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5-31

田反: 你是我的学生又怎样 26-完

26. 爱情的智齿

夏日的知了挂在校医室外的树头叫个不停,燥热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赵水光端正地坐在校医室里,墙上的钟嗒地一响,她仿佛也嗒地流下一滴冷汗来,不一会,鼻子上布满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不一会,胖胖的校医就挪回来了,给了赵水光消炎药,赵水光拿了纸杯和水吞下。
胖校医后朝赵水光的病历上鬼画糊般地写了几行,赵水光是从来没像现在那么感激她。
拿了病历赶紧准备走人,转了身,一个修长的人影早就伴着刺目的阳光走进屋来。
谈书墨一身浅灰色棉质V领短袖,露出泛着米色光泽的手臂,石墨色棉府绸长裤,走动间,绸缎的面料勾勒出大腿精壮的曲线,说不出的飘逸的性感。
赵水光突然觉得几日不见谈书墨,已是想念,但想想自己都大祸临头了,哪还有空风花雪月,赶紧低下头去
谈书墨看她低了头,缩进壳里的样子,不禁莞尔,本来只是听她说在校医室,手头上的工作再无心思,放下了一切过来,看到她安然无恙,还有空眼睛发直,他提着的心思也算掉了下来,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点故意,但他可没那性情和她谈见不得光的感情,他谈书墨这种人怎么会放弃这等大好机会。
四十多岁的校医很奇怪谈书墨会出现,教职工的大会上,她都是偶尔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谈老师,见到一次都要“哇”地叫一次,感叹一下的。
胖女人赶紧走出座位,清了下嗓子,柔声问:“谈老师,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谈书墨颔首,不热情也不冷淡,挂了笑容说:“谢谢,我是来找人的。”
赵水光低着头,听他这么一说,心是凉了半截,飞快地抬头,求饶地扫了他一眼,却见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就知是躲不掉了。
胖校医看谈书墨手插在兜里,侧着身子,含笑地盯着刚才进来不大吭声地小姑娘,心下奇怪极了,想想还是说:“奥,这学生长智齿了,牙龈有点发炎。”
谈书墨听她说完,上前一步,挑起赵水光的下巴,看着孩子的脸肿了半边,皱了眉头,问道:“疼吗?”
赵水光硬被他拉起来,抬了眼,看到他黝黑的眸子,一下子就撞进他的眼里,愣着摇摇头说:“还好,没事。”怕他担心,咧嘴笑了笑,却倒吸一口冷气,你爷爷的,牙都酸死了,什么没事啊。
谈书墨听这孩子说没事都听出习惯了,再不相信她的“没事”。
转头问校医:“需要去医院拔掉吗?”
那胖女人早就呆掉了,她哪会想到还有这出,看到谈书墨认真的脸,才清醒过来,说:“最好”声音又点不稳,“咳”了下,接着说:“最好去下医院。”
赵水光急忙说:“真没事,都吃了药了,我不想去医院。”开玩笑,她这样一路和他走出去,到教学楼那的停车场,她赵水光以后还想不想在学校混了。
校医擦了汗,终于有她出场的地方了,说:“给的是消炎药,不能治本”,赵水光心里那个恼啊。这医生也太多不让人好了
谈书墨是什么人,她赵水光打的小算盘他会不知道,谈书墨挑了眉说:“赵水光,我没空跟你烦那些,我问你,你去不去医院?”
赵水光虽然固执,在谈书墨的淫威和将来的脸面之间,她瞬间就做出了权衡,面子值多少钱啊,谈书墨要是发火了,那才叫可怕。
赵水光同学飞快地答:“去,去”,答完后就想抽自己,什么威武不能屈啊,要搁战争时期她赵水光就是个卖国贼。
很好,谈书墨扣了赵水光的手转身往外走。
赵水光跟在他后面往外走,转了身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坐旁边已经石化了的两个人。
如果说刚才赵水光从校医打量的眼光中可以预料到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那她现在看到许莹那本不是很大的江南凤眼瞪得个牛眼大,她真的是遇哭无泪,许莹露出个“小样,等下你好好解释”的凶狠眼色。
旁边的滕杨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难以置信?愤恨难平?
她也不知道,她赵水光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照顾这位同学的心情!
谈书墨牵着赵水光的手和滕杨擦身而过,只听滕杨喊了句:“赵水光”
谈书墨停了下来,赵水光顿住脚,心跳快如打鼓,这滕杨真是太会添乱了。
滕杨盯着赵水光说:“赵水光,我很喜欢你,如果我和你说话,你不要理我好了,如果我看你,你也不要回视我,你也可以不要再接我的电话,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滕杨看着谈书墨走进来,看着他抬起她的脸,看着他拉住她的手要离去,心底的猜测成了事实,真的逼急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水光说不感动绝对是骗人的,她也只是个快二十岁的女生,也喜欢虚荣这种东西,一个人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喜欢你,她真的很感动。
但赵水光是懂得牙疼的苦的,爱情的智齿更是如此,长时间的酸疼,对大家都没好处,留久了伤口还会发炎,早拨早好。
赵水光小心地瞥了谈书墨一眼,看见那人眯起眼睛看着滕杨,侧脸的轮廓坚硬如冰刀一般。
赵水光握了握谈书墨的手,对滕杨说:“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谈老师”伸手指了指谈书墨,继续说:“滕杨,你知道如果你和我说话我不可能不理你,也不可能不看你,因为我们是同学,我还当你是朋友,但你这样说让我很困扰,我喜欢的人也会不高兴,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总有那么一种男生,喜欢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也一定会喜欢他,他不知道的是,爱情并不是施舍,也不是逼迫,任何人喜欢上你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有先去付出才有被爱的可能。
赵水光说完,看看谈书墨,谈书墨也不理她,扭了头看向室外的树林。
赵水光那个冤啊,这人肯定生气了,但她该怎么和他解释她和滕杨真的是碰巧遇见!
赵水光叹了口气,拉了谈书墨往门口走。
滕杨喊:“赵水光,我不是输给你,也不是输给他,我是输给年龄!”
赵水光回头,曾经的娃娃脸上一片倔强之色,她很想说感情的事情没有输赢,但对于这样一向自负的滕杨,她知道他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其实滕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就是这样的人往往接受不了失败,更何况对手一切都比自己高出一筹,他极其不愿意承认。
滕杨伸了手去拉赵水光空出的手,急切地说:“我不够成熟吗?过几年我也是那样啊。”
赵水光觉得很好笑,滕杨真的以为是因为年龄她赵水光才会不喜欢他,可谁又知道正因为是年龄的问题她赵水光当年畏头畏尾,差点错失美好的感情和所爱的他,正因为两人的身份,她才事事忍耐,到现在还会为年龄的距离担惊受怕。
人往往看得到迸放的美丽花朵,却不曾想到曾经毫不起眼的青涩种子。人往往在别人收获丰满果实的时候欣羡嫉妒,却未看到播种的艰辛。这一切的一切只是看上去很美罢了。
眼看滕杨的手要抓住赵水光的手腕,眼里是掩饰不了的热烈,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瞬间接过,扣住即将伸过来的手腕。
谈书墨擒住滕杨的手腕,眼睛里的怒意如出鞘的冰剑,势不可挡,浑身上下满是厌气,赵水光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谈书墨的,害怕出事,扯住他的衣角。
谈书墨狠狠地把滕杨的手甩回去,拉了赵水光的另一面手,说:“成熟是人意识到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
收回冰凌般的目光,他微微放软了声音:“我爱赵水光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孩子,她对我来说就是个孩子,曾经是,现在是,以后还是,终其一生。”
谁说过的如果一个人爱你,他总是会把你当作孩子,会认为你老是长不大需要他照顾,会万般呵护,会大声斥责,却都是百般思量为了你好。
他谈书墨认识她赵水光的时候,她还是青涩的17岁,为了喜欢的人哭泣,为了逝去的情感心碎,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懂,她,还只是个坚强的孩子。
赵水光仰头看着他,背着烈日的阳光,他一身舒爽地站着,逆着光的脸看不大清,轮廓确是坚毅,这样淡定的人是给了她如何巨大的情感啊。她想她赵水光一辈子能碰上一个谈书墨已是用尽了三生的福分。
赵水光转头,很是真诚,对滕杨说:“对不起,无论过多少年你都不会是他,对我来说世上只有一个谈书墨。”
是的,世上只有这样一个你,这样的挑着眉,这样的上扬着嘴角,这样的对我笑,就算时间改,就算容颜变,你却是还是这样好好地活在我心中。
滕杨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站着不说话了,他刚才看见平时冷傲的谈书墨竟会有如此逼人的气势,已是心惊,做好了干架的准备,他却是个不失风度的老师,这都让他自愧不如,在人生的态度上他已经败下阵来。
他一直认为赵水光过于冷漠,对他的追求装呆,无动于衷,原来她不是不懂,有如此的情感的人又怎会不懂,她只是顾及他的面子。
突然之间,滕杨觉得自己很是惆怅,为何自己没有如此的无畏而又诚挚的感情?

赵水光和谈书墨走出校医室,谈书墨就放开赵水光的手,她知道他是生气了,也不顾有多少人在路上,赶紧把她的手塞进他的大掌里,说:“对不起,我真的是刚巧碰见他的,他正好去挂水。”
谈书墨不理她,别了脸往前走,手却没有再甩开。
赵水光连连说:“不要生气啦!”讨好地笑容堆在脸上。
一路上收到不少的注目,她是无暇顾及了,反正以后的日子是不得安宁了,先摆平了眼前的最为重要。
就这样一路蹭到车上,谈书墨“嘭”地一声关上车门,赵水光赶紧拉了安全带,他发动车子,她把大头凑到他脸前,嬉皮笑脸说:“嘿嘿,谈老师,你吃醋啦。”
他俊挺的侧脸有淡淡的红晕,扭了头,冷冷地说:“赵水光,坐好,你牙不疼了?”
赵水光这才发现刚才太过惊心动魄,都忘了牙啊,脸啊,这档子事,吃了消炎药,牙疼是好多了,但脸还是肿的,一想到自己刚才顶着石榴姐的个大肿脸穿街过巷的,她心里发毛,算了,反正她赵水光认识了谈书墨脸都已经不是脸了,不要也罢!
到了医院,他排队,挂号,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光景很是熟悉,那年她在考场上发阑尾炎,也好像是他送她来的医院,转眼时光一变,都走到了这里。
医生戴了口罩,镜片下的眼睛寒光闪闪,赵水光很是害怕,果然,人医生说:“这牙要马上拔了。”
赵水光心里都骂死了,把谈书墨推出诊室,说:“要我拔可以,你不能看!”
开玩笑,她可不要让谈书墨看她张着个大嘴,医生的钳子捣来捣去。
拔牙时打了麻醉的,所以不疼,她裹了半嘴的棉花出来,看他手插在兜里静静地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浅灰色的衬衣映着奶白的长椅,十分好看,走过去的护士不停的指指点点,他却混然不觉,低着头,只露出冷傲的侧脸,看她出来了,他才站起来,点了点她鼓鼓的嘴说:“怎么样?”
她乌里乌拉地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却笑弯了嘴角,很是愉悦,赵水光见谈书墨貌似忘了滕杨的事,松了口气。
要四十多分钟后才可以拿掉棉花,他让她在椅子上坐着,过了会,赵水光看那人拿了瓶矿泉水回来,才知他是去一楼大厅投币买水去了。
他扭开瓶子,确保开了,又旋上,把水放她旁边,自己再到她身边坐下,谈书墨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赵水光又什么话都讲不了,两人倒也安静,她把他放在兜里的手抽出来,拿了自己的手来比着玩,他的手好大啊,她就露出惊恐地样子,他好笑地拍了把她的头,抓了她的手来把玩,赵水光靠在他的宽厚的肩上,看着他垂下的密密眼睫,一汪似水的黑眸,这时他哪有点老师的样子,更别说什么冷傲了,只觉得那人身上散发出如湖水般宁静祥和的气质,惹人迷醉。
那一刻,谁也没有说话,但却都感觉到传说中的“幸福”。
四十分钟后,谈书墨就牵了赵水光去拿掉棉花,可这一番又是吃尽苦头。
赵水光的半边脸肿了,嘴根本就张不大开,护士小姐拿了起嘴器,撬了她的嘴,她也是直抽冷气,谈书墨看不下去了,说:“我来吧。”护士小姐脸红,把棉签,起嘴器递给他,幽怨地看了眼赵水光,赵同学很是无辜。
赵水光的嘴巴根本就张不太大开,谈书墨也不用起嘴器,拿棉签蘸了水,轻轻擦了赵水光干干的嘴唇,拿棉签伸进她嘴里慢慢拨那坨棉花,赵水光猴了脑袋,不想让他弄,太恶心了,嘴巴里又都是血的,他却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就乖乖地把头挪回来了。
她低了眼角看他真的是很认真地在拿棉签一点点捣,抿了嘴角,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这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了,连护士小姐在旁边都看呆了,绝对不相信有那么帅的男人能蹲在地上帮女朋友耐心做这种事的。
好一会,棉花才被他拨出来,他拿了棉花,到旁边垃圾桶那扔了,在水池那洗手,她坐在那里,脸已通红,她自己只看了一眼,果然很恶心,又是血块又是口水的,他居然能若无其事的。
护士小姐接上来柔声说说:“明后天记得要来挂水。”话是对赵水光说的,眼睛却是盯着谈书墨,赵水光想这叫什么事啊。
谈书墨洗好手,接过护士小姐递的餐巾纸,颔首说:“谢谢”,擦了手,向愣头愣脑地坐那的赵水光伸出来:“干吗呢,走啊!”
她赶紧抓住他的手,在护士小姐瞻仰的目光下撤退。
上了车,他拧开刚才买的矿泉水,让她喝了,问:“好点了?”
赵水光觉得自己脸都没了,看也不敢看他,直点头。
谈书墨掐了她下巴,撩起妖冶地笑说:“赵水光,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吃醋吗?”
赵水光呆呆地看着他,说:“我嘴肿得像猪嘴一样!”言下之意是,你不是连猪嘴都亲吧!
他笑得更加魅惑,贴近了说:“我知道”呵出的气在她脸上拂过,逗得脸上麻麻地痒。
良久……“啊”地一声,车里,传出一小声尖叫,赵同学的下巴上,多出一排牙印,某人很是满意,车子“轰”地一声发动,向前方飞快地驶去。
有的人穷其一生寻寻觅觅,而我却是何其幸运,能在那么早的人生路上就遇见了你!


