来就行囊单薄,这时孤身一人也好上路。
程漠没送太远,子霄见他身体尚且有些虚弱,便让他回去了。
程漠站在原地看著子霄走远。
等到子霄背影消失,程漠心裡又惦记起武林盟攻打水月教一事,匆匆折返。
此时舒长华已经回了房间。
程漠推门而入,舒长华正在铜镜前面,轻轻撕去面上褪落的死皮。
程漠走近两步,担心道:「疼吗?」
舒长华摇摇头,「不疼,从小到大已经经歷许多次了。」
程漠这才注意到他皮肤脱落之后,下面那层肌肤竟然更加白皙莹润,不由忆起舒长华全身玉脂般的雪白皮肤,竟是一次次经受这等痛苦换来的。
舒长华自镜中看到程漠神色,摇头轻笑,道:「以后都不会了,过上几年,怕是越来越黑越来越粗糙了。」
程漠道:「身為男子,又何必在意这些?」说完,又问道,「你之前喜好戴面具手套,可是為了遮掩身上肌肤?」
舒长华道:「新生的那层皮嫩得很,受不得晒也容易伤,所以习惯遮盖起来。」
那丝丝的心疼自程漠眼神中流露出来。
舒长华见状,抬手迎向程漠,「过来。」
程漠上前牵住他的手。
却不料接著舒长华揽住他的腰要让他坐在自己怀裡。
程漠自然不肯,道:「别闹,你身上伤还没好。」
舒长华笑道:「不碍事。」
程漠见他笑得轻鬆,更是严肃了神色,道:「武林盟攻打水月教,你似乎不放在心上?」
舒长华这才放鬆了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叹一口气,「由他们去吧。」
「由他们去?」程漠疑惑渐深,「舒长华,水月教裡那麼多女子的性命你不顾了?」
舒长华不语,只看著程漠。
程漠忽然道:「你是否早就安排好了后路?在给青萍姑娘留下的那封信裡?」
舒长华闻言,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程漠顿时急道:「你要做什麼?」
舒长华道:「你猜!」
程漠道:「我无心与你玩笑,你到底作何打算?」
舒长华站起身来,轻轻笑了笑,道:「你还记得白玉琉璃珠开啟的宝藏麼?」
程漠道:「刺心锥?」
舒长华道:「那只是其中之一。当年阿妮和她的丈夫一起埋下的宝藏,除了刺心锥自然还有别的东西,才值得起那些中原武林人為了白玉琉璃珠自相残杀。」
程漠回忆秦芳川告诉他关於宝藏的传说,问道:「你说那名绝世高手的武功秘籍?」
舒长华点点头。
程漠问道:「在你手上?」
舒长华笑道:「在水月教。」
程漠一怔,随即惊怒道:「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舒长华笑笑不语。
程漠有些激动,忍不住揪住舒长华胸前衣襟,道:「你太心狠了!有我爹在,不可能看著那些人為了一本武功秘籍自相残杀的!」
舒长华不恼,伸手轻轻按住程漠手背,「程盟主你著什麼急?武林盟都是正义之士,岂会為了一本武功秘籍对自己人下毒手?你未免太看轻他们了。」
程漠知道舒长华这话是在讽刺所谓的正义之士,便是他自己也明白,武林盟也许代表著江湖正义,但是并不等於武林盟裡面每个人都是正义之士。為了一本传说中的绝世神功会不会有人自相残杀,程漠不能说不知道,而只得说他敢肯定,会!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武林盟由程肃坐镇,能压得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不轨人心。
程漠心裡思绪有些纷乱,片刻后,他对舒长华道:「你跟我立即起程回水月教。」
舒长华尚且握著程漠一隻手,道:「对水月教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不去。」
程漠胸口起伏,压下怒意,道:「你必须随我去。」
舒长华闻言,作势思索片刻,道:「你若是以武林盟主身份命令我,我定然是不会听的;但你若是说让為夫陪你走一趟,我倒捨不得拒绝了。」
程漠本一腔怒意,霎时间被他激得哭笑不得,虽不肯鬆口,却软了语气,道:「反正这一趟你必须得去。」
舒长华道:「那你是求為夫陪你去了?」
程漠避开目光,只是不应。
舒长华忽然伸手褪去自己上衣,露出斑驳肌肤,胸上伤口也还是鲜艳的红色,他说道:「这些伤都是為了你而受的,你却连声相公也不肯叫?」
程漠顿时心裡一痛,抿了抿唇,相公两个字始终叫不出口,他最后上前一步帮舒长华系好衣襟,伸手抱住他腰,「这些我都记著的,死也不会忘记。」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就陪我走这一趟,如何?」
舒长华抬手轻抚他头髮,终究还是笑了笑,在他耳边道:「那就勉為其难,随你一次。」
第五十五章
慧寂听闻程漠要去劝阻武林盟攻打水月教,却不太感兴趣。
程漠问道:「你不去?」
慧寂坐在院中石凳之上,身体后仰倚靠石桌,望著头顶碧蓝天空,道:「不去。」
程漠欲言又止。
慧寂目光转到他脸上,无所谓笑笑,「有话就说。」
程漠道:「你要去哪裡?」
慧寂双臂抱在胸前,道:「没想过。」
程漠稍一迟疑,道:「那不如还是随我们同去……」
慧寂打断他的话,「怎麼?你这是要把我关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才放心是不是?」
程漠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慧寂侧头笑了笑,看著程漠道:「你不是怕我在外面惹事?」
程漠道:「不是,我……」
慧寂站了起来,拍拍程漠肩膀,「放心吧,不会留下什麼烂摊子让你这个武林盟主去收拾的。」说完,又忽然伸手揽了程漠的腰,在他耳边道,「我若是随著你去见到武林盟那群偽君子,怕是反而忍不住大开杀戒。」
程漠不由身体一僵,道:「你别乱来。」
慧寂吻了吻他侧脸,「什麼叫乱来?」
程漠道:「你心裡清楚,我相信你。」
慧寂闻言,轻笑一声,忽然感叹道:「那我倒是不得不清楚了。」
程漠见慧寂转身要离开,忍不住拉住他手臂,道:「你会回来的吧?」
慧寂道:「会,乖乖等我。」
慧寂先行离开,秦芳川却还犹豫不决。
他有心想要跟随著程漠,但又不愿意回水月教。
舒长华牵马出来,他带了斗笠,看不清面容,只是道:「蛊王已死,水月教也不存在了。」
秦芳川闻言有些吃惊,「教中女子该如何安置?」
舒长华轻笑道:「那些姐姐不是向来不讨你欢心,你何必在意?」
秦芳川道:「在不在意是我的事,你不说便罢了。」
程漠听两人孩童般斗嘴,摇摇头翻身上马,对秦芳川道:「你若无事便随我们去吧。」
秦芳川有些犹豫。
程漠又道:「你两个小童还在金陵,此间事了,我让人将他们送到临渊城,你再做打算吧。」
秦芳川微微蹙眉,忽然翻身跃上程漠马背,双手绕过程漠腰侧向前握住韁绳,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程漠道:「还有一匹马。」
秦芳川将头靠在程漠肩上,道:「就和你骑一匹马。」
舒长华笑笑,并不在意,翻身上了旁边的高大黑马,道:「那便出发吧。」
这一趟从玉溪返回水月教,虽不比来时焦急,却也是加紧了行程。
这日裡穿过一个苗汉杂居的小镇,距离水月教已经不足一日路程了。
舒长华下马来,在路边一个小摊买饼。
程漠牵著韁绳在一旁等他,忽然听到有人惊呼他姓名:「程漠?!」
程漠三人不由同时转头看去。
街角处站了一名清瘦男子,竟然是薛家少爷薛亭画。
金陵程老盟主寿宴时,薛亭画也曾亲自到访。只是那时程漠事忙,两人只短短叙了旧便没有再聚。如今异乡相见,程漠不由有些感慨,上前几步,问道:「你怎会在此处?」
薛亭画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而是神色严肃,目光落在程漠身后舒长华与秦芳川身上,反问道:「你怎会在此处?」接著又道,「程老盟主说你身体抱恙,如今身在金陵家中养病,他老人家亲自率武林盟千人盟军攻打水月教,可是你怎会出现在这裡?」
程漠听他质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忍不住转头看向舒长华与秦芳川。
舒长华虽说用薄纱遮了脸,可仔细分辨,却还是能认得出来,秦芳川那一头白髮到了苗疆不加遮掩,更是轻易便能知晓他身份。
两人不遮不避,也不上前,只静静原地候著程漠。
薛亭画在金陵见过舒长华,起初还有些怔愣,等到意识到舒长华身份时,脸色更是难看起来,不由压低了声音,道:「程漠,究竟是怎麼回事?」
程漠略一犹豫,牵了薛亭画手臂走到一旁大树之后,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怎麼会在这裡。」
薛亭画道:「玲瓏山庄随武林盟一起攻打水月教。」
程漠问道:「那你怎会一人出现在此处?」
薛亭画有些迟疑,目光闪烁道:「中途出了些事,遇到一名故人,便与武林盟眾人分开了……」
程漠道:「那你可知如今武林盟与水月教情况?」
薛亭画道:「武林盟弟子已经探知水月教总坛所在,我离开时尚未攻入其中,想必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程漠蹙眉。
薛亭画拉了他手道:「程漠,你怎又与妖教教主混跡一处了?若是让老盟主知道,定然不会轻易饶了你!」
程漠摇摇头,「不,你们不瞭解他,他只是被逼无奈。」
薛亭画道:「我是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何纠葛,只是如今水月教怕是已经被武林盟颠覆,你还与他一处,不怕受他所害?」
程漠道:「你放心,他不会害我的。亭画,我无法与你多说,我必须赶到水月教,看是否还有挽回的餘地,你要不要随我们同去?」
薛亭画吃了一惊,「你现在要去?」
程漠点头。
薛亭画道:「不,我不去。」
程漠应道:「那好,你自己小心。」
薛亭画道:「你才是当自己小心。」
程漠笑笑,回到舒长华与秦芳川身边,翻身上马。
薛亭画目送他离开,轻叹了一口气。
三人赶到水月教所在密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到了此处,便只得弃马而行。
舒长华与秦芳川熟识林中道路,带著程漠穿行。这片密林本就荫蔽,不知為何此次来时,程漠更觉其中静謐阴森,连蛇虫穿行的动静都微不可闻。
按说武林盟各门派有近千人,若是要攻打水月教,定然会由外至内呈合围之势,照薛亭画所说,此时武林盟已经攻入水月教,断不会一路行来不见一人踪跡。
程漠陡然收住脚步,立於高大枝椏之上。
舒长华与秦芳川也收住去势,秦芳川攀住身边树枝,问道:「怎麼?」
程漠脚下枝椏轻摇,衣摆随风而动,他肃容问道:「舒长华,你到底做了什麼?」
舒长华擅奇门遁甲之术,程漠在蛊王林时,曾与子霄一起见识过。可那奇门遁甲大多是障眼之法,想要一举除掉武林盟近千人定不可能,何况又程肃所率领的武林盟各派精英又非乌合之眾,哪裡就能轻易被水月教这群女子所擒?
