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20

季璃: 爱妻值千金

爱妻值千金:楔子


  听说在京城东南方三十八点八度,不太远也不太近的地方,有个八卦镇。

  听说镇上都是些心性纯良的小老百姓,唯独那间带点神秘的“八卦客栈”里头的三枚当家人物,可说是八卦镇谣言的起点,作恶的乱源!

  敌人疑窦的是,八卦客栈吃喝免费,若要探听八卦,则所费不赀。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八卦可是人人爱听哪!

  也因此,这间另类客栈天天是门庭若市,八卦炒翻天。

  当然喽,每天等著客栈开门的,绝对不会是八卦镇上善良纯朴的小老百姓。

  酱子说,客倌应该懂了吧!

  五更时分,三只从皇宫的白鸽飞来,一天就这么开始……

  “小二,开门做生意啦!”妖媚的女掌柜吆喝一声。

  “呵,就来!”小二哥打著呵欠,没说八卦,他是不会有精神的。

  胖胖大厨耍著双刀正晃进厨房。

  “大厨,今儿个是什么招牌菜?”掌柜一边解信鸽脚上的信件,一边问著。

  “相思断肠汤。”大厨不但吨位大,嗓门更大。

  “不会吧!听起来就怪恐怖的东西,你也端得出来?”小二哥一边叨念,一边慢吞吞地拉开大门,霎时被眼前的韦驮给吓跑三条瞌睡虫。他露出“职业本能”的微笑,扬声高喊“客倌’请进!”

  “我要找我娘子。”韦驮一脸失魂落魄,开门见山就道。

  奇怪了,他们家大厨才正想煮什么断肠汤,就有一个跑了娘子的相公上门来,岂不巧哉?!

  “找你娘子?公子,这你就找对人了。本小店什么都好,找人的本事更是好得不得了。除非天底下没有那个人,否则就算化成了灰,本小店都有办法替你找到。不过最重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能少……不知道公子打算为尊夫人花多少钱?”

  “我欠她的太多了!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她,就算是要倾家荡产,我也不会吝惜。”他的神色坚定,不改初衷。

  “倾家荡产?可见你真的欠她不少喔?”小二哥将巾子用披在肩上,一脸就想听八卦的表情,凑到韦驮身边。

  韦驮露出苦笑,神情幽道,仿佛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中,喃喃自语道:“是的,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爱妻值千金:第1章


  一场熊熊大火,将胡家经营十多年的酒厂全毁了,十七岁的胡蝶整张脸都沾满了火烟灰,在一片黑呼呼的脸上,只有两颗圆瞪的眼睛是闪亮的,她瞪著眼前这片红色的火海,手里紧紧捉著她好不容易才抢救出来的藏青色小包,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不,这并不是她最后的依靠。她娘虽然在三年前去世,可是她还有亲爹……不过她的亲爹胡文端是一个心地善良,却挑不起大任的老文人,所以一直以来,她娘就没有期盼丈夫成就大事业,认为一家和乐平安就是福气。

  所以,她爹不是她的依靠,相反的,她才是亲爹的生活重心——她真是不敢想像,如果爹没有她这个女儿,应该怎么办才好?

  “蝶儿,你没受伤吧?”胡文端用袖子替女儿擦脸,但脏袖子擦脏脸蛋儿,只有越擦越脏的份儿。

  胡蝶摇摇头,坚强地笑了笑,“我没事。爹,你别担心,酒厂烧了没关系,只要有我在,胡家的酿酒生意就一定会继续下去。”

  “你不要太勉强了,蝶儿。”

  “不会的。爹,你看著吧!酒厂是娘一生的心血,我绝对不会让它就此消失,更不会便宜了舅舅。我想,这场火准是他放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胡蝶双瞳流露出愤怒。

  “不许胡说!”胡文端脸色一正,低声斥责。

  “我没有胡说。谁都知道舅舅一直想要‘紫月’的酿制方法,他因为得不到而一怒之下烧了酒厂,想来也不令人意外。”

  “蝶儿,爹……”

  “爹,你什么都不要说了,现在大伙儿都忙著扑火,酒厂里放的都是易燃的酒缸,继续待在这里很危险。我先请人帮咱们找安顿的地方,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去前面看看。酒窖里的地形我最熟了,应该能够帮上忙才对。”说完,胡蝶就往火场的方向走去,途中交代一位信任的家仆,请他替父亲找个落脚的地方。

  “蝶儿”胡文端看著女儿独立坚强的背影,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女儿想做的事情,不由得轻叹口气……



  韦家,在京城这个首善之都可以算是一个经商世家。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一直不受到尊敬,但韦家却是少数因经商而受到人民敬重爱戴的特例。不只是因为它家大业大、富可敌国,更因为韦家人做生意有一贯的原则,赚取人们的钱财之余,又不忘提供便民之利,多年以来一直深得人心。

  不过,自从韦家的前任当家韦驮无缘无故失踪之后,就一直没有人接掌主事的位置,这两年来,韦家的一切大计都掌握在大长辈祖奶奶手里,或许是因为二公子韦云身体不好,三公子韦毓年纪尚小,韦家的继承权就一直悬而未决。但祖奶奶已经年过八十,身子骨也不若往日硬朗,她最近在思考著要如何解决韦家的后继问题。

  “孙儿给祖奶奶请安。”看见老人进房,韦云示意伺候汤水的仆从退下,起身迎接。

  “云儿,你身子骨弱,以后见到祖奶奶就别那么多礼了。”祖奶奶上前拦住孙子,脸上带著慈祥的笑意。

  “谢祖奶奶。”两人先后到椅上落坐。天气已经近夏,不过天生体弱的韦云依旧披著大氅,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他不常接受阳光的洗礼。

  “对了,云儿,你身子不好,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只怕不晓得咱们府里最近来了两位客人。你父亲在世时,胡家一直都与韦家有密切的生意往来,胡夫人跟你娘也算是手帕交,感情好得很。他们最近遭逢家变,你娘请示过祖奶奶,要将他们父女暂时接到府里来住。祖奶奶心里想,既然他们在京城无依无靠,那位蝶姑娘又是个好女孩,不如就……”

  不等老人家把话说完,韦云淡淡地接下去说:“不如就把那位蝶姑娘许给大哥吧!”

  祖奶奶听了吓一大跳,“什么?你大哥他……云儿,你在开祖奶奶玩笑吗?你大哥自从离家出走后,已经两年多没消没息,你把人家姑娘娶进门,岂不是要她守活寡?”

  “祖奶奶,我们早就应该为大哥娶一房媳妇进门。他之所以会离开韦家,就是因为他在这家里没有可以牵绊的人,我们替他娶个娘子,就可以逼他回来对人家姑娘负责呀!”

  “听听好像也有道理。可是……”她还是很迟疑。

  “奶奶,您是在担心胡姑娘不答应吗?如果这是您的顾虑,不如就由我去当说客吧!事情不成就算了,但如果她肯答应的话,我们就有理由将大哥找回来,教他继续留在韦家了。不知祖奶奶意下如何?”一抹精怪的神色闪过韦云眸中,苍白的脸也不若刚才那样病奄奄无活力。

  只是老奶奶并没有把孙儿这诡异的神情看进眼底,她心里在想著这主意的可行性……

  “好吧!咱们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可是你大哥他……”

  “祖奶奶,我们都知道,大哥绝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一定不会忍心辜负人家姑娘的青春。”韦云继续在老奶奶耳边进贡甜言蜜语,哄得老人家晕陶陶地,觉得替长孙娶亲一事真是绝妙好计。

  她赞同地点点头,“是呀!驮儿不是狠心人,绝对不会不管……记得他还在家里的那些年,咱们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初进韦府时,胡蝶就可以感觉出祖奶奶很喜欢她,不仅将当年老主人最爱的酒窖提供她做临时酿酒之处,还将她父亲安置在后山的书斋。在那里没有人打扰他看书,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静休之地。

  她也很喜欢韦家,这家里有慈祥的祖奶奶、好心的老夫人,二公子虽然身体病弱,但谈吐风趣,还有一个年仅十四的三公子,他长了一副就算是身为女子都为之嫉妒的美丽容颜,性情活泼可爱。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想将她娶进门,而且所嫁之人还是已经失踪两年多的大公子韦驮。

  她听说过他这个人,他曾经运用高超的手腕将韦家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所以两年前他突然不知去向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胡姑娘,在下知道这个请求确实古怪了一点,不过我代表韦家致上最高的诚意,希望你能够成为韦家的一分子。”韦云替她再斟了一杯碧螺春,茶水的热气将他诡淡的眼神薰得朦胧。

  “可是……”胡蝶心里有点迟疑。从最初到现在,她已经喝了不下十杯茶水;她从小在酒堆里长大,号称千杯不醉,可是这茶水越喝越教她心里觉得茫然……

  “你放心,只要你肯答应嫁给我大哥,韦家的一切资源任你动用,你想重建胡家的酒厂也不是问题。”韦云可以看出胡蝶重建酒厂的决心,所以他毫不吝情地提供优握的条件。

  胡蝶顿了顿,陷入了深思。她爹或许会反对这桩婚事,可是韦家确实能够提供他们父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韦云说替他大哥娶妻是祖奶奶的心愿,而她恰恰好又需要一笔钱——照这个情况看来,她是不是应该答应呢?

  “就算我答应了,我该去哪里找新郎呢?你不是说过你大哥两年前突然抛下你们,不见踪影?”

  “胡姑娘,你真是问到了重点,不愧是胡家酒厂的女当家。我想就算大哥不回来,你应该也可以把我们韦家的产业经营得很好。”韦云扬起一抹诡笑,心想这似乎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该不会是建议我别重建酒厂,转而替你们经营韦家的家业吧?”胡蝶一双黑眸成新月状,可见她心里的高度存疑。

  韦云立刻发现这个提议不受她青睐,连忙打圆场道。“不不不,我是说,只要胡姑娘有心,绝对可以把胡家酒厂重建,并且打点得跟我们韦家的产业有得比。”

  “这句话听起来才像样嘛!”胡蝶轻时了声,才满意地露出微笑。

  “如何?你肯答应我这个提议吗?”

  “反正你大哥也不见得一定会回来,只要我肯嫁进韦家,享用韦家提供的援助,有何不可?”她耸耸纤肩,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推掉这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提议。

  在商言商,互蒙其利是最基本的要素,她娘在世时就常说她不像个女娃儿,有些想法比男儿还有条理。

  “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韦云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胡蝶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话,却不知自己是否该间。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就算你大哥不回来,你身体不好不能主事,可不是还有三公子吗?虽然他现在只有十四岁,但再过几年,他就可以继承韦家的家业了……”她轻皱眉心,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呃,虽然你这么说也对,不过……”一向雍容自信的韦云露出了难得的困惑表情,似乎就连他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什么?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胡蝶纳闷地挑起秀眉,心想这次怎么换他说“不过”了?

  “毓儿不能继承韦家的家业。”韦云摇摇头,似乎就算不知道原因,他也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在韦家,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答案,而他刚才已经回答她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一脸笃定?方才不是还一脸困惑吗?这个转变教她感到有点古怪。

  “总之,毓儿就是不能继承韦家的家业。”韦云以一脸凉悠的笑容面对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如此一来,大哥就必须回来……胡姑娘,请你准备一下,七天后,我会代大哥迎你进门,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反悔才好。”

  “那当然。”胡蝶轻松地笑笑。反正那位大哥已经失踪了两年,他很可能会“失踪”更久。

  她难道天真的以为他没有办法找到大哥吗?韦云在心里冷笑。他听说,在京城不远处有一个八卦镇,八卦镇里有一间“八卦客栈”只要出得起银子,就算是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他们都能够帮人打听到。而他们韦家什么没有,就是钱最多。



  或许,有人笑他太死心眼。

  明明已经掌握了韦家的大权,应该是霸著不放,坐享荣华富贵才对,但他却要得放弃富可敌国的家产,离开韦家自创天下。

  两年多来,他一手建立了驮天山庄,靠著身边亲信的帮助,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资产。虽然还比不上韦家,但他有自信,凭著他绝佳的生意头脑,驮天山庄绝对可以发展得更好。

  韦驮坐在书房里的平榻上,一手靠著几案,一手翻览著宗卷。时已近午,温暖的阳光轻贴在花格窗纸上,就在他几乎要看完整本宗卷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的长廊由远而近,韦驮扬起黑眸,以眼神示意手下进来。

  “爷,有一封给您的信。”进来的是韦驮的左右手毕武,他算是韦驮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对于主子,他是既佩服又充满敬畏。

  韦驮挑起一道浓眉,看著属下手里的那封信,眼光略表质疑,“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是爷的大弟,云公子。”毕武跟随在主子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韦家与他的渊源。只是当初主子离开的原因,却是一个教人猜想不透的谜。

  韦驮脸色陡然一变,看不出是高兴或生气,眼光充满了复杂的思绪,沉默不语地接过毕武递来的信,不疾不徐地拆信阅览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脸色铁青至极,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的怒气。

  “爷,瞧你脸色那么难看,到底信上写了什么?”毕武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口。他的主子是属于那种天生脸孔冰冷的人,不动声色时就足以震摄千军万马,更别说生起气来会有多恐怖了!