27. 流言蜚语

赵水光在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回学校了。
清晨的宿舍楼还很安静,赵水光开了大门进来,宿管阿姨正往大厅的洗衣机里丢衣服,抬头看了赵水光一眼,赵水光乖乖地喊:“阿姨,早。”也不看她的表情,赶紧往楼上走。
这群老太婆是一个比一个难搞,被子要叠好,水池要清理,中午不能在宿舍午睡到2点,什么都要管。没事还闲聊学生的八卦磕牙。
清晨的光正好照进走廊,赵水光一路走上去,有的宿舍已经起床了开始洗漱,有的宿舍有人抱了被子出来,晒到栏杆上上。有的正抱了书出来可能去上课。
赵水光走到自己宿舍门口,正好听到许莹的声音:“杨杨,你要去食堂吗?帮我带个包子,卡在我桌上。”
赵水光就撞见正要出门的杨扬,说;“那么早,买早餐?”
杨扬说“恩”,胡乱点了点头。赵水光见这样也是猜到了个大概,没有多说什么,往屋里走。
彭晓晓正在位上看书,抬头看见赵水光,笑得有点不自然说:“回来啦?”
赵水光咧咧嘴说:“在家没事做,早点回来。”回头看见许莹在叠被,许莹没看她问:“牙好了?”
赵水光点点头说:“恩,拔掉了。”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一室的沉默。
赵水光知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别人,一个宿舍的待了几个礼拜的时候就已很亲密,什么话都会拿出来说,像她就知道许莹男朋友在宁波上学,杨杨有个青梅竹马,彭晓晓自是不说,男朋友就是滕杨的室友。
女生间的亲近往往都是由互换秘密开始,标志性的事情就是了解彼此的感情史,这和男生的不打不相识大相径庭。
赵水光知道要听取别人的秘密也是得要拿自己的秘密去换的,但她并不是想要去听,更何况她的秘密还是个不能说的秘密。算了,她对自己说,赵水光,总会好起来的!
过了一会,杨扬买了早饭回来,宿舍人在各自的桌边坐了一排,默默地吃早饭的吃早饭,看书的看书。
半晌,杨杨实在是受不了了,“嘭”地一下扔了书说:“我憋不了了,小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下午许莹陪着水光去了医务室后来就自己回来了,她们问:“人呢?”许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回家了。”晚上的时候,别的宿舍过来玩,说起这事,还问到:“啊呀,你们都不知道啊,不会吧?”
开始杨扬是不相信的,开玩笑,这赵水光虽然不丑,个性也挺好,但是绝对不可能和谈书墨这么个天神一样的人物在一起的,但看了许莹的眼神她也就明白了大半。
说不气绝对是不可能的,天天腻在一起的四个人,好事坏事从不隐瞒,她们真心对了人家,人家却隐瞒了这么件大事,杨杨是直爽的人,怎么都想不通。
女生在一起总是会讨论来讨论去,这么一讨论,七嘴八舌的,好端端的一个人也被说的满是疑点,变得不熟悉起来。
赵水光正在看英语书,看来看去,字母都一行看了五六遍还没到脑子里去,听她那么一说,愣了,她听杨杨还是唤她小光,还有余地,赶紧正襟危坐,无奈地说:“好了,好了,大人们,我都招了,还不成吗?”
这么一说,其它三人全噗哧一声笑出来了,许莹跑过来,给了赵水光后脑勺一记,说:“不许嬉皮笑脸,好好说。”眼里全是笑意,脸却是装得板板的。
许莹是个心细的女生,她开学第一日,忙东忙西的整理却见那个叫赵水光的女生坐在门口不急不忙地发短信,那时她就想到底是在本市读大学的,就是拽,肯定是个不能吃苦的大小姐。
但十八岁的少女谁有那么多的心思,一起去了浴室,两人哈哈一笑,她倒也觉得这女生原来也挺可爱的。
后来的相处,大家熟起来,赵水光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的带了吃的回来一起分,开学的几个月,许莹她们吃赵妈妈做的菜比吃自己妈妈做的机会还多,忆起之前自己的想法有点汗颜。
宿舍里,一开始,赵水光会说:“许莹,还吃杏仁啊?”一袋坚果就伸到自己面前,许莹一开始不好意思吃人家太多,都是赵水光劝她吃。后来变成,许莹说:“赵水光,我饿了,你那袋杏仁呢?”老脸皮厚了。反之,赵水光也会说:“许莹你那包薯片给我吃吃。”
如果有什么不好,就是赵水光太懒了,拿她的东西没问题,就是一定要帮她放回原处,不然肯定会叽叽咕咕说个老半天,衣服什么的也是全回家洗。
就是这样的相处,她们心里才对她的隐瞒有所芥蒂,大家都那么熟了,不是吗?
但将心比心,许莹想,换了自己,这样的情况也是不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吧。
一宿舍的人都把板凳搬一起,赵水光只好从高中毕业的暑假和谈书墨在一起到现在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下,其实她是很不好意思提起这种事的,但也是没有办法了。
讲完之后,杨杨一把握住赵水光的手说:“小光同学,您太有财了,俺们以后跟您混了。”
赵水光看看彭晓晓也是一脸的激动,真的是没话说了,反正她不是正常人,她们一个宿舍的也不是正常人,赵水光同志深深地相信这一点。
赵水光在多年后还会想起这样的早晨,以及那时洒入宿舍里的清新的晨光。
谈书墨陪院领导做接待访问,送走了来客,路过体育馆,不经意一瞧,正好那孩子在里面上体育课选修课,一排人站那打太极。
他想起上次,赵水光上完体育课到他办公室玩,躺沙发上直锤腿,抱怨说:“早知道不选太极了,和你说,这老师太狠了,一开头就跑个4圈的,还要做蛙跳!看看,我都快被他训练成史瓦辛格了!全是肌肉!”
他早就知道长跑是这孩子的硬伤,看她在那又锤又打的,不禁莞尔,丢了笔说:“哪儿是肌肉,我瞧瞧”走到她面前做势要掀她衣服,赵水光吓得赶紧跳起来说:“谈老师,来来,我给你比划下。”她双脚站开说:“画个大西瓜”,在空中画了个圆,又念念有词:“一半给你”一手在空中垂直切下来一半推到左边,又说:“一半给我。”还没做完就嚷:“臭死了,我去洗澡了!”像只小仓鼠一样蹿出门去。
谈书墨靠在沙发上捂着脸低笑,这孩子又害怕,还又要不做得那么刻意,怕伤他自尊吗?真是太逗了。
都是很早前的事了,谈书墨现在想起来,还是心里满满的笑意,他站在远处,眯着眼,看着那孩子有模有样地在空中划了个大西瓜,他嘴角不由爬上笑容,现在可是比当时做得好多了。
 “就是这孩子吗?”谈书墨敛了笑容回身,看到胖胖的院长站在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体育馆里的他原先看的地方,谈书墨颔首喊了声:“钱老”,钱院长是他很熟悉的长辈,私下时,他都是喊他:“钱老”。
钱院长五十多岁,能在院里做到这个位置,到底是有点本事的,见过的风浪多了,自然有气定神闲的大气。
钱院长北上求学的时候,被谈书墨爷爷谈忠骐收留,能拜在谈忠骐那样的文坛泰斗门下,钱院长是一辈子都记得这样的知遇之恩的。
后来得知谈书墨居然是谈忠骐老人家的二孙,钱院长恨不得就在谈书墨身上努力提拔,涌泉相报,却没料到谈书墨这样有傲骨,课题申报,论文研究,一丝一毫都亲力亲为,不带一点猫腻,他不由感慨到底是出生世家,果然有其祖父其父之风。
钱院长也就不着急,这样的人才能吸纳进他们院,功成名就是早晚的事情,果然,谈书墨的经济论文接二连三地在海外发表,钱院长私下也知道谈书墨在业界做咨询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直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可没想,这样的天之骄子居然会传出这等谣言,钱院长本是不信,可他是过来人,远远地看平时那样炽热的眼神,他心下一惊。
钱院长:“小墨,你也算是我看到大的,最近有些传言不大讨好啊。”
谈书墨清淡的眸子一如既往:“钱老,我有分寸。”微微笑了下:“学校没有规定不许老师和学生在一起吧?”
钱院长“咳”了下,看看年轻人运筹帷幄的脸庞,说:“谈老师,我也是过来人,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好的前途,无端端为人提供话柄。”
谈书墨连眼都没眨,说得毫不犹豫:“钱老,您说的我懂,我只是做了一个常人该做的选择,如果真如你所说,也只能说明大家看中的不是学问而是我谈书墨的私事,不如及早抽身。”想想还说:“钱老,谢谢你,我分得清什么是最值得珍惜的。”
谈书墨一开始并没想过一直当老师,但舍不得赵水光这孩子,他本就是倨傲的人,哪有什么好怕的,今日的局面也在他预料当中,要真当不成老师,凭他谈书墨的经历,还真不愁找不到地方去。
钱院长看他这样镇定,很是头疼,最棘手的就是遇着这种荣辱不惊的人,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拍拍他肩,赶紧说:“小墨啊,我也不是那意思,可对方只是个孩子,值得吗?”
钱院长那个年代是父母之命的婚姻,有个娴熟的妻子,谈不上多爱,但人生嘛,不就是过日子,男人有了稳定的家庭,让人觉得是个有是个责任心的人,事业上也会蒸蒸日上,他实在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爱来爱去的,他本以为谈书墨是拎得清的人,没想到也会这样,他本想说那样的小女娃懂什么?听完谈书墨的话,自是明白她在谈书墨心中分量不轻,转了话锋。
谈书墨侧了身子,手插在兜里,看着不远处的赵水光闭了眼睛在做练习,馆内嘈杂的练习声仿佛都远了,阳光透过馆顶的天窗落下来,她的手不停得划着手势,光线就斑驳地洒在她的柔软的发上,舞动的手上,细嫩的脸上,让她看上去一身都暖烘烘的,一下子就让他的心里温暖的幸福涨涨的要漫出来了。
谈书墨闭了闭眼说:“钱老,您是文学界的老前辈了,记不记得诗人聂鲁达说过‘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他指指远处的那点:“那孩子就像北方的树干,清晰,勇敢,坚强”
很多人都问过他为什么会谈如此年少的恋爱,他只是笑笑。
他谈书墨儿时随家人在北京长大,后到英国求学,回来在江南工作,二十八载走南闯北,见过的市面,历经的风浪都可以出书了,对于女人他见得多了,甚少在意背景长相的,对他来说只要和得来就好,但他一向聪明,对人对事太容易看得透彻。和同类的人谈恋爱,他太过疲惫,功于心计的人有一个就好。当然他也不是老牛吃嫩草的,要真喜欢年轻的他早就选择了。
赵水光比同龄人机敏很多,一开始像南方的树叶,摇头摆尾地在那里,春意盎然。接近了,才触到了青涩的枝干,她其实是个极其易感的孩子却坚强地带着一地的回忆笑着。和她在一起后,他一节节顺枝节摸上去,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他窝心,她喜欢的时候就手舞足蹈地表达她的欢喜,不喜欢的就默默地坐着,为免伤人她也不多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久违的真诚。
喜欢上一个人,总有撞入心扉的那一瞬,他看着她,突然就想起儿时爷爷带他坐火车去天津,那日一路寒冬,却见坚挺枝桠笔直地掠过车窗,让他充满莫名的感动。
人年龄越大越容易隐藏自己,学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学会不喜欢的事也要逼自己去做,慢慢所有的行为都变成自然而然的了,有的时候还为自己耍的小心计沾沾自喜,尔后,再看到这样执着的人反倒认为别人的不正常的,忘了自己曾经年轻过。
到底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他从来没有去衡量过,他有自己的坚持,对赵水光的事,他绝不放手。
谈书墨挺直身子,依然盯着远处的她,开口:“没有值不值得,对她,我甘之如饴!”
钱院长不再多言,叹了口气,背了手走远了。
谈书墨靠在树上,勾嘴角,想,赵水光啊,赵水光,为了你,我可是把一辈子肉麻的话都给说尽了!
下午是谈书墨的课,赵水光走进教室很想骂“靠”,平时不大拥挤的阶梯教室,居然坐满了人,杨杨朝她挤挤眼睛,说:“知道啦,谈优质的魅力,你们的绯闻可是比禽流感传得还快!”才说完就被许莹掐了一下:“什么绯闻,会不会说话啊。”
赵水光笑笑摇了摇头,在众人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找了位置坐下。
谈书墨这学期教国贸的金融学,准时到场,对那么多人视而不见,照讲他的课,末了说:“过两周期末考,从开学到第九章的内容,四十道选择,五道大题,有问题周四到办公室找我。”收书走人。
顿时,教室里怨声载道,谈书墨出题是出了名的,没人敢让他划重点,没人敢讨价还价。
赵水光她们收了书出去,走在后面,听旁边的女生说:“那个就是一班的赵水光。”
赵水光面无表情地和宿舍人从那两人身边擦身而过,她都觉得自己快被练出来金刚不坏之身了!只是郁闷地想,这样的日子还是来了。
后面的女生讲了句:“啊,也不怎么样啊。”
许莹听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人一眼,杨杨和彭晓晓也就差没把眼白给飞出去了。
许莹看看赵水光,她正拿了手机看短信,一脸的波澜不惊,但烦躁地按着键盘的小动作显然出卖了她,许莹不懂为什么,这群女人老是以貌取人,在她看来,有的女生很漂亮却成不了美女,因为没有美女的气质。有的女生不是很漂亮,但却有独特的气质,绝对称得上美女。
赵水光属于后者。
前边一排的女生也正好在说赵水光:“那谈书墨的女朋友考试是不烦啦,肯定一百啦!”
许莹是真生气了,凉凉地说:“有些人自己考不好,还要找烂借口。”前边的女生受了惊吓地回头。
赵水光拉了拉许莹,她不是不在乎人家说什么,自己都恨不得冲上去抽几巴掌了,但嘴是长在人身上的,她越在乎,越有人说。
她考不好,有人说谈书墨怎么有这样的女朋友,她考好了,有人说谈书墨放水。
谁规定老师家的子女学习就一定要好的,你爷爷的,气死她了!这个周末又别想玩了,为了谈书墨,她还是乖乖泡图书馆吧。
 赵水光出了校门,和宿舍人话别,在一票人的瞪大眼珠子下,上了谈书墨的530LI
谈书墨边开车边问她:“刚才怎么答应让我过来接?”
谈书墨来接赵水光去医院挂水,他一向都是在校外一段距离的等她的,放了课,发了短信:校门口等你。
以为她要反驳的,她居然回:好。他就真在这等了。
赵水光把书扔到车后,说:“我坐你车子会有人讲,不坐你车子还是有人讲,还不如省点劲少走几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他设计的。
谈书墨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靠车窗,支着头低笑起来,赵水光懊恼极了,给了他一记冰糖肘子,被谈书墨抓了手肘,他挑了眼问:“生气了?”
赵水光拿回自己的肘子,看看他盯着前方开车,叹口气说:“没有啦,谁有功夫老念叨别人的事那么久,今天我早料到了。没事!”
又不是演偶像剧,傻了才有人来找她谈判,再说地球这么大,除了亲人和一票朋友外,谁会真的关心你那么久,要八卦就八卦去吧。开玩笑,她赵水光才不会为了这点挫折,就错失美好的他!
她想到了什么问:“你没有什么事吧?”谈书墨侧头,撩起笑说:“我能有什么事。”
这孩子,居然还担心他,他还能有什么事。
谈书墨是能料想到这孩子吃的苦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他的老师,他是不能为她讲什么的,有些东西她要自己面对!他能做的只有从旁提点。
这对她来说也是种锻炼,他愿意看放手看她去尝试,还好,她也能应付。 
盯着他俊逸的侧脸线条,赵水光微笑说:“至少我现在在光天化日之下坐上你的车,以后还可以直接去你办公室找你,有空你可以陪我坐一起吃中饭,你有时间也可以在校园里散步,这就够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她明白这的道理。她懂,其实,她已拥有了很多。
谈书墨瞥见她的满足笑颜,停车,靠边。
他从来没在国内上过大学,不是很了解正常的大学情侣都做些什么,今日才明白她原来很是向往那样的生活,却一直为了两人考虑,只字不提。
原来,平凡的恋爱琐事在她已是极奢侈的事。
他的心中不由得充满怜惜,伸出手去,捧住她的脸,滚烫的指尖细腻地摩擦她的柔软的脸颊,指下的肌肤泛开一圈红晕,他轻柔地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赵水光只见他眼里星星点点的光华,亮得她的心怦怦直跳,脸红得要喷出火来,瞪着他好看的唇角凑近,冰冰凉凉的贴到她额上,那一刻,她只觉得额上想被人烙了印一样的滚烫。
周围的车子飞快地擦过,街道上的路人川流不息,反光的茶色玻璃里,他的性感的薄唇纯洁地印上她的额心。
在夕阳的微红的脸里,银色的车身泛出金光闪闪的幸福感。