舒长华嘴角微翘,「我水月教哪裡有这个本事对付得了武林盟?」
程漠仍是神色严肃,站立不动。
舒长华只得道:「那些姑娘早已避开,没有与武林盟人正面相抗。水月教只留了一片空林子。」
程漠道:「那武林盟的人呢?」
舒长华道:「这些日子你我都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又如何能知道?」
程漠问道:「你给青萍留下的信裡,到底是如何佈置的?」
舒长华忽而垂下目光,带著浅淡笑意,道:「根本没有什麼佈置,我只叫青萍带所有弟子撤出这片林子。树林深处有座石宫,你定然没有忘记。」
程漠道:「我自然记得。」
舒长华道:「石宫也是空的,只留了带不走的死物,和一样东西。」
程漠陡然握紧拳头,道:「那本传说中的秘籍?」
舒长华点点头,「石宫就在那裡,而秘籍被机关所制,看得到却取不出来。若是武林盟人下得狠心,连同石宫一起毁去,他们此行也就算圆满了;若是狠不下心,非要去取那秘籍,秘籍机关牵连著石宫内的机关,取出秘籍的时候,石宫也就会倾覆,到时候一个人也出不来。」
程漠闻言,顿时心惊不已。
舒长华又道:「在金陵时,我当著那麼多人面取走白玉琉璃珠,江婉柔这女子又一口咬定白玉琉璃珠牵连著中原宝藏,你说那些人到了这裡,是不是一定会进石宫搜寻一番?」
程漠猛然抬手,一掌劈断身边粗壮树枝,不再看向舒长华,而是越过两人,迅速往前飞奔而去。
「程漠!」秦芳川伸手想要拉他,却只扫过他一片衣角。
舒长华抬手拦下秦芳川,「你让他去。」
秦芳川担心道:「程漠不会有事吧?」
舒长华道:「放心吧,不会有事。你跟我来。」
说完,他带著秦芳川往相反方向而去。
而此时,程漠不再有顾忌,循著记忆中方向,全力朝水月教石宫方向奔去。他只祈求在机关被触动之前,一定要将所有人救出。
等程漠独自一人奔到石宫之外时,终於见到有一、两百人候在石宫大门前。那大多是各门派的年轻弟子,程漠几乎叫不上来名字,只见到其中还有两个武林盟弟子,於是轻轻一跃,从树冠中落了下来。
忽然见到有人出现,那些守备弟子顿时紧张起来,不少人都拔出了刀剑,喝问道:「谁?」
程漠自树林阴影中走出,沉声道:「是我,程漠。」
程漠之名,江湖中谁人不识。
顿时一片惊愕之声,那两个武林盟弟子更是排眾而出,拱手躬身,「弟子拜见盟主!」
程漠目光扫过在场之人,蹙紧眉头,问道:「我父亲和诸位掌门前辈呢?」
其中一名弟子道:「老盟主他们都进了石宫之中,由我们负责留守在外。」
程漠连忙问道:「他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那弟子道:「快一个时辰了。」
进去得越久,程漠越是心惊。
那弟子本来还想将一路来的情况详细讲与程漠听,却不料程漠竟不再说话,飞身掠过眾人,径直入了那深幽石宫大门。
这石宫程漠只进过一次,却记忆深刻。那时他心中还与舒长华為敌,被舒长华牵著手在这石宫内穿行,不由自主便默默记忆下地形,想著也许有一日会有用处。
却没想到今天再进石宫,不是為了带武林盟攻打水月教,而是為了从水月教中救武林盟的人。
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时连同程肃在内,武林盟几大门派连同许多小门派掌门都聚集在后殿,注目著那封锁在精铁机关下的神行秘功。
这功法的来源,江湖中的年轻人大都是没有听过的,便是程肃,也只在幼时听过传闻,那是比青松老人更為厉害的传说,彷彿神仙一般的武林人物。
无人知道真假,因為透过那精铁细格缠绕的机关盒子,只能看到纸书古旧脆弱的封面,其中到底记载了什麼,无人知晓。
这石宫裡一个人也没有留守,只留下这麼一本书,谁也懂得这是个陷阱,然后却没人敢说捨弃。你若不要,有的是人想要。於是目前情形之下,面对解不开的机关,一眾武林豪侠反而还能一团和气,齐心合力商讨破解机关之法。
程肃回头看一眼幽深石宫,心裡隐隐不安,他不走,更多的是怕一旦他离开,这裡的场面会发展至难以收拾。
铁盒与下面精铁铸的檯子是相连的,刀剑劈不断,反而那泛黄纸张脆弱,难以抵受剑气。
华山掌门卢山青以名剑生色相击,也只是在那精铁之上留下浅淡痕跡。
没有锁,那麼便只有机关了,不然如何能将这秘籍放得进去。
没人说话,都沉默地四处寻找开啟盒子的机关。
「阿弥陀佛,」少林主持念悲慢步走到程肃身边,「程老盟主,不如就此作罢,若这秘籍是真的,取了出来,怕会引起江湖中一番腥风血雨。」
程肃点点头,叹一口气道:「我懂得大师的意思,可是这句话,程肃不敢说,怕是说了也没用。」
劝人放弃者,很可能也是想要独吞的那个人。
念悲见程肃神情悲悯,叹道:「老盟主宅心仁厚,武林之福啊!只可惜那妖教太过阴险。」
程肃忽然仰头长叹,「又岂能只怪妖教阴险?」
这石宫之内,余小山与凌小鹿师兄弟俩也奉了掌门之名,寻找水月教残餘妖孽和那可能的破解机关之处。
凌小鹿跟在余小山身后,抱怨道:「这麼大的地方,这种找法怎麼可能找得到?而且明明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哪裡还有残餘妖孽?」
余小山头也不回,「也许还有地道,也许还有其他机关、其他东西,石宫这麼大,水月教怎就能轻易捨得放弃,我看不是那麼简单。你小心跟紧我,再找找看有没有什麼特别之处。」
凌小鹿依然小声抱怨著,忽然见身前余小山停下脚步,听到他惊讶道:「程盟主?」
凌小鹿也是一惊,探头看去,果然见到道路另一头程漠急急走来。
而程漠见到余小山师兄弟俩,顿时上前去,来不及叙旧,只道:「这石宫有诈,叫人不要碰任何机关,赶快撤出去!」
余小山与凌小鹿惊讶对视一眼,然后问道:「程盟主如何得知?」
程漠急道:「生死关头,这些都不重要,无论真假,总要先留得命在!你们相信我!」
凌小鹿闻言,立即道:「我信你!」
余小山也点点头,又道:「程老盟主和我师父他们还在前面偏殿之中。」
程漠道:「我去找他们,你们帮我找到石宫中其他人,让他们都离开。」
余小山道:「好!」
於是三人分头行事。
而此时偏殿之中,清虚领著几个云阳派弟子,也正漫不经心寻找著机关。他对那秘籍不甚在意,相信子霄师叔也不会在意,对於云阳道派来说,真正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东西。
只是他一个晚辈,不好意思向程肃请辞离去。百无聊赖之下,伸手摸摸旁边石壁,一寸一寸往前摸去。
忽然,身前不知怎麼多了个人,伸手按在他手指之上。
清虚抬头,见到来人竟是那百龙门少门主孙慕秋。孙慕秋是个年轻风流的长相,衣著打扮又是翩翩公子的模样,本是惹得少女喜欢的江湖少侠,不知怎麼偏爱招惹清虚。
小道长心裡一慌,连忙缩手。
孙慕秋又伸手去拉清虚的手,清虚涨红了脸,往旁边避开,低声斥道:「滚开!」
孙慕秋道:「道长出家人,也可出言不逊麼?」
清虚见这裡人多,不愿理他,又退了几步,撞上身边一个书架。
那书架上已经空了,被清虚轻轻一撞,就往旁边倒去,重重撞在地上,惹得不少人注目。
清虚连忙伸手去扶,而扶起书架的同时,发现这竹製的书架其中竟有一支是中空的。
孙慕秋凑上来,问道:「在看什麼?」
清虚心裡一慌,一隻手按上那中空竹节,竟将它往裡推去。这书架后的石壁本来早已被人检查过,并无异样。此时被这竹节轻轻一撞,竟然一面石块缓缓往后翻去。
清虚来不及惊诧,已经听到机关啟动之声,那看似铸紧的铁盒,竟缓缓从下面铁台上升起,露出下面的秘籍来。
一时间所有人屏息凝神,注目著中间的那本神行秘功,却没有一人动作。
机关哢哢之声还在连绵不绝响起,脚下地面也轻轻摇晃起来。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有诈!」
在场有三、四人同时暴起,要去夺那秘籍。
程肃高声喝止:「住手!」
然而比他声音更快的是,一把长剑从门口飞射而入,穿过那本秘籍,然后往后一直插入那书架中空竹节,抵入墙上机关。
那长剑插入石壁缝隙,将机关卡住,却只是一瞬,长剑断成两截,机关继续「哢哢」运作。
秘籍落下来,被站得最近的清虚接到手上。
程漠身形迅速,在眾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落到清虚身边,道:「给我!」
那秘籍纸页发脆,中间已经裂开一条长口子,清虚听程漠唤他,毫不犹豫将书交给了程漠。