  “我成亲了。”韦驮淡淡地陈述信里的内容。

  “成亲?成亲是一件好事——爷成亲了?!”毕武高兴了半天,才发现事情不对劲。什么时候他们驮天山庄多了一个夫人,他这个大总管竟然一点儿都不知情?!

  “对。我的家人……应该说,抚养我长大的家人自作主张帮我娶了一房媳妇,他们要我回去……负责。”

  韦驮面无表情,“负责”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轻淡的语气教人心里直打冷颤。比起最初的隐隐动怒,他现在漫不在乎的态度更教人心惊。

  他那些“家人”到底在想什么?离开韦家时,他交代得很清楚,从今以后,他与韦家再无瓜葛,当家大权他双手奉还。难道这对他们而言还不够吗?

  大掌紧紧捏住单薄的信纸,纸张发出了轻微破裂的声响,韦驮冷幽幽地起黑眸,一脸高深莫测的深思表情。



  韦府。

  淡淡的果味酒香飘散在空气中,闻起来有一丝醉人,却又沁人心脾,教人心情不由得大好。

  自从胡家父女住进韦家后,府里就不时飘出酒汁的香气,就连祖奶奶和老夫人都非常喜爱胡蝶所酿的酒。此时正好是春末夏初,青梅挂满了枝头,胡蝶为她们酿了一缸青梅酒。她说以前所酿的酒都被一把火烧了,她请祖奶奶耐心等待,因为这种酒慢熟,别说是一年,就算更久的等待都值得,三年熟成的梅酒既香又甜,今年的梅树长得好,更是值得她们等待。

  一如她所预期的,父亲对她嫁进韦家这件事情表示反对,不过从小他就拿她这个女儿没辙,而且祖奶奶一再保证韦家绝对不会亏待她,父亲才松口答应,让她以长媳的身分成为韦家的一分子,至于圆房,就等韦驳回来再说。

  她从客院搬进了韦驮以前居住的鬼怒院,心里很笃定,因为她料想韦家绝对没有办法找到她相公,所以圆房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现在她只要忙著重建酒厂就好了。

  不料,一封从远方捎来的信轻而易举地毁了她的自信,同时也掀起了她生命中不平静的一页。

  晌午,她刚回到韦府,才穿过天井,接近大厅时,就被祖奶奶从屋里喊住了她手里拿著一封信,身旁围绕著她的婆婆与毓小叔,他们脸上皆是喜悦,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蝶儿,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诉你。”祖奶奶命人请她进大厅,慈祥地将她拉到身边。

  “祖奶奶,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吧?”胡蝶微微一笑,打从心底喜欢这个老奶奶。因为受到舅舅的煽动,她家从小就没有什么相熟的亲戚。或许眼前的老人是她嫁进韦家最大的诱因吧!

  “果然被云儿说中,把你娶进门是做对了!驮儿果然放不下我们替他娶的媳妇儿,捎信来说这个月二十要回来了!”要不是一把老骨头承受不住,祖奶奶还真是想要手舞足蹈一番呢!

  瞬间,胡蝶清澄的双眸瞪得又圆又大,本来平顺的嗓音有点发哑,“回来?祖奶奶,你在跟我开玩笑,韦驮不,我相公他、他不是已经失去消息很久了吗?怎么……”

  “是云儿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驮儿落脚的地方,捎信去告诉他大哥,说我们在京城帮他娶进了一房媳妇儿,要他好歹回来尽尽当丈夫的责任,别让你当个活寡妇,驮儿从小就是个负责的好孩子,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著自己的妻子不管……”

  胡蝶心里有些愕然,祖奶奶欢喜的话听进她耳里,全成了不真意义的嗡嗡声。她试图弄明白眼前的状况,可是努力了许久,她的脑袋依旧是一片茫茫然。

  她的相公……一个她原本预期这辈子都不可能见面的男人,捎信说他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去的,更不知道自己晚膳究竟吃了什么,一直到深夜,她躺在航上辗转难眠之时,依旧不知道自己内心的一团浑沌究竟该如何解决。

  或许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相公就要回来了!那……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爱妻值千金:第2章


  自从韦驮捎了那封信回来后,从那一天起,韦家里的每个人,上至祖奶奶、老夫人,下至劈柴担水的仆人都在引领期盼他的归来,韦家上上下下就像在过年节似的,凡是好看、好用、好穿的全都使上了,为的就是让韦驮这个大人物有“回家”的感觉!

  反观胡蝶,她就像一个没有关系的局外人,她不让自己有时间多想,埋头酿酒,跟师傅讨论重建的进度,试图对每个人谈论韦驮的言语充耳不闻,因为那只会教她的心情更混乱。

  那个韦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每个人都把他当作神似的,这几天她光是听他以前的“丰功伟业”就听得耳朵快要长。

  他们说他做生意的本事一流。

  他们说他对待家人好得不得了。

  他们说他面恶心善,从不吝于在旱灾时广布米粮,接济该帮助的人。

  他们说他做人很有原则,恶人对他闻之丧胆。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

  现在她的脑里有一堆“他们说”’塞得她一颗小脑袋都快裂开了。在这之前,她真的半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嫁了一个多了不起的相公!

  “少夫人,请你快点准备,大公子他……他已经快到京城了!”丫鬟翠菊欢天喜地的跑进空间里,也不管胡蝶手里正忙著,兴匆匆地将她拉走,心里想著要好好将主子巧妙打扮,绝对要让大公子满意才好!



  派去接应的人回报,说大公子人已经进了京城,应该再过片刻就会抵达韦家大门,要府里的人手脚俐落一点,随时准备迎接。

  胡蝶从一早就被打扮得像朵花儿,她自知没有过人出色的容貌,一袭桃红的锻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俗丽,不知道那位“大公子”是否喜欢这个调调?搞不好他爱得很,这她就不得而知了!

  成亲两个多月,她今天才第一次要亲眼见到相公的面,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她索性低著头,管这个大厅里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的脖子有十丈长,好早一点见到那位“大公子”,她只顾想著自己的事情,出了神都不自知。

  她没有注意到每个人都屏息以待,听到门外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以为是人到了,好几次都扑了空。最后就在他们都已经失望到极点的时候,男人沉稳的脚步慵慢地踏进厅门,午后的斜阳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拉得式长。

  “驮儿,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祖奶奶拉著龙头拐杖从首座站起来,原本健朗的步伐此时显得有些颤抖。

  “祖奶奶。”韦驮礼貌地拜见过祖奶奶与老夫人,对于其他人则是轻扫而过,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替我娶的新娘在哪里?”

  “你是说蝶儿?她她她在……在……”祖奶奶张望了好一会儿,才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沉默的蝶儿。人们顺著她的视线让开了一条小径,一抹桃红色的纤影乍现其中。“她就是蝶儿,是祖奶奶替你娶的新娘,蝶儿,快过来见见你的相公。”

  韦驮细了锐利的黑眸,注视著站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的蝶儿——她的容貌勉强称得上清秀,但没有自觉地穿上一身华服,非但没有替她增添光彩,反而显得俗气逼人。

  他在心里冷笑了声,看著她在祖奶奶的半推半拉之下走到他面前,他这才发现她的体型比他想像中娇小,他必须低下头才能与她的视线正对,而现在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插了两支金色的凤钗,依旧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俗气……他忍不住拧起眉心,没有想到自己未曾谋面的娘子竟然品味低落至斯。

  “驮儿,蝶儿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要辜负人家呀!”祖奶奶看著孙子打量著孙媳妇儿,忍不住凑兴道。

  “如果只是好女孩我就必须负责,那我以后就不能上街了,否则放眼望去的‘好女孩’我是不是都应该要对她们负责?”韦驮扬唇冷笑。

  “这……”祖奶奶被他尖锐的回答逼得哑口无言。她原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许久不见的长孙会给她这样的答覆。

  她记得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呀!怎么一段日子不见,他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陌生……而且冷淡?!

  “祖奶奶,大哥想必是旅途劳顿,吃睡不好,才会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韦云一阵凉笑打断了令人尴尬的气氛。他下意识地避开兄长凌厉的瞪视,随口吩咐,“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张罗美酒佳馆替大公子洗尘!”

  “是是是……”下人们一窝蜂地涌来,也一窝蜂地散去,顿时大厅中就只剩下韦家人——如果把已经嫁进门的胡蝶也算在里头的话。

  她扬起水眸打量自己的丈夫,他正好转身背对著她,高大宽阔的背影透出一股难以忽视的疏漠感,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心想他跟自己想像中的样子出入甚大——不,他们简直就是两个人!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还活著,她会以为眼前所看到的是阎王呢!他的神情冰冷得教人心里发颤。

  韦家人口口声声对她说,韦驮是一个面恶心善的人;虽然做起生意来毫不拖泥带水,个性果断而睿智,最重要的是,他对家人极好。她并不清楚他究竟对家人好到什么程度,但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热热闹闹一场之后,很识相地在接近初更的时候,将胡蝶送回新房去,并且千方百计把韦驮也骗进去,出门时,还有人很“不小心”地把房门给锁上,似乎房里有一头“凶禽野兽”生恐它趁隙逃出。

  韦驮知道自己就是他们眼中的那头“野兽”没错,他是很生气,但他们料错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可以跟自己的新媳妇儿“聊聊天”,他岂会傻得放弃!

  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一个陷阱,他绝对不会与胡蝶圆房,让他们以她为借口,再度将他困在韦家;而区区一个胡蝶也不够资格将他留下,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跟她说清楚。

  胡蝶早他一步进房,早就将桃红色的缎杉换下,也迫不及待地将那两支又重又累赘的金凤钗摘下。现在她一身月白色的罗裙,加上棺起的秀发,将她勉强搞得上清秀的容颜衬得白净恬雅。

  “喝口水吧!我看你今天被灌了不少酒,喝口水润润喉。”她看见相公进门,便走到桌旁替他倒水。

  “我不会中计的。”他冷冷地观了她一眼,再次发现她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娇小,脆弱得像是一捏就会碎掉。他真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小女孩,而不是一个女人。

  “你当然不会中计,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陷害你。”她耸耸肩,似乎很能体谅他的心情。

  她现在的心情也不好过呀!虽然她是自愿嫁进韦家,当他的妻子,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们能够把他找回来——早知道她就说只当挂名的妻子,那么或许她现在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相信她,她一颗心正忐忑不安,像是快要跳出口似地剧烈跳动著,只是她不以为让他知道她的紧张,会是一件好事。

  “是吗?”韦驮扬唇冷笑,“如果你不想从中得到好处,你就不会答应嫁进韦家。在我点头之前,你不是我韦驮的妻子。”

  胡蝶不想针对这个问题与他辩论,笑吟时地端起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先喝口水消消气吧!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高兴……无缘无故多了个陌生的妻子,还被要求负责,任谁都会觉得不痛快。”

  “别说好听话,我随时可以休了你。”

  “你确实有权休了我,但是此时此刻,你找不到理由休我,要不你早就这么做了。我是你韦家长辈明媒正娶过门的,在你没有找到十足的理由之前,只怕我要一直留在韦家碍你的眼了。”

  被她一语道中了心思,韦驮心里不快,“别自作聪明。自古以来,男人可以休妻的名目多不胜数,更何况,我并没有亲自与你拜堂。”

  “也对!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好奇怪,就是没有可以用来休夫的七出之条,真不公平,是不?”她挑地回顾他一眼,看见他的脸色顿时铁青。

  韦驮不语,定定地注视了她许久,最后,他扬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微笑,迎面朝她步去,教她一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胡蝶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生恐他会对自己不利,更怕他心里正在打歪念头

  她才这么想著,就发现他越过自己身旁,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她可以看见他以嘲讽的眼神观了她一眼,似乎在笑她的自作多情。

  韦驮伸手在长柜旁探手一触,不知道动到了什么机关,胡蝶讶异地瞪大水眸,看见一面石墙平顺地滑开,一条黑暗的通道出现在他面前。

  搬进鬼怒院那么久,她从来没有发现这间房里竟然有此秘道,这时也才正视到他才是这间房的主人,或许,该离开的人是她才对。

  她看见他一脚踏进秘道里,急忙唤住他,“你要去哪里?”

  “想管吗?”他回眸投给她轻蔑的一瞥。

  “你下句话一定要说‘你管不著’。”她摇摇头,闷闷地说,揣测著他内心的想法。

  “没错。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你也说得对极了——你这副尊容确实‘碍眼’!”他冷笑说完,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幽暗的秘道里,洞开的门板就在他身后迅速密合。

  究竟是谁对她说他是好人?别说是沾上好人的一点边儿,他根本就是一个旷世难遇的大烂人!