28. 漫步雨中路

几个礼拜后,虽然有人会在闲暇之余拿赵水光的八卦磕牙,但大家看着两人稳定的生活到最后也没什么好讲的了。
就如赵水光对宿舍人所说:“又不是暗恋我,谁管我那么多啊。”
快七月的时候,大家进入期末考备战的阶段,个个都忙得团团转,图书馆天天需要排队等入场,谁还有空去管闲事。
七月,天热得快烧起来,赵水光正躺床上吹着电风扇复习,收到谈书墨的短信问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饭,她突然想起她说过:“以后有空你可以陪我坐一起吃中饭”。 
赵水光不像彭晓晓那么好命,彭晓晓到了夏天也是宅在宿舍里,连和男朋友去食堂吃饭都不愿意,可人家男朋友真是二十四孝,但凡彭晓晓不下楼吃饭,她男朋友都去后街买了盖浇饭,送到阳台楼下,彭晓晓就扔根粗绳下去,她男朋友把塑料袋用绳系好,彭晓晓只要抬抬指头,就有得饭吃了,这招可是把其它三人羡慕的咬牙切齿,杨扬每次都在彭晓晓埋头吃饭的时候损她:“晓晓同志,我算明白了,你交个男朋友就是为了有人送饭!”赵水光说:“彭彭,你再这样带头下去,就看中午的时候,各大宿舍的窗户喳喳全抛出条绳子出去,不知道以为飞虎队行动了!”
谈书墨发了短信来:下来吧,带你去吃汤包。
赵水光来了精神,学校附近的汤包馆可有名了,那是她的最爱,她经常在谈书墨面前念叨说今天去吃这家的汤包,赶紧穿了鞋“噼噼啪啪”下楼,走到一楼的时候,又看到有个怨男在给女朋友送饭,学校是不允许男生进女生宿舍的,为了安全考量,宿舍一楼周围全封了铁栅栏,那个男生就把饭盒从栅栏地下递给女生,堪比监狱探监。赵水光一下子忍不住“噗哧”下笑出来,惹得人家回头瞪她一眼。估计是大一的情侣,那女生就抱着盒子顶着大太阳和男朋友聊天说笑,连饭都忘记吃了。
恋爱的人看着别的情侣做的事往往都会想方设法往自己身上按,赵水光想着如果谈书墨做这种是何等状态,出了门,看见那人一身清爽地背着宿舍门口的大树站着,笑着快步走向他。
汤包店里有空调,但也不是特别的凉爽,吃饭的高峰期,人实在太多了,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早把冷气送跑了。
谈书墨看着塑料板上的餐牌,问:“要吃什么?”
赵水光突然有点晃神,她来过这家餐馆很多次,听过太多对情侣站在餐牌下问:“要吃什么?”,但从来都没想过谈书墨也会站在这里。听见他随意地问这么一句,她突然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在心里清晰起来,莫名的激动。原来他是懂得,没有开车,没有去高档的餐厅。,他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两人像对平凡的大学情侣,一路闲聊,缓缓地步行过来这家大学生们颇为喜爱的餐馆。
赵水光说:“随便。”
谈书墨挑眉:“有随便这道菜吗?”
赵水光只好说:“那鸭血粉丝汤和汤包。”
谈书墨点了单,看赵水光跟他屁股后面直转,敲了她脑袋说:“去找个位置啊。”
赵水光好不容易挤了位置,做下来,拿纸巾擦了桌子,看谈书墨拿了小票站在窗口排队。修长的手指抓着墨绿的托盘,那么恶俗的颜色被他一拿倒不觉得难看了,侧脸像炭笔勾出来似的挺拔线条,清冷的眉眼看着前方,像在找什么一样侧了头看着圈,眸光刚好和她的撞上,温润如玉地笑了。
赵水光还是跑了过去,站谈书墨旁边,谈书墨勾嘴笑:“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占位吗?”
赵水光说:“我跟旁边的女生说了让她帮忙看下,没事。”
补充了句:“你一个人多无聊啊。”后来想想谈书墨是觉得无聊的人吗?唉,无聊的人是她行了吧。
站在谈书墨身边和他说话,都是生活中很琐碎的事,点点滴滴地讲出来,加上她的搞笑想法,他好笑的时候会低了头去看她,眼里是星星碎碎的光,两人边说边随着队伍的缩短向前移动。
轮到两人拿餐了,赵水光喊:“师傅,不要鸭血。”谈书墨说:“谢谢,不要鸭血,不要鸭肠,不要鸭肝。”
赵水光偏头问:“那你吃什么?”谈水墨说的很是认真:“汤和粉丝。”
某人拿到餐碗,果然是一大坨的粉丝!
两人坐定,赵水光拿了勺子喝汤,被一无影掌拍了一下,就听许莹的声音:“算是给我逮着了!”赵水光一口汤呛鼻子里了。
话说,许莹今日去图书馆自习,叫上老乡一起吃中饭,进了门就看见赵水光那贼人的脸,赶紧跑去打招呼。
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给赵水光纸巾,许莹还想说哪个男人的手那么好看呢,沿了手看上去,不由大骇,那张三分性感,七分冷傲的脸正是谈书墨,许莹傻了眼,没想到这两人会来这地儿,赶紧弱弱地喊:“谈老师”,谈书墨点了点头,正好旁边的人拿了拖盘站起来,他浅笑:“一起坐吧。”
许莹哪敢不从,拿了餐后,赶紧拖了老乡入座,她那老乡也是久闻谈书墨的大名,这样的事正是求之不得。
赵水光拣了汤包给她们,许莹本是坐早赵水光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盯着自己的粉丝吃,暗暗观察两人,发现谈书墨会把辣椒酱推到赵水光跟前,赵水光掀了盖子就加进汤里。她和赵水光吃了那么久的饭,今日才发现这人真的是很能吃辣。她又看到谈书墨把自己碗里的鸭肠挑到赵水光碗里,赵水光连眼都不眨地吃了,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做着这样的事却像是再自然不过了。
许莹看谈书墨褪了层光圈似的,对他的印象似乎也不光是讲台上那个冷漠的老师了,胆子也大起来,问:“谈老师,你碗里怎么只有粉丝?”
赵水光咬了口汤包,乌里乌拉说:“这人挑食,不吃肝脏类的!”
谈书墨拧开矿泉水瓶说:“赵水光,你以后胡萝卜自己吃。”
赵水光赶紧住嘴,天知道她最讨厌吃胡萝卜,每次有他都是挑出来给他吃,谈书墨有一日总算爆发,无奈地说:“赵水光,你什么时候那么听话,我说我不讨厌吃胡萝卜,没说我喜欢吃。”
两个人在一起有时能记住的不仅仅是彼此说的话,做的事。
从此,赵水光一吃到菜里有胡萝卜总能突然想起谈书墨来。
原来我记住的要比想象中的多很多。
许莹看见两人斗嘴,真是奇了,对谈书墨的印象也像点常人了,冒了胆子问:“谈老师是怎么认识小光的?”她虽然是听过赵水光的解释,但那时笼统的,又加上赵水光害羞,细节都没说。
谈书墨仰头喝了口水,看着埋头装吃,耳朵都红了都某人,撩起笑容,说:“我是她高中老师。”
许莹和她老乡对望一眼,差点以为幻听了,这两人还有此等渊源,许莹在桌下偷偷掐了赵水光大腿一把,赵水光“啊”地一叫,瞥见谈书墨嘴角意味深远的笑,恶狠狠的瞪了他眼,那人却笑得更加开心。
许莹平复了下她幼小的心问:“那你们高中就在一起拉?”
问完之后,觉得自己特三八,但就是管不住嘴巴,她好奇死了,想想以谈书墨的性子估计是不会答她的。
谈书墨居然浅浅的笑着说:“不是。”
许莹恨不得让他全讲了算了,可还是没那胆子,只好和她转到其它话题上。
赵水光虽然住嘴,努力吃但所有东西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以前和希望在一起的时候,朋友全是认识的,无从对比,但赵水光也和女性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吃过饭,大多男生都会觉得不自在,而且女生的问话大多没有逻辑,男性最后要不就是找借口落荒而逃,要不就是招架不住面有难色。
但谈书墨自始至终哦没有一丝不耐,也不殷情,他就坐那静静的听着,餐馆的声音太吵了,他偶尔会弓了身子近一点听清楚,然后挂着浅浅的笑着回答。
这让赵水光很是感动,一个男人尊重你,同样他也会尊重你的朋友。
赵水光和谈书墨吃完先走,出门的时候居然下起雨来,去隔壁的超市买了雨伞。撑开透明雨伞,两人并肩走入雨幕中。
不一会儿,赵水光手机震,打开一看是许莹的留言:亲爱的,鉴定完毕,好男人是也,PS:您老看人家的目光可是那个赤裸裸的真情啊。赵水光红了脸,咕噜着这许莹不得好了,合上手机。
谈书墨看她咕噜问:“怎么了?”
赵水光抬头说:“没事。”
快走到学校,眼见两个女生拼命的往前走,走了离他们五步,貌似不经意地回头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又凑一块,赵水光暗想失策啊,失策,早知道买把大黑伞统统遮住。
谈书墨瞥见她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的样子,不尽莞尔。
夏日的雨,“噼噼啪啪”地打在伞上,空气里有点潮湿的土壤气息,学校的食堂,大锅炉里冒出袅袅炊烟,谈书墨伸出温润的手臂揽住赵水光的肩膀,光洁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她正正好就窝在他的臂弯里,一个美好的弧度密密地揽住她的心。
踩过雨坑,谈书墨问赵水光:“暑假准备做什么?”
赵水光说:“玩呗。”想起去年他去英国害她伤心那么久,赶紧说:“你又要去开会吗?”
谈书墨说:“可能,但不会很长,准备回家一趟”想想,却状似随口地问:“想去北京玩吗?”
赵水光想也没想说:“想啊。”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谈书墨握伞柄的手指收紧,淡淡说:“可以去北京玩玩顺便到我家坐坐。”
赵水光吃了一惊,脚“啪嗒”下踩进水洼里,瞬间,溅得两人裤上都是泥点,她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作势要蹲下去擦,他叹了口气,扶住她,把伞柄塞进她手里,自己弯下腰去,一手托起她的裤脚,一手轻轻地把污点抹去。
赵水光很是不好意思,这现在虽然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在学校里,他是位教授,给人看见总归要说闲话的,挣开他说:“没事,我不要,我是让你擦的。”
谈书墨知道她的尴尬,立起身来,淡淡地把纸收进兜,接回伞柄,两人一时无语,只听得雨点撞击伞面的声音。
赵水光心里发慌说:“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没想好,我也想陪陪我妈,可能上点课。”
她说的是实话,她需要好好想想,谈书墨说“去北京玩玩顺便到我家坐坐”,骗鬼啊,是去我家坐坐顺便到北京玩玩吧!
谈书墨侧身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还是把她揽回去,说:“没关系的。”
是他操之过急了,他谈书墨什么时候也会那么急进呢,没事,慢慢来吧。
伞外,是一片雨幕,枝头粉白的花瓣被打落下来,打着旋坠落,但它们藤蔓却仿佛是蔓延向上的,雨点打在花枝簇拥的绿眼睫上,发出灼眼的新绿。
正所谓,伞外一世界,伞内一世界。
很快,放了暑假,谈书墨留了几天,还是飞回北京,赵水光每天和他打电话,发短信的时间仿佛就是一天标志性的事情,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的颓废,想找点事做做。可惜还没等赵水光想好,事情就来了,赵妈妈打电话来:“丫头,现在快打车到人民医院来,你外婆今早突然中风了。”


29. 仲夏之夜

赵水光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推开门,阿姨,还有表妹晨晨全在那了,赵妈妈回头看见是她,喊了句:“丫头”,眼眶泛红。
赵妈妈向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鲜少在自己女儿面前如此脆弱过。赵水光见这样也慌了,逼着自己走上前,看见她家老太太全身插面管子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也是黄得吓人。
赵水光有点不相信,上个月还在老太太家吃的饭,嚷着:“还是外婆烧得糖醋排骨最好吃,下次要吃外婆烧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帮她盛饭,边说:“好,好”。没想到,再无机会。
上个月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姨轻声说:“妈,大丫头来了。”赵水光赶紧靠到病床前,喊:“外婆”声音还未出口已经沙哑。
赵水光突然想起外婆以前总会说:“以后要是走不动了怎么办?”
当是她还拍了胸脯说:“操心什么啊,有我们呢。”
那个时候,她从来都没想过老太太会真的有站不起来的一天,原来这样的事,老太太却是在天天担心着害怕发生的。
小学的时候,赵水光大部分时间都和老太太住在一起,每日放学老太太都会在校门口等着接她,她还在路上闹中要吃冰棍,但老太太都说太脏了,不让吃,她就赖皮说不走了,虽然老太太也会生气,但总能有几次成功的。
赵水光看着老太太脸上深刻的纹路,干枯的皮肤,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她还能想起老太太背着手出去打牌的精悍身影,她还能记得儿时老太太给她说的故事,她还能忆起在放学路上老太太的手握着她的小手温暖,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当如今的。
赵水光握着老太太干枯褶皱的手,就快落下泪来,突然很后悔自己没有发现,突然很后悔自己有那么长时间没有握着老太太的手出去走过。
老太太过了七十后就不再跑远了,常笑着说:“这十年,我都快记不得新街口是怎么走了。”现在再想来这话,辛酸的令人落泪。
大家都会说:‘人都是犯贱的,失去了才会珍惜’,原来,说的永远都没有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来的凶猛。
只有真正发生了,你才会去后悔,而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赵妈妈上前,拉开赵水光,说:“医生说过了今晚危险期就好”赵水光抬头,原来是有希望的:“真的,就能好起来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对她妈妈的话坚信不疑。
赵妈妈正色说:“小光,你外婆年纪都那么大了,不可能指望像以前那样了,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赵水光一直以为外婆醒过来还会像以前一样,背着手精悍得去打牌,说话。现在想来八十多岁的老人倒下了,又怎么可能像年轻人一样有如此强的恢复力了,她突然觉得“生命很脆弱”这句话远比书上写的残忍。
赵妈妈看她失望难过的样子,说:“今天晚我守夜,回家帮我拿点换洗的东西,这是条子,你爸爸下班后就过来。 别想了,先把这关过掉。”
赵水光接了条子,往外走,出了医院,正午的阳光辣得人眼疼痛无比,进门和出门这短短的时间,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她突然想打个电话给谈书墨,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可能就会在电话里哭出来。
回到家,赵水光很快地收好东西,检查了几遍,往医院赶。
晚上的时候,赵妈妈和赵爸爸都在医院守夜,赵水光坐在电视前,不停的换台,还是赶不走心中的恐慌,气氛压抑地让人尖叫,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害怕家里的电话响起来,意味着不好的消息。
结果家里的电话没响,她的手机响起来,赵水光飞快地奔回房间,看到那人的名字,二话不说接了起来,“喂”的一声突然觉得自己一天的紧绷,心中所有的恐惧在这轻轻一声中流泻掉了。
那人低笑:“在干吗?”性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像轻喃在耳边。
赵水光拿了手机走到客厅说:“没事,没干什么。”窝在沙发里,没力气说什么。
谈书墨顿了半天,他的直觉告诉他,赵水光每次的“没事”绝对是“有事”,平时她都是叽叽喳喳说今天看了什么电影,吃了什么好吃的。
半晌,赵水光轻轻的说:“我外婆住院了。”
谈书墨本事靠在北京家里的阳台上,听见,捏紧了手机,站直了身子问:“是什么病?”
赵水光说:“不清楚,妈妈说是脑梗,就是常说的中风。”
谈书墨接着问:“现在怎么样了?”
赵水光调高点空调的温度说:“在观察,会好的,没事,不用担心。”与其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谈书墨眯起眼睛,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市高楼,他仔细听着她的每一个字,每一次呼吸,、想象着那孩子说这话是是何种神态,有着何样的姿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有点无力,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就在她的身边。
赵水光努力想想,说:“你那怎么样?现在在家吗?”
谈书墨都一一应了,两人稀稀拉拉讲了些什么,其实都不记得了,赵水光说:“我要睡了,晚安。”
谈书墨说:“晚安”末了,很是认真的说:“不管有什么结果,打给我。”
赵水光“恩”了一声挂了电话。
其实就算挂了电话,她也是睡不着的,但她知道他明早也是有北京的那边工作要做的,何必拉着他,再说讲些什么她都不知道,一门心思全在电话上。
后来,迷迷糊糊地,赵水光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赵水光跳起来接的,赵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语气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丫头,医生说你外婆情况好多了,别担心了,你爸爸马上就回家了。”
赵水光这才揉了眼睛,抱了被子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来,看看时间,想想还是发了短信过去:“外婆情况稳定了,不用担心,谢谢。”
才发了过去不到一分钟,手机就震起来,赵水光奇怪,一看那号码,接了,问:“你还没睡?”
谈书墨的声音依旧平稳:“没,在查点资料,医生怎么说?”
赵水光一五一十地把她老妈的话汇报出来,他居然认真地听了,赵水光看看时间,快6点,
明白那人哪是真的要查资料,暖暖的东西蔓延在心中,她轻轻说:“谈老师,谢谢。”
谈书墨淡淡地说:“赵水光,你的家人以后也会是我的家人。家人是不需要说谢的。”
赵水光一时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人生十九载,从来都没人对她这么说的。
谈书墨柔了声音:“我订了下周的机票,回来后,想来看看你外婆。”
赵水光还沉浸在彻底的震撼中,想都没想答:“好”
谈书墨哄她:“快,现在睡觉吧。”声音里有低低的笑意。
她点头“恩”地一声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死活也睡不着,突然间“啊”了一下,他说要来看她外婆,看她外婆?只是来“看看”?啊。这是什么事啊!
过了几日,赵水光把这话和希妙说了,希妙那时在涂指甲油,听了就画歪了,摔了涂抹棒,抓了电话说:“亲爱的,你行啊,都见家长了!”
赵水光莫名其妙说:“什么见家长,他只是来看看我外婆。”
希妙笑得她头皮发麻说:“少来了,你妈现在请假天天在医院里,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妈碰不着他”阴恻恻地笑说:“小光啊,现在见家长都是从见女方的开始的,听姐姐的,没错。”
赵水光和希妙争了几句,挂了电话,觉得自己真是大难临头了,嘴上她是说不信,其实她真是太相信谈书墨是那种人了。
为了不让她老妈吓出心脏病来,赵水光同志决定先给她妈打个预防针。
赵水光最近也一直在医院忙活,撑着她外婆早上情况好点,她妈妈貌似心情舒畅,她开口:“妈,我有件事和你说。”
赵妈妈正在忙着收拾这几日客人送的花和礼品,说:“什么事啊?”
赵水光看赵妈妈忙活的手,缩了缩头:“先说好,你不能打我,也不能骂我。”
赵妈妈一听就把手上的东西全放下了,坐到隔壁的空床上,看着女儿心神不宁的样子,非常不妙,急了说:“是什么是啊,你快说啊。”
赵水光这才扭扭捏捏地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赵妈妈一口气才缓过来,大叹一声:“哦哟,我还以为有什么事了,吓死我了。”
赵水光摸不着头问:“你以为有什么事啊?
过了很久,赵水光和希妙说起这事,希妙笑得都站不稳,说:“你妈不是以为你怀孕了吧!”
赵水光打她,想起她妈当时的表情,真觉得很有可能。
赵妈妈换了个姿势,摆摆手说:“没事,那男生是谁啊?我还见过?”
赵水光到了这步真是难以启齿了,还是硬着头皮说:“不是哪个男生,你见过的,我们高中时的英语老师。”赵水光赶紧加了句:“你当时还说他帅呢,说这种人怎么会到我们学校当老师的那个。”
赵妈妈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直说:“难怪,难怪。”才说了一半,自觉不对,拧了赵水光耳朵一把:“你要死啊,高中居然给我搞师生恋!”
赵水光冤死了,搓了耳朵说:“没有,没有,是毕了业才在一起的。”
赵妈妈这才罢手,站起来说:“就说你那时老不对劲”继续收拾,想到了什么,说:“你那老师大你不少吧?你没给人家添什么麻烦吧。”
赵水光真是气死了,哪有当妈的这么说的,但她又不能不低头,说:“没有,怎么可能”看看她妈的凶狠眼神,赶紧收回话,说:“真的没有,但他说想过来看我外婆。”
过会,病房里传出一阵暴骂:“这小孩真不懂事,哪有第一次就让人来病房见面的,你说说你……”