程漠接到书,听到机关仍在缓慢运作,於是对清虚道:「剑!」
清虚拔剑出鞘,递给程漠,见程漠把剑尖插入机关缝隙,又害怕长剑断裂,以内力注入剑身,总算是卡住了机关。
程漠这才抬头大声喝道:「都走!这处机关触发,整个石宫都会被埋!」
偏殿内仍是一片静謐,程漠见到眾人目光都看向他手中秘籍,顿时怒意涌起,举起手道:「為了这个你们连命都不要了吗?」
程肃此时出声问道:「程漠,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漠看向程肃,道:「爹,这机关与石宫毁灭的机关是相联繫的,机关破解,石宫也会覆灭,得到了这本秘籍,也出不去石宫,你们刚才没感觉到石宫震撼吗?」
程肃顿时眉头紧皱。
程漠一咬牙,将长剑抽出,顿时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外面有人高喊:「快塌了,快跑啊!」
程漠将剑送了回去,又道:「还不走!」
程肃转身,道:「都出去!」
这时有不少人往外跑去,程漠对身边清虚道:「你快走!」
清虚担心道:「程盟主你……」
程漠打断他,「我没事,快走!」
孙慕秋上前来,不由分说拉了清虚便往外跑去。
程漠见到尚有几人紧紧锁定他手中秘籍,怒火上涌一催内力将手中书本碎成了齏粉。
程漠扬手一撒,高声喝道:「还不滚!」
那些人终於死心,纷纷往外撤去。
一瞬间,这偏殿内竟然只剩了程肃和程漠父子俩。
程漠道:「爹,你快走。」
程肃却走上前来,对程漠道:「把剑给我,你先出去。」
程漠愕然看向程肃,然后用力摇头,「我不会给你的,爹,你出去。」
程肃忽然叹一口气,「爹一把年纪,今生足矣,你尚且年轻,何必将命陪在这裡,听话,你先出去。」
程漠仍是摇头,忽然跪了下来,「爹,家中三个弟妹年纪尚小,苏姨一人怎麼看顾得过来,你又怎麼捨得抛下他们?孩儿不孝,若是今日爹执意不肯离去,儿子也是要留下来陪你的,断断不会放手!」
程肃道:「你!」
程漠手上内力源源不断输入长剑之中,已经有些吃力,此时只能跪求程肃,「爹,儿子求你了,為了家中弟妹和苏姨,你不能死在这裡。」
程肃闻言,仰天一声长叹,拍了程漠肩膀道:「我儿无愧江湖,无愧武林盟!」说完,起身离开了这石宫偏殿。
程漠已然内力不继,却仍坚持著,定要等到所有人安然离开这石宫才肯鬆手。
偏殿烛火在混乱中已经熄灭,此时程漠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也听不到人声,他相信凭藉程肃的武功已经能安然离开这石宫了,终於撑不住倒了下来,一隻手仍然紧握住剑柄。
石宫又开始颤动不止,有碎石掉落下来。
轰鸣声中,两个人缓慢走近,秦芳川手裡拿著夜明珠照明,见到程漠昏倒在地,顿时怒道:「你这是要逼死他麼?」
舒长华上前来,将程漠抱起,一手去摸旁边的石壁机关,忽然出现一条暗道通往地底,舒长华抱著程漠往下走去,对秦芳川道:「若是被他知道了,他怎肯配合你我演戏,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芳川道:「他醒来会怨你的。」
舒长华笑著吻了程漠侧脸,「我不会让他怨我的。」
石宫之外,这许多江湖人都看著整个石宫轰然坍塌,激起无数尘土,大地震颤不休。
程肃闭紧双目,忽然听到不知何人哭喊一声:「程盟主!」
程肃只觉眼角酸涩,竟是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清虚抹一把脸上灰尘,心裡也犹自震盪不已,他忽然朝著石宫方向跪了下来。
孙慕秋去拉他,「你做什麼?」
清虚话音带了硬咽,「程盟主用性命救了我们这麼多人,他自己却没能出来,你叫我回去,如何向掌门师叔交待!」
清虚喊得大声,许多人听到这话,都不由感叹神伤。
凌小鹿拉著余小山衣角,也正要流下眼泪来,忽然察觉余小山急促上前几步,抬手指著那一片废墟,道:「那裡有人!」
话音方落,几名武林盟弟子立即奔上前去,见到废墟石块中间竟躺了个人,满头满身皆是灰尘,双目紧闭似乎没了气息。
有人高呼:「是盟主!」
程肃连忙上前,几乎是颤抖著手去摸程漠脉搏,只感觉到手下脉象虚弱,却仍在跳动,顿时长长鬆了一口气。
紧跟而来的念悲高声道:「阿弥陀佛,程盟主得我佛庇佑,命不该绝。」
程肃将程漠抱起来,缓步从废墟上下来,「如今水月教总坛石宫已毁,传说中的宝藏秘籍也已经不复存在,剷除水月教一事暂缓,先回去武林盟吧。」
武林盟人渐渐撤出。
舒长华与秦芳川站在隐蔽之处,注视著被程肃带走的程漠。
舒长华忽然长长叹息一声。
秦芳川看著前面断壁残垣,忽然忆起孩童时许多事来,本不该值得怀念,却偏有几分伤感,道:「你為了程漠,竟捨得将水月教这几百年的根基毁灭。」
舒长华道:「不是為了程漠。很多事并非出於我的算计,只是这石宫,是当初水月教先祖為了守护蛊王所留,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秦芳川问道:「水月教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舒长华摇摇头,「以后的水月教便是那些可怜女子的栖身之地,不再需要躲在这阴暗潮湿的密林中,為了守护蛊王不见天日了。」
秦芳川道:「那你不打算跟程漠说清楚麼?」
舒长华仰头,笑笑道:「他会懂得的。」
程漠内力耗竭,昏迷了许久,真正清醒时,人已经置身於临渊城武林盟之中。
苏晴听闻程漠出事,带著几个儿女从金陵赶来了临渊城,打算帮程肃照顾程漠。
程漠睁开眼时,只觉得全身沉重,竟然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他以為自己本应该在水月教石宫中死去,没想到竟还能捡回一条性命,一时恍惚,愣怔在床上。
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程三,他见到程漠睁开眼睛,顿时又惊又喜,大叫道:「盟主醒了!盟主醒了!」
苏晴和程肃急忙赶来,苏晴眼角含泪,露出笑容道:「漠儿,你总算是醒了,你快吓坏你爹了。」
程肃坐在床边,牵起程漠一隻手。程漠知道他爹為人严肃,对待儿子更是常年不苟言笑,难得展现如此温情的模样,直叫程漠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如何回应。
程肃拍拍他手背,沉声叹道:「醒了就好。」
程海和程洋扒在门边,父亲严肃,两个孩子不敢说话,只睁著大眼睛看躺在床上的哥哥。
程肃道:「这些日子你安心静养,武林盟的事情不必担心。」
程漠点头,应道:「谢谢爹。」
过了两日,苏晴听闻有名男子自称病医仙秦芳川,前来拜访程漠。
苏晴亲自迎到前门,见到一名男子候在门外,头髮雪白,薄纱覆面,见了苏晴,拱手行个礼道:「在下秦芳川,听闻程盟主伤重,特地前来拜访。」
病医仙秦芳川的大名苏晴自然是听过的,只是这男子孤身一人突然出现,苏晴有些惊疑不定,犹豫著问道:「不知秦医仙如何会寻来?」
秦芳川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与程盟主是友非敌,听闻他受伤,便自己寻来了。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问过程盟主。」
苏晴闻言笑笑,「我自然放心,秦医仙请随我进来,我这便带你去见漠儿。」
苏晴领了秦芳川去程漠房间,敲门进去,道:「程漠,有位秦医仙来拜访,说是你旧友。」
程漠听闻,顿时想要起身,却苦於气力不足,只得道:「苏姨,你快帮我请他进来。」
苏晴见程漠真与秦芳川熟识,放下心来,回身请了秦芳川入内。
秦芳川规规矩矩踏入程漠房间,向苏晴拱手道谢。
苏晴问:「秦医仙可需要人帮手?」
秦芳川道:「多谢夫人,不必了。」
程漠道:「苏姨,我有话想要与他说。」
苏晴笑道:「那好,你们慢慢说,我不打扰你们。」说完,苏晴出去,伸手帮两人关上房门。房门闭合那一瞬间,苏晴看到秦芳川背影,陡然一愣,觉得几分眼熟。
房门闭上,苏晴思索片刻,没能回忆起来,便不再多想,转身离开了。
秦芳川听到苏晴离开,这才急步上前,扯了面纱,唤道:「程漠!」
程漠再见到秦芳川,竟也有些雀跃,伸手去拉他手臂。