  胡蝶咬牙忍耐了许久,最后她终于气不过,忍不住冲上去往那扇石门板一踢藉以愤,只是她立刻就后悔了,那扇石门又冷又硬,害她的脚趾痛得要命!



  清早,原本应该是和乐团圆的早膳,出乎意料地在凝重的气氛下结束了。

  韦云因旧病复发缺席,韦驮则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半句话,一张原本就冷峻的脸庞看起来更加严酷。

  “驮儿,是不是早膳的菜色不合你的胃口?如果是这样的话,娘去教膳房重新替你料理一份,等会儿送到你房里去好不好?”

  “不必了,那只是白费心机。我的胃口不好,不是因为菜色的问题,我想这个应该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才对。”说完,他丢下错愕的众人转身离去,似乎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片刻。

  “驮儿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在他走后,祖奶奶悄声问,神情看起来有些悲伤,就连银白色的发丝都显得有些黯淡。

  老夫人看见她意志消沉,连忙打气道。“娘,我们擅做主张替他娶了一房媳妇进门,他当然会有一点点不高兴,不过我想等他气消,就又是以前的驮儿了。”

  “是这样吗?”祖奶奶怀疑地瞧了媳妇一眼。

  “一定是的。您忘了吗?以前驮儿最孝顺您老人家了,每年您过大寿,他都给您意外的惊喜……就算他跟我们之间有误解,这份心意准错不了的。”老夫人给了婆婆一剂定心丸。

  “你说得对!”祖奶奶一张充满岁月痕迹的脸庞顿时又充满了活力,“驮儿就是驮儿,他从以前就是一个贴心的孩子,我老太婆的眼光不会错,把蝶儿许给他是对的,别看她小小个子不起眼,可我看得出来,她刚强的个性绝对不下驮儿,跟他恰好是天生一对。”

  在一旁的胡蝶悄悄退下。她听见了祖奶奶的话,心里并不那么认同,心想自己有那么糟糕吗?才会与那位不苟言笑的“阎王爷”匹配?!



  既然她的相公闷不吭声,说明昨晚夫妻闺房里情事的任务自然就落到她的头上。胡蝶很有耐心地回答每个人的问题,看他们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她就觉得好笑。

  祖奶奶派人来问韦驮有没有很生气?她回答“没有”,不过她心想祖奶奶也真是自欺欺人,看她孙子昨晚那张阎王脸,怎么可能没有生气。

  老夫人则是亲自来询问!她想婆婆是想问她到底两人有没有圆房,或许是因为难以启齿,说没两句话就红著脸走人,教她这个当事人真是感到莫名其妙又错愕。

  而那位提议她与韦驮成亲的小叔则是命人捎了封短笺,内容很简单,就是教她自己好好保重,真是一点儿都不负责任。

  韦毓那位小小叔则是受不了酒味,进不了酒窖,才没把满肚子问题丢给她,她也乐得轻松,从早上到现在做了不少活儿。

  接近正午时分,她才正在想仆人们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翠菊就担任了众人的代表,一步步小心地走下了地窖的阶梯,来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了老半天,才终于开口,“怎么样?大公子他……你们……昨晚……”

  “我们没事。”他中途就走人了,他们能够发生什么事?胡蝶耸耸肩,决定不点破事情的真相。

  “啊……没事?那不就代表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做?”她失望的神情明显可见,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胡蝶非常明白他们意指的“什么事”是什么意思,但她只是笑笑,从缸瓮里分出了一坛酒,以浅杯嗅闻著香气。

  “他很好。看起来挺凶的,其实还好。”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好不容易才隐忍下来,不让自己口出恶言破坏相公的名誉。

  “我就说吧!少夫人,你别看大公子一脸酷酷冷冷的样子,以前他当家的时候,我们下人的日子挺好过的,只要我们做好份内的事情,他就绝对不会亏待我们。有一年照顾马房的罗大叔家乡淹了大水,大公子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五十两,还给他三个月的假,让他回乡去探亲,嘱咐他把事情办好了再回来。这次大公子回来,罗大叔高兴得又哭又笑,还说他这两年来培育最好的马匹终于有机会给大公子品鉴了!”

  “你们大公子很喜欢马?”

  “对呀!大公子当家的时候,最大的兴趣就是养马,那一阵子咱们韦家可风光了,因为大公子养出来的马就连宫里的御马都比不上,其实祖奶奶娘家有人在朝廷当官,我们韦家跟皇室也有一点渊源,有一年大公子以祖奶奶的名义送了一匹汗血宝马给皇帝,皇帝喜欢极了,立刻封祖奶奶为一品夫人,教祖奶奶高兴得好几夜都睡不著觉呢!”

  “听起来真是一点儿都不像那个男人会做的事情。”胡蝶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对翠菊所述说的事情不以为然。

  “少夫人,你刚才说什么?”翠菊纳闷地搔搔头,凑近耳朵试图听清楚主子的话。

  “没事。翠菊,你来这地窖还有事吗?如果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现在要出门去办点事。听说酒厂火烧的残骸都除尽了,再过两天要开始动工,我没空陪你了。”

  说完,她迅速地收拾好东西,不待翠菊有意见,一溜烟地离开地窖。

  她知道自己再留下去,绝对会听到更多赞颂韦驮的话,但在昨晚与他争执过后,说实话,她没有心情听任何人说他好,因为她实在不忍心伤害好心的韦家人,告诉他们那位大公子根本就不是善良可亲的好德行。

  翠菊还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欲言又止地看著少夫人的背影,心里觉得奇怪。

  少夫人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走起路来微跛?少夫人究竟在哪里弄伤了脚,她怎么没听说呢?



  延命院。

  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就是想要住在里头的主人可以长命百岁,不用多想,这里当然就是二公子韦云的居所。他从小就身体病弱,长大后似乎也不太硬朗,能活到二十有四,韦家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对于他这个文弱公子,韦府上下都多了一点纵容,从小一切事情就由大哥韦驮替他担当。

  过午,韦驮走进延命院,发现他离开了两年的时间,这个地方一点改变都没有。

  其实不只这个地方,他注意到自己过去居住的鬼怒院也没有更动过,就连个小的摆设都跟他离去之前没有两样。

  他这个弟弟平时无事就只知道养花玩鸟,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兴趣,那就是玩棋。他的棋术可是天下一绝,算是对弈的鬼才。

  “大哥,我一直在等你呢!”

  韦驮循声望去,看见弟弟就坐在水塘边的小竹亭里,他身边又是花又是鸟儿,将他平日缺乏日照的苍白皮肤衬出了一点血色。他正一个人对弈,棋盘上的棋子不少,可见他已经下了许久。

  他走进小竹亭,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只怕你一辈子也不会回韦家。怎么,不满意我替你挑的新娘吗?”韦云耸肩笑笑,从钵里取出一个白子,思考了片刻,终于将它放在棋盘的右上方,断了黑子的退路。

  “我以为你很清楚我离开的原因。”韦驮的眸光并不真的那样冰冷。或许他只是一张阎王脸吓人而已。

  韦云淡笑颔首,“我们都知道。不过我们从来没有把大哥你当外人。这两年来,我们都很想你,只要能够让你回韦家,别说是娶一个新娘,就算是娶十个新娘,我们都很乐意。”

  “你不要模糊话题。而且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我这两年内已经成亲了吗?”不消多想,他就可以肯定娶妻一事是韦云搞的鬼。

  “我知道你没有。大哥,大嫂或许不是长得挺漂亮,不过你慢慢会喜欢她的,她耐得住长时间的欣赏考验。”

  “她耐不耐看我管不著!韦家是你的,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当家,此次回来,我并没有打算长待,把事情解决之后,我立刻就走。”

  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韦云巧妙地转移开来,“祖奶奶很想你,记得多去跟她老人家说说话。”

  “你别逼我把事情做绝了!”韦驮投给他冷冷的一瞥。

  “你不会的。只要你仍旧是我心中那个大哥,你就不会忍心伤害疼爱你的祖奶奶。”韦云指出了他的弱点。一直以来,大哥就最敬重老奶奶,她老人家也一直最疼他这个长孙。

  “难道你没有想过,我已经变了?”韦驮语意玄长地说完,投给韦云一记深沉的眼光后,转身离开延命院。

  望著大哥的背影,韦云轻笑了声,随手从另一个钵里取出一枚黑子,巧妙地接续了被白子所断的生路。

  原来,在对手没有注意的地方,别有洞天。



爱妻值千金:第3章


  回到韦家的第二天,韦驮就发现了祖奶奶的意图。一群以前在他手下工作的部属陆续前来向他请示,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都是主掌韦府大权的当家。

  他残忍地对他们拒而不见,不顾他们失望的眼神他知道这些人对韦家都是忠心耿耿,或许也因为如此,他才对这些忠仆更反感。

  “驮儿,听说管事们求见,你都推掉了呀?”祖奶奶从早到晚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人抱怨,对于大少爷奉送的闭门羹小有意见。有些人不过是抱著叙旧的心前来,没想到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为此,她特地召见长孙,一方面想了解一下状况,另外一方面也想跟他多说说体己话,一解这两年来心里对他的愧疚之意。

  “是的。”

  韦驮心里早就料到祖奶奶的问题,面无表情地望著眼前的老人,维持一贯的淡然。

  祖奶奶对于孙儿的冷淡则是有些失望。“唉……这两年来,老太婆我心里挺不好受的驮儿,当年那件事只不过是误会一场,是祖奶奶说话太重了,你难道就不能原谅祖奶奶一时心急,说出来的重话吗?”

  “祖奶奶当年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他的语气平直,眸中闪过一丝不平静的波涛。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原谅我这个老太婆了?驮儿,韦家没人把你当外人,这两年来,祖奶奶心里也不好过,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

  “让我退婚。”他冷不防地丢出这一句,教人措手不及。

  祖奶奶吓了好一大跳,没想到这话题竟然会扯到婚事上头。“退婚?驮儿,你在开什么玩笑?!蝶儿已经进了韦家门,怎么能够随便请人家离开?这未免太为难人家,没有道理!”

  “祖奶奶,您不为难人家,那是打算为难我啰?”他冷笑挑起眉,尖锐地反问。

  “只要你肯接受她,就谁都不为难。”一个是她亟欲想要取得原谅的孙儿,一个是颇得她好感的后辈,两个都教她难以取舍。

  “我跟胡蝶没有感情,要我接受她就是为难。祖奶奶,我不会接受她,更不可能回韦家,既然我已经认清了事实,劝您也及早接受吧!”

  “驮儿……”

  “祖奶奶休息吧!驮儿告退。”说完,他转身就走。

  “慢”老人家挽留的话还来不及说,韦驮已经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祖奶奶失望地叹了口气,心里悔不当初。



  韦府的一切事物都如同他记忆中那般——如果硬要说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空气中多了一丝酒味,甜甜的,彷似果香,又沁著浅淡的花香味。

  从祖奶奶的院落离开后,韦驮不自觉地循著酒香走到地窖间。他记得这里是爹以前最喜欢的地方,他老人家也爱品酒,每逢节庆之时,他就会从窖里拿出珍藏的好酒出来与众人共享。

  过去的回忆如同利针般刺痛著他,韦驮推开窖门,一步步走下楼梯,他看见一缕纤细的身影穿梭在酒缸之间,忙碌得像只小巧可爱的蜂儿。

  空气中浓烈的酒香教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养父仍旧在世……可是当胡蝶回眸时,她那一张平凡的脸蛋提醒了他这是现实。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知道了,一定是祖奶奶告诉你我在这里,她老人家巴不得我们两个人整天绑在一块儿培养感情。”

  胡蝶从壶里斟了杯澄黄的酒液,一边说著,一边吸嗅著酒的香味,最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只是闻到了酒香味,并不打算跟你培养任何不必要的感情。”他缓步拾阶而下,毫不留情地反驳。

  胡蝶耸耸肩,不改小脸上满意的微笑,不想因为他而破坏酿了一坛好酒的心情。“随便你。不过与其跟你培养感情,我倒不如跟我的酒培养——只要我肯好好用心对待它们,它们就不会令我失望。”

  “你说话可真是直截了当。”

  “我以为咱们昨天就已经说好了不拐弯抹角。你已经那么老实对我说出内心的感想,我也应该对你坦诚,不是吗?”她轻啜了口酒汁,含在舌根下品味著其中奥妙的滋味,最后才顺喉吞下。

  “到底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顺利摆脱你呢?”韦歇开门见山地间,一点儿都不掩饰内心对她的不满。

  他实在看不惯这个女人,她的一举一动不像寻常女子,教他最反感的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缠著你。现在是你自己回来的,我又没有求著你一定要回来认我这个妻子。”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心里觉得他不可理喻。在这同时,她逐一检查每揖酒的成熟状况。

  “我妻子的人选,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他箭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纤细白净的手腕,发现她肌肤的触感比他想像中更柔细滑嫩。

  胡蝶没想到他会擒住自己,一时间有点愕然,抬起眸子瞅著他,“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大可以喜欢别的女人,并考虑娶她为妻,只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你要我给你时间做什么?胡蝶,你究竟想干什么?”他阴沈的眸光直勾勾地啾著她,试图从她澄亮的瞳中获得解答。

  胡蝶咬唇思考了半天,反覆想著要如何开口,但就在这时,一名厨娘推开窖门,看到他们两人都在,一时迟疑著不敢走下来。

  “大少爷,少夫人。”厨娘小声唤道,心里其实有点害怕,因为她听说大少爷回来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可怕得很!