30. 双边会晤

谈书墨是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吱嘎”一声推开病房半遮的门走进来的。
当时,照顾外婆的护工去吃饭了,赵水光正和赵妈妈拿了毛巾,帮外婆翻身擦身体。
老人家的身子水肿得厉害,赵水光知道自己不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做得尤其小心翼翼,却还是让外婆大喘了几口粗气。
和一个人相处久了,连脚步声都是清晰的。听到走廊上的脚步时,赵水光已经紧张得心快跳出来,
她抬了头看那人推了门进来,映着寂静的走廊笑得唇红齿白,许久不见的脸庞似乎更加清俊,他抬了步子上来,走到赵水光旁边,翻了考究的棉麻长衫袖子,说了句:“我来吧。”修长的双手就接了外婆的半边胳膊。
赵水光愣了,赵妈妈也愣了,赵妈妈先反应过来,忙说:“这怎么行……”,谈书墨抬头笑笑,手却是不带松懈,也不说什么。
赵水光上去帮忙,低了眼瞄他,看着他细心地帮外婆调整姿势,看到老人大腿上大片的红肿,连眉头都没皱,手上的动作却极轻柔,卷翘柔软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密密的阴影,这样的一瞬间,突然就让赵水光觉得这辈子,无论活到多老,无论走到何处,无论再遇见什么样的人,这一刻是永远都忘不掉了。
心里的震撼一时都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一见到,你的心就可以立即安稳下来,除了父母,竟有人可以如此放心依赖。
三人各怀心事地忙活着,病房内十分安静,擦完身,自己身上也是出了层薄汗,谈书墨把病床调回原来的位置,这才太抬头,喊了句:“赵妈妈”,赵水光被母亲使唤着去洗水果,听了这声,一阵恶寒,回头盯着谈书墨直瞧,这人是不是被哪个给穿越过来了吧!
看到谈书墨警告的眼色飞过来,这才颠巴着去洗水果。
赵妈妈是笑得合不弄嘴,忙说:“快坐,快坐。”
等赵水光回来,这两人居然聊上了,亏她洗水果时担惊受怕,洗出一身冷汗。
聊了会,赵妈妈见外婆睡完午觉,有点清醒的样子,就凑到外婆耳边大声说:“妈,这是丫头的男朋友。”
外婆病后,伤到了大脑神经,说话很是吃力,和小孩子一样,要努力听才听得懂,连说话的内容都像个小孩,有的东西能记得,有的记不得,她会成天嚷嚷自己的存折藏哪了,好好的说家里有小偷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大家都好言好语地哄着。
外婆有一日还突然对赵水光说:“不要老吃肉,要吃蔬菜。”赵水光莫名其妙,但还是连连说好,过了一分钟,外婆又说:“要多吃肉,不许减肥。”赵水光又心酸又好笑,她真是从没想过外婆会变成这样的。
外婆睁了眼,看了谈书墨一眼。屋里乌拉地说了一通,赵水光怕外婆又讲些不知所云的,谈书墨这样的性子,肯定要不耐的,赶紧和外婆介绍:“外婆,他就是特地来看看你。”
谈书墨却站起身来,接了话说:“外婆,你好,我是谈书墨,您别急,慢慢说,我听着。”
就站到床边,弯了腰,倾了身子,耳朵凑到外婆嘴边。赵水光的角度看见他墨色的浓密黑发轻轻点着,谈书墨听了会,大声回外婆的话,赵水光站得不是很近。听不到她外婆到底问了什么。努力凑上去,只听谈书墨说:“好”“恩”“放心”种种的话,赵妈妈边切水果。边用眼睛瞄瞄。
八月下旬,天气开始凉爽,微风伴着夏末特有的清甜花香徐徐吹来,他俯着身子,侧着头耐性倾听,阳光照进的室内,尽让她忘了上月酷暑的炎热,只觉得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如同被早春的晨光包围,安谧,柔和,却给人以力量。
空气里飘荡着浮尘的小小颗粒,她在想到底是哪一瞬,从他轻柔地翻身开始,还是他喊她的外婆“外婆”开始,还是他弯下腰时开始,不,不,或许是更早的那一刻,他挑了眉眼喊她“赵水光”,她在楼梯上撞上他的唇,他已经住进了她心里。再回头,呵,原来他们已经一起走了那么长的路!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美好就散在温湿的空气中,如那点点的浮尘,化成她记忆里最美丽的那一景。
谈书墨起身告辞,低了头,大声和外婆说:“外婆,您好好休息,我以后再来看你。”
赵水光凑过去说:“外婆,别担心,我们很好的。”
外婆咕里咕噜说了一句,赵水光脸瞬间红了,斜了眼睛看那人,他嘴角早已心情大好地勾起,眼中有坏坏的笑意睇了她眼,她脑羞成怒,一肘子夯过去。
外婆说:“这丫头还让我放心,你找了个好人家,要好好听人话,那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怎么行!”
赵妈妈说:“不坐了”,谈书墨说:“不客气,不了。”拿了电解式氧吧说:“这是给外婆的,还有着几位是江浙这带专治这类老人病的专家,赵妈妈有空可以打个电话咨询下。”
赵妈妈是真的需要这样的帮助,不便推辞,收下条子说:“小谈,真是谢谢,麻烦你了。”
赵水光看谈书墨听她妈说“小谈”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爽。
谈书墨不卑不亢说:“没关系,都是找朋友帮的忙。”这时,他手机响起来,他说:“不好意思”,拿了手机,走到旁边,赵水光听到他低声喊了句“妈”,诧异地抬头看他眼。
过了会,谈书墨按了手机,走回来说:“赵妈妈,不好意思,我母亲正好在上海出差,过来南京,想邀你们一起吃顿便饭,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赵水光脸都要绿了,你行啊,这人怎么还有这招啊,赵妈妈却笑笑说:“怎么不方便,方便啊,但我们要先回家一趟,……”
还没说完,谈书墨就说:“不要紧,我送你们回去,到时再来接。”
赵妈妈和小光风风火火回了家,把家里的名烟好茶全拿出来,赵水光咕噜:“他有烟!”
赵妈妈说:“你这孩子,懂什么,第一次见面不能失礼,你快去换衣服,暑假才帮你买的裙子呢?换上!”
赵水光边换衣服边无奈,嚷:“人家家人说不定不抽烟。”
赵妈妈大声说:“不可能,我问了,他爸是退休老干部,他哥哥在政府工作,做官的怎么会不抽烟!”
赵水光都快翻眼睛了,说:“妈,你怎么这也问!”
赵妈妈说:“我问清楚还不好,你谈老师一看就是好家庭的孩子!”
赵水光抗议:“我是和他在一起,又不是和他家在一起!”
赵妈妈说:“这丫头,要不是看你喜欢他,我会管那么多!”赵水光不再说话。

吃饭的地方是全城有名的湘菜馆,在最好的购物商城楼上,赵水光走在廊上就开始紧张了,她人生十九岁从来不想过见家长这种事会那么快来临,手不停的撩头发,谈书墨握了握她的手,对她笑了下,眼神很是温暖,但他越这样,她就越紧张,那么对她那么好的人,她是多希望得到他家人的赞同啊!
赵妈妈帮她理好头发说:“记得走路别拖脚。还有咱也不是低人一等,想想爸妈把你养大,也是同样艰辛!该怎么就是怎么。丫头,为你老娘争气点!”
赵水光想自己果然这辈子就是欠她妈骂,这么一说,居然好多了,推了门进去,已经有一个看起来四五十的妇人坐在那里,穿着精细考究,脸上也是适宜的淡妆,人长到这把年纪是不分好不好看的,气质决定一切。
赵水光人还未进门,先甜甜地喊了句:“谈妈妈好。”
那人正是谈书墨的母亲,站起来一笑,才露出眼角皱纹的痕迹,说:“这就是小光吧,来,坐啊。”
又走过来,伸了手去和赵妈妈握手:“你好,我是谈书墨的母亲。”
赵妈妈也算是个事业小有成就的女人,待人接物也是不卑不亢,伸手回握,两人寒暄。
赵水光觉得气氛无比诡异,突然想到每次开家长会时,她妈留下与老师谈话,同样的心惊胆跳。
谈书墨拉赵水光坐下,四人坐定,服务员上来点菜,谈书墨拿了菜单点菜,他向来就不是麻烦的人,也不会问:“这是什么菜?”让人去解释,问了下三人的意见,很快地决定。
不一会儿,服务小姐上了饮料和茶水,谈书墨拿了紫砂茶壶,帮赵妈妈和谈母倒好,边说:“妈,你肠胃不好,先喝点普洱。”边拿了鲜榨果汁放在赵水光面前。
赵妈妈很快就和谈母混熟,两人谈煲汤的材料也能谈个一小时,连菜都没怎么吃,赵水光平日是个有吃就要命的人,现在是有好菜她也不能乱动,转玻璃盘子还转得很慢,时时帮两人还有谈书墨夹菜,这么多年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也不是瞎做的,关键时刻,她比谁都能装!
谈母直夸赵水光懂事,乖巧,赵妈妈吐槽说:“什么啊,这孩子在家也不干事,在学校还要小谈照顾。”
谈母说:“哪里,哪里,我们家的向来独立的早,这次回来说是有女朋友了,还真把我吓一跳。”
赵水光哪里听过有人把谈书墨说的像个要人操心的小孩,用筷子夹了块笋子,在那咧嘴笑,瞬间就被谈书墨在桌底下的腿撞了一下。
赵水光发现谈书墨其实极其细心,点菜的时候没有多问,上了菜一看,有妈妈们吃的清淡点的,有她爱吃的微辣的,她母亲是苏南这带的,吃的偏甜,还喜吃海鲜,他就点了冰糖湘莲,谈母是北方人喜吃面食,却不大吃海鲜,他就点了面点,和红烧寒菌。 
她本以为谈书墨那时接了电话低了声音喊“妈”,和自己母亲的关系不是特别好,现在想来可能也是一种对父母的尊敬,家庭环境不同表达不同而已,谈书墨这一餐下来,自己母亲杯里的茶水从没见空过,连她赵水光的母亲也是被照顾的面面俱到,却不动声色。
赵水光想起,不久前,她们班同学玩心理测试,老掉牙的题目,女生问男生:“如果自己和母亲同时掉到河里会先救哪个?”
男生都不愿答,只有一个说:“老婆和老妈掉进了河里,我先救老妈,因为是老妈给了我生命,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丢下她不管。老婆如果没救上来,我可以再给她陪葬,在墓里继续我们的爱情。”赵水光那时大为感动
现在想来,有的女生老抱怨男生对家人好过对自己好,但仔细想想,一个对家人都不好的人,怎么会真心对你好。
所以不用抱怨,基本上一个男人对待他母亲的态度可以反映出他对女性的尊重程度、体贴程度、忠贞程度。他现在是这样对她母亲,日后对你也想必不会少做半分。
谈母饭后,递给赵水光长盒,赵水光吓了一跳,和儿时收礼物一样习惯地看了自己妈妈眼,说:“谈妈妈,这不行。”谈母笑笑拍拍她的手说:“小光,别和你谈妈妈客气,今日见面也是缘分,你谈妈妈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给的。”
谈书墨低声凑到她耳边说:“收下吧,我妈很少送人东西的。”
赵水光才连忙收下,看着谈母说:“谢谢谈妈妈。”
谈母打开盒子,是条精致BVLGARI的镶钻女式手表,赵水光很晕,想说:“这还叫没什么东西好给!”
谈书墨说:我妈很少送人东西的。那是!要常送,还不把家给送没了。不过这也不一定,他指不定比他妈能忽悠,什么爸爸退休,哥哥在zf工作,实际就是老部长退休,哥哥国家安全部工作,所以具体职位无从得知。
如她所说,她不是和他的身家在一起,这都是听说,她很少关心。
赵妈妈赶紧说:“这哪好意思,这里是我们家点心意。”把茶叶烟递出去,跟个双方代表交接礼物一样,还外加了套SISLEY的保养品,赵水光看见有点疑惑。
两国交接完成,友好和平的双边关系就此达成。
谈书墨要送他妈去机场,赵水光和妈妈坐车回家,路上问及保养品的事,她妈说:“当然是中途到楼下去买的!他家人一看就知道出手阔绰,不能丢了面子,妈妈现在投资多点,你将来真嫁人,没人敢欺负你。”
赵水光心下感动,到底她没有自己母亲的心思,脸红了说:“妈,没那么长远。”
赵母叹道:“丫头,你妈我也没想要你找个多帅的,多有钱的,咱们家也不差,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唉,现在……也算了!对你好就行了!”
赵水光靠在母亲的肩上不再多话,她一直以为父母对她的期望是那么大,对男朋友肯定诸多要求,却没想到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父母真正希望只是自己将来能幸福。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想象将来的那个他要何其风流潇洒,身家如何高贵,或多或少的女生都做过这样的美梦,但这世界上那么多人,真正的王子有多少,真正爱你的王子又有多少,其实,能携手陪伴你一生的就是你一辈子的王子。



31. 看,当时的月亮

“谈妈妈走了?”
晚上的时候赵水光打电话给谈书墨,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女生,与谈妈妈的相见就像是小学生交作业,战战兢兢地做好,即期待结果,又害怕不如自己所想。
“恩,这时应该到北京了”谈书墨正戴着眼镜整理开学的资料,听见她呢侬的声音从电话里小心翼翼的传来,看看墙上的挂钟,不禁眼角染上温柔的笑意。
“哦”赵水光想想还是问:“她有说什么吗?”讲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在意得着紧。
谈书墨一听就知道她指什么,“她有说什么吗?”应该是“她有说我什么吗?”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钢笔,不急不慢地开口:“有啊”
赵水光急了,问:“真的?不是吧,她说什么了?”
谈书墨听着她的语气,想着她这时候肯定是盘着腿坐在床上,手扯床单的样子,悠闲地说:“她说让你去北京玩?”
赵水光气的直想骂人,说:“就这样?”
他的声音传过来:“就这样,不然还有什么?”顿了笔问:“你不想去北京?”
赵水光想得到他在电话那头挑了眉眼的冷峻模样,忙说:“没有,没那意思,去啊!”
谈书墨弯了嘴角,说:“好,那就明年过年。”
赵水光愣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又被那人摆了一道,气自己不争气,每次到最后都是这样。索性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谈书墨也不说话,夜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在电话里的呼吸声,“刷”地一下,好像是拉开门的声音。
他摘掉眼镜,随手搁在阳台上,点了眉心。
良久,温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小笨蛋,今天的月亮很圆。”
她坐直身子,挪到窗边,拨了窗帘,说:“老笨蛋,说谁是小笨蛋呢!”
今晚的月亮果然很圆,怎么她以前就没发现呢,他低沉浑厚的轻笑就沿着电话漫过来,她热了耳朵斥他:“不许笑!”
城市的星空并不完美,看不到星星,但那日的月亮却是出奇的皎好,她家旁边那棵老槐树的花香传过来,碎碎点点的散在空气里,她和他没有多说什么,但仿佛只要有彼此的呼吸就足够了。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多么细小的事都是开心的,无论做多么平凡的事都会感到莫大的幸福。
想来所有的爱情都大抵如此。无数的细节堆积成一张动人的侧脸。
单车后架吹起的裙角,一条耳机上的两只耳塞搁在你的左耳我的右耳,午后同喝的方盒型红茶纸盒,压扁的吸管,扭曲的纸盒。
那些温暖的月光沿着岁月的纹路缓慢流淌,化成水银,渗透进心脏的每一条罅隙和纹路
最终凝固成一千个镜面,幻化在心中。
其实,赵水光不知道的是,谈妈妈在去机场的路上说的是:“小墨,那女孩好是好,就是和你年龄差得大了点,妈担心……”
接下来的话被谈书墨打断了:“妈,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谈妈妈看着小儿子握紧方向盘,指关节都微微泛白,她不再说话。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由自己的主见,谈家的教育方针向来都是自由发展,她这个做妈妈的甚少操过心,大儿子已经有未婚妻,明年过年就结婚,她也不急着催小儿子,只希望他能个真心喜欢的。这那孩子待人接物都上得了台面,但哪个家长是不偏心自己的孩子的,、这样年轻的生命应该还有很多变数,她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在感情上走得路向来都太过顺利,不要到最后跌了一跤,反倒比常人更难爬起来。
也罢,一切随缘,日子还长得很,只要现在两人开心就行了,谈妈妈想想还是释怀了。
这些话谈书墨没有告诉赵水光,恋爱中的人谁是没有自己的秘密呢,如果这些秘密能维持爱情的美好,那还是就这样隐瞒下去好了。
而赵水光也被那日的月光驱走了心上的最后一丝阴影。
一样的月光,但不一样的是那一份感受的心情,从今夜起,赵水光的心中印下了那一片月光,日后,无论她身处何地,只要一抬头看见浑圆的月亮,她都会想起今夜,耳边还有那人说“小笨蛋”时包含宠溺的语气。一瞬间,眼睛就要被那样洁白的月光灼得流下泪来。
开学的时候,513宿舍的一帮丫头又重新聚集,瞬间把各自家里带来的东西,一扫而空,铺床挂蚊帐,唧唧喳喳得不停歇。
不同的是,杨扬在暑假多了个男朋友,两人虽在不同的地方,可也是短信来去,甜得都溢出蜜来。
赵水光不懂杨扬同学怎么能和男友同志围绕中午吃了什么这个话题发上个十多条短信,她想要谈书墨肯定眯了眼,说:“赵水光,你很闲是不是?”
晚上宿舍的电话就成了杨扬的专线,搬了凳子坐电话旁边,连洗脚的时间都要边打电话边忙活,其余三人就不安好心,许莹嚷:“杨扬,电话,手机响了!”杨扬挥了挥握在手上纹丝未动的手机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彭晓晓喊:“杨扬,水开了,水开了!”杨扬气的直翻白眼,还要和声细语地对着电话那头说:“没有,真的没事,继续说。”
赵水光正好和谈书墨吃完宵夜会宿舍,偷偷摸摸最近,凑到电话前大声说:“杨扬,你怎么又和男生打电话,是中午那个?”说完,捂着嘴就笑起来。
杨扬大怒,伸手就掐赵水光的腰上的游泳圈,咬牙切齿:“要死啦你,你就是仗着我不敢在谈书墨面前说你,你等着啊,看我明天上课怎么治你!”
赵水光边躲边说:“好,好,我帮你澄清,好了吧。”赶紧往电话里喊:“报告,我是513的赵水光,我证明刚才的言论全部是绯闻,绝对的绯闻!”
宿舍里又是笑成一团,朴树和范范都曾唱过:“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男生如此,女生也如此,如今人海茫茫,我们都已忆不起曾经为他心动流泪的那张面庞,却还记得“我的那些花儿”,散落在天涯。
开学后的某个周末,赵水光一人去买书,过马路的时候,觉得旁面的年轻男子怎么老是瞧她,忍到最后,她实在光火了,走到岔路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人看她回头却乐了喊:“赵水光!”
赵水光奇怪极了,站在那看了半天倒也觉得这人很是熟悉,那人说:“你是十中高三三班的赵水光吧?”
赵水光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高中同学,毕业之后她们班就没再聚会,全班快五十个人,按理说这么小的城市碰巧遇见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赵水光真是难得才遇上个熟人,她很想喊这男生的名字就是想不起来了,幸好那人又开口。
那人问:“你现在在哪啊?”
赵水光说:“J大,你呢?”
那人挠挠头说:“我上的大专,现在在实习了。”晃了晃他的公文包。
赵水光这才认真打量了下,果然西装,手提包的全部装备好,她刚才就是觉得他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哪点不一样,现在才明白。
她对这个男生的印象不是很深,他们是一个班的但很少说话,记得他那时总是惹是生非的,课堂上顶嘴,课后打架,学习成绩不是很理想。
赵水光问:“上班辛苦吗?”她很难想象自己还在吵闹的大学生活时,同龄人就已经走入了社会。
那人笑笑,说是苦笑也有真实的笑意,说:“还好,将来都是要这样的,只是提早适应!”
人的长大伴随着一些失落,人的成熟附带着一些伤痕。
曾经脸上如此不驯的小屁孩,如今却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扣好扣子,转身迎接自己的旅程。
赵水光突然很感动于这样的人生,她笑说:“加油”很是真诚。
那人说:“恩,你也是,我赶时间先走了,拜拜。”挥了挥手,马不停蹄的离开。
赵水光突然有点欣羡这样的人生,她不懂这大学她到底学到了什么,以后自己也是要这样打拼的,但她不清楚 “国贸”真是她自己喜欢的吗?她能抱着这样的不确定心甘情愿地去从事这样的事业吗?
事情仿佛都是有安排的,教国贸系英语的沈老师正好也是英语系的系主任,从大一开始就很欣赏赵水光,也就是她老是在别的班夸国贸系有个女生特别聪明。
赵水光也搞不懂自己从小为什么就是不讨数学老师的喜欢,却专和英语老师投缘。
沈老师让赵水光在课后留下来,说:“赵水光,现在学校和加拿大的梅尔森大学的商学院,语言学院本硕联读项目正好在招生,大二这边我推荐了你还有英语系的两个女生。”
赵水光完全听愣了,沈老师看她呆头呆脑的,拍拍她说:“那边的教学条件相当好,将来出来可以回国做同声翻译,或者就留在那,你考虑看看。”
赵水光就觉得这消息之于她像晴空霹雳一样,她一听之下是很开心,她听说过这项目,一般都是选择英语专业的学生,想都没想到会轮到自己,但仔细一想,又不知何从选择,她说:“可是……”
还没可是完,沈老师就说:“我只是推荐,还有其它大四,大三的学生,要经过筛选和培训的,你回去先填下这个申请表。”
赵水光呆呆地接过那仿佛千斤重的薄纸。