秦芳川坐在床边,小心翼翼不碰到程漠身体,双臂撑在床上,埋下头去吻住程漠的唇。
程漠微微张开口,接纳了他。
两人吻得轻柔,都怕程漠会气力不继,唇舌纠缠片刻,秦芳川埋头在程漠颈边轻蹭,「我想你了。」
程漠伸手揽住他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许久,秦芳川抬起头来,伸手给程漠把脉。在水月教石宫那次,程漠消耗太大,以至於伤了元气,难以复原。
秦芳川為此也埋怨过舒长华,后来惦记著程漠身体,便一个人离开了苗疆,前往临渊城。
秦芳川道:「你元气消耗太过,需要静养许久。不过你放心,我会為你调养身子,不到半年便可使你完全康复。」
程漠却不在意这个,他犹豫著问道:「你师兄呢?」
本以為秦芳川会生气,却不料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师兄并不是想要害你,你不要怪他了。就算你不去,他也没有打算害死你爹他们。」
程漠闻言,忽而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我信他。」
秦芳川略微有些吃惊,「你信他?」
程漠不由伸手按住胸口,「当我在蛊王身下见到舒长华那时,我就告诉自己,无论他说什麼,我也不会轻易怀疑他。我愿意相信他。」
秦芳川道:「师兄说,等他处置好教中之事,就来找你。」
程漠道:「他还会来找我麼?」
秦芳川道:「自然,师兄说他那麼艰难才没有死在蛊王脚下,又怎会轻易放弃你。」
程漠垂下目光,过了些时候露出个浅淡笑容,轻声道:「那好,我等著他。」
秦芳川為程漠调理身体,程漠康复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过了几日,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程漠命人从金陵将秦芳川的两个小童带来了临渊城。
两个小童许久没有秦芳川的消息,还以為早被抛弃,此时再见秦芳川,竟然忍不住落下眼泪来,却又惧怕秦芳川脾气兄残,不敢靠近。
秦芳川走过来,狠狠给他们擦了眼泪,「哭什麼!还不去给程盟主煎药!」
「哦。」两个小童抹著眼泪去给程漠煎药。
程漠有些好笑看著这主僕三人,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房间,能下床了也只是偶尔到院子裡来坐坐。
武林盟的事务依然是由程肃在打理,而秦芳川到了之后,苏晴也只是每天有空来程漠院子裡看看,让三个弟妹来陪他说说话。
真正照顾程漠的事情,大多是由秦芳川在做。
小童煎好了药,秦芳川亲自给他端来,见程漠坐在院中看书,於是也静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程漠把药碗接过来,将苦涩药汁一饮而尽,回过头来见到秦芳川正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看著他。
秦芳川容貌生得好,偏偏自己仿若不知,双目中情意满满都快溢了出来,看得程漠心裡重重一跳,不由转开目光却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程漠知道秦芳川性格也算刁钻古怪,轻易不会信任他人,就不知自己是怎麼得了这美貌少年一片痴心了,想到这裡,程漠心裡阵阵柔软,抬起手来抚过秦芳川颊边雪白鬢髮。
秦芳川牵起程漠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这一幕却正落入了苏晴眼中。
秦芳川初到武林盟时覆了面纱,苏晴一时记不起哪裡见到这年轻男子,等到他在程漠这裡住下来,苏晴见到他面纱下容貌,便立即记了起来,这就是那时在金陵时见过的俊俏书生,自称是浣星楼的人。
在金陵时,苏晴就觉得程漠与这少年不一般,到如今,她更是肯定程漠是被这清俊少年给迷住了。
苏晴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诉程肃。她自己本身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当年一心要嫁给年龄与她爹相去不远的程肃,只觉得两人若是真心相爱,便是什麼也无法阻隔的。可是如今,她眼看著程漠恋上一名男子,心裡陷入两难境地,既希望他能找到真心所爱白头偕老,又担心两个男子将来无儿无女不能长久。
苏晴心裡难以决断,便也不去程漠院子裡打扰两人,任由秦芳川专心一意照顾程漠。
眼看著程漠身体越来越好,虽然内力没有完全恢复,身体却已经完全无恙了。秦芳川只觉得心裡阵阵瘙痒难耐,难得两人单独相处这麼长时间,却一直顾忌程漠身体捨不得碰他。
其实秦芳川心裡还有顾忌,虽然从来没提起过,可是这麼久以来,他时时提心吊胆的是,程漠身上蛊虫已去,除了淫心蛊毒性的程漠,是否还能够接纳他。
若是程漠不肯,动起手来秦芳川自知不是程漠对手,倒是可以下药,令程漠神智迷乱,淫性再起,不怕他不就范。
只是这麼一来,就怕以后惹了程漠讨厌,得不偿失。
秦芳川心裡為难,盯著程漠房间裡那隻灯芯发愣。
程漠本来坐在床边看书,见秦芳川发愣,於是将书放在手边,道:「时候不早了,你不去睡觉?」
秦芳川转头看向程漠,迟疑片刻,道:「可以睡这裡麼?」
程漠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身边床铺。
秦芳川顿时心裡一喜,神情却仍是紧绷著,做出不急不缓的模样走到床边坐下。
程漠手一挥,灭了烛火,脱下外衣躺上床去,秦芳川躺在他身边,与他并排睡著。
两人静静躺了一会儿,秦芳川伸手去牵程漠的手,掌心相触时,程漠五指轻轻弯曲,握住了秦芳川的手。
秦芳川欢喜不已,撑起身体,自上往下看去,见到程漠黑暗中隐隐可见的轮廓。
秦芳川低下头,吻住程漠的唇,程漠也温柔地回应他,两人长发纠缠在一起,一隻手仍然紧握著。
见程漠没有拒绝,秦芳川总算是放下心来,细密的亲吻从程漠唇边往下滑落,他拉开程漠衣襟,亲吻著他结实的胸膛,柔软的嘴唇含住一边殷红乳尖吸吮。
程漠只觉得胸口一阵瘙痒,丝丝快感传来,忍不住低声喘息,一隻手摸上了秦芳川的后颈。
秦芳川得了鼓励,更加卖力吸吮舔舐,然后以手指取代唇舌,指尖捏住程漠乳头,将轻吻一直落到程漠紧实小腹,舌尖探进肚脐打个转,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程漠。
黑暗中看不真切,不过两人此时都双颊緋红。秦芳川摆脱身上蛊毒后,身体比过去强健不少,原来苍白的肌肤也逐渐有了血色。
他情欲上涌,下身将裤子顶起,摇了摇头摆动一头白色长发,然后又埋下头含住程漠阳物。
程漠只觉得下体被纳入一个温暖湿润的所在,忍不住撑著身体坐了起来,藉著微弱光线看秦芳川埋身在自己腿间。
那快感太强烈,程漠忍不住绷紧了手脚,头往后仰,他甚至抑制不住,想要往秦芳川口中戳刺。
秦芳川抱著程漠双腿,儘量将口中之物含得更深,并用舌尖沿著茎端舔舐。
程漠许久未曾发洩,撑不了多少时候,便洩在了秦芳川口中。
秦芳川抬起头来,看著程漠的神情有些发怔,然后忽然喉结轻轻滚动,将口中精液全部嚥了下去。
秦芳川道:「我要进去。」
程漠忍不住伸手抚摸秦芳川脸颊,凑上来与他亲吻,阳精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程漠道:「进去吧。」
秦芳川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然后脱去自己身上衣服,拉开程漠双腿,用手指沾著瓷瓶中冰冷液体,缓缓探入程漠体内。
程漠习惯了欢爱的身体很快便被秦芳川手指打开,有些疼痛,但是可以忍受。
秦芳川觉得扩张得差不多了,将瓷瓶丢到一边,扶住程漠大腿,将自己阳物缓缓挤进了程漠身体。
抽插并不太激烈,程漠耳边听到的除了肉体撞击的声音,还有秦芳川急促的喘息声。
他忍不住撑起身体,更加方便秦芳川进出,而体内敏感处随著他的动作也一再被触及,已经软下去的阳物又逐渐硬了起来。
秦芳川用双臂托住程漠双腿,两隻手绕到程漠后腰去抱他,程漠於是一隻手撑著床,另一隻手揽住秦芳川后背,与他绵绵密密亲吻起来。