  “有事吗?芳娘。”胡蝶微笑间。

  芳娘听到她这么一间,才终于开口道。“少夫人,我家那老头昨天吃了蟹以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听说上次阿万鼻子的老毛病犯了,从少夫人这里拿了一小坛什么十……十什么的酒回去擦,没几天就好了,我想……”

  “那是十药草酒,能治鼻病,治不了蟹毒。我给你一小坛紫苏酒,你回去试试。不过有病还是要看大夫,不能光靠我的酒治病,知道吗?”

  胡蝶趁著韦驮一时疏忽,抽回纤手,从角落拿起一小坛酒,走上阶梯交给芳娘。

  芳娘高兴得眉开眼笑,“少夫人的酒比大夫的药还有用!大家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真那么有用。”

  “快回去吧!你丈夫还在等著你回去止肚疼呢!”胡蝶好心催促道。

  “是是是,谢谢少夫人!”连连称谢点头后,芳娘像捧著宝贝般,带著紫苏酒离开地窖。

  “这种事情很常发生吗?”在芳娘走后,韦驮冷冷地问道。

  “什么事情?”胡蝶不解。说实话,她心里很庆幸芳娘突然造访,让她有机会在他的逼问下稍喘口气。

  “收买人心啊!你收买了不少人心,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吧?”韦驮的话冰冷得像利刃,毫不留情地攻击著她。

  胡蝶轻蹙眉心,略显急促地摇头,表情显得有些受伤,“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需要花什么功夫吗?他们对我好,我自然就对他们也好,我想这是很自然的道理吧?”

  韦驮扬唇冷笑,“你酿酒的功夫不错,是传自你娘的手艺吧?记得我还在京城时,胡家酒厂的招牌‘紫月’是所有酒号极爱的珍品,无论是王公贵族、朱门仕绅,都以能够取得一体如此佳酿为豪。怎么,你就是以此珍品讨得韦家上下所有人的喜欢吗?”

  “很可惜,我也想要有一坛‘紫月’可以送人,不过将有好几年的时间不会有新的‘紫月’问市了。”说著,她柔柔地轻叹口气。

  “为什么?”韦驮对她悲伤的神情感到费解。

  “因为……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对了,你要不要喝点我新酿的酒,帮我试试味道?”一想到可以请人试喝新酒,胡蝶的兴致就全部涌了上来,像个充满期待的小女孩。

  而他则是摇头,泼了她一盆冷水,“对酒,我没有什么品鉴的能力,你另找他人吧!”

  “这是菊花酒,是我打算今年九九重阳时献给祖奶奶的酒,拜托你替我尝尝味道够不够——我听说以前公公是个爱酒之人,你跟在他老人家身边那么久,想必也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吧!”她眨巴著明眸,语气稍嫌奉承了一点。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这女人怎么说不听?韦驮眉心之间的刻痕不禁更深了。

  胡蝶确实不太想放弃他,一味地鼓吹,“人家说菊花酒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好处多得数不完——拜托啦!除了你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韦云身体病弱,不知道能不能喝酒,豫儿年纪还小,让他喝酒好像不大好。要是我随便把酒给下人喝,祖奶奶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所以……”

  “所以我是你万不得已的选择?”韦驮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心情更加不舒爽。

  “呃……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相公大人,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能当夫妻就是有缘分吗?要是你能够帮我试酒,我保证绝对不会跟祖奶奶他们说,其实你房里有一条秘道,每次你都偷偷从那里溜走,害她老人家还满心期待,以为咱们圆了房,十个月后我会生出一个小宝宝……你知道我背负了多大的期望吗?生不出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说对不对呀?相公大人。”虽然她嘴里没说,但摆明了就是在威胁他。

  而韦歇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拖住小辫子,他冷不防地朝她逼近,“你想要圆房吗?好,我不介意在这个地方跟你做!为了不让你十个月后生不出孩子,我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教她大吃一惊,不停地往后闪躲。“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你……后退一点,不要再靠过来了!”

  “你不是想去告我的状吗?”他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高大的长躯在酒缸之间穿梭自如。

  “没有!我不是那种小人……你不要再走过来了啦!”她可不希望十个月后真的跟他生出一个小宝宝。

  “这么说,你是不会去告我的状啰?”他脚步一顿。

  “绝对不会。”她拚命摇头,唯恐他不知道她的决心。

  他投给她冷冷一瞥,“记住,以后别让我听见你想要以祖奶奶来要胁我,不然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是,相公大人。”

  她用力点头,表示完全没有意见。虽然在自己丈夫面前极力保住贞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他们不是寻常夫妻,所以正常的情况不适用在他们身上。

  “有件事情你还没弄清楚,我不妨再提醒你一次我不是你相公。”韦驮冷冷地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地窖。从她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刺耳得教他脸色阴沈,心情郁闷。

  “喔。”胡蝶小小声地在他身后回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她抱起一坛菊花酒,望著他的背影宜发愁,想著她到底还能找谁来试酒?

  这菊花酒可是她第一次试做呢!真没想到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盛夏的晚风吹得人心一爽,未到初更,天边一抹彩霞还未完全褪去,胡蝶一路从地窖走到大厅,平常在这个时候厅里已经备好了晚膳,她脚步轻快地踏进厅门,见祖奶奶一群人围在一块儿,低声讨论著。

  “你们在说什么?”她冷不防地出现在他们后面,吓了他们一跳,只有韦云打从一开始就看见了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丫头,下回出点声音,别吓坏了我这个老太婆。”祖奶奶虽是斥责,但语气充满了怜爱。

  “我知道了!”她笑咪咪地点头。“不过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刚才神秘兮兮的到底在说什么?”

  老夫人回头看看门口,见没有人进来后,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之后,胡蝶一脸古怪,似乎听见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蝶丫头,你可千万不要漏了口风啊!”祖奶奶千万叮咛。

  “那当然,祖奶奶的心血我怎么可能忍心糟蹋呢?”胡蝶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但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觉得刚才婆婆对她说的事,跟她认识的那个男人八竿子打不著关系。

  “好好好。”祖奶奶称许地点头,“说老实话,我老太婆为了这件事情费了好大力气,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想也是。没想到祖奶奶那么有心,找到那么好的东西。”只是为了那个男人,就一点儿都不值得,胡蝶心想。

  “我老太婆日子所剩无多,心心念念就等这一天,当然要多花点心思,免得都踏进棺材了,心里还有缺憾。”说著,老人家叹了口气。

  “胡说,祖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胡蝶笑著牵住祖奶奶的手,一群人都笑呵呵的。

  突然,韦云一个眼神,教他们都住了嘴。

  韦歇前脚才踏进厅里,本来热闹喧腾的气氛,立刻就变得静悄一片,每个人都屏住气息望著他,好像在猜测他究竟听见了多少,等到他后脚也进了厅,人们脸上不约而同都挂上了一抹微笑。

  “驮儿。”祖奶奶与老夫人亲热地唤。

  “大哥。”韦云与韦毓则是笑咪咪的。

  胡蝶原本是不发一语地低著头,心想他们喊他们的,关她什么事!却没料到有人从她背后推了一把,提醒她千万不要露了马脚。

  “相公。”她只好跟著甜甜一唤,心想推她的那个人有没有搞错?她对韦驮表现得太亲热才比较奇怪吧!她回眸扫视了众人一眼,发现他们个个装佯,没人敢承认自己的罪行。

  “嗯。”韦驮轻哼了声,锐利地审视他们的神情,教他们一个个头皮都跟著发麻了起来。

  “驮儿,你吃饱了吗?”老夫人觉得自己身为娘亲,理应要为这种场面说说话,所以提出了一个最无害的问题。

  “现在还不到初更,才正是用膳时问,难道你们都已经吃过了吗?”韦驮冷挑起眉,似笑非笑。

  “不不不,当然还没有。娘是想说……。”老夫人一时语塞。她本是位不经事的千金小姐,之后嫁做商人妇也是过著好日子,所以凡是说谎骗人这种不好的习惯,她统统不会。

  “你是想告诉我,刚才你们偷偷摸摸讨论的事情吗?”他冷不防地丢出这个问题,教众人一惊,但老夫人却因为没有心眼,一时反应不过来,心里还觉得儿子肯回答她算是一件好事。

  她很高兴地点点头,“是……”有人在她背后一撞,把她给吓醒,“不不不,不是,那件事情绝对不能对你说”

  “娘!”胡蝶等一干人瞪大了眼。

  “媳妇儿!”祖奶奶则是差点没了气。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忘了绝对不可以告诉他的驮儿,我是想说……驮儿,你要去哪里?”老夫人一脸不解地看著韦驮大步往外走,心里有点诧异。

  其他人则是垮著脸,心想这下糟糕了,就算韦驮本来不会误会,也绝对被那番话给惹恼了!

  韦驮不想看著他们个个一脸诡谲含笑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有种被人拒于门外的感觉。

  果然,他不是真正的韦家人,他们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不太一样。但胡蝶不也是外人吗?为什么她却笑得好像是他们的一分子?

  这教他心里感到不悦,不过他却没有发作。而他若想要继续隐忍不发作,唯一之计就是离开!再多看他们一眼,都会教他心情恶劣至极



爱妻值千金:第4章


  隔天,从驮天山庄捐来了一封信函,询问韦驮何时回去。他回到韦家已经许久,山庄里有许多事情等待他这位主子处理。

  韦歇思前想后,心里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略有不快,这些天他们的行为举止又没半个正常,他仿佛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被派来送信的手下海桑如实禀告,客栈厢房外的人声对于他们一点影响也没有。“爷,驶往南海的船队已经进港了,爷要的货也都进了仓,不知道爷什么时候要回去验货?”

  “不急,其中只有几件是要紧货,必须赶在七月之前送出去,我写一封信交给你带回去,看到了信,毕武就会知道该怎么做。”韦驮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海桑后,执起酒杯饮了口,忽然脸色一变,或许是闻惯了韦家家里充斥的香醇酒香,眼前这气味教他忍不住想皱眉。

  或许那天他该喝喝她亲手酿的菊花酒,胡蝶尽得她娘的真传,那气味想必迷人极了……

  “是。”海桑不解主子为什么脸色陡然一况,只管接信应答。

  忽然,韦驮想到了一件事情,“另外,召集我在山庄差使的随护进京,我在这里需要一些人手以供差遣。”

  “爷在京城遇上麻烦吗?”海桑护主心切,急忙问道。

  韦驮放下酒杯,黑眸盯著杯中半满的酒液,缓缓地摇头。“不,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弄明白,需要一点人手去吧!越快越好。”

  海桑立刻领命而去,打开厢房的门,隐入人群之中。

  韦驮独自静坐了半驹,神情若有所思。当小二哥又领著另一批客人进门,他无声无息地离去,留下了银两及一杯半满的酒……



  花前月下,人儿一双,池塘中水波荡漾,不时还会听到鱼儿跃水的声音。胡蝶站在曲桥上,笑看著韦驮得到她的信儿,依约前来。

  “你找我来这里干什么?”他开门见出直问。

  胡蝶眼珠转了一圈,顾左右而言他,“嗯……咱们夫妻俩谈心,总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吧!瞧,今天的月色多美呀!”

  听了这个理由,他淡扫她扫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转身就走。

  “喂,你不要走啊!”胡蝶急忙拉住他,没想到他真的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真是教她难堪呀!

  他回头横了她一眼,“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与我谈心,那就免了,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我是想说想说今天的月色很漂亮,我们可以散步一下,再去大厅里用膳,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吗?”她偏著小脸装无辜,很努力地想要得到他的信任。

  “是吗?”质疑的眼神充分透露出“我完全不觉得”的讯息。

  被他这么一瞧,胡蝶自己都心虚了。她敛下双眸,努力找借口,心想到底是哪个混蛋提议由她来拖住韦驮的主意,对了,是韦云,他用很虚弱的模样看著她,教她完全狠不下心肠拒绝。

  唉,真是误上了贼船啊!她想要跟韦驮装熟明明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推派她来跟他打交道呢?他们难道不晓得“阎王爷”对她这个凡人向来是不太留情面的吗?