32. 史上最霉之事

接下来的一周,赵水光都忙得人仰马翻,找系主任写推荐信,准备笔试。
她不是没想过把这件事好好的和谈书墨商量下,她也懂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是经由别人的口中被谈书墨得知,后果有多么不堪设想。
但赵水光总找不到一个契机两人坐下好好谈谈,谈书墨一开学有开不完的会,最近又去出差了,两人总是靠电话联系。
赵水光不喜欢通过电话讲这样的事情,声音具有欺骗性,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表情,她都会觉得有深深的无力感。
赵水光也想过写信,但每每写到开头,就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写来写去无非就是两种选择。
她能说什么呢,希望你能等我?
她做不出如此自私的事,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条件的等你。
那么,不要等我,就这样忘记好了?
未免矫情,她是多么希望能和他一直一直携手走下去啊。
想到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赵水光觉得可以缓缓再想,过了笔试再说。
赵水光和妈妈提起过这件事,赵爸爸说:“丫头,你要出去就出去,爸爸妈妈虽然不是富到什么地步,但忙这一辈子,还不都是留给你的,让你出去的钱还是有的。你也大了,这样的事要自己拿主意。”
赵妈妈是知道女儿在想什么的,问:“你们谈老师快三十了吧?”
赵水光点头“今年年底。”
十二月二十二日,这一天赵水光一辈子都记得。
赵妈妈叹口气说:“要谈就好好和人家谈,要不谈就和人说清楚,不要耽误人家。”
三十岁的男人对爱情的定义和二十岁的女生大相径庭,赵妈妈是过来人,看得自然透彻。
二十岁的女生和二十岁的男生谈恋爱,男生二十多岁事业还未起步,找工作,跳槽种种事情,心态还不稳定;女生二十多,笑得阳光明媚,花开正好,可谓是用女人一生最好的时光陪男人度过他一生最坎坷的日子。
男人到了三十,心性事业都稳定下来,走得步伐矫健,神态从容,女人到了三十却不如从前,所以快三十岁的男人和二十岁的女生恋爱,看似突兀,其实恰到好处。
赵水光宿舍里现在就有一个远距离的二十岁之恋的,杨扬小朋友和青梅竹马同学,此男因此得名,俗称:阿青。
话说,阿青同学和杨扬某日打电话,讨论到去食堂吃饭打几两饭的问题,阿青同学说了句:还有女生吃二两饭的。
偏偏杨扬就是那吃二两饭的,立马红颜大怒,挂了电话。
但杨扬其实就是嘴硬,骂是骂了,第二日去学校打饭,放了卡说:“师傅,一两饭。”
师傅都认得她们的,手一快打的是二两饭,钱也扣了。
杨扬火了,敲了饭盆说:“我要的是二两,钱不用找了,饭给我盛回去。”
师傅挥舞了大勺,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拨了点饭回去,可和赵水光的一两相比还是许多。
可把宿舍的其它三个给笑疯了,杨扬拿了勺叉了点分到赵水光她们三的碗里,别忙别说:“笑什么,帮我分几坨!”
赵水光一口冬瓜汤快呛死了,赶紧说:“杨扬同志,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坨’这个字!”
异地的恋爱看似甜蜜,因为艰难所以更加珍贵。
实则,危机四伏,当你我都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到底该说些什么。
时间一久,就觉得对方变了,其实或许是自己变了,也或许什么也没变,只是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于是淡了,于是真的就如此,各自在各自的世界生活。
杨扬和赵水光说起,总是充满羡慕:“你就好了,那么个极品就在身边。”
赵水光现在想来,觉得人生真是讽刺。
赵水光笔试的结果很快下来了,不出所料地过了,于是她每日和谈书墨打电话,却不禁提心吊胆,总有骗了他什么的难过。
谈书墨是极其敏感的人,对赵水光的事尤是,他问过:“最近有什么事?”
赵水光做贼心虚,立马说:“没有,能有什么事啊。”
谈书墨不再多问,他不是婆妈的人,他只是在等,等她到底要说什么,两人在一起将近两年,很多东西是不言而喻的,但他也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大的事情。
周五的时候,赵水光接到谈书墨回来的电话,他的声音有点疲惫,说:“才下飞机,等下有个会,在办公室等我会,送你回去。”
赵水光下午正好有面试,不想他那么劳累,说:“我正好有事,没事,可以自己回去,你好好休息。”
还在坚持,他醇厚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想你了……”。混着略微倦意的沙哑,性感无限,就像在耳边低吟。
赵水光突然就觉得谈书墨是踏上了她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同一天天空下,抬头看到同一个太阳,他是真的回来了,她心扑扑的跳着,“恩”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面试的情况还算良好,共有两轮,头一轮是学校对个人的审查,都是用中文,赵水光向来是个礼貌得体的孩子,家庭背景也很单纯,这轮没太大的难处。
第二轮,据说是对方学校的老师,项目负责人,加上外教的面试。赵水光一想到那么多人就头疼,可是小沈老师早就和她打了招呼,说不要紧张,都是自己学校的人。
赵水光敲了门,里面的声音就静了,不一会,听到一声:“COME IN”,她提了精神就推门进去了。
进去了后,真的是一排人坐在那,小沈老师坐最边上,面无表情的,这时候就得是六亲不认的样,外教PETR是老朋友了,冲着赵水光眨了眨眼,赵水光笑了笑,还有不认识的面孔,突然看到中间靠右的熟悉的脸,赵水光发现自己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那人一身墨色光面纯毛两粒扣西服,里面是黑色的软直领衬衫,细白纹的领带,称得他的面容微微白皙,桀骜不凡。赵水光听过他刚才的声音,知道他定是累着了,才会面色略显苍白,但谈书墨这样的人无论再辛苦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疲惫向外界展现一丝一毫,就连刚才都是因为她赵水光听惯了他的声音,细听才发现他声线里的疲倦。他无论何时都像现在这样,笔直了背,脸上线条如炭笔勾勒得冷傲逼人,眼神却充满韧性。
那人的眼神对上赵水光的,别人看不出,赵水光却觉得彻骨的寒意跑上身来。
为什么偏偏那么糟的情况下让他知道,她血管里都像要发出冷汗来,真的是大难临头了。
赵水光自打看到谈书墨脑子就不大转了,心里全是千百种想法在轮回,还好大部分的问题她都有准备,她就是照着背而已。
赵水光在回答PETER的问题,头都不敢往右边偏,眼角的余光却是全聚在那,她看见那人拿了资料在翻,就连细小的“沙沙”声她都是听得明细。
PETER问完,是坐中间的貌似领导级的人问,赵水光根本就没仔细听他问到什么,就抓住了几个一闪而过的词,猜了一下,回答起来,心思完全都不在了。她自己知道是糟透了。
答完后,中间的那人点头,看看左右,示意还有人问问题,赵水光知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心里煎熬无比,只想着快点结束算了。
偏偏是那人问了,他一手支着头,一手修长捏了钢笔,“嗒嗒”地点着资料,她的心就“呯呯”地跳,他头也不抬起来,也看她,耳里是他无比熟悉的英式腔:“为什么要出国?”
语调是考官般的冷淡,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句别有深意。
这样的声音前一小时,还低沉的说“想你”。
短短的一小时,她和他的世界早已不同。
对于这个问题,赵水光知道肯定要考,她早有准备,只是由他谈书墨问出来自是另一番意思,考官问出来,她还好用什么自我增值,学习独立,去冠冕堂皇地糊弄一下,但她知道他问的决定不是那意思,她怎能对着他说“独立”“增值”这样的话。 她,说不出口。
她讲不出来,他也不看她,周围的考官开始交头接耳,她知道如果她做出选择,将会是永久无法改变的。
终于,她挺直了背,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说:“Sorry”扭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和两个女生擦身而过,一个女生抱怨了句:“如果我这次好好看后面那几章,肯定不会考这样!”
赵水光走过去,愣得站住,靠在走廊的扶手上,被阳光刺得闭住了眼,她想,很多人都会说如果,“如果我好好学习,肯定是全班前十”,“如果我认真复习,奖学金肯定小事”,如果我当时那样做了,现在肯定怎么怎么样。
其实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那么多肯定,如果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藉口,因为害怕自己努力了还没达成的藉口。有本事你就真的好好学习啊,一定能是全班前十吗?有本事你就认真复习啊,拿了奖学金给我看啊。所有的如果只是嘴硬罢了,事上没有如果的事,“如果”都是你永远无法抓住的机遇。
她赵水光不想说“如果我当初选择出国,就不会这样了”,她不想有这样的如果,这样的抱怨,令人可憎。
“为什么要出国?”她有真实地考虑过。
她自己真的对国贸没兴趣,学语言是她的梦想之一。她真的不想选择一开始就没有干劲的事,现在都这样了,今后的四十多年呢,是不是都要在那行打混,这样会有作为吗?
其次,外婆的事对她也有影响,赵水光想到自己的父母亲呢,将来老了也是需要人这样照顾的,如果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如果自己被生活所困,经济所累,那自己的父母生这样个孩子出来,是不是太可怜了?
最后的,她难以启齿去告诉谈书墨,现在任何人看他们都是师生恋,其实她知道真的不是那样的,只是恰恰好他是她的老师,而她是他的学生!
但就正因为这样,她开不了口,她到现在都是叫他“谈老师”,如果不离开,如果不成长,她永远都是他的孩子,被爱护着长大,可是她要的是平等,而不是这样的站着带着敬畏的心去仰望。她想握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
这样的话,她该怎么说得出口!
赵水光站在九月的暖风中,被树上刮下的毛絮吹得眯了眼睛,眨了眨眼,掉出泪来,他说的那句“想你了”还热热地徘徊在耳边,想到这个,她的心还是膨胀着满满的温情,不由拔腿向办公楼方向跑去。


33. 真爱离不开忧伤

赵水光蹲在谈书墨的办公室门口,他还没回来,可能面试还没结束,说来好笑,原来他口中的有会,她口中的有事竟是同一件事。
她也不敢发短信给他,周五的下班时间,教授几乎走光了,就她一个人蹲在那里,抬头看着风吹过廊外的树下,翠绿的叶“沙沙”地眨着碧绿的眼睛,飘落的毛絮惹得她不停的揉眼睛。天空碧蓝一片,赵水光努力地眨了眨眼,看久了这样的天空,让她的头有点眩晕。
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再没人会有那样的脚步声了。
谈书墨看她大老远耷拉了脑袋,活脱脱一做错事的孩子。
她低声说:“谈老师,对不起。” 他不理她,晃着手上的钥匙开门。
“嗒”的一下门开了,办公室里阴凉的气迎面扑来。
他进门,头也不回,声音冰冰凉凉地在心上划过:“我弃权了。”
赵水光听得莫名其妙,问了句“什么”
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的声音,饱含了隐忍:“我没打分,你放心。”
那样主观的情绪,叫他如何做出专业的判断!
赵水光急了,跟进去,轻喊:“我不知道会那样,我本来想今天就告诉你的!”
他“啪”地一下,钥匙丢在红漆办公桌上,她的角度只看得到他收缩的脸部线条,抿紧的唇角,夏末的燥气一触即发。
“赵水光,你可曾想过我看到资料的心情”,他一下飞机听到她娇憨的声音,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一心想早点忙完去见她,两人还有一个美好的周末可以渡过,却没想到先看到的是一封留学申请。
他负责协助有关商学院那块的筛选,其实都是挂名过过场,以他这几日的奔波完全可以不去的。他虽然个性轻狂,但对于工作学术上的事情却是一丝不苟,挂了这名就要做点事,于是他去了,但当他看到她的资料时,整个人就坐在诺大的会议室里,心血却是翻腾的,他恨不得冲出去,质问她,干脆把她带走好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的瞒着他!他就是那样千百遍的问着自己。
当赵水光走进来,站在场中央,笑着打招呼的时候,谈书墨反倒冷静下来了。冷冷地看着她回答。最终,他还是问了,其实是知道她是不会回答的,以他对她的了解。
看着赵水光奔出去,谈书墨伸出手指点着拼命跳动的太阳穴,轻敛了眼睑不再说话。
这样一个男人,第一次如此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心力交瘁。
她走过去,轻轻地环住他的坚挺的后背,手贴上他起伏的胸膛,低喃:“对不起,我真的想说的!我应该和你商量的!我想自己好好去看看,这世界,我能闯成什么样,人生能走到什么地步!我很想去,想,将来能更好的站在你身边!”
她的脸贴在他褪去西装外套的真丝绸衫上,光滑的面料,带着他的滚烫的体温,隔着他紧实的背部线条,密密地穿来,炽热了她的面颊。
他修长有力的手握了她细软的手背,转过身来。
他弯下腰,光洁温润的额抵上她的,墨黑的眸子亮得要滴出水来,他低哑地说:“待在我身边,不好吗?就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两人紧紧地被包围在彼此的灼热的呼吸中,他不想去想了,闭上眼去探索她的唇,缠绵的吻上她的唇角,舌尖近似膜拜的去勾勒她的唇线,唇上的每一道痕迹,着迷得就像是对待一件珍宝。
他每亲触一下,都要呢喃一句:“留下”“留下”
赵水光沉溺在这样的漩涡里,她是领教他的狂傲的,何曾听过这样的人如此低声细语,她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他的脆弱神态,以他的傲气定是不想让她知道吧。
赵水光突然在这一刻,感到无限的悲伤,伸出手去,插入他浓密的发中,指尖触摸到他的发根,心里已是麻麻的不舍。
他吻上她润湿的眼睫,温热的气洒在她的眼上,“不要走,嗯?”尾音上扬,哑着声哄她。
她以为自己的喉咙都要发不出声来,但还是听见自己的回答:“对不起”
她差一点点就要答应了,可是现在答应,以后也不可能做到的,想来是要后悔的。对不起,她不能做这样的承诺。
他这样说着“不好吗”,就像曾经在那个夜里,他也问着“对于未知的未来你都无需害怕,我会牵你一起走下去。我都站你前面帮你先做好,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是的,他一直是站在她前面的,现在,是她自己要走出去的。小小的希翼,将来更好的自己可以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再说话,亲亲她的眉心,冰凉的唇贴了下,蝴蝶般的带来一世的苍凉。他的手轻轻地放下她的手,她握了握想去抓,指甲只触到自己的掌心。
他慢慢把手插回自己的兜里,退了开,靠在办公桌边,又伸出手来,扯扯自己的领带,露出凸起的喉结,分明的锁骨。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过了百年。
谈书墨侧了身去,不再看她。
他说:“赵水光,我也有我的傲气。”短短的几秒,仿佛过了百年,他说“我放你走。”
声音决绝且坚定,是的,他谈书墨何必活到这种地步,一路从高中追到这里,如果她想走,无论他追到哪都是没用的。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有自己想追求的东西,如果他想在国外何必从英国回来,他的根在这里,既然决定回来就没想过离开。爱情固然美好,但几时他谈书墨需要卑微到如此。从一开始她不愿透露两人的关系,到现在她的隐瞒,她的坚持。他真的心寒。
他谈书墨就算在一辈子只此一人孤独终老,也不会在爱情上做个乞丐,这是他的骨气。
那一日,夕阳西下,在充满回忆的房间里,阳光散了一室的心碎。
希妙是察觉到赵水光的不对劲的,把这小妮子拉出来,说是喝茶散心,还在奇怪她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听来,原来出了这么件大事。
以希妙的个性,赵水光瞒了这么件大事,肯定是要骂她的狗血喷头的,但看看她这么精神恍惚的样子,她也没那意思。
她也知道赵水光就是那种很稳的人,要事情十有八九有了把握才说,气归气,当做朋友的不是计较这的时候。
希妙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赵水光吐了吸管,说:“不知道,我不想出去了!”
希妙说:“不出去好啊,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哪像咱这来得舒心!没事,姐姐还陪你喝喝小茶的!”
赵水光勉强地笑了笑。希妙看着被赵水光耷下的头顶,叹了几口气。
作为希妙这样成天跟着一帮子文艺青年坑蒙拐骗的,都觉得谈书墨这样的男人太高杆了。都说男人温柔是致命的,一个男人柔情似水固然打动人心,但女人往往不是被肯为你低声下气的男人感动。
谈书墨在最后关头还能保有男人的尊严,这样的男人才是一种毒,深入骨髓。
面试的成绩下来,赵水光以录取名额的最后一位被收了,紧接着就是为其八个月的培训,还有雅思考试,梅尔森大学的教授最后会亲自来审核,再次挑选。
明明就那么大的学校,两个人却像不再可能遇见一样,好几次她看见他在一群教授领导中的挺拔背影,好几次她在穿过学校后门的小街时看到熟悉的车尾,心突然就麻麻地跳起来。
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她比谁都要清楚。只是,亲爱的,当我在努力寻找你的身影,触摸你的气息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曾回头看过我呢?
赵水光把交流的事告诉了宿舍的三人,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许莹说了句:“小光,你这连地都扫不干净的人,出国能怎么办啊!那俗话怎么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大家被这话,逗得噗哧一下笑出来,每次宿舍打扫卫生,赵水光同志扫的地都不合格,要被宿管阿姨扣分,最后许莹干脆让她全年管倒垃圾算了。
赵水光躺在上铺,脚翘在墙上,窗边的一块墙贴满了她的帅哥们,真实的,有仔仔,她其实喜欢的是沉默的花泽类,吴彦祖,她喜欢的欧海文。卡通的有,一双冷眉的流川枫。
赵水光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时刻,两年突然就这样流逝掉了。
友谊,学业,爱情,突然到了人生的拐角,谁来教她如何取舍。
她把头磕在床沿的铁杆上,迷蒙地想起,那人不经意抬起的金色袖口,上挑的好看眉眼,她抚摸过的脸部线条,带笑的眸光,笔直的手指。
她爱过的那个男人有世上最柔软的唇。
学校的广播开始响起,主持人是她们这届的,声音到了广播里有点陌生,谁为谁点的歌,慢慢的响起,周华健的忘忧草,很老的歌,她以前听过,此刻却是正中下怀的感动。
他唱过:“朋友一生一起走”
他唱过:“最近比较烦”
他轻轻地唱:“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爱过的人,往往有缘没有份”,“来来往往的你我遇到,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赵水光突然觉得满心的酸楚要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睛里热热的东西慢慢顺着眼角滚到枕头上,干干的两道线。
她摸着床头的毛巾,盖住滚热的双眼。
那两年的光阴,是我一生最好的时光。