到了后来,两人几乎是同时洩了出来,拥在一处微微喘著气。
秦芳川也顾不得从程漠体内抽出来,身体往前压倒在程漠身上,程漠抱著秦芳川,任秦芳川在他耳边轻吻,闭上了眼睛。
清晨时,秦芳川出去让人打水进来,两人在房裡清洗过后,才推门出去。
正好苏晴给程漠送糕点过来,见到两人从房裡出来,也不点破,坐下来与程漠说话。
程漠见苏晴送来的桂花糕清甜细腻,於是拿起一个递给秦芳川。
秦芳川接在手中,细细咬了一口,然后看向程漠。
苏晴见到秦芳川神情,不由心底叹息一声,许多天的犹豫不决总算是做了决定。
苏晴对程漠道:「你既然身体已经好了,我和你弟妹便先回金陵了。」
程漠吃惊道:「苏姨要走?」
苏晴点头,「嫣儿想回家了,程海和程洋也该去学堂读书,你爹晚些天再走,你有了空,去与他聊聊。」
程漠应道:「我知道了,多谢苏姨。」
「谢什麼!」苏晴笑著起身,「有缘分才做得了母子。」她拍拍程漠肩膀,示意他们慢慢吃,然后离开了这个小院。
过了些日子,苏晴带著程漠三个弟妹先回了金陵。
上马车时,程海程洋都依依不捨,撩开了车帘跟程漠挥手。
程漠站在路边,微笑著向两个孩子挥手作别。
「驾!」车伕打马,马车缓缓前行。
苏晴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拎了回来,忽然感叹一声,对儿子道:「你们以后若有了儿子,送你大哥一个。」
程洋和程海都是一脸懵懂,「送给大哥做什麼?」
苏晴知道不能跟孩子多说,只含混道:「给你大哥做儿子。」
程海闻言,乖乖点了点头。程洋想了想,道:「我也要送一个给大哥做儿子。」
苏晴闻言,笑著揉了揉程洋的头,「傻儿子。」忍不住又是一声叹,然后劝自己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哪有那麼多操不完的心!自己这个做娘的,只有等到哪天纸包不住火了,程肃父子两个闹起来了,在中间周旋劝解了。
苏晴走后,程漠又寻了个日子,与程肃父子两人坐下来长谈一番。
经过水月教生死一役,程肃看开了许多,他不再提及慧寂与舒长华之事,只叮嘱程漠,是非大义不能忘。
程漠拱手应道:「儿子决不敢忘。」
程肃拍他肩膀,「武林盟在你手上,你要对中原武林负起责任来。」
程漠郑重点头。
过了近一个月,程肃也起程离开临渊城,回了金陵。
程漠正式将武林盟事务接管回来。他在书房裡发现一摞信函,全是武林盟各门派慰问他伤情的信函,他连忙招人来问。原来这些信许久以前已经收到,程老盟主怕影响程漠养伤便没有给他看过,只自己一一回覆了。其中有人要前来拜访的,程老盟主也全数谢绝了。
程漠翻看一遍,竟然发现其中还有云阳道派来的信件。字跡是子霄的,程漠认得,语气客气平淡,相信程肃的回信也是简单客气。
程漠将信握在手中,寥寥几句话反覆翻看了,心裡忽然起了想法,要亲自去见子霄一趟。
如今武林尚且算是风平浪静,水月教石宫被毁,教眾无一人献身於江湖,彷彿连同整个石宫一起被埋葬了一般。原来蠢蠢欲动的各派江湖人士,也因為传说中的神行秘功被毁,程漠在水月教石宫為教武林盟眾人而受伤,平息下来不少。
程漠对武林盟弟子简单交代几句,便打算独身上路去云阳道派。
秦芳川没有阻拦,只能看出有些不捨,程漠让他留在武林盟,等他回来。
秦芳川点头,「路上小心。」
秦芳川脱离了水月教,便是居无定所,浪荡於江湖,如今有了程漠,才愿意安顿下来。
程漠著弟子将武林盟一处空置偏院收拾出来,给秦芳川做药房。又嘱咐弟子照顾好秦芳川吃穿用度,一切听从吩咐,只武林之事不许秦芳川过问,若有要事,一律飞鸽传书给他。
程漠骑马从临渊城往云阳山去。
想要见子霄是突然起意,可是上了路,程漠一个人静下来细细思索,倒是隐隐有些不安。
就像那时秦芳川来到武林盟,惴惴不安却又不敢提起的心情,程漠身上蛊毒已解,那麼他们之间本来的维繫似乎便断了。
秦芳川的不安程漠如何会不懂,可是人非草木,不管起初相遇是何种境况,到了如今这种境地,又怎会无情?便不说他们拼了性命為他去杀蛊王,只是摆在眼前的那一份真心,程漠又怎能辜负得起?
唯有子霄,程漠始终觉得心裡不安。
此时已近腊月,到了云阳山下,空中开始飘飘荡荡下起了小雪。程漠将马寄养在山脚客栈,朝著半山腰爬去。
举目望处,四周山顶儘是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山路两旁,草木之上都是薄薄一层积雪,到了山腰,道观大门外,两个小道士道袍内裹著棉衣,脸颊也冻得发红,见了程漠都露出高兴笑容来,「程盟主。」
程漠停下脚步,笑著回礼,「二位道长好。」
一个小道士问道:「程盟主是来找掌门的吧?」
程漠点头,「可需要為我通报一声?」
另一个道士连忙道:「程盟主来了便不需通报了,只是掌门如今在后山凌清峰禁地闭关,盟主若想见他,需得让清虚师兄去通传。」
程漠有些微怔,子霄闭关,也许短时间内无法出来,自己这一趟说不好便是白走了。
他仍是谢过两个小道士,进去见了清虚。
子霄闭关,云阳道派以其师兄子暇道长為代掌门,而大小事务,则多是由子暇的大弟子清虚在做主。
清虚向来崇敬程漠,再加上在水月教时曾被程漠救过性命,更是敬重夹杂著感激。他听闻程漠要见子霄,连忙道:「我这便去替你通传,只是师叔闭关,若不是大事,他未必会搭理。」
程漠道:「我知道。这无妨,只要通传过了,他不愿出来便罢了。」
清虚於是向子霄传了话,他只能向子霄传话,却得不到子霄的回应。
两人站在凌清峰禁地前面,寒风凛冽,刮得脸生疼,面前是一条细长索桥,索桥对面便是一座独峰,那就是子霄闭关之地,一道石门紧紧闭著,一动不动。
等了足有两个时辰,清虚回头道:「程盟主,不妨先随我回道观吧。」
程漠上前两步,看到峰顶往下不远处山崖边有间小木屋。他伸手指了,对清虚道:「我想暂时住在此处,再等些时候。」
清虚随他看去,劝阻道:「这峰顶天寒地冻,这间小木屋根本挡不住风,程盟主还是随我回去,过两日我再替你通传师叔一声。」
程漠摇头,笑笑道:「习武之人何惧严寒,我再等上几日便好,清虚道长不用為我担心。」
清虚又劝了几句,见程漠坚持,便只好应了。回去道观内,派人送来炭炉和棉被,又特意著人送了两套厚重棉衣来。
程漠在凌清峰上住下,真如清虚所说,天寒地冻,终日裡没事看著对面子霄闭关的禁地,自己也不知道还在等待著些什麼。
足等了有五日,子霄始终没有出来。
程漠盘算著日子,打算最后再等一天,若是子霄不出现,明日便下山了。
晚上,小木屋裡即使烧著火炭也如同冰窖。程漠睡得不死,到了半夜,感觉到身边似乎站了个人。
程漠猛然睁开眼睛,那人一口朝他胸口袭来。
程漠一拍床板,身体跃起往后翻窗而出,房间裡的人追了出来,手中长剑不曾出鞘,只挑起一捧雪拍在程漠脸上,趁程漠闭眼之时,揉身而上制住程漠脖子。
程漠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将脸上的雪甩下来,看著面前的人道:「闭关几月,武功精进不少。」
子霄放开他,回身往前走去,「你没尽力。」
程漠连忙追上去,拉住子霄手臂,唤道:「子霄!」
子霄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问道:「怎麼?」
程漠被他问得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紧拉著子霄手臂不放。片刻后,他伸手抱住子霄后背,将自己的胸口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片片落在两人头顶。
程漠又唤了一声:「子霄。」
白天扫乾净的地面积起一层雪,落在两人身上的雪也渐渐来不及融化,越来越厚,程漠几乎以為自己快被积雪盖住的时候,子霄总算是回应了他。子霄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子霄转过身来,伸手将程漠推倒在雪地裡。
程漠用手肘撑起身体,仰头看著子霄。
子霄一手握著长剑,半跪下来,问道:「程漠,你想要我怎麼样呢?」
程漠没料到子霄会这麼问他,紧闭著唇,似乎忍耐许久,才转开目光,说道:「和我做。」
子霄语气平淡,道:「你的蛊毒已经解了。」
程漠仍是道:「我想要。」他说这话时,虽然脸颊泛著红,但是神情却因為难堪而紧绷著,目光始终落在远方。