  “呃……”她必须找个理由留住他,免得一个不慎让他提前去了大厅,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不说吗?那就算了。”说完,他大爷又要走人。

  胡蝶陪笑脸拉住他,“我说,我说!听说你在扬州自立了‘驮天山庄’,祖奶奶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我想向你请益一番,看看是否能让重建后的酒厂有一番新气象。”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你竟然挑这种时间请益,不觉得奇怪了一点吗?”他颇不以为然地冷笑挑眉。

  “我想……气氛好一点,你或许会肯多说一点嘛!”这个理由她倒是说得理直气壮。管他的,能多拖住他一刻算一刻!

  “真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他冷哼了声,转身走人,不想被她牵著鼻子团团转。

  “喂!你不要走呀!你站住,现在还不能去前厅,祖奶奶交代我一定要跟你风花雪月谈谈天,至少你也给我一点面子嘛!”胡蝶在他身后拚命地追,心想他这个人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好,没发现自己已经说溜了嘴——只见他回眸给她狠狠一瞥,反而更大步地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人穿过园里的小径,一前一后抵达前厅,韦驮忽然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著厅前天井中的景物,心里有些话异,而胡蝶则是来不及收住步子,一古脑地撞上他如铁石般的背。

  “好痛!”她退开身,揉揉鼻子,看了他奇怪的神情一眼,然后循著他的眸光也望向天井。

  哇,好神骏的马儿!她在心里暗暗赞叹。

  依照一个对马儿有十足研究的人来说,眼前这匹血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神骏,无论是形体毛色,抑或者是眼神的光彩,都可以算是万中选一的上好货色。虽然爱马成,但韦驮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品质那么好的宝马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冷冷地问著自己身后的女人,线条冷硬的脸庞此刻看起来万分吓人,“那就是你想要拖住我的原因吗?”

  “算是吧!”胡蝶心虚得不敢多瞧他一眼,脸儿垂得低低的。

  韦驮同时也看见了厅堂门口经过一番精心妆点,似乎这个府里正有喜事发生。他掀起她的手腕,神情阴冷地问,“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我应该要问,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难道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今天是你的生辰呀!”胡蝶露出惊讶之色,心想他这个男人怎么一点见都没猜想到呢?

  韦驮一时之间有些呆愣,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家人们这些日子以来神秘行事的原因。他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辰之日……

  这时,祖奶奶一行人听见了动静,循声从厅里走出,她拉著拐杖走到韦驮面前,将他带到马儿旁,老皱而慈祥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笑容,“驮儿,依你的眼光来看,这匹马如何啊?”

  “不差。”向马儿打量一眼,他的嗓音淡得几乎不带一丝感情。

  祖奶奶闻言,心里高兴起来,心想自己的苦心总算不是自费。“今天是你的生辰,这匹马就当做是你的礼物。驮儿,我们韦家对不起你的,能不能从今以后就算了?韦家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你可不可以看在祖奶奶的老脸上,就……”

  “所以,那是你们想要收买我继续替韦家卖命的礼物?”他唇畔挂起一抹极讽刺的笑容。

  “驮儿,我只是……”祖奶奶脸色难堪,急著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招惹他的冷言冷语。

  “这份厚礼,我心领了。祖奶奶,请你把它收回去吧!我不会收的。”韦驮当著众人的面回绝。

  老人家的颜面尽扫,却还是一味地陪著笑脸,“不不不,驮儿,这份礼是祖奶奶向你道歉的,你喜不喜……”

  韦驮不想看这名长辈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著自己,陡然喝断她的话,“祖奶奶,我说过这份厚礼我心领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容孙儿告退吧!”说完,他将众人抛在脑后,转身就走。

  “驮儿!”祖奶奶不知所措地叫唤,老脸上的神情落寞得很,灰黯得教人感到不舍。

  胡蝶知道这是他们韦家的家务事,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她完全制止不了自己的行动,撩起裙摆,气冲冲地往他身后追去。



  他的脚程好快!

  胡蝶追在韦驮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只想著能够接近他一些,但一个不留心,就又被他远远抛在后头。

  “你给我等一下!”她娇喘咻咻,决定先发声,因为她实在没有体力跟上他了!

  “你来干什么?”韦驮定住脚步,脸色不善地回眸。

  夜色下,他两丸瞳眸冷得像冰一样,胡蝶被他阴霾黑暗的神情骇了一跳,但她还是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打退堂鼓。

  她双手腰,以壮大自己的声势,“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祖奶奶的神情很失望,她对今天的事情期待了很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是很真心的要帮你庆祝,为什么你要这样严厉地拒绝她老人家?”

  对于她的严厉指责,韦驮丝毫不以为意地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吗?好,那就让我告诉你事情的前因后果!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毅然决定离开韦家吗?”

  “听说你在跟祖奶奶闹脾气,你觉得她比较疼韦云,所以一气之下就走了。”身为他的娘子,对于他的生平多少还是要了解一下,免得被人家说她这个娘子不太尽责。

  韦驮为这个说法苦笑,“祖奶奶确实应该比较疼爱韦云,因为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继承人,我这个长子身分只不过是暂借的……二十四年前,爹收养了四岁的我,希望我能够辅佐云弟。哪知在爹去世前,竟然将韦家交到我手里。或许是因为多年来我一直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学习,他信得过我,知道我能把韦家打理得很好——我也一直以这个目标期许自己。”

  他的神情显得有些阴郁,冷峻的脸庞顿时变得就像个大男孩,言谈中流露出一丝孤寂。

  “可是,就在两年多前,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我与云弟因为有些事情起了争执,云弟因此大病了三天三夜,大夫好几次都告诉祖奶奶情况不妙。第三天晚上,祖奶奶把我叫到她跟前,警告我要认清楚自己的身分,无论如何,我都只是这个家的养子,要是云弟有个三长两短,她绝对不会原谅我。”

  “祖奶奶真的那么说?”她不信祖奶奶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老天,当韦驮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痛?!

  瞬间,她竟莫名地为他感到不舍,心口隐隐发热,有种想要为他而哭的冲动如果,她听说的事情是真的,如果,韦驮以前真的对家人很好,好到几乎宠溺的地步,那么,这样残忍无情的话语,对他的伤害是何等巨大!

  韦驮从她脸上看见了同情,一时间哭笑不得。她不是来责问他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可怜起他来了?!

  但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可悲……韦驮别开视线不看她,“你可以不信,我却不能忘怀。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对韦家尽心尽力,从来没有亏待过任何人,但到最终,我依旧只是一个局外人……这是一个永远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胡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双澄亮的眸子盯住他不放,“难怪自从你回到韦家,祖奶奶看著你的眼神总是有点古怪,像是愧疚,又像是伤心……我想,她一定很后悔当初跟你说那些话。”

  为什么她明明对这个男人一点好感也没有,现在她却好想多了解他一点,希望能够分担一点他内心的沉重悲伤?胡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敢再多想。

  “那都不重要了,我不可能再回到韦家,正如我不可能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毕竟他心里直觉要否定她的存在,不容许她越雷池一步。

  他的话就像利针般无情地往她的心坎一刺,胡蝶心里有一股气针对著他而涌起,教她只想狠狠痛批他这个缩头乌龟。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回来呢?你如果不回韦家的话,不就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吗?祖奶奶或许会感到失望,但至少不会伤心!你听著,这里每个人都很耐心地等待著你,等待你恢复以前的样子……你知道这匹马的意义有多重大吗?这是祖奶奶专程替你从大食买回来的汗血宝马!她知道当年你为了她送出自己心爱的马匹,心里有多么舍不得,所以她命人悄悄地买下这匹宝马,就是为了给你惊喜呀!”

  “我……”韦驮一时语塞。她因怒意而泛红的脸蛋此时显得异常亮丽,教他完全无法忽视。

  “他们总是对我说你有多好,但你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你的心是残忍的,祖奶奶对你这么好,你却忍心伤害她老人家!”胡蝶气愤地说完,忽然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你知道她有多么期待今天,期待你能够接受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再说了!”他硬声斥道。

  “我偏要说!祖奶奶当年确实是说错话了,可是她也后悔了呀!我想她这两年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你说他们利用你,其实我才是那个被利用的人!他们利用我的存在,引诱你回韦家……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就不肯平心静气听他们怎么说呢?”

  她心底明白,却从不介意自己只是一个筹码。但如果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她就替自己、替韦家觉得不值。

  “我心里没有不认他们。”韦歇冷硬的脸庞泛过一丝赧然,似乎说出这句话,需要花费他极大的勇气。

  “那就好。没有不认我们就好。”苍老慈祥的嗓音忽然从他们背后传来,韦驮与胡蝶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见祖奶奶与其他人缓缓向他们走过来。

  “祖奶奶……”韦驮神情古怪地别过眸光,没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会被他们听见。

  “驮儿,祖奶奶当年是急昏了头,一时没想到你也是这家里的孩子,就算没了云儿,还有你会孝顺我,是不是亲生的,哪有什么差别呢?”老人家沈睿慈蔼的眸子直揪著孙儿,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回应。

  没有人说话,似乎也都在等待著……

  静默了半啊,韦驮才终于回过眸,正视眼前的长辈。

  “祖奶奶,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好了,你喜欢祖奶奶替你准备的礼物吗?”祖奶奶笑呵呵地间。

  “嗯。”他淡然颔首。

  “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它,祖奶奶就比什么都高兴……驮儿,当年祖奶奶只是太心急,并不是真心把你当外人,我知道你一直都比其他人更孝顺我这个老太婆……我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否鬼迷了心窍,才会忍心伤害你这个体贴的孩子你能原谅我吗?”带著众人的期盼,祖奶奶终于问出口。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他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显得有些牵强。

  听孙儿不正面回答,祖奶奶心里也有数。但只要他肯接受她的礼物,她就已经满足了。“我们回大厅去吧!饭菜都快凉了。”

  “好。”韦驮微笑应著,迈开步伐随著老人家而去。

  在经过胡蝶身边时,他顿了一下,“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胡蝶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帮了他,但人家既然要感谢她,她就不客气的接受了。

  “我想,祖奶奶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利用你。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你。”他想,或许在这整件事之中,她也只是一个受害者,他根本就不应该对她抱著如此强烈的敌意。

  “我知道。”她嫣然一笑。“娘以前常告诉我,并不是只有好看的容貌才能得到别人的喜爱,我自认心肠不差。”

  “你……其实也没那么丑。”他丢下这一句,听见前方传来催促声,先她一步离去,临去前还投给她深深的一瞥。

  他这是在赞美她吗?胡蝶纳闷地偏著头,望著他离去的伟岸背影,随即觉得好笑。

  这时她也听见了催促声,看见他也回头看她,跟著众人等她,她心里不觉一甜,迈开莲足,轻快地朝他们跑去………



  短暂的平静。

  这是胡蝶对这些日子的形容。韦驮的生辰已过了半个月,他对家人的态度不再剑拔弩张,弄得人心惶惶。

  可是,他坚持不回韦家,还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驮天山庄”,而祖奶奶心里不同意,可是并没有说话。

  所以她才说这种平静是短暂的,迟早还会发生问题。

  至于她,她只要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没有太丑就好了,似乎也不需要计较太多。反正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眼前还有酒厂的事情要她操心。师傅告诉她建地窖间的石材短缺,可能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补齐,为了以最好的环境酿酒,她也只好妥协。

  走在回韦家的路上,胡蝶心里估量著还要多久才能把酒厂建好。

  只怕她要在韦家多待一段日子了……

  从韦府到酒厂,都要经过白云寺。近日来这条路胡蝶走惯了,就算是闭著眼睛都能够走得顺畅。她从东门口拐了个弯,没想到会遇上有人阻挡,她定眼一看,竟然是自从酒厂发生火灾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舅舅赵葆。

  从她娘还在世时,这个舅舅就一直找酒厂的麻烦,说她外公偏心,竟然把“紫月”的制法传女不传子,让他这个儿子至今没有什么成就,硬是要找她娘讨回公道。

  “你这丫头,以为嫁进韦家我就怕你了吗?”赵谋冷笑两声,仗著身后有两个大汉帮衬,说起话来特别嚣张。

  “舅舅?!”胡蝶没想到自己还会见到他,失声喊出。

  赵碟看见她如此讶异,心中暗笑,“还知道要叫我一声舅舅?真是乖丫头。那你就别惹舅舅生气,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哼!叫你一声舅舅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否则我根本就不想理你这个下流无耻之徒!”说完,胡蝶就要绕过他们离开,没料到被其中一名大汉恶意挡下,另一名大汉则是趁机断了她的退路,教她进退不得。

  “把秘方给我,不要逼我对你动手!”赵谋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胡蝶冷笑了声,“你已经动手了,不是吗?你得不到‘紫月’的独门配方,已经对酒厂下手,把它烧成一堆灰烬了,不是吗?”

  “原来你心里也明白那件事情是我干的——那就废话少说,把秘方交出来,不然我就对你这个外甥女不客气了!”起初赵葆的神情似是有些心虚,后来他决定豁出去了!