34. 我等你,两年为期

后来的日子,有很多的资料,证明要办,赵水光干脆不住校了,宿舍的床还留着,她说:临走时要回来睡一个晚上。
学校里,也开始翘课,大学里帮点到也是一大景观,彭晓晓负责帮赵水光点到,名字差得比较多,好点。
老师喊“彭晓晓”,彭晓晓说:“到”
赵水光的名字在后面,彭晓晓一点完自己的,把扎了的头发散了,脱了外套,挪了座位。
老师喊:“赵水光”。彭晓晓举手:“到”。
这事就这么结了。
碰到火眼晶晶的老师也是无奈的事,今年就有那么一位,统计学的老太,学校的“四大名捕”之一。每堂课必点名,四个班硬要抽两个班来点。三次不到不用考试。
学统计的,记性都这么好吗?
每点一个,此老师就抬头看一眼,声色俱厉的说:“张涛,张涛,是你吗?代别人点的吧,查出来两人都扣分。”
男生比较有办法,班和班之间成立了手拉手互助小组,比如国贸一班的马明,国贸二班的黄哲,国贸三班的林晓峰,国贸四班的陈豪就是一组合。
老师点了“马明”黄哲上,点了“黄哲”还有林晓峰。多么聪明的国贸人啊!
可惜了国贸的女生,没那胆子,于是,赵水光就这小老太太的课,节节都到。
这周的统计课,才上课,杨扬就急了,偷偷和赵水光说:“完了,我手机拉自习教室里了。”
这年头,在自习室里拉东西等于直接把东西扔了,肯定回不来了。
杨扬一年都丢了两部手机了,实在不是她想换,这是没办法啊!
赵水光看小老太在前面扯抽样调查,扯得快晕了,听杨扬这么一闹,说:“赶紧找去啊!”
杨扬小声说:“我不敢。”
赵水光看她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己也是被最近的事烦得没个出气的,说:“我陪你去,从后门溜。”
许莹也低声凑过来:“等下趁老太写黑板的时候,你们就跑。”
赵水光和杨扬挪啊挪,挪到板凳最旁边,小老太转身了,许莹低吼了句:“跑。”
赵水光心里一个激动,和许莹,像跑五十米一样,猫着身子杀出去。
站在教学楼外边,两人才互相看了眼彼此,“哈哈”大笑。
赵水光的舍命陪逃很值,杨扬把手机找到了。可是两人还是得回教室,老太太下课要点名的。
两人在门口缩着,一看小老太回头写黑板,赶紧打跨步地坐回位子上!
屁股还没坐热,老太太“嘭”地一声,扔了板擦,大声说:“你看看你们,这哪叫上课,那几个男生,腿都翘桌子上了!”
一双厉眼瞟到赵水光的方向:“刚才是不是有人课上一半跑出去了,站起来,别以为我没看到。”
杨扬看看赵水光,两人还是站起来了。
小老太看有人站起来很是满意,在讲台上点了粉笔:“真把这当茶馆了,你们现在的学生,一个个书不好好读,上课还不来,来了还走了,这叫上什么学啊,读什么书啊!”
杨扬有点委屈,说:“老师,我手机丢了去拿的。”
老太太呵斥:“我没问你,反正你们做什么都有理由!有错也不承认!”
赵水光本不想说,按原来的情况,讨好卖乖的她可会了,但今个,对不起,她心烦意乱的,最近都没好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讨厌那一套了。
赵水光抬了眼角,瞥见杨扬的脸通红,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了。赵水光知道,别看杨扬这丫头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其实心里对别人说的话在意的紧。她也是知道实情的人,难免为杨扬抱不平,看眼下的情景更是难过。
张口就说出去了:“老师,我认为上学,读书,都是让为了让人更加勇敢的过程,因为知道自己的无知才去学习,学习后才发现自己的渺小,学习的过程是为了让自己对未来更加的无畏”突然想起了谁,她突然的放缓了声音:“以前我的一位老师说过:年纪增长首先会消失的是勇气,不要怕犯错,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挺起胸膛,无所畏惧!”
在这么空旷的阶梯教室,这么多双眼睛下,她突然就回到了,很久远的岁月,那人眼神清澈,腰背笔直!那样的身影停驻在心底,转眼看,将是一生一世。
亲爱的,原来时间已过了那么久!
赵水光抬头望了望皱起眉头的老师,才觉得这话自己说得过了点,毕竟她也不是个喜欢搅局的人,当好学生当惯了,她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也对不住这老师,想想说:“老师,对不起,我们应该在走之前告诉你下,但境况比较急。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老师明白,我们说的是真的,没有编理由!”
老太太“咳”了下,看了眼赵水光,说:“你们坐下,我不想耽误上课的时间。”
末了,点名,点到赵水光这班,抬头深深地看了赵水光一眼,赵水光有苦说不出,这统计学要完蛋了。
周五的时候,赵水光去打电话去预约去系主任那拿推荐信,系主任说今日有会要开,比较忙,写完后,让赵水光三点到教务楼取,正好完会。
赵水光想想这些领导也太“有”效率了,还是背了大书包,按时间晃悠着去了,到了的时候还没散会,也对,总不能让她等领导吧,她在门口走道的椅子上坐下。
不停的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赵水光真不是故意要听的,实在是走廊上太静了也只能听到这声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听的,赵水光的头都快点到胸前了,忽听到主任说:“谈老师,这次出差辛苦了,回来还要协助交流的项目。”
赵水光忽然一惊,心跳一下子就停,直盗汗。
她想听,却又寒怕,这学校有别的谈老师吗?
果真的那人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又点沙哑:“这是应该的,关于交流项目,王主任,我想退出。”
赵水光只听得他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出,怕一个呼吸就听不到了。
听完这话,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他对工作上的事向来严谨,这次定是下了决心,真的要和她再无干系了。
下面的话,她也没听,再没有心思去听,只是静静地做在那,身上和最近天气一样,忽冷忽热的。
一会儿,门“哒”地一响,赵水光吓了一跳,估是散会了,她想也没想赶紧躲到楼梯的拐角,推荐信也不拿了,她紧张坏了。这才看教授一个个出来,都站在那等电梯,说着话,她巴望了半天就是没看到谈书墨。
正奇怪呢,看到谈书墨的侧影,偏是一眼,也让她心跳加快。
是系主任的声音:“周老,什么时候退休啊?”
统计学老太太的声音:“快啦,就明年,回家带孙子去,现在的学生太不好教了,昨天上国贸的课,还有个女生跟我顶嘴,说什么读书时为了让人无所畏惧,什么有个老师告诉她:‘人长大了勇气也没了!’这都是些什么啊,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得了!”
赵水光一听抖三抖!
老人家抱怨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系主任插了话:“诶,小谈,你是不是有个小女朋友也是国贸的。”
赵水光一下子提起来,她没听到他的声音,有点着急。
半响,那人说:“那是我女朋友,小个子,短头发的女孩,叫赵水光。”
赵水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紧张得握了拳头,大气也不敢出。
那边,气氛好像有点尴尬,主任打了哈哈说:“这么巧,周老,赶紧让小谈给你赔个不是。”
老太太忙说:“那倒不用。”
话没说完,只听谈书墨的声音,一贯的冷线条:“周老,我相信那孩子没什么恶意。”言语客气细听却透着坚定:“如果帮她赔不是,就是承认她错了,我尊重她所做每件事,说的每句话。这‘不是’要赔了就是我的不是了。”
很是安静,只听得两下脚步声,他的声音再次想起:“不好意思,她口里的那个高中老师,我想,是我。”
顿了会他说:“周老师,学生之于老师可能是一时的记忆,但老师之于学生是一辈子回忆。”
赵水光听得他说:“我尊重她所做的事,说的话”时心中已满是酸涩。听他这么一说,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嘴角是麻麻的咸涩。
她赵水光无论走到何处,是再遇不到第二个谈书墨了!
那人说:“你们慢走,我先走楼梯。”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水光吓了一大跳,赶紧拿胡乱手背抹了抹眼泪。
还没溜走,楼梯间的门就打开了,她只好回身,带着一脸的狼狈。
她看到他微讶的眼,依旧俊挺的脸庞,她不由得微笑:“谈老师好。”
曾经多少次,她都是这么叫他,这样的日子似乎无多了,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她努力得这样微笑,懊恼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谈书墨靠在门边,不动声色得看着,突然伸出,细长的指来,指节冰凉凉贴在她的脸上,流下的泪上,他抿了抿嘴,问:“赵水光,你这是干什么?”
他也不问“赵水光,你哭什么”他问“这是干什么”像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赵水光看着他,眼睛不眨,很是固执:“谈老师,我不走了。”
她拉了他的外套又央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在他的指伸出的时候,在听到他这时候还在维护他的时候,或许在前些心烦意乱的日子,她就在想她不要走了,但所有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她妈都开始帮她忙活出国后要用的东西了,她不敢动这心思,怕让太多的人失望,毕竟出尔反尔不是她的风格。
可今日再见他,所有的坚持她都觉得好笑。
这一路上风景再美,若没有你的陪伴,叫什么风景,成什么人生。
当年希望走,她没有挽留,想来,这是报应,今日换成是她,人生果真好笑。
这次换她说,换她问:“好不好。”
谈书墨看着她被泪水刷得晶亮的眼,他说:“赵水光,你听过一句谚语叫‘OVER THE HILL’吗?是说走过了人生的顶峰。后来,我有静下来想想你说的话,我懂你的意思,你现在正站在爬山的时刻,等最好的年华已逝去了,比你更加年轻的人会跑到你前面,甚至高于你,轻轻松松就快过你,这时你就在看别人往上爬。人生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错过了最好的时光,就不会有了!女人的时光过得尤是。”
赵水光愣了,扬头问:“你是说让我出去吗?”
她不懂,他说要她别走,她不说,现在她说了,他反倒要她走。
谈书墨收回流连的手指,放进兜里,他侧了脸,不再看她泪眼婆娑的脸。
赵水光急了,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说:“我留下也一样,出国也不保证会好,对不对!”却发现他的手腕极烫人。
她立即收了手,撩开他的发,去摸他的额,很热,赵水光有点不信:“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热热地传到她身上,谈书墨的眸子乌黑,有神的不像病人。
他说:“不用担心,感冒。 赵水光,你要知道,出国并不是逃避,如果按你说得要独立,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拿今日来说,感冒,发烧,没人会知道,没人会管你,自己找药吃,撑着去上课。这样的日子你要想好。”
赵水光一动不动,她看着他异常发亮的眼,知道他口里所说的或许都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这些都从未听他提起的过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怕,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的过去。
谈书墨放开她的手,一拳打在栏杆扶手上,把赵水光吓了一跳。
可能发烧的原因,他脸有点红,气微喘,胸膛一起一俯,他说:“赵水光,我不仅仅是你的老师,别逼我再说这样的话。”
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她留下来,说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他是那么高尚的人。
谈书墨有点恼火自己,牢牢箍了她的手臂,眼神深邃的让人出不来了,说:“我没有那么高尚,我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很想把你锁在身边,就一辈子那样好了,但还有比那重要的事,”
顿了下,他低吟:“那就是我会希望你能幸福!”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柔情,仿佛已经见证了她的幸福,她一下子又快止不住泪来。
他收回手,慢慢往外走,旋开门把,他说:“赵水光,你既然要自己去闯,我给你两年,前提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打电话给我哭诉,不能跑回来找我,不要和我联络,真的自己去独立,两年后我手机不变,住处不变,我还是会在这,你再回来告诉我,这次能不能更好地站在我身边了。”
本来他真的气着了,他不理她,她也不找他,无论再怎么恼火,她说的他都会听得,今日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真的是不舍了,也罢,两年就两年,他谈书墨到时才三十二,这两年都过去了,也不差另一个两年。
赵水光彻底地不知道情况了,这谈书墨这么说,那她哭的岂不是白哭了,那她这几日来伤心的都是白伤心了!
谈书墨回头,看她呆呆愣愣地站那,心情大好,谁让这丫头之前不让他省心,勾起唇角,妖冶到极致,他说:“赵水光,男人越老行情越好,你要是不放心就快点学完,当年,你谈老师我就是一等荣誉学士提前毕业的,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赵水光脸眼泪干了都没注意到,就看着他靠在那眼角邪气地挑起,眼神愉悦,这才是久违的谈书墨。
她赵水光也还是赵水光,继续上钩罢了!
人生,有时候,觉得现在是对的决定将来不一定是对的,觉得现在是不对的决定,将来也不一定是不对的。所以,别想那么多,保持着乐观的心,微笑着走下去!谁说将来没有好事在等着你呢。