子霄沉默片刻,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
程漠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作,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向他腿间伸手。幸好子霄并没有推开他,任程漠握住他腿间阳物。
程漠握住那物摩挲片刻,直到在手中硬了起来,才跪起身子想要去解子霄裤子。
却不料子霄并没有任他继续,而是伸手将他推倒,抬起程漠一条腿,将他长裤拉了下来。
程漠急促喘著气,身下一片冰冷,可是没有反抗。
子霄拉开他双腿,没有扩增也没有润滑,便这麼直接顶了进去。刚进去一个头时,只觉得又乾又紧,难以动作,於是一用力,将自己完全埋进了程漠的身体裡。
程漠只觉得身体被用力撕裂开来,疼得厉害,张开嘴来呼吸时,又只能感觉到天地间一片冰凉。
子霄毫不留情,大力抽出又用力撞进去。
程漠撑不住身体,后背躺倒在雪地裡,很快变得湿润冰冷。
然而后穴的痛楚很快便缓和了,身体早已经熟悉的触感,一次次顶撞著身体内最敏感的深处,使得程漠在寒冷中察觉到了丝丝快感。快感蔓延开来,融化了身上的冰雪,很快连呼吸都灼热起来,随著呻吟从口中逸出阵阵白色的雾气。
程漠向子霄伸手,他渴望著子霄。
子霄看著他,动作终於缓和下来,忽然伸手将他后背托住抱了起来,一边维持著抽插的动作,一边从雪地裡抱著他站了起来,往小木屋裡走去。
从外面进来,瞬时便能感觉到炉火的暖气。
子霄将程漠压倒在床上,埋下头与他深深吻在一处。
程漠只觉得身体发著热,他不由自主去拉扯自己的衣服,去拉扯子霄的衣服。
到最后两人赤裸著身体紧贴在一处,身下是猛烈的撞击,而唇与唇纠缠在一起,竟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程漠几乎神智都有些恍惚了,他与子霄在一起那麼久,第一次感觉到子霄身体传递过来如此火热的气息,几乎要将他的身体连同心臟烧成灰烬。
一夜过后,外面大雪已经停了。
程漠惊醒时,看到子霄站在床边穿衣服。
程漠有些吃惊,唤道:「子霄?」
子霄已经扣好衣襟,转身对程漠道:「我叫人送你下山。」
程漠忍不住伸手拉了他衣摆,面上是难以相信的神色。
子霄却道:「我还要闭关,功力突破之前,不会出来了。」
程漠只得放了手,应道:「好。」
他收拾好,由清虚陪著,离开凌清峰準备下山。子霄回了禁地继续闭关修行,没有再出来。
两人走到山门口,程漠跟清虚告别,让他不要再送了,清虚拱手道:「程盟主慢行。」
程漠点头,正要转身时,忽然见到山路上一名小道士急急追了下来,一边追一边喊道:「程盟主稍等!」
清虚也回头看去,问道:「怎麼了?」
那小道士追到程漠面前,喘著气停下来,小心翼翼从怀裡取出一个玉珮,交到程漠手中,「只是掌门让我交给程盟主的。」
清虚看那玉珮,奇怪道:「是什麼?从来没在掌门师叔那裡看到过。」
小道士挠挠头,「弟子不知。」
程漠有些愣怔,将玉珮握在手心看了许久,直到清虚连连唤了他几声,才愕然抬起头来。
清虚担心道:「怎麼了?程盟主。」
程漠摇摇头,「没事,我这便告辞了。」
他转过身,继续往下山的方向走去,玉珮被他紧紧贴在心口。这玉珮清虚不认识,他却是见过的,那时与子霄初识,曾见他贴身带著此物,说是他出家之前,家中代代相传之物;后来再见子霄时却没有见他带在身上,程漠还曾问过,子霄说珍惜之物,当妥善收藏。便没有再提起过。
如今,子霄却将这珍惜之物送给了他。
程漠深深吸一口气,全是冰凉湿冷的空气,充斥著鼻腔,鼻尖微微泛起红来,然后大步朝山下走去。
回到山下客栈,程漠牵回自己的马,上马返回武林盟。
过了两日,程漠骑马经过一个荒野村庄时,见到路边地上躺了一个人。
程漠勒马缓缓靠近,见到那人躺在地上,翘著腿懒洋洋晃动著,头上还盖了个斗笠。
程漠走近,忽然听那人道:「兄弟,可以送我一程麼?」
程漠停下来,问道:「你要去哪裡?」
那人道:「去临渊城武林盟,找武林盟主。」
程漠又问:「找他做什麼?」
那人笑笑,「想他了。」
程漠於是也笑了,伸出一隻手来,「上马。」
那人伸手拉住程漠的手,翻身上马,另一隻手将斗笠扣在头上,然后双手绕过程漠的腰将他牢牢箍在自己怀裡,牵起韁绳,在程漠耳边道:「那快走吧,哥哥想他得紧,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按在马上大做一回。」
程漠闻言,心裡一惊,拍马前行,道:「慧寂哥哥,光天化日,不要胡说八道!」
慧寂仰天大笑,「那好,天黑了再说。」
高大骏马甩开四蹄,载著两人飞奔而去。
(完)
☆、番外──子霄01
沙瓏镇,月牙酒肆。
程漠将手中韁绳拴在酒肆前的木柱上,丢给旁边马厩一名小二几个铜板,道:“劳烦小二哥帮我喂喂马。”
小二接了铜板,笑著连连躬身,“客官放心,请裡面坐。”
程漠踏入酒肆之中,稍一怔愣,酒肆不大,只四、五张桌子,每桌都坐了人。
在这边塞之地,也算是难得的热闹了。
程漠站在门口,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正中间那一桌上。
那桌只坐了一个人,是个年轻道人,身著雪白道袍,长髮乾乾净净用簪子挽了个髮髻,容貌清俊,飘然脱俗,眉间一点朱砂,色泽嫣红。
程漠想了想,径直走了过去,在桌边掀起衣摆坐了下来。
“道兄。”程漠拱手道。
年轻道人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程漠。
几乎就在同时,程漠感觉到四周有六、七道锐利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一瞬间,程漠便感觉到了那些目光中的不怀好意。
程漠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当注意到对面道人冷淡神情时,却明白了过来,这些人怕都是冲著对面这人而来。自己的出现太过突兀,所以惹了这些人的敌意。
程漠略一犹豫,仍是对对面那道人说道:“道兄,可否借坐?”
道人声音清冷,应道:“随意。”
程漠笑了笑,招手唤小二,“来壶酒,一盘牛肉。”
小二应了。
程漠又见对面那道人面前只放了一壶清茶,於是对小二道:“再炒两个素菜,要两碗米饭。”
“好的!”小二肩上搭著白布巾子,转身往厨房走去。
程漠拱手道:“在下程漠,不知道道兄如何称呼?”
道人看著程漠,静了片刻,道:“子霄。”
程漠笑道:“原来是子霄道长,相逢即是有缘,今天这一顿在下请客,希望道长能赏个脸面。”
子霄忽然将腰间长剑横放於桌上,霎时间,四周几桌人蠢蠢欲动,甚至听到了有人刀剑出鞘的声音。
子霄道:“程漠,这裡一共九个人,除了你我,其他人都是来杀我的。这顿饭我领你的情,不过留著下次再吃吧。”
虽然早已猜到,可是听子霄如此直白说出口来,程漠仍是稍稍心惊,暗自扫视围坐四桌的其他七个人。
那七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也有娇俏美艳的妙龄少女,甚至还有一个老人怀裡坐著一个小娃娃,仿佛一对祖孙。
程漠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忽然站起身来,朝四周一拱手,道:“不知各位是什么人?与这位子霄道长又是有什么恩怨,在下愿做个中间人,替各位调解一番。”
没有人应他,所有人都是目光阴冷,直直锁紧子霄。
程漠还想说话,忽然听那抱著娃娃的老者发出尖锐声音,“小兄弟,此事与你无关,想活命就躲远一点,閒事少管!”
子霄缓缓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桌上佩剑,同时对程漠道:“我杀了他们一个兄弟,他们怎会轻易罢了?不必费心了。”
说完,子霄提著剑,步伐沉缓往酒肆外走去。
“想跑?”那几人同时起身,跃出酒肆之外,将子霄去路团团围住。
程漠心裡一紧,跟了上去。
酒肆门口,子霄执剑站在中间,冷淡看向围阻他的七人。他久久没有拔剑,也没显出动手的意图,那七人竟然也是一个不敢动作,只全神贯注戒备著。
忽然,其中那美艳女子拔高声音道:“怕他什么?他已经中了化功散,凭我们塞北八蜥,还杀不死他一个废人?”