  “就算死,我也不给你!”胡蝶知道她现在只有一个人,贸然与他对抗有点不智,但她就是不想对他屈服,让他得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这丫头给我拿下!”赵谋手一扬,他用重金请来的两名大汉依言将她左右架住。

  “放开我!”胡蝶镇静地喝,告诉自己在这种时候必须气定神闲,才能好好想办法对付他们。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无论她再努力,总是挣不过男人你蛮力。

  “哼哼,听说你相公回来了是不?我这两个兄弟很久没玩女人了,正好眼前就有现成的,虽然长得不是太漂亮,不过我想他们不会太介意。只是不知道你相公会怎么想?”赵葆的笑容非常淫秽,提醒她最好乖乖配合,否则他……不保证后果。

  “卑鄙!”胡蝶心底一阵发凉,急著要甩开两名男子的钳制,前所未有的恐惧教她再也无法冷静。

  “关于那个问题,你何不来问问我本人呢?”韦驮冰寒至极的嗓调幽幽扬起,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何时来到赵葆身后。他看见自己的妻子被人捉住,眼神陡然一暗。

  “韦……韦驮?!”赵葆转头,没想到他本人竟然会出现,被他如阎王般冷酷的脸庞吓得双腿一软。

  他从以前就听说过韦驮这个人不好惹,除了高超的生意手腕之外,更是杀人不见半滴血,与他为敌的人,向来下场都不太好。

  “你捉住我的妻子做什么?给你一句忠告,谁敢对我的人动手,就是跟我韦驮过不去。”他的噪音很轻很冷,阴魅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赵葆。

  为商之道,其中有一条就是认人之术,韦驮一眼就认出他是胡蝶的舅舅赵葆。以前他还在韦家时,就听钱庄的管事提过这个人,说他生性无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他与胡家酒厂的争执更是时有所闻。

  “这……这是……韦大公子,我是想……”赵葆仿佛一只被蛇眼盯住的老鼠?吓得直发颤,一时片刻想不出理由。

  “想说什么?”韦驮笑得很淡,那笑容却像利刃般能置人于死地。

  胡蝶第一次见到韦驮这个样子。在对韦家人时,他的语气再冷、再硬,她都清楚地知道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但现在她却隐约嗅到血腥的气息从他的言语中渗出。

  她咬著唇凝视著他,不知道究竟该将他当成自己的什么人。在名分上,他们是夫妻,但就实质上,他们什么都不是,所以就算他此刻见死不救,她可能会有点失望,却不会太讶异。

  “我跟她……韦大公子,我只是想向自己的外甥女要点东西,你不会太介意吧?”赵葆笑嘻嘻地间,暗中示意身后的两名大汉行动。其中一人放开了胡蝶,悄悄地从后巷潜到韦驮身后,准备伺机而动。

  “小心!”胡蝶不管自己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出声提醒韦驮有人要对他不利。

  韦歇扫视她一眼,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她这么冒险根本就是在干蠢事,然后就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况之下,长身一跃,凌空飞退,一脚将那名要偷袭的大汉踢向赵葆,让他们两个跌成一团。

  这时,他以赵葆两人的脑袋当脚垫,前后一点,就飞掠到胡蝶面前,撂倒捉住她的大汉,长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身腾空飞起。

  临去之前,他投给赵葆冷淡的一瞥,幽声说道“韦家的人,岂是你说动就动的?记住,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不会再这么客气!”



爱妻值千金:第5章


  过了许久,胡蝶依旧无法从惊吓之中回过神。

  她的脸色极度苍白,心脏不停地悸动著,没发现韦歇已经将她带回韦府,

  巧妙地躲过众人的视线,将她抱进鬼怒院。

  “喝点酒,暖暖身子。”韦歇让她坐在床畔,替她斟了一杯酒,端到她的面前。

  见她动也不动,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他无奈地轻喟了声,扶住她的后脑,将杯缘凑著她的唇,缓慢地喂她喝下。

  “咳咳……”

  一阵热辣没预警地滑过喉咙,呛得她不停咳嗽,终于脸色恢复了一点红润,身子却还是因为恐惧而冰凉。

  “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看见她这狼狈可怜的模样,韦驮低咒了声,大掌轻拍著她的背,替她顺气。

  咳了一阵,胡蝶终于回过神,喉咙还是有点热痛,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不要看我——我现在脸色一定很差劲,你不要看我……”

  “你在逞强。我发现你没什么不好,就有这个怪毛病。一个女孩儿家该柔弱的时候,就不要像个大男人似的。如果今天不是我刚好出现,真不敢想像会有什么结果!”

  “那是我们胡家的事,不需要你帮忙。”

  “记住,你已经嫁进韦家。别以为你这样的行为很勇敢,要是你出了事,韦家也脱不了关系,祖奶奶心里也不会好受。”

  “我不是故意要她老人家担心,你千万别对她说。”她昂起称不上漂亮,却清澈动人的明眸望著他,祈求他给予肯定的答覆。

  “我不对祖奶奶说,但你要答应我,以后绝对不再一个人去见你舅舅,我从以前就听说他不是一个善类。”

  “听你这么说我的亲人,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其实外公很疼舅舅的,他哪可能不告诉他‘紫月’的秘方呢?但是,不肯用心的人,怎么可能酿出绝品好酒?酒是活的,就像人一样,需要好好用心对待呀!”

  她含泪硬咽的话语,就像一记闷雷打中他的胸口。韦歇大手抚著她颊畔柔顺的黑发,忽然觉得眼前的她不再是个不起眼的女子,她清澄的泪眸闪亮得教他觉得刺眼,两片轻颤的唇瓣就如同花儿般诱人品尝。

  他托起她小巧的下颚,凑唇吻住了她,心里大受震撼,因为他从未品尝过如此甜美醉人的滋味。她的唇间泛著一股甜甜的香味,似酒、似花,教人捉摸不清,却甘愿深陷其中。

  当他的唇乍然触及她的唇瓣时,胡蝶的心里有些震惊,她瞪大了水眸,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光芒。

  他在亲她?!

  他的温度从唇瓣缓缓地渗入她的,男性沉麝的气息教她的心绪为之紊乱,她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忐忑过!

  他渴望著她!

  韦驮被心底这种异乎寻常的望震撼了,他抬起头,敛眸凝辙著她乍看不起眼,实际上却粉嫩可人的脸蛋,眼神显得浓郁,像是有一团黑暗不断在他的眼底醋酿发酵。

  老天!他几乎为想要得到她而感觉疼痛!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胡蝶心慌意乱。他的模样看起来好吓人,仿佛。要将她吃掉一般!

  他对她的问题置若未闻,唇畔勾起一抹深沉的微笑,冷峻的脸庞也因此柔和了起来。他一再俯首品尝她柔软甜嫩的唇瓣,大掌捧著她的后脑,修长伟岸的身躯更进一步将她压倒在炕上。

  “唔……”她闷闷地发出一声呻吟,似乎在抗议他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更像是陷落在他的吻里,不能自己。

  他伸手撩开她素白的衣衫,她想开口阻止,却依旧来不及。她的两襟被敞开,就连单衣都半褪在肩畔,隐约可见嫩紫色的肚兜,胸前两团卖起的饱满随著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模样甚是撩人。

  从她肌肤沁出的馨香仿佛蛊毒般教他迷惑,他忍不住埋首在她胸前,张唇含住一只包裹在胸兜下的嫩蕊,并用两指揪住了另外一只,交替捻弄,感觉她仿佛初生的婴孩般在他的身下蠕动,但她的反应却是十足的女人,随著他不断地捻玩,她渐渐地变得敏感。

  “住手……”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唇、他的牙、他的手指,它们在她身上发挥了极大的影响力,她的胸口饱胀,呼吸开始变得喘促,一丝近乎刺痛的快感从他的指尖传来,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愉悦,教她一时心慌了起来。

  在他高大的身躯下,她显得如此娇小,她伸手紧紧地揪住他肩上的衣料,不自觉地扭动著纤腰,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因快感而款摆。

  韦驮发现她比料想中迷人。他一直知道她体型娇小,却从来不知道当他将她拥在怀里时,竟是脆弱得教他忍不住想疼惜。

  胡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他,在她心里,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甚至在他吻她时,心里涌起一阵甜蜜……

  此刻,她耳边充满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以及衣物被褪去的声音……

  或许还有别的声音,但她已经无心顾及。他的唇合住了她的胸蕊,一阵又一阵的快感不断在她的血液中流动,渐渐地变成一团火热,在她的小腹间蔓延开来。

  生平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他仿佛是一尊被下了蛊毒的傀儡,无法克制自己要她的冲动。

  他抬起脸,从颈后解开她单薄的软兜细绳,瞬间,浅紫色的遮蔽从她的胸前飘下,她两团胸房出乎他意料地雪嫩饱满,两抹点缀在顶端的樱色引诱著他……当他发觉时,他已经俯首品尝她的味道。

  他舔弄著、吸吮著,她甜美的滋味教他忘了浅尝即止的道理,修长的健臂锁住她纤细的腰肢,近乎霸道地将她揽向自己,好让他可以更进一步地品尝……此刻在他口中,满是她甜美的处子馨香。

  “不……”

  胡蝶感觉自己就要在他身下化成一摊软泥,她弓起身子,伸手想要推开他的吮吻,但就在她的手心碰触到他铁石般的肩膀时,那温热的触感与烙印在她胸前的唇就像呼应般,撩起她胸口更强烈的愉悦快感。

  她心里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他已经滑下大掌,缓缓地从她的腰身游移到双腿之间,修长的指尖邪气地探入她私密的角落,勾弄著她柔嫩的谷壑,引起她一阵惊慌。

  “你怎么可以……”胡蝶瞪大了双眸,没想到他会对她这么做。就算她心里明白他是她的丈夫,心里却还是讶异。

  韦驮擒住她挥舞过来的纤手,将它反执在她的身后,一层层地撩起她下身的裙襦,直至最后一层亵裤时,他并不急著将它卸下,以中指指尖抵住她微微透出湿热的花心,略施小力,揉捻著那花缝中饱满的小核。

  “啊……不要……”

  胡蝶忍不住逸出呻吟,感觉一股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湿濡渐渐沾湿了裤底,让她更加直接感受到他指尖的触弄,小腹间的那一团火热渐渐地往上窜升、往下蔓延,使她难以呼吸,也使她双腿之间越来越湿。

  冷不防地,他扯下她的亵裤,一双黑眸瞬间变得炽热。只见她柔软的耻毛间有一隙微敞的瑰缝,花心充血而且饱满,如水如蜜的津液像是快要满溢滴落,充分说明了她此刻的骚动与渴望。

  胡蝶在他的怀里轻颤著,不明白自己为何没力气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解开她身上余下的衣物。她的娇躯变得赤裸,每一寸肌肤都因为碰触到微凉的空气而变得敏感,但最教她在意的,还是他炽热的目光。

  韦驮以灵活的手法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就在她逮到机会想逃时,一把将她擒回怀里,牢牢地压在长躯之下。

  “唔……”当两人的肌肤相贴时,胡蝶忍不住逸出一声惊呼,不知道原来与人肌肤要贴著是如此荡漾人心。

  韦驮分开她白玉般的双腿,大掌捧住她雪白的俏臀,亢热的欲望抵住了她娇嫩的花心。最初,是她花缝间那一泓春水包围住他,他一挺身,立刻就遇上了阻碍。她太过狭小而且娇弱,却又温暖得教他差点丧失理智。

  “不要,痛……”胡蝶摇头,感觉自己就在粉碎边缘。他是如此硬热亢奋,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韦驮闷吼了声。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她的呻吟就像魔咒般,教他平素冷静的脑袋丧失了正常运转的能力,虎腰猛然一挺,男性昂扬的望完完全全地没入了她,处子的鲜血仿佛一股热流冲刷著他。

  撕扯!

  破碎!

  胡蝶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如此娇弱,她不知道该如何在他的怀里将自己一片片拼凑起来,她疼晕了!十指深深地陷入他强健的臂肌里,抓出了红色的痕迹,她无力出声,更无力阻止他缓缓地在她身上进行律动,他的每一下抽送,对她而言都是如火般的煎熬。

  渐渐地,疼痛消退,她的身子里变得平滑,不再那么生涩,春潮随著两人的交合渐渐地泌出。

  她听得见他在喊她,但除此之外,她很难听到多余的杂音,她感觉眼前的视野变得很狭窄,只能看见他紧绷的脸庞,看起来有点严肃,像是在强忍著痛苦……

  他很难过吗?胡蝶纳闷地想,因为她反倒不那么疼痛了,方才柔窒内锥心的撕裂痛感仿佛只是她的幻想。

  她伸出纤手轻抚著他的脸庞,清澄的眸子此刻变得有些朦胧,“你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糟糕……”

  “傻瓜!”韦驮看见她的眼瞳中流露出一种怪异的同情,忍不住轻斥了声,长腰猛然挺进,深深地进入了她!