35. 蜜桃滋味

后来?
后来,赵水光的统计学真的没过,看这年代绝对不流行热血青年这套。
她还来不及参加假期后的补考,学校的课就停了,要打包去加拿大了,要在那开始提前的语言强化。
希妙问过赵水光要不要告诉希望她去加拿大的事情,要给赵水光希望的MSN,毕竟有个认识的人在外面会安心很多。
赵水光谢绝了,说:“亲爱的,不用担心,学校去那么多人呢!”
赵水光私下也会想起希望过着这样的生活,但只是想想,如今我有了我的幸福,你也应该有了你的幸福,我不会再去打扰,就这样好了。或许我会在八十岁的午后,坐在摇椅上想起你,那时也会像今日一样面带微笑的为你祝福。
临行前几周,班里有个男生打电话给赵水光,平日里交情算好,但赵水光大学几年不是和宿舍人混在一起,就是在谈书墨屁股后面颠巴。电话里和这男生说不到几句,末了那人说:“祝你一路平安,我就不给你写留言了。”赵水光听得莫名其妙。
直到回宿舍那天,看见自己桌上摆着本留言本才反应过来,许莹说:“这都是舍费买的,你喜欢HELLO KITTY,我和晓晓去挑了半天。”杨扬说:“现在不许看,回家看!”
赵水光领命,回家忙活,把这事都忘了,晚上的时候瞥见本子,顺手拿了过来,全是班上人的签名,留言,大多数都是女生的,她们宿舍三的在最前面,每个人的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从开学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还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日夜里,开了昏暗的床头灯,慢慢的翻看着,赵水光的眼里不紧雾气朦胧,她想起在KTV里大家一起唱的范范的歌,那句:“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去加拿大的行李规定不能超过23公斤,赵水光的爸爸妈妈把箱子压了又压,称了一遍又一遍,赵水光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就领悟到,出国并不是那么风光的事,她什么都想带走,却无法全都塞入箱子里。
明日就要走了,赵水光一夜没有关机,果然,晚上的时候一条短信过来:“明日几点走?”
她反复看着那么几个字,眼泪又快流下来,庆辛他发的是短信而不是打了电话,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是真的会哭出来的,她想。她回到:“明天爸爸会送到机场,两点一刻的飞机。”
南京到上海,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赵水光一路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再醒过来,发现枕在赵妈妈的腿上了。
浦东机场,赵水光除了儿时和家人去外地旅游坐飞机来过几乎没什么印象,她没空去欣赏上海的五光十色,没空去仰望机场内部独特的玻璃圆柱吊顶设计,当那个人一身米色双排扣风衣踏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而来,她心中所有的感伤全部涌了上来。
她很想笑着对他说:“谈老师,再见。”可是她不敢讲话,不敢抬头,怕泪水已下子就关不住了。
谈书墨一大早请了假,就开了车过来,想想还是坐在加拿大航空的服务区那一块,果不出所料,中午的时候,她推了行李车和父母说着话走过来。在等待的时候,他就在想曾经青涩的花苞,在他自己都不知觉的时候,竟已绽放到如此清冽的地步,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勾了嘴角轻嘲自己,“放手”说起来简单,回味过来却是极其好笑。他都不知道他自己为何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定下那样的约定,但无论如何绝不放弃。
他是学金融的,懂得时间的风险,但他也知道风险越来回报越大。感情也是一项投资,他相信自己的付出。
赵妈妈远远看见谈书墨喊了句:“小谈,在这。”
谈书墨走近喊:“赵妈妈,赵爸爸。”赵水光的父亲第一次见到谈书墨,点了点头。
赵妈妈拍了赵水光的头说:“这孩子!”
谈书墨笑了,看着她耷下去的脑袋,头顶青色的发璇。
赵妈妈拉了赵爸爸,说:“丫头,该是时间先放行李了。”
谈书墨接过车子说:“我陪她去吧。”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乘坐此次航班的人很多,队伍排了一圈又一圈,旁边人的眼神不停的瞟过来。
送行的人大多是家长孩子组合。看这对,男的高高帅帅,气质极佳,女的头发不长却也娇小可人,抬头看见五官也是极舒服。偏偏两人奇怪,跟着队伍挪动,自始至终男的不时皱了眉头,一脸的冷傲,女的东张西望,满脸的茫然无措,各有心思的样子。
快到队前了,谈书墨问:“护照拿好了?”
赵水光点头,轻轻“恩”了声。
良久,谈书墨问:“机票呢?”
赵水光乖乖答:“查好行李才出票。”
两人不再说话,CHECK IN行李,拿机票,都默默进行。
千等万磨,那一刻还是要来的,赵水光不想哭。
赵妈妈说:“自己注意身体”,说完后,眼圈就红了,赵爸爸递过旅行包,背了头去,谈书墨靠在柱子上,手插在兜里,低了头,垂了眼看不出表情。
赵水光“呜”地一下哭出来,抱住爸爸妈妈,也不管是什么场合了。
赵爸爸拍了拍她肩说:“乖,去和人家打声招呼。”
赵水光这才哽咽地往谈书墨那走,谈书墨抬了头,眼神如水,敲了赵水光的脑袋骂道:“小呆子”声音呢喃不清。
赵水光还来不及抬头看他的表情,就突然被拉至他温暖的怀中,鼻腔里满满都都是他的气息,他低了头,凑近她的耳,唇齿触到她的耳廓,他低语:“赵水光,别哭,我一直在这儿呢!”
有些沙哑。
她以为他感冒没好,挣扎着抬头想看他,却被他的手指按住了脑袋,“再等等”他说。
她被圈在他怀里,脸颊贴住她起伏的胸膛,耳里是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感觉他喉头的蠕动,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声音呢侬,为什么箍了她的脑袋说“再等等”,她的脸颊上也已是潮湿一片。
机场的人来来往往,脚步声,孩子的嬉闹声,喧哗声,一下子远去了,她在他的怀里,一瞬间真的希望那会是所谓的天长地久。
最终,他还是放开她,摸了她的发,眉眼里全是细细的温柔,说:“走吧。”
她拿手背胡乱抹了眼泪,往海关里走,没有回头,泪水边擦边流。
入了关,边抽泣着边把申报单给海关人员,海关也是见怪不怪了,盖了章,放行。
从此以后,我抬头往前走,而我的旅行箱里,始终装着你的灵魂。
梅尔森大学是在加拿大东部的一个小镇,镇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学校的学生。假期里安逸宁静,开了学又活跃起来。
赵水光初到的时候已是秋日,每日混天黑地的调时差,忙着适应环境。语言,住房,人际关系,学习,伙食,种种问题都让她身心疲惫。
她也曾在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她想自己真的事没事找事,放弃了朋友,家人,还有深爱的人,孤身一身咬牙拼搏。
她想起谈书墨说过:“赵水光,你要知道,出国并不是逃避,如果按你说得要独立,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拿今日来说,感冒,发烧,没人会知道,没人会管你,自己找药吃,撑着去上课。这样的日子你要想好。”
原来他真的是所有事都站在她前面为她设想,今日看来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她在艰辛的时候会想到当年谈书墨是否也是这样一步步举足走过,这样想着浑身又充满力量。她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万事开头难,赵水光终于熬过了秋末,她终于可以真心地在电话里告诉赵妈妈:“妈,我很好,真的,不用担心。”
一日上学的路上,她捡起一片落下的枫叶,夹进课本,总有一日赵水光会把这片枫叶送给谈书墨。
人人都说这是红枫之国,却极少有人见识到这儿树叶落尽的萧索,极少有人提及这儿一年几乎持续八月的寒冬。
快圣诞的时候,国外的气氛比国内的浓很多,赵水光的舍友也兴致勃勃的布置,可赵水光没有那感觉,圣诞至于西方相当中国的春节,没有家人的春节何谓春节?
赵水光想起十二月二十二日是谈书墨的生日,她不需要任何提醒都能记得,他虽然说过不许联络,但她想生日是个除外吧。
她寄了本市的明信片过去,是夏日的景色,花团锦簇,树叶映着,她到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美景,但总是希望他能看到最好的。
想来想去,她还是动笔,写上:“生日快乐”,加上一句“I miss you”。
一个月后,有人一大早拼命的拍门,赵水光睡眼惺忪地跑下来,开了门是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她签收包裹,关了门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门外下飘起了细雪。
包裹小小的一盒,两个手掌大,赵水光莫名其妙,赵妈妈没说要寄东西来啊。
拿了剪刀挑开裹得层层的胶带,三盒水果糖,草莓味的,蜜桃味的,柠檬味的,一张白色的纸条躺在糖盒下,她熟悉的苍松般的字体,仿佛刻上去的有力,:Flower is red, leaf is green, candy is sweet, and so you are.
花是红的,叶是绿的,糖是甜的,你也是!
她翻开盖子,拨了一颗糖在嘴里,想起很久远的事情,嘴里是甜滋滋的蜜桃味,她反复地看着那句:“candy is sweet, and so you are.
窗外的雪渐大,屋内暖气却慢慢升高。


36. 结局篇

圣诞之后加拿大是没有不冷只有更冷,赵水光是南方人,温和潮湿的气候待惯了,遇上了这般天气自然不大适应,生了一场病,打了电话给赵妈妈,在她的指导下翻出带来的一大堆药,找出合适症状的吃。
在生病的时候,她尤其的想家,想到在外边的种种不适应,想到国内时那人对自己的好,尤其的脆弱,蒙上被头哭了一场,沉沉地入睡了。
舍友苏姗是前几年来的北京女孩,为人相当豪爽,看到赵水光一人过来,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这样,挺不容易的,对赵水光多加提点,生病的时候也给予不少照顾。
大病之后,赵水光仿佛更能适应加拿大的生活了,学会当地人的习惯外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里面穿T恤,薄衫,进屋就脱外套,出门就加上。学业上也渐渐跟上,本来中国人就比老外聪明,语言关一过,成绩自然突飞猛进。
十二月底,赵水光开始放寒假,接到一个电话,她说:“HELLO”,那边顿了一下:“是我”
赵水光以为自己可以很电视剧里一样,假装一下问:“你是谁?”
那样太假,不是她赵水光会做的事,他清爽的声音略显年轻声线,她已知道是谁,她说:“希望?”
那边“恩”了一下:“我为希妙要的号码,知道你来加拿大了!”
赵水光心里埋怨了下希妙,说:“恩,暑假的时候来的。”说得轻快点,就像对一个老朋友。
是啊,年少的回忆,美好的时光,怎么可能不在乎,就当他是个老朋友,也会心疼,也会牵挂。
希望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说:“来了我的地方也不打一声招呼!”眼睛闭上,语气带着调侃。
赵水光打哈哈:“嘿嘿”地笑笑。两人都不适应这样的身份转换,一时又点尴尬。
希望,半响低声问:“你好吗?”害怕她误会,又添了句:“这冷吧!”
赵水光说:“恩,挺冷的!”抬了手腕看表才发现是上课时间,她租的房子离学校远,都要提前出门。
希望坐在电脑前面看了眼屏幕上的旅行航班表,说:“恩,那就好,你忙吧,有事打电话给我!”
赵水光收拾课本的手顿了顿,说:“好的,拜拜。”
希望说:“拜拜,挂了电话。”
其实他和她都知道那电话不可能再打。
是的,赵水光有的时候也会想到希望,越来越少的想起。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那么久,共同的回忆那么多,总有点东西能勾起往事。她再想起他,就像想起白天看见的美丽的蝴蝶,路过的草坪,天空的云朵,只是想起,有的时候,当想念变成了想起,是不是也是一种挥别?
希望挂了电话,又按了号码,打去旅行社:“你好,我要定下月去蒙特利尔的票,转机?最好不要转机。”顿了下说:“我想直飞!”
本来假期的最后一个礼拜说好去朋友那玩,可没想到居然知道她也在加拿大,那么是不是他可以美好的希翼一下?
原本想定可以在她那边转机的机票,没有什么,只想再见一面而已。
今日再听见她的说话,他已知道两人之间早已过去,靠在椅子上,他想,也好,从此以后各自的人生,彼此珍重。
过年的时候,听说国内下了很大的雪,赵水光有点着急,她知道谈书墨必定是要回北京过年的,到时别堵在机场。想想决定要打给电话过去。
那日恰恰好赵水光期中考试,她们这也下了很大的雪,赵水光有点抱怨,为什么过年还要考试,但没法,穿着很长很厚的羽绒服穿越雪地去考场,冷风呼呼地刮过脸庞,靴子踩上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
考试还好过程很顺利,结果不知道,赵水光考完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家里打电话,正好她们中午12点,他们晚上12点,差了一个小时,半个地球。
电话卡倒腾了半天,终于拨通,谈书墨其实是极其低调的人,错,赵水光补充闷骚着,低调着,手机没有彩铃,很简朴的“嘟嘟”声。
赵水光把话筒压近耳朵,兴奋地等待着。
半响有人接了,“HELLO”一声,是他的英式腔。
赵水光劈头盖脸地大声说:“谈老师,新年快乐!”只听那边“噼啪”一声,像是烟花爆炸的声音。
谈书墨因低沉显得性感的轻笑,传入她的耳中,赵水光喜滋滋的开心。
谈书墨一向都是回北京老家过年,电话来的时候,小外甥还在和楚菲菲抢桌上的瓜果。
是的,楚菲菲同志吃完年夜饭,绕了几个路口就过来拜年了,反正谈书墨家不就更自己家一样嘛,以前放学,家里没人都是去谈家玩,看谈老爷子画画。
谈书墨看到电话莫名其妙,很长的号码,以为是英国那边打来的,接了,却真的是惊喜,听着她甜甜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一仰头是盛开的烟花,璀璨的花瓣映着漆黑的夜幕绽放开来。
他靠在栏杆上,嘴角愉快地上扬。时间恰到好处,花开正好,不是吗?
赵水光躺在床上,想想这那边的热和,有点郁闷,问:“现在在北京?过年好玩吗?”
谈书墨好笑,估计是这丫头嫉妒了,淡淡地说:“还好,每年就那样。”不刺激他。
才说呢,手机就被出菲菲抢走,摆了流氓的腔调:“喂,小光妹妹。”
赵水光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多出个人啊,但还是乖乖地说:“楚大哥好,新年好!”
楚菲菲一笑,凤眼更加狭长,说:“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这可热闹了,刚还吃了饺子……”
还没说完,被谈书墨按了手腕,拿了手机回来。 
赵水光听得那边骂了句“滚”,谈书墨的声音,她想象两人之间的打闹,捂了嘴笑起来,这人也很孩子气。
谈水墨要回电话,还没开口,就听那边问:“吃了什么饺子!”声音是绝对的郁闷
谈书墨说:“我想想,茴香的,白菜猪肉的,就这么多。”声音里是满满的笑意,藏不住,露了出来。
赵水光微恼,说:“茴香的不好吃。”
谈书墨轻轻的“恩”了一下,说不出的纵容,声音一下子在寒冷的夜里化开了。
赵水光也觉得自己神经病,打了国际长途,就是来讨论饺子好不好吃!恋爱中的人到底是傻子。
两人又细细碎碎的说了什么,自始至终,她没说她的幸苦,都说的是才来的趣事,例如第一次去SUBWAY(赛百味)点餐,挑了最便宜的点,哪知道服务员很窘,因为那是加在食物里的佐料,另外算钱。
他就靠在栏杆边,在电话那边听着,低低的笑,偶尔说她几句,累了就换了个姿势。
直到卡打爆,提示音说还有五分钟,她才说:“那就这样,新年快乐噢!”
他说:“好,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良久的沉默,她靠在床边,看着透过百叶窗的细碎的阳光,听着他的呼吸;他靠在廊上,看着窗户里,小侄子继续胡闹,家人打牌,气氛和乐融融,耳边是她一浅一声的吸气出气。
僵硬的女声又来打扰:“尊敬的用户,您的通话还剩一分钟。”
她说:“再见。”很是不舍,他说:“恩,再见!”
还是没忍心挂,末了,她说:“我想回来!”并不是说一定要回来,听到他的声音单纯的那么想的,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只是说说而已,最后才说出来,怕被他骂,刚好要断线!
果然,耳边全是“嘟嘟”声,一下子回归狭小的屋子,孤单的自己。
那边,他说了,他说:“好”
她说想回来,他说好,其实他也想她回来,但怎么忍心说出来,让她去取舍。
刚好说出来,刚好断线。


37. 网络版结尾

赵水光哼着歌收拾行李,苏姗进来,踢踢行李箱,说:“总算有你的啊,那么快就回去了!”
赵水光笑笑,说:“回国找我,南京包吃包住!”
苏姗翻了白眼:“我才没你那么好拼,那么做修完,那么快走!”
赵水光不知说什么,对于这种话她向来都不善于接口。
苏姗也没想她说,咧了嘴,不怀好意:“去见男人的吧?”
赵水光回头,一脸惊讶:“这都被你猜中了!”
苏姗“嘿嘿”笑,她早就知道赵水光心里有个他,期末考的时候,两人经常奋战图书馆,没空回家做菜,都是在小餐厅里喝碗汤打发。
那日在喝红菜汤,西红柿,卷心菜,胡萝卜的,她抬头就见,赵水光慢慢把胡萝卜挑出来,她那时骂她挑食,赵水光却笑笑:“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啊!”苏姗没好气:“你在国内也这样!”
赵水光没说话,苏姗以为她理亏,没想过会,她说:“国内我有个最佳拍档,我胡萝卜都扔给他吃!”半眯了眼睛,甜甜的笑,眼里全是欢喜。
她没说是男是女,当苏姗知道肯定是个男人。
女人只有回忆起她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才会笑成这样,笑个傻子,却兀自的甜蜜着。

五月,赵水光终于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盯着浦东机场翠绿的树叶像个乡巴佬,要知道她来的时候,加拿大的树叶还没长出来,依然是光秃秃的,她经历了漫长的冬天,看了八个月的枯树。
赵爸爸和赵妈妈是去上海接的人,谈书墨有课不能来,赵水光出了机场,本来想给爹娘一个凯旋的拥抱的,被她老妈掐了把说:“哎呀,怎么待那么久还没长肉!”
就瞬间把这爱的拥抱扼杀在摇篮中。
回了家,洗澡,换衣服,上网查了谈书墨的课表,立即走人去学校给某人惊喜。
临出门,赵妈妈说:“这孩子,才回家就往外跑。”
赵爸爸正在翻报纸说:“唉,女大不中留!”
一路上,春风和煦,阳光暖人,赵水光偷偷溜到教室门边,廊外是布谷鸟鸣,近了,是他清冷的声音从麦克风里发出来,她的心雀跃地跳动着。
悄悄从门边,往里看,黑压压的人头,目光到最前面就定住了,那人一身浅蓝色竖条纹衬衫,铁灰色贴身棉麻长裤,休闲却学院,一身说不出的俊逸。
估计是经济课,黑板上都是一副副的供给曲线图,赵水光想起谈书墨说过:“经济学其实就是数学,弄了一大堆的图啊表的,无外乎为了证明自己接近于科学,往学术方向靠拢!”
这人永远都是说的犀利无比。
她就靠在门边,听他讲课,想起很久远的事情,人生中,到底听过他上了多少次课呢?她也说不清楚,廊外,风刮起树叶,“沙沙”的声音,传到她耳里,是细碎的美好,总算走到了这一步,也曾犹豫,也曾难过,但都挺直了被走过来了!
风掠过眼角眉梢,来着树叶的气息,泥土的味道,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遇他的相遇也好,去加拿大也好,这次回来站在这里也好,都像是很长的一场梦!
时间太久了,波折太多了,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见过的人太杂了,就都不真实起来。
抬眼,那人不经意的眼角正好看过来,触电般的定住几秒,话还在讲,声音有点不稳,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巨大的惊喜,细巧的眉眼挑起来,眼里是灼灼的光彩,一下子就把俊逸的脸庞给点亮了,底下坐的人也有点莫名其妙,交头接耳。
谈书墨讲完一段,索性摘下话筒,说:“不好意思,今天提前下课。”
底下是“哦”的一声雀跃,他也心情大好地上扬了嘴角,有同学好奇,胆子大些问:“老师,为什么啊?”
他挑了眉,唇角的弧度给大,眼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有为什么吗?”复而,笑得极其勾人:“我女朋友在等我了!”
学生迅速回头,眼睛齐刷刷看过来,赵水光很窘,脸一下子就跟熟虾子一样了。
这时候,谈书墨早收完了东西,一步步从阶梯教室走上来,也不理后面的轰动,反正他也不是在乎的人。
说也奇怪,居然还没人离开教室的,赵水光想,这年头的学生都很八卦!比她们当年出息!
她没脸见人了,轻声喊:“谈老师”
谈书墨看着她,眼里是遮不住的笑意,眸里光华流转,牵了她的手说:“走吧!”
一路上,他问她答:“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飞机到的上海,下午到家!”
“累吗?”
“还好”声音很是精神。
“先去我办公室!”
“赵水光同学?”声音慵懒
“恩?”以为他有指示,高了语调
“请问我要当谈老师到什么时候?”
没了声音……
花在枝头被风轻轻煽动,花下的人……嘿嘿,花开正好!