程漠吃了一惊,朝子霄看去,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来。
不料子霄此时突然道:“已经是塞北七蜥了。”
程漠顿时哑然失笑,这年轻道人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还有心思出言调侃。不过想来也是,这小道长看模样与程漠一般年纪,兴许也是刚自师门涉步江湖,免不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程漠这些年随青松老人隐居学武,许久没有踏足中原武林,此次正是替师尊往塞北一位旧友处送信,途径此处,偶逢突变。他若是在江湖中闯荡些时日,便该知道这塞北八蜥在中原武林早已臭名昭著,这些人聚集在塞北沙漠中,姦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而且这八人出身不同,却个个武艺高强,作恶西北,难逢敌手。
而被围困这位子霄道长,名头虽不及塞北八蜥,却是江湖中声明正盛的一代名门少侠。子霄师从武林第一道家门派云阳道派,是掌门长真道人的关门弟子,也是云阳派年轻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
程漠不知道这些,可是他看到这少年道人在七人围攻的情形之下,尚且气定神闲毫无怯色,不由起了几分敬佩之心。
此时,方才怀抱小儿那老人手裡拿著烟杆,上前一步,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也不必撑这口舌之利,今日这万里黄沙,便是你的埋骨之地。”说完,执起烟杆吸了一口,便是那瞬间,烟杆一翘,射出几隻泛著蓝光的银针来。
子霄眼力极好,也或是早有防备,那一瞬间身体往后一仰,避开银针,同时长剑撑地,反身弹起避开了一侧美艳女子抽来的长鞭。
他若不出手也罢了,可他招式一出,程漠便看得出来,这小道长真如那女子所说,中了化功散了。他身形虽然灵活,招式也熟练,可是明显看得出来内力不继,单凭著灵巧招式避开攻击,很快便是强弩之末。
程漠看得出来,那塞北八蜥岂会看不出来,顿时面露喜色,纷纷祭出兵器,便要围攻而上。
程漠心裡一惊,既然已对这年轻道人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哪裡忍心看他被人围困致死!况且是非曲直尚且不明,若是眼看著正义之士受奸人所害,岂非有违侠义之道?
程漠忽然一转身,越过身边围栏,自马棚中牵起自己来时坐骑,翻身而上。
此时,那七人尽已出手,将子霄团团围在中间。
程漠打马而上,冲至人群之中,用力一勒韁绳。胯下骏马一声嘶鸣,前腿高踢,生生将两人逼开。
程漠伸手,对子霄道:“上来!”
子霄没有犹豫,伸手握住程漠的手,翻身上马坐於程漠身后。
“驾!”程漠用力一夹马腹,纵马而出。
几人追了上去,却敌不过骏马宾士的速度,眼看著追不上,那老人一挥手上烟杆,几根银针射出,三隻取子霄后心,三隻取白色马臀。
子霄头也不回,长剑一挥,划个半圆,将银针纷纷击落。
两人一骑,绝尘而去。
☆、番外──子霄02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知道已经无人追来,程漠不由放慢了速度,他问子霄道:“道长可还好?”
子霄在他耳边道:“还好,”随后又道,“多谢。”
程漠闻言,朗声一笑,“路见不平,自当相助──”语音猛然遏制,子霄感觉不妥,越过程漠肩膀看去时,也不禁吃了一惊。
此时,从马腹之下,竟然钻出一个男童的头,他一手抓著马鞍,侧著身钻出,另一隻手握著一隻淬毒匕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笑容,朝著程漠大腿便要扎去。
原来这男童便是在月牙酒肆裡的塞北八蜥之一,方才程漠纵马离开时,他竟悄无声息躲於马腹之下,行止诡异,两人都没察觉。
程漠顿时大惊,一腿踢起,既要避过男童刺来的匕首,也想要将男童踢开。
却不料那男童反应极快,一击不中便缩回了身体避下马腹,子霄比起程漠,江湖经验显然丰富不少,提起程漠肩膀,喝道:“下马!”
程漠随子霄动作,一起跃下马来,眼见著那高大白马往前跑了两步,四腿一软,翻到在黄沙地上,溅起一阵沙尘。
男童从马腹下钻出,手中匕首仍泛著蓝光,咧开嘴阴阳怪气一笑。
子霄拔剑而出,朝那男童刺去。
男童看来只有四、五岁模样,动作却极其灵活,子霄一剑刺来,他便往后迅速一个空翻躲开。
子霄后力不继,难以追上,只得唤程漠道:“杀了他!”
程漠略一犹豫,见那男童握著淬毒匕首,竟然在地上一滚便要缠住子霄双腿,顿时不敢再耽搁,出手去拿那男童后背。
男童侧身一划,刀尖从程漠手臂擦过,险些便划到了皮肤上。程漠动作极快,缩手同时,一条腿挑向男童肋下,男童避开时,才惊觉程漠这一踢挟著强大内力,竟震得他整个人往后扑去。
子霄趁空隙想要了结男童性命,程漠却突然出手相挡,一手推开子霄手臂,另一手在男童转身欲逃时,忽然点他颈侧穴道。
男童避之不及,程漠招式老了尚能临时换招,改拿了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同时将他匕首夺下。
男童被封了全身几处大穴,扔到一边。
程漠低头看从男童手上夺下的匕首,又看了看马脖子上的伤口,知道上面淬的乃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由轻叹一声。
子霄站在程漠身后,却也正打量著他。
之前程漠一直没用出手,子霄不知他手下高低,如今见他拿下那男童几招,古朴大气,倒像是隐居江湖的世外高人。只是程漠看来不过十八、九岁,又未在江湖露个面,是以子霄无法猜测出他身份。
程漠这时也回头看子霄,拱手道:“道长,敢问你与那塞北八蜥有何恩怨?”
子霄平淡道:“他们作恶,我杀恶人。”
程漠之前听他们对话,也猜测是子霄杀了他们其中一人,所以糟了围堵。
只是其中谁恶谁善,程漠不敢妄下判断。即使之前那男童确实手段毒辣,程漠心说,我也不能只听那道人一面之词。
虽说身边这道人一袭白衣,出尘脱俗,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比起那塞北八蜥来说,仿佛真似一正一邪、一仙一妖了。
程漠又去看那被俘男童。
子霄忽然道:“我劝你杀了他。”
程漠迟疑道:“这还是个孩子?”
子霄道:“塞北八蜥没有孩子。他名叫褚南,幼时患病,容貌身形再无法长大,维持著五岁孩童的模样,可是心智,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奸恶之徒。”
程漠有些吃惊,朝褚南看去。那幼小身形之上,确实顶著一张孩童稚嫩脸庞,唇红齿白,溜圆一双眼睛,正睁大看著程漠。
程漠不由苦笑,且不论他内心是不是个五岁男童,单是这副模样,他也是绝对下不了手的。
他只得道:“我已点了他穴道,相信他无法衝破,应该无妨。”
子霄淡然道:“随你。”
程漠走上前去,将褚南提起来。
褚南微微张开红嫩双唇,可怜兮兮看著程漠。
程漠正要说话,忽听子霄道:“不要在此处久留,天黑之前虚找到水源。”
原来方才程漠打马狂奔,两人出了沙瓏镇往沙漠而去,此时周围一片茫茫黄沙,根本难以辨路。
程漠的马又被褚南杀死,於是得立即上路,或寻路返回,或找到行旅商人的路线。
此时若是返回,难保不会再遇塞北八蜥,所以还是寻找行旅商人的路线,能找得到驼队,是最好的。
程漠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熟悉这裡的环境,也从未在沙漠上寻过道路,这广漠黄沙之中,纵是武功逆天,找不著水,也是能要人命的。
忽然,子霄道:“跟我来吧。”他握著长剑,走在了前面。
程漠背起动弹不得的褚南,跟在子霄身后。
“敢问子霄道长师承?”走在路上,程漠打破沉默问道。
子霄道:“我是云阳道派弟子。”
程漠少时随父亲走南闯北,也曾拜访过云阳道派,於是微笑道:“在下曾见过云阳道派长真道人。”
子霄不由转头看他。
程漠拱手,道:“忘记说了,在下姓程,单名一个漠字。”
子霄唤了声“程兄”,略一顿又问道,“不知程兄师承何处?”
程漠笑了笑,带了些青涩的靦腆,“家师乃是昆仑山青松老人。”
这回若要子霄不惊奇也是不可能的,不只子霄,一直安静趴在程漠背上的褚南也是陡然一震,复又恢复平常。
“青松老人?”子霄站定,问道,“令尊可是武林盟主程肃?”
程漠点头,“正是家父。”
☆、番外──子霄03
子霄与程漠两人,连同程漠背在背上的褚南,三个人走在茫茫大漠之中,一时间寂静无言,只能听得到脚踩在沙地之上的窸窣响声。
子霄走在前面辨路,程漠跟在他身后不远,背上的褚南一直没有说过话。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程漠觉得口渴难耐,想必那子霄道长也不会觉得好受。程漠看向远方苍茫天地,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前行。
他回头看褚南时,见褚南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即使子霄说他已经是个三十余岁的成年男子,可是看那模样,仍是一脸稚嫩天真。
便是这副长相,要让程漠下手杀了他,程漠自问是做不到的。
於是依然只能跟在子霄身后,艰难前行。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褚南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神情怔忪看著苍茫前方。他在程漠背后异常安静,也许自以為逃不过,更希望程漠他们能找到离开沙漠的路。
夜裡的沙漠温度极低,程漠与子霄都是又累又渴,程漠尚且有内力护体,熬过漆黑寒冷的夜晚,可是子霄又该怎么办?