  “啊……”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耳畔听见他彷如野兽般的低吼,心想,他果真很痛苦,只不过他这个男人比她还要倔强,不肯将自己的痛苦轻易示人。

  随著韦驮挺进的速度越来越激烈,胡蝶也不由自主地挺起纤腰,她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黑暗的无底深渊,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她差点无法控制自己,一次又一次就像睡了又醒过来似的,她不解自己为何会这样,心里泛起了一阵不安,忍不住轻轻嘤咛出声。

  “不要……我会怕……。”她不自觉地喊,摇著头,一头青丝随之晃荡,一阵酥麻的快感传遍她全身,她纤手捉住他的臂膀,指尖陷入他的肌理之间,娇小的身躯发抖著。

  “放心,有我在。”他在她耳畔哄著,加快了抽送的韵律,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最高的满足,熊熊的火聚集在他胯间,似乎只要找到一丝出口,都有可能随时会道发而出!

  “不要放开我……不要!”她咬著嫩唇,近乎啜泣地祈求道,纤细的十指紧紧地捉牢了他,感觉他的声音从好远的地方传过来,进犯的动作也越来越猛烈,好像要将她整个人贯穿。

  韦驮双臂搂住她,弓起上身埋首在她胸前,亢热的望一次又一次地撞击著她的下身,猛然,他深深地进入了她,火热的望有如得到解放的泉源,激射入她柔嫩的花床深处……

  过了久久,胡蝶依旧无法平复喘息,她娇弱无力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试图唤回一丝理智——或许她真的是晕了头,但她没有不情愿。她身畔的男人也同时找回了平素的冷静,他的反应是一阵僵硬,放开了她。

  “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做!”他咬牙低咒了声,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恨与后悔。

  闻言,胡蝶的心就像被利针狠螫了一下,痛得她的身子不禁瑟缩了起来。

  她转身背对著他,努力以不在乎的语气道:“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你别放在心上。我也不会去跟祖奶奶说的,你还是可以抱持著以前的心态,别把我当一回事。”

  “胡蝶”他朝她的肩膀伸出大掌。

  “睡吧!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碰触,用力地闭上双眸,忍住发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还能怎么说呢?他都已经后悔了呀!难道她还要恬不知耻地求他改变心意吗?

  韦驮定定地看著她纤细的背影,那雪白的膀子似乎有些轻颤,像是有些发冷,又像是在强忍住悲伤的抽搐。

  他伤害了她,是吗?

  他根本就不应该碰她。彼此之间保持距离,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就是无法把持住自己。

  低咒了声,他起身抄起衣衫随意套上,大步离开房间,似乎不肯在这里多待一刻。

  他这个举动教胡蝶心里更加受伤,只是她闷闷地咬著唇,一句话都不肯说……



  虽然她嘴里说教他别介意,但今天早上她却起得特别早,才一会儿功夫就跑得不见人影。他听说她进了地窖,大半天都不见她出来。

  愧疚感充斥在他的心头,这似乎有点可笑,他们明明就是夫妻,昨夜的鱼水之欢原本就是应当的,但他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他并非真心将她当成妻子,但她的清白却毁在他的手上!

  前些日子,他吩咐毕武调派亲信到京城,就是为了调查胡蝶进入韦府的前因后果。祖奶奶说是两家交好,缔结姻缘是亲上加亲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他曾经在韦家待过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两家的交情有好到这种地步!

  而且胡蝶嫁进韦家也就算了,他却听说连胡文端也住进韦家。听说是酒厂被烧,父女俩无家可归,祖奶奶才会让住进韦家。

  所谓知己知彼,他派人调查胡蝶,是为了让自己掌握更多属于她的弱点,

  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卑劣……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他何苦用这样残酷的手段对待她?

  但在他听完属下的报告后,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根本就是一个大傻瓜!他竟然差一点就被她给骗过去了!

  客栈二楼的厢房中,韦驮静静地听完所有的调查结果,眸光因此而显得冰冷。“你是说,她是为了韦家的钱才嫁给我的?”

  黑色是驮天山庄的颜色,一身黑衣打扮的男人拱手回道“是的。胡家酒厂重建的钱是由韦家代垫。因著韦家的面子,酒厂重建的情况还算顺利,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原来,她还是为了钱。”韦驮的嗓音冷冷的,仿佛在陈述著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冷眸望著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手里握著一杯淡茶。

  “爷。”黑衣人看主子神情骇人,心里有点生惧。在“驮天山庄”每个人都对这位主子既敬畏又害怕。

  “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来打扰。”韦驮沈喝。

  “是。”黑影一闪,厢房内就只剩下韦驮一个人。

  相较于窗外的喧闹,屋里的寂静显得绵长且突兀。就在静极之时,他手中的水杯忽然破碎,刺耳的声响久久不绝……



爱妻值千金:第6章


  从那天之后,胡蝶就有意无意地躲著韦驮,就连与他同处在一个房间里,都想对他视而不见。只是他的存在具有威胁性的影响力,教人根本无法忽视。

  同时也从那一天起,他对她比以往更冷淡了。那种感觉她难以形容,但她就是能够察觉到!

  这两天,天色有些阴霾,老一辈的家丁们说可能会有大风雨,请他们这些主子们出入小心一点,最好能不出门就尽量少出去。

  一直以来,胡蝶的生活就非常简单,她也照师傅的建议,酒厂的重建工作暂停两天,等风雨过后,再择日开工。

  雨水同样也会影响酒麴的品质,因此她从酒厂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地窖里,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才正准备踏上阶梯出去,就见翠菊慌慌张张地跑下来,手里拿著湿浓浓的伞,全身也像是被人用水淋湿了一般,可见在她忙著整理酒麴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少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胡蝶不解她为何如此惊慌。

  翠菊稍顺了气,才嚷道:“三少爷一早就出门去了,也没说要去哪里,只说去迟就糟糕了。现在外面已经起了风雨,天色暗得跟天黑没啥两样,如果不赶快把三少爷找回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祖奶奶知道吗?”胡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阶梯前,担心地问。

  她用力摇头,“不敢让她老人家知道。我来通知少夫人,另外有人去通知大少爷跟二少爷了。”

  “别让祖奶奶知道。我去找毓儿,说不定他根本没跑远,只不过是被风雨困住了,一时间回不来。”

  说完,胡蝶跑上阶梯,推开门冲入雨幕中,心里的担忧让她管不了风雨,一心只想找到韦毓。

  韦驮得知小弟不见踪影的消息,忙调动人手寻找,岂知在这个时候,竟又传来胡蝶为了找人也跑出门,一时间,他心里感到一阵出乎意料的慌乱。

  “那个女人为什么老是干蠢事?!”韦驮斥道。他站在长廊下指挥人手,从廊外卷入的风雨将他半身打湿,镇静调度的神情仿佛他仍旧是韦家的当家,好好守护韦家人或许已经成为他血液里不可或缺的分子。“有没有人看到她往哪个方向跑去?”

  “没有。少夫人和三少爷一样,现在都不知去向大少爷,要不要再加派人手出去找少夫人?”韦府管事请命道。

  “你说呢?”韦驮投给他冷冷的一瞥。

  “要要要……当然要……”管事忙不送地点头,心里被主子瞪得一阵发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刚才那种蠢问题。

  “那还不快去!”他冷冷一喝,不等管事离开,他便不耐烦地走出长廊,不顾身后众人的阻止,加入找人的行列。



  跑出来之后,胡蝶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因为外面风雨那么大,对于韦毓究竟会去哪里,她又根本就没有头绪。

  平时,她总是忙著酒厂的事,对韦毓这位小叔虽不能说毫不关心,但所知甚少,只听说他很喜欢黏著二哥韦云。由于家里的人并不求他继承家业或是考取功名,所以他平时常就待在延命院陪自己最喜欢的二哥,另外就是缠著城北关庙旁的卢神医学功夫。听说他有一个很大的志愿,就是治好他二哥的宿疾,最好能让他健步日飞,娶个妻子生一群小毛头……

  对了!他会不会去卢神医那儿了。一想到这里,胡蝶立刻就往城北奔去,希望真能够找到他才好!

  她没心思想太多,只知道要赶在韦毓出事之前,把他给找回来。虽然韦驮口口声声说他不再关心韦家人,但她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他们的!

  不知道从何时开怡,他所在乎的人事,竟也成为她的悬念。她几乎可以预知韦驮会说:一个也不许受到伤害……

  果不其然,胡蝶远远就看见了韦毓纤巧的身影。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他仍不比她高,身子骨无论吃多少都不长肉。他正努力地把栽在地上的一丛花草移到木盆里’双手与脸上都沾满了泥潭。

  “毓儿!”胡蝶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出事!

  “蝶姊姊!”韦毓终于成功地把花草移进盆里,他高高兴兴地捧著木盆,起身朝她跑来。

  “毓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照顾药材,让它不要被雨淋死了。”

  “药材?什么药材?”胡蝶纳闷地问。

  “给二哥吃的药材呀!听说很有效,我想……”

  从两条街外,韦驮就看见了胡蝶的踪影。他策马领著马车越过一条长街,看见他们两人还不知死活地站在雨里,心里涌起一股无名之气,他在气自己为何要如此担心这两个傻瓜,尤其是莽撞跑出来找人的胡蝶。

  他策马在他们身旁停下,高大的身影俐落地翻下,冷冷地问道:“你们两个人到底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没料到会看见韦驮,胡蝶一时手忙脚乱,急著想替韦毓寻找开脱的借口,“我们……”

  可是韦毓却一点儿都不需要别人帮忙,“大哥,不关蝶姊姊的事,是我自己跑出来的。这是要给二哥治病的药草,我已经养了很久,眼看就要派上用场,绝对不能被大雨给毁了。”

  “你以为这个东西真的能治得了他吗?”他瞄了小弟手里的木盆一眼,心里颇不以为然。

  “对。是卢神医说的!他说二哥从小身体病弱,适合用这什么……什么金草来医。大哥,能医好二哥的病,你应该也很开心吧?”

  “他那个人不需要用药也能活得很好,不需要你这个傻小子用命来换……快进马车去!”韦驮冷笑了声,话里带著玄机。

  “是。”韦毓抱著木盆一溜烟钻进马车,发现里头有一个暖炉,高兴地靠在炉旁取暖,还不时探出头来瞧瞧外面的状况。

  站在大雨中,胡蝶得很努力才能睁开双眸看他。冷冷的雨渗进她的衣服里,冻得她身子直发寒;他用一双比风雨更冰冷的眸子回望著她,仿佛他们两个人前辈子结下了深仇大恨,这辈子才会有不解之怨。

  为什么她竟会觉得他比想像中更恨她?胡蝶心里一阵沉重,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事情招惹了他!

  “如果你以为自己已经做够了蠢事的话,那就进马车去吧!我没兴趣陪你继续站在雨里。”

  “我确实可以更聪明一点……对不起,还要麻烦你出来找我们。”

  “毓儿是我的弟弟。”

  闻言,胡蝶先是一愣,随即苦涩地笑了。她默默无语地爬上了马车,车里的火炉却暖不了她发寒的心口。

  如果今天没有韦毓与她在一起,他是不是便不会出来找她了呢?

  她悄悄地拨开绣帘,看见他跃上一匹马,领先他们而去,看起来是如此俊伟可靠,但她心里明白,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是为了她!



  虽然没有人告诉祖奶奶,但老人家最后还是知道胡蝶与韦毓冒著风雨出门,不知去向。她在大厅里焦急地跟步,听到门外一阵骚动,见到韦驮带著他们回来了!

  “你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以健朗的步伐迎上去,心疼地看著他们两人,“怎么浑身湿淋淋的来人,快去烧水,再拿几盆火炉来,给三少爷和少夫人取暖!”

  “祖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们没事,只不过是淋了一点雨,现在身子有点寒,泡个热水、换件干衣裳就好了。”胡蝶微笑地安慰道。

  “对对对,赶快换件衣服,然后喝点姜汤驱寒……有人去煮姜汤了吗?快去……”

  韦驮冷冷地打断老人家急乱了调的话语,“她想逞强就不让她去吧!不劳您替她费心。”

  “驮儿,话不能这么说。她好歹是你的妻子,要是有个万一,咱们该如何向亲家交代?”祖奶奶急道,总是觉得不能放心,“来人,快点带他们下去打理一下……驮儿,你也快去。”

  这时,韦云闻讯赶过来,看见他们三人都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开口提议道:“祖奶奶,我房里正好有烧开的水,就让毓儿上我那儿去吧!”

  “不成!毓儿怎么可以在你那里更衣梳洗?蝶丫头,毓儿就交给你吧!这样我还比较放心一点。”

  不等胡蝶反应过来,祖奶奶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就把他们交给下人带走了。



  “你不要这样婆婆妈妈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没关系,把衣服脱下来,我是你嫂嫂,不会介意的。”胡蝶摆出大嫂的姿态,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因为韦毓这个小子说什么也不肯脱衣服。

  “不要”

  “不能不要!你再不把衣服脱下来,小心著凉……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小气,快把衣衫脱下来。”她改用诱哄的,看会不会有效。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蝶姊姊,你不要再强迫我了,我宁愿著凉也不要在女人面前宽衣解带!”