38. 番外篇

关于生活:  婚前婚后

某年某月某日,某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老公下班回家,换了鞋,抱住某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的某妻子。
他吻上她的耳垂:“晚上吃什么?”
她手上忙活,耳廓泛起红晕:“恩,面条。”
他的薄唇靠近她的耳:“赵水光同学”
“嗯?”她的气息不稳
“请问我们一共要吃多少天面条?”他离开了她光洁的脖,抱胸靠在流理台上如是问。
从结婚到现在整整一个星期,她自告奋勇要展现在加拿大练就的“高超”厨艺,很好,他不拦她,小妻子勤劳他也乐呵。
可是,可是,他整整吃了一礼拜面条了啊,面条蔬菜一锅端的日子,很好,非常好,他都快吃人了。
她抬了眼,看了他细挑的眉,理直气壮:“今天是意大利面!”
他接过她手上的锅铲,卷了袖子,很是郑重:“爱妃,以后还是朕来烧饭吧!”
谈家的厨房拥有权正式得到落实!
结婚六年,赵水光偶尔会突发奇想做一下自创意大利面,两人也会窝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电影,
六年过去,早没有了澎湃的激情,谈书墨偶尔也会说起赵水光在第一次在医院里说自己还未成年的糗事,她气得打他。
六年过去,更多的是简单的一句相知,打打闹闹的小幸福。他每日会提早下班做好饭菜,她每周会做在沙发上为他叠好衣服,她一回家就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他一打开抽屉就好笑得看到圆鼓鼓卷成冬菇状的袜子。
活在这世上,每日的笑容,泪水数不清楚,这个地方有人笑,那个地方有人哭。生命太短暂,太多的人,来了又去了如此匆匆。 生命又很漫长,幸好有你,携手度过,才会对困难,对死亡无所畏惧,至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幸福的。
爱情也好,生命也好,不是等待时开的花,而是努力后结的果,珍惜手边的缘份,身边的人,不要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趁现在还来得及,珍惜生命,善待爱情。


关于孩子 谈情谈爱(希望篇)

那一日,他吃好饭,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里放的是妻喜欢看的综艺节目,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妻坐在旁边“咯咯”的笑,他忍不住放下报纸。
电视里是对很可爱的双胞胎,五六岁大,表演的是相声,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样子。他看了也面带微笑起来。
末了,主持人上台,拉了她们不让走,递了话筒过去,姐妹俩一本正经拿了话筒说:“你好!”向观众问好,不似刚才说相声的活泼,眼里有点拘束,带着孩童的纯真。
主持人见她们紧张,更想逗她们,问她们叫什么,扎辫子的说:“谈艾艾”,蘑菇头的说:“谈勤勤”。大眼里扑闪着光。主持人问:“你们两个谁是姐姐。”
等了一会,扎辫子的谈艾艾指指旁边说:“勤勤是姐姐。”
蘑菇头的谈勤勤不大爱说话,拿小皮鞋蹭着地面。
主持人问道:“相声是谁教的?”
扎辫子的女孩说:“妈妈!”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摄像机的方向。
镜头一切,二十多岁的女子站在摄像机边上,突然发现镜头过来了,愣了下,复而对银幕笑了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对女儿们比了大拇指。
希望拿报纸的手顿了下,定了视线,紧紧的盯着屏幕上白皙的脸庞,她的头发长了,柔柔的卷着,刚才一下子突然认不出来了,只觉得心中有莫名的熟悉,看着她一笑时的小酒窝才电击般的想起,很久远的人,心下有遥远的伤感,随着晚风徐徐飘来。
上次单方面的遇见她还是在列车上,现在已为人母。
竟突然得想起,那年栀子花开,她在树下,拉了他的手,说:“希望,我的拉链又坏了!”说的一脸无奈,却笑颜如花,酒窝轻轻泛开。
初中的校服质量不好,她又是毛手毛脚的人,经常拉链拉错位,每当这时都是要来找他的,而他,总是认命,乖乖的低下头,猫了腰,帮她重新拉回来,当然也不放了在她的粉嫩的脸上拧一把,谁叫她让他丢人。
日子太久,仿佛都忘了那些心动。再多的事情,已记不大清。
蘑菇头的女孩抬了头,很是认真,说:“错了,妈妈指挥,爸爸监督!”
主持人忍俊不禁,顺口问:“爸爸也来了?”
蘑菇头点头,手指了观众席,喊:“爸爸。”看得出很是依赖父亲,
前排,坐了位清俊男子,长得煞是好看,连镜头都多停了几秒,男子看了眼小女孩,笑了笑,一下子,清淡眉角都舒展开,眼里为有人父的骄傲。
主持人左右臂各搂了孩子,问:“你们最喜欢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
蘑菇头的谈勤勤毫不犹豫:“爸爸!”
扎辫子的谈艾艾拉了她手说:“笨蛋勤勤,最喜欢妈妈!爸爸也说最喜欢妈妈,少数人要服从多数人!”
观众“哈”地一下,全笑来了,连主持人都笑了,这对双胞胎真是太逗了。
镜头切到女子那里,脸微红,瞥了头,眼里有着嗔怪。一换,到男子那里,眼里是满满的宠溺,对孩子的,对妻子的。
“老公,吃水果!”妻拿了果盘,放在希望面前,希望突然回神,放下捏得微皱的报纸,淡淡微笑,取了片橙放嘴里,很饱满的汁,有点酸涩,但之后微甜。
他看向趴在沙发上睡着的儿子,站起来,一把抱起,儿子醒了,抓了父亲的脖子,喊:“爸爸。”
希望笑,扛了儿子在肩上:“坐飞机咯!”
妻喊:“慢点,小心,快带他去睡觉了!”
希望回头,眨眨眼睛:“喳!”
一路上,父子笑声不断。
小光,多年后,你身边的位置已经不是我的了,而我身边的位置也早给了别人,但我依然会很激动的想起,那一起渡过的年少岁月,也只是想想罢了。
谢谢你,也谢谢那么青涩的我自己!


关于楚菲菲  情菲得已

我是楚菲菲。
话说有些人觉得我是同性恋,小姐们,你们是什么BL,GL的看太多了吗?气死老子了!
虽然,我楚菲菲一辈子的大多时间都是在谈小子的镇压下渡过,但谁说我就要自怨子艾的心理畸形了!
话说,我小时候好歹也是人中一条龙,好不好!
当年我也是收情书收到手软的,嘿,你别不信,嘿嘿,虽然都是帮谈小子收的!
谁让他长得凶,我长得和善呢,也不看看他那张“冰雕玉琢”的脸,偏偏就有那么多小姑娘穷喜欢啊,穷喜欢!
姑娘们,难道你们不懂什么叫“有位(有为)青年,在水一方”吗?
别瞪啊,我也是有人喜欢的好不好!
话说,那一日,桃花飘飘,我依旧站在桃花树下,收情书,咳,好吧,是帮谈小子收情书,有位白衣飘飘的姑娘就朝我走了过来,不用说,我摊了手,接过情书!
“姓名?”
“萧琅”
我抬头看了看她,水灵灵的姑娘,叫什么萧郎啊,小狼呢我!
“年龄”我继续
16”恩,比我还大两岁!
“要遗言吗?”
“嗯?”
“啊,不,要啥留言?”我赶紧改了,所谓留言,就是谈小子看没看,看了啥感觉,其实我也知道大部分他是不会看的!
“留言?”她愣了!
“对,你不是要我带信给谈书墨吗!”我有点不耐烦,花痴也有智商区别!
那姑娘脸瞬间红了,嘿,不好意思了,我正想开口。
她却说了,一说还真把我震住了,她眼神凶狠,吼:“楚菲菲,这信,是我给你的!”
彻底歇菜,我说:“啊?”
她回头就走,走了半步,回身,彪悍地说:“要留言,写500字的读后感,明天交给我!”
又白衣飘飘而去!
可怜的我的心肝,颠了颠那信,那么薄,我还要写什么读后感,妈的,她赚了!
这就是我和萧姑娘故事的开始,如同我没想过谈小子会真的喜欢小光光一样,我也没想过我和小狼同学会再次相遇,坠入爱河,后来,白首偕老,后来,依然跑去和谈小子,就在隔壁。
嘿,你别以为我愿意。
没办法,他买的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小区,以我的品味也只能屈就和他做邻居了!
话说,人生总是让你莫名其妙!
姑娘,你说对吧?


  啊,关于,H

  那晚,风吹叶摇,窗外,还有棵很大的桂花树,夏末的时候,香气四溢。
  小光光看着刚刚出浴的大墨墨,他只挂了一条浴巾,露出胸膛结实的肌理,在昏黄的灯下,灼灼泛着光华。
  小光光咽了口口水,大墨墨坐了下来,床塌了一遍,黑色的丝绒被单起了纠结的褶
  灵巧的舌触上光洁的颈,濡湿的,凉凉一片,室内的却温度满满得燥热起来
  他的手撩过她微颤的臂,大拇指轻轻刮着她脖上的起伏,慢慢往下,白玉般修长的指停留在美好的弧度上
  她的脑袋“嗡嗡”,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
  他的薄唇缓缓下移,膜拜地擦过一寸一寸的肌肤……
  她的脑袋“嗡嗡”,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大
  他的薄唇缓缓下移,膜拜地擦过一寸一寸的肌肤……
  她趁最后一丝理智,问:“那……个……”呼吸不稳
  他口中没闲,头也没抬,“恩?”了一声,红艳的舌轻轻摩擦凝脂般的肌肤
  “难道我们真的要为HH?”
  他抬了膀子,托住脸,眼里是妖异的光,什么东西亮得快要跑出来。
  他挑了她光滑的下巴,吐气如兰:“你说呢?”
  “刷”的一声,玉般的臂膀神出来,修长的手,拉上窗帘。
  昏黄的灯光里,交缠的人影,细碎的喘息……
  “啪”灯也暗了……


    书版结局

    后来的日子,赵水光会偶尔打个电话给谈书墨,都是他晚上她白天的时候,他会认真听她说话,她就有恐无恃起来,很想他的时候就骚扰他。
    其实,谈书墨也很想她,那两年的约定,算了,只要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三月的时候,赵水光学年末了,论文,考试多起来,开始繁忙,大多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连MSN签名都改成:血开车LIB。(注:LIB:图书馆),自然很少时间和谈书墨联系。
    其实赵水光在这,也有很多中国朋友,她为人细心开朗,有不少男同学暗示,但赵水光有了谈书墨,其他男生都当作朋友一般,国外的孩子都是很现实的,久了,人家知道你没这意思了,也就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赵水光不是不寂寞的。电话聊得再久,声音再接近也不是在耳边,难过时,任何的鼓励也不及他一个拥抱来的暖人。
    赵水光好笑地想:远距离的恋爱就量折磨人。
    想起当年,杨杨陶醉地打电话,她还去搞破坏,赶紧说句阿弥陀佛,报应啊报应。
    写论文的日子,赵水光和苏姗做伴,学经济的女生也有一大堆的书要看,她们经常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回家。
    苏姗是个北京女孩,明媚,朝气,一身用不完的劲,还有一堆男朋友,赵水光向来对事不对人,苏姗对自己的照顾她很是感激,也不会因为她的私生活和别的中国女生一样看轻苏姗。
    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选择爱情的方式。
    苏姗也乐得和赵水光结交,两关系好了也会谈及感情的事,但自己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在国外的生活本来就繁忙,谁还有空一天到晚管你的事情。
    苏姗一直都是认为赵水光有暗恋的人,还没有成功罢了。
    那日,两人一起吃晚饭,在小餐厅里喝碗汤打发。
    点了红菜汤,里面有西红柿,卷心菜,胡萝卜的。
    苏姗抬头就见赵水光慢慢把胡萝卜挑出来,极其认真,像在做项巨大的工程。
    苏姗说:“嘿,不能挑食!”
    赵水光却笑笑:“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啊!”执拗的很苏姗没好气:“你在国内也这样!”
    赵水光没说话,苏姗以为她理亏,没想过会,她说:“国内我有最佳拍档,我胡萝卜都扔给他吃!”半眯了眼睛,甜甜地笑,眼里全是欢喜。
    她没说是男是女,当然苏姗知道肯定是男人。
    女人只有回忆起她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才会笑成这样,笑得像个傻子,却兀自的甜蜜着。
    赵水光每次吃胡萝卜,在挑出来的动作里都会想起谈书墨,想起他说:“我只是说我讨厌吃胡萝卜,没说我喜欢吃!”
    这样做着,心下就是满满的甜,我的习惯与你有关。
    写完一半论文,赵水光和苏姗一路走回家,晚上十点多,小镇很是宁静,偶尔有车子擦肩而过,“呼呼”的声音,赵水光拉拉羽绒服的拉链,苏姗也没有说话,两人忙了一天都有点累了。
    快到家了,苏姗忽然说:“今天是满月”,赵水光也抬头,冲她指的地方,果真是一泓满月,皎洁如水地挂在屋顶上方。
    赵水光就这样一手拎了电脑包,一身插兜里,痴痴地看那片月亮,那人也说过:“看,今晚的月亮。”
    那时她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看同一个月亮,他骂她“小笨蛋”那样宠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而今她的黑夜却是他的白天,再看不见同一个月亮。
    赵水光慢慢上台阶,打开门,跺跺靴上的积雪,回身去看那碗满月,无限感伤。
    睡觉的时候,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他,真的拨了过去,那人很快就接了:“喂”的一声,背景有点吵。
    谈书墨有点紧张,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平日她打电话给他都是他的晚上,这样他有空,今日却很是反常,还是隔了很久才联系他,他不由得紧张,在酒席间很快离了桌。
    “怎么了?”他站在窗边问,脚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赵水光吞吞吐吐说:“没,今晚上回来看到满月,想你了。”讲完后想抽自己,这什么话啊,太雷了吧!
    谈水墨很快想起来她说的是她见完他母亲回去的那个月夜,低低笑出来,赵水光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要睡了,就这样。”
    谈书墨抓了电话,手轻敲玻璃,急忙说:“等下“赵水光没挂,拿了电话,躺在床上等他。
    他轻吟:”我也很想你。“
    绵绵的情话一下子让她的脸和耳朵全热起来,在漆黑的夜里描绘着地球那边那人清晰的眉眼。
    他说”晚安“声音轻轻,如哄她入眠。
    她对着电话点头笑,满满的傻劲,说:“晚安。”
    挂了电话,盖上被子,微笑入睡。
    那边,谈书墨挂了电话,转身,才发现韩希曦站在身后,今日他们有位同学结婚,一起参加的婚宴。
    韩希曦看着他还没收起的上扬嘴角,心中微酸,说:“小女朋友在加拿大?”
    谈书墨把手机收回兜里,微点头。
    韩希曦挤了笑,玩笑的口吻问:“听说你要等她两年,小女孩两年有的玩。”
    谈书墨深深地看了韩希曦眼,韩希曦被他眼里的犀利逼得别过脸去,他挑了眉眼,微微笑,心情很好:“她在那待两年,谁说我不可以过去?”
    韩希曦仰头看他自信满满的笑意,她知道谈书墨真的是这样的人,对于自己想要的向来不遗余力的争取,这才是他,可惜不是对她。
    她韩希曦自问做不到这点,谈书墨要能把对赵水光的十分之一用在自己身上,她也是甘愿的,还好,她看得够开,女人,何必呢,爱情应该让人变得美丽,而不是丑陋。
    她这样想着,摆了摆手,往大厅走,说:“结婚时请帖记得给,份子钱我出了!伤心了!”
    就这样吧,像她这样的女人,美丽聪明,谈书墨那是没眼光,心情大好,跺着步子往前走。
    谈书墨看着她的背景,靠在窗台边,交叉了脚,轻笑。
    远处,新娘新郎在站着敬酒,他这样看着,不无欣羡,说实话,他也很期待这么一天。
    结婚,执手,偕老,如果是与她,他一定会笑得扬高了嘴角,坚定地说:“YES,I DO!”
    事实上谈书墨到的比预期的早了许多,四月的时候,申请的投资银行很快给了OFFER,签证下来的很快,他就马不停蹄的订机票,订旅馆。终于出发了。
    他早在她走的时候就做了决定要陪她一起,只是找工作花了点时间,英国的学历和中国的工作经验在北美要OFFER,等的时间久了点。
    这也是他不让她和他联系的原因,她真以为他会让她自己独自战斗两三年,他还真不舍得放手。只是,她初来乍到,难免会想家,难免会后悔,那时联系他估计更加难过,也不容易融入新的生活,适应新的环境。所以,他才给她时间,独自去磨练,等她差不多了,算算他也该到了。
    飞机从中国到加拿大,顺着地球旋转的轨迹,很快到达。
    一路上,他拿着她寄的明信片的地址,走过她的学校,走过她路过的灌木丛,与她也许认得的跑步的老人擦肩而过,一路起来,满心欢喜。
    她的轨迹,他慢慢走过。
    站在她住的房子门口,他揉了揉眉心,敲门,没人应,他看看时间下午三点,估计她在上课,就靠着她门前的栅栏等着,牵头金毛散步的老人路过,冲他挥手,他点头微笑。
    四月的加拿大,还是比国内寒冷,但万物也开始复苏,风刮起树枝,发出”喳喳“的声音。她家门口,小猫慢慢地穿过旁边的树林,边走边回望他,这个靠着栅栏,嘴角勾起的庞大生物。
    过一会,居然下起雪来,四月的天,加拿大飘雪是很正常的事。
    那日,赵水光和苏姗回家,一路上谈起交上去的论文,抱怨老师太过严厉,抱怨四月的天居然还飘雪,声音刚到家门口,看到那挺拔的身影,立马顿住,想揉眼睛,不敢相信……,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苏姗望向赵水光发愣的地方,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一回来,家门前就多了一个极品帅哥,最近考试考糊涂了?
    赵水光很多次直到家门口,曾幻想过那人如果站在门口,笑着说:”我来了,小呆子。“会是怎样的情景,她只是这样想想,心中也会温暖起来。
    却没想到那样的想法会有成真的一天,雪花落在眼角眉梢,带着湿意凉凉地化开,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遇他的相遇也好,去加拿大也好,这次回来他来,站在这里也好,都像是很长的一场梦!
    时间太久了,波折太多了,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见过的人太杂了,就都不真实起来。
    那人站直身子,在白雪皑皑中,冲她笑,踏下台阶慢慢走来,她也步步走进,他的脸越来越清晰,记忆里的现在的。
    直到此刻,他伸出双手,大大的手掌温热了她的双颊,她的瞳里倒映着他的俊朗的脸,细长的睫,微微的颤,眼下又淡淡的青紫,他一路的劳累,她懂。
    她开口唤他:”谈老师……“
    他挑了细巧的眉,眼里流光溢彩,说:”请问我要当谈老师到什么??”
    她不好意思,红了脸,低了头去。
    那日,太过恶俗了点,天空居然飘起棉花糖般的粒粒小雪,轻轻的落在他青黑的发上,湿润的眉间, 一下子化开,无影无踪。
    他伸手抹去她头上的冰粒,滚烫的掌心托住她的脑袋,她闭上眼,灼灼的唇印下来,雪花瞬间在紧贴的唇间融化。
    另一个半球上,恋人们紧紧相拥,雪花片片,绽放在那最美丽的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