那道人走在程漠前面,后背挺得笔直,丝毫看不出疲态。偶尔回头露出侧脸来,也是宁和俊美如常,可程漠猜测,他大概也是强撑罢了。
程漠於是上前两步,想叫他休息一下。
却不料子霄突然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程漠一愣,才发现地面有一窜浅浅的蹄印,那是骆驼的蹄印,因為沙漠中一直没有风,所以留到现在还未散去,却不知那骆驼此时走到了何处。而且蹄印并不密集,怕是只有一、两隻,而不会是程漠期待能寻到的中原商队。
无论如何,能在这沙漠中寻到人,总是多了一线生机。
程漠见子霄往前追去,於是也加快了脚步,背著背上褚南跟了上去。
这次并没有走太远距离,程漠远远见著前方有个矮沙丘,沙丘后面,隐隐能看得见火光,怕是有人在那处生火想要过夜。
等到走近了,程漠发现果然不出所料,那沙丘后面有个年轻人,正生了一堆火,在烤著乾粮。他对於程漠三人的突然出现也感到惊奇,站了起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轻人身边有两匹骆驼,其中一匹驮著几个袋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程漠猜测其中应该有水和食物。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火光跳跃著,将几个人的脸映得通红。
程漠见子霄没有说话,於是连忙拱手道:“这位兄弟勿慌张,我们本是过路之人,在这沙漠裡迷了路,想问兄弟讨口水喝。”
年轻人皱著眉头,目光在程漠和子霄身上来回打量,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我哪裡有水给你们喝。”
程漠见他摆出一副防备姿态,於是道:“兄弟千万不要误会,若是你带的水不够,我们自然不好强求。只求你為我们指条路,我们该如何离开这沙漠,又或者能找得到有水的地方也好。”
年轻人又反复打量了程漠,最后埋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个水袋,抛了过来,道:“水。”
程漠喜道:“多谢!”
他一隻手本是托著身后褚南,这时将人放在了地上,拿过水袋递给子霄,道:“道长喝些水吧。”
子霄并不客气,接了过来只是小饮一口,就递还了程漠。
程漠也浅浅饮了一口,然后低头对褚南道:“张嘴。”
褚南仰著头,听话地张开嫩红小嘴。
程漠倾斜水袋,隔空将水倒进他嘴裡,并不敢让他碰了。也只少少一小口,程漠收回水袋,盖上了盖子。
褚南显然有些不满足,砸了砸嘴,喘一口气。
程漠将水袋抛还那年轻人,此时水袋裡还有大半袋清水。年轻人接过来掂了掂,露出个笑容,道:“没事,我水够得了,你们喝吧。”
程漠这才又接过水袋,道了一声谢,再喝了一大口水,将水袋递给子霄。
年轻人看著程漠身边褚南,问道:“这是你弟弟?”
程漠随他目光看去,见到褚南一派天真模样,摇摇头道:“不是。”随后又补充道,“这人并不是天真孩童,兄弟最好小心些,不要靠近他。”
年轻人闻言,一脸疑惑看了褚南,并没有再问什么。
子霄喝了水,对那年轻人道了一声“多谢”。
他声音冷淡,年轻人也并不以為忤,笑著坐下来,对程漠道:“你们想要离开沙漠,现在也太晚了些。不如留下来等今夜过了,我再為二位指路?”
程漠闻言,欣喜道:“多谢这位兄弟了!”
子霄也在程漠身边坐了下来,火苗颤动,将他白色道袍染成了橙红的顏色。
年轻人又将手上乾粮分了一些给两人,程漠接过时,道:“在下程漠,这位是云阳道派子霄道长,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人道:“我叫做李呈天,叫我呈天就行。”
程漠道:“呈天兄弟,不知道你一个人是打算去哪裡?”
李呈天道:“我去找我大哥。”
程漠问道:“令兄在塞外?”
李呈天摇摇头,“大哥在沙漠深处等我,我得去找他。”
程漠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方便细问,转而道:“不知道从这裡出去得走多久?”
李呈天道:“三位是要往哪个方向去?再往西北方向走是沙越国,若是想要回中原,就得返程往东南方向走,徒步的话,大概得走上一整天。”
程漠看了看子霄,道:“我们当然是要回中原。”
李呈天闻言,道:“再往前走,小半天的路程大概能找到一处绿洲。我这裡还有几个空水囊,你们不如随我走一程,将水袋灌满了水带在身上再返程。若是没有食物还能撑个一、两天,但是没有水,在这沙漠裡可就难受了。”
程漠知道他说的有理,这三个人裡面,子霄现在失了功力,体力消耗大了肯定是难以承受的,而褚南又不敢放了他,只能靠自己背著。虽说一整天就能走出沙漠,可这漫天黄沙,烈日炙烤,水分流失得极快,硬撑过去未免有些勉强。子霄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看他脸色苍白,显然也是在极力忍耐的,明天还是準备周全了上路比较好。
於是程漠问子霄道:“子霄道长,你怎么看?”
子霄转过头来看他,“随你的意思。”
程漠点点头,“那我们明天还是跟呈天兄弟再走一程,找到了水再返程。”
☆、番外──小秦01
“紫苏,二钱……”秦芳川低声念道,手指轻轻捻过黄旧的书页,另一手去拿案上晒乾的药草。
身后小童正等著他,想要伸手来接。
却不料秦芳川又收回了手,他摇摇头,“不对,量不对。”
此时正是午后,药庐当西,阳光直射进来,秦芳川一头白发晕染出金色的光圈。
他又低头,将那古籍翻到最前面,一页一页仔细看了,到最后仍是摇头,懨懨叹了口气。
小童怜惜他身体不好,劝道:“少爷,改日再想吧。”
秦芳川站起身,将那古书合上,取了一张绢布细细裹了起来,然后藏在了药案之下的暗格之中。
即便如此,秦芳川仍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那小童道:“千万别给程漠知道了。”
那小童名唤冬儿,是自幼跟著秦芳川的,他知道秦芳川心思,连忙道:“少爷放心,程盟主不会知道的。”说完,又咕噥一句,“就是告诉他,他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秦芳川听到他小声滴咕,也懒得责怪他,有些疲惫地伸个懒腰,回去自己房间午休。
那古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静静躺在暗格之中。
秦芳川是在水月教被掩埋的总坛寻到这本书的,那时与舒长华带著程漠躲在地下暗室,后来舒长华将程漠送出去之后,两人循著暗道避开人群,撤离了水月教。
水月教中藏书的书库已经事先被撤走了,这书藏在暗道出口一间石室的暗格之中,因為石室垮塌,暗格显露出来。
秦芳川随手拿来一翻,顿时心裡猛然一跳,故作平静向舒长华讨要了这本书,只声称是本医书。
舒长华对水月教中遗物并无眷恋,他那时一心牵掛著程漠和一眾教中女子,便随口应了秦芳川,之后再没提过此事。
可若是舒长华亲眼见了书中记载,定然也会大吃一惊,而且立时便能明白秦芳川的意图。
那书其实并不算是医书,上面确实记载了几个药方,可都是之前闻所未闻的,听来更似妖术。
秦芳川之所以当时将书留下,只是因為他随意翻过的那一页,记载了一个奇怪的方子,上面简单罗列了所需的各味药材,最后一行记载道:男子食之可孕。
男子怀孕,听来实在太过荒谬,纯粹无稽之谈!
可秦芳川在苗疆长大,他见识过玉溪蛊王,见识过五毒圣兽,亲生经歷过玉溪那些奇奇怪怪的巫蛊之术。若是这本书出自玉溪,那就并非无可能!
当时秦芳川还没想到太多,只急急忙忙将书收了起来。等到后来,一切尘埃落定,他在武林盟随著程漠住下来之后,到开始有时间琢磨此事。
他心想,若是书中所记不假,那自己若能配出此药,当能使男子怀孕。
那怀孕的男子,自然是程漠。
秦芳川閒暇时,坐在院裡,细细思量,若是自己与程漠能有孩子,那孩子当是什么模样,似程漠般眉目清朗,还是更似自己容色精緻,莫要一生出来就是个白头发的娃儿,那他肯定是要心疼的。总归来说,还是像程漠的模样好些,五官端正,神情温和,比起自己来要讨人喜欢得多。
想到这些时,秦芳川总是神情不明,两个小童只敢偷偷看他,见他坐在院中望著天空,时不时微微抿唇,似乎压抑嘴角笑意,脸上浮现可疑的潮红。
只是他们不知,秦芳川偶尔也会担心,若是程漠真能怀孕,自己体力孱弱,怕是拼不过那三个人,到时候眼看著程漠為他们生子,就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无论怎么想,能做得出来那药,才是关键。
於是秦芳川这些日子以来,天天捧著这书琢磨。
可是那书中记载实在太过简单,只列举了药名,却没写清分量,甚至其中有味药材记作麻子吕。
何為麻子吕?秦芳川从未听闻,吕麻子他倒是认识一个,可他自然不会以為此乃记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