  “要不是祖奶奶坚持,我也不愿意呀!不然,我偷偷叫你大哥进来?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你总该愿意了吧?”

  “在男人面前更不行!”

  “为什么?”

  “祖奶奶说的”韦毓一掀起嫩唇,很无辜地说道。

  胡蝶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她很敬爱那位老人家,不过有时候她的话确实太多了一点。刚才进门时,她又被叮嘱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想了半天,还想不出一个道理来。

  “我不管,反正你把衣服脱下来就对了!”说完,胡蝶七手八脚地在韦毓身上乱扒。她很少遇见比自己还娇小的人,而韦毓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她很好使力,三两下就脱了好几件。

  蓦地……

  “啊”

  胡蝶发出一声尖叫,韦毓也被吓得叫了起来。

  不知究竟是如何“恐怖”的景象,会让他们尖叫得像看见鬼似的……

  胡蝶知道自己并不是见了鬼,而是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韦毓不能继承家业的原因,也知道祖奶奶为何会嘱咐她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许说……



  隔天早晨,天气好转许多,除了天空偶尔飘过几片灰色的云彩之外,可以算得上是风和日丽。

  韦家人以祖奶奶为首,在厅里一起用膳。现在韦驮也不再那么排斥他们,一顿早膳吃得虽然不算和乐,至少平静无波。

  只是胡蝶没有胃口,她从清早起床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随便扒了几口甜粥,便起身想要告退。

  “咳咳……”

  她掩唇想忍住咳嗽,却还是被众人注意到了,转眸看著她。她看见了韦驮的眼神对她,他总是有一点冷淡,最近这种倾向更是严重,如果不是她想不到理由,她会以为他在恨她!

  在一旁伺候主子们进食的翠菊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少夫人,你没事吧?听你从刚才就一直咳嗽,是不是昨儿个淋雨著凉了?”

  “我没事,只是喉咙有些痛,多咳了两声。”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嗓音沙哑得吓人。

  祖奶奶一听发现不对劲,放下碗筷站起来,“蝶儿,你声音都哑了还说自已没事?快来人扶少夫人回房去歇著,顺道去请大夫来替少夫人瞧瞧!”

  “不用了,我真的……”

  “驮儿,你说说她吧!她这孩子就是强脾气,谁都劝不听。”祖奶奶回头向长孙求救,心想他好歹是蝶儿的丈夫,说话应该比较有分量。

  “祖奶奶,既然您的话都对她没用了,我还需要多说什么吗?她要是觉得自己没事,那就由她去吧!”韦驮继续用著早膳,冷冷地投给她一瞥,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话不能这么说,风寒虽然是小病,可也会要人命的呀!蝶儿,你要去哪里?”祖奶奶回头才发现胡蝶已经走到了门边。

  她听到呼唤,回眸虚弱一笑,“酒厂重建的进度落后,昨儿个又下了整天的雨,我怕会出问题。祖奶奶,您放心,我很……”

  最后的“好”字还没从她嘴里吐出,她就像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似的,双腿一软,在众人面前轻飘飘地坠地,发出了“咚”的一声。

  “蝶儿”祖奶奶与老夫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叫,正想向韦驮求救,就看见他已经箭步上前,将胡蝶抱了起来。

  他低咒了声,发现她身子的温度烫得吓人。

  当胡蝶仍在发烧。鬼怒院里人进人出,就连祖奶奶都来探望过两三次,下令有好的补品就往这里送,直到大夫警告受了风寒之人千万不能吃得太燥热,祖奶奶才放弃了替她进补的念头。

  这一整天,韦驮没踏进院落半步。刚好韦家的钱庄出了一点问题,他在钱庄的帐房里忙了一整天,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他听说胡蝶的病情没有好转,心里不以为意,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走进鬼怒院,毕竟他已经在书房睡了好几夜。

  “大少爷。”翠菊看见主子走进来,一幅身唤道。

  “怎么了?”他在门外就听见争执声,看见翠菊手里的药汤,再望了病杨上的胡蝶一眼,淡声问道。

  “少夫人不肯吃药,她嫌药苦。”翠菊无奈地苦著脸。

  “把药放著,你下去吧。”他大手一扬,幽暗的黑眸依旧直勾勾地盯著胡蝶,在烛光下,她的小脸像扑了粉似地嫣红。

  “你想干什么?”看著牌女告退,胡蝶抓著被耨,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她可不以为眼前的男人会比翠菊好说话。

  “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回来瞧瞧你还有没有一口气在。”他端起药汤,嘴里却没半句好话。

  他是在咒她早死吗?!胡蝶生著闷气,哑声驳道:“只怕要教你失望了,我这个眼中钉一时片刻还死不了……咳咳……”

  “我没要你死,不过无论你如何处心积虑地讨好所有韦家人,我也不会对你好一点。”都已经咳成这副德行了,还不肯吃药?韦驮冷哼了声,被她咳得心情烦躁。

  “关于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你不需要重申那么多遍,我本来就不期盼你对我好。”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声音听起来更沙哑了。

  “那最好。把药喝了,省得教我看你病奄奄的模样。”她沙哑得像吞了沙子的声音教他听了就心情恶劣。

  “你可以不要看……咳咳……”

  “瞧,这就是你爱逞强的后果。”

  “才不是……咳咳……咳咳咳……。”她忿忿不平地想要抗议,却无法抑制咳嗽的冲动,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要再说话了!”他起黑眸低吼。

  “我……咳咳……”她咳得快要直不起身子了。

  “我叫你不要再说话了,听见没?!老是爱逞强,就不怕增加别人的麻烦吗?”他忍不住伸手轻拍她的背,心里还真的有掐死她的冲动。

  “你不要……咳咳……”她想叫他不要再叨念她了。他难道不晓得这样骂一个病人是很不道德的事吗?

  “闭嘴!”他冷冷命令。

  “我……”她还是想说话,但越想说,咳得就越厉害。

  “快闭嘴!”他气急败坏的低吼,心想这天下恐怕没有比她更难搞定的女人了!

  胡蝶虽然不再咳嗽,却也没有再说话,一双澄澈的眸子直盯著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就是他虽然感觉起来很凶,可是骨子里其实是关心她的,不然他把她丢著不管就好了,何必白费力气凶她呢?

  “这不是好多了吗?喝药。”他很满意她乖乖听话,一连端起汤药,一边露出自得安心的微笑。

  一碗近乎黑色的汤汁凑到唇畔,她讨厌那种浓浓的药味,嫌恶地抿著嫩唇,别过脸蛋,最后在他的瞪视下还是乖乖地张嘴。但她喝了两口就拒绝再喝,直想把嘴里苦苦的药汁吐掉。

  “你要逼我用喂的吗?”他挑起眉,眼神透出恐吓。

  她再度睁大双眸瞪他,那眼神好像是在等著看他怎么做,又好像是以眼光谴责他怎么可以恐吓病人。最后,她摇摇头,像个小媳妇般乖顺——她够聪明的话就少惹这个男人生气,他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

  “很好,那就别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快喝。”他一边说,一边把汤药往她嘴里倒。

  胡蝶闭著气,硬著头皮把药全部喝下——其实她更想做的是跳起来跟他大大抗议。她只是不喜欢吃药,哪有闹别扭?他是全天底下对病人最不仁慈的烂人,不仅又骂又恐吓,还胡乱把罪名扣在人家身上!

  还是,他根本就是趁她生病,故意来整她的?

  见她乖乖把药喝完,韦歇忍不住扯开一抹笑——那笑容看起来不太像是在嘲弄她。

  “你笑了?”她以沙哑的嗓音惊奇地说,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她没见过他这种笑容,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只会冷笑呢!

  “别拿你那难听的声音讨论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睡吧!”他替她拉起被褥,大刺刺的动作感受起来比想像中温柔。

  “你到底是嫌我的声音难听,还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的声音破碎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他不悦地拧起眉,恶狠狠地恐吓道:“我说过别拿你难听的声音来叨扰我的耳朵,你没听见吗?快点睡觉如果你不懂得怎么照办的话,我个人不介意替你办到。”

  “怎么办?”对于这一点,她倒是很好奇。

  “动手把你打昏,或许这样会省事一点。”他冷哼了声,非常不吝惜地公布“独门秘方”。

  “你不能”她吓了一跳,小手紧紧地捉住被褥。

  “你再不把眼睛闭上,就看我能不能!”他一双恶眸不善地起。

  她不再怀疑他所说的话,立刻乖乖地闭上双眸,很努力地假装睡著了。

  可是……是她多心了吧?她好像感觉到有一双灼热的视线紧盯著她不放……

  起初,她心里有些慌乱,试图猜测他如此盯住她的理由,但她的脑袋有点发热,根本就想不出他究竟会想些什么——在她还没理出头绪前,她就因为药力发作而昏睡过去。

  昏睡中的她不断地呓语著,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似乎有担心不完的事情。

  韦驮颇感纳闷,像她这样一个弱女子,究竟以为自己的肩膀能够担负多少人的忧愁与快乐?

  他凝视她沉睡的脸蛋许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想守护在她身边。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太脆弱,教人不由得想疼情

  慢著!他竟然会想疼惜她这种个性倔强,一点儿都不可爱的女子?!韦驮眉心严厉地撑起,起身大步穿过花厅,走出房门。

  他的心大概也跟著她一起病了!紊乱的思绪不断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想不懂若非自己也病了,否则怎会有想疼惜她那样可笑荒谬的想法……



爱妻值千金:第7章


  从那之后又过了五天,胡蝶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除了偶尔咳嗽一两声之外,身子不再发烫,也不再那么嗜睡了。

  只是,在那些日子里,无论她病得多重,韦驮都不曾再来探望过她。

  听说他搬进了以前的书房,肯接见一些老部下,听取他们的禀报,偶尔还肯仁慈地提供解决困难的方法,对他们帮助颇大。

  他们心里期盼韦驮这个大当家能够再次回来带领他们,毕竟在他的主掌之下,韦家曾经有一段极风光的日子。

  对于孙儿慢慢接受韦家的转变,祖奶奶心里感到欣慰,却有一点不太谅解他对胡蝶的不闻不问;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她知道自己不适合多说什么。

  “大哥真是的,好歹蝶姊姊是他的妻子,怎么可以连来看一眼都没有呢?要是我能够娶到像蝶姊姊这样的好人,我作梦都会偷笑。”韦毓陪著大嫂在花园里散步,对大哥的作为颇不以为然。

  “毓儿,你有没有想过……”一阵凉风从绿荫树下朝他们拂来,胡蝶感觉这些天累积的郁闷迎风而解。她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如何对身旁这位小叔说起。

  “想过什么?蝶姊姊,你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肯说了?”韦毓眨了眨圆而亮的眸子,稚气表露无遗。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能继承韦家的大位?”她迟疑地问出口,观察著他的反应。

  “祖奶奶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他耸耸肩,对这个问题似乎不太感兴趣。

  “又是祖奶奶!你难道没有想过问她为什么吗?”胡蝶不死心,打算一次将整件事情间个明白。

  “为什么要问?蝶姊姊,你别担心我,想想自己比较重要吧!”韦毓俏皮地吐吐舌,却没料到自己提醒了胡蝶最不愿想起的事情。

  胡蝶陷入了深思。这些天,韦驮一步也没踏进鬼怒院探望她,说真的,她心里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怅然若失的情绪不时会泛上心头,只是她一直不予理会罢了。

  有好几次,她都要以为那天他喂她吃药,是她在作梦呢!那时他要她睡觉,还威胁著要把她打昏,其实是想要她多休息吧。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想把他抛到海角天边,却不懂自己为什么还如此介意他不来探望她……

  是她多心了!他们之间无怨无仇,从那一天起他就以敌视的眼光看她,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胡蝶和韦毓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她才想著是否要趁此机会出门走走,就见门口一阵骚动,属于女子的尖锐嗓音毫不客气地大喊著。

  “你们竟敢阻挡本姑娘进去?难道你们不怕得罪董相府吗?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本姑娘是谁!”

  “董姑娘,我们已经派人进去通知主子们了,请你耐心等待一下,我们立刻就请你进去。”

  “还等什么?我迫不及待要见韦大哥,他一定想死我了!我想他这次回来,一定是因为舍不得我……你们这些狗奴才,要是让韦大哥知道你们这样对我,他一定会责骂你们的。”董映雪双手腰,美丽白净的脸蛋扬著不可一世的骄纵。

  “又来了!我还在想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呢。”韦毓叹了口气,神情似乎有些无奈。

  “毓儿,你认识她?”胡蝶看了看那位董姑娘,又回头望著韦毓,觉得他似乎不太喜欢她。

  “谁认识她,谁就倒楣!”韦毓可爱地吐吐舌。“她叫做董映雪,是相府千金。我们韦家从以前就跟董相爷交情不错,相爷是个好人,不过他这位千金可就被他宠坏了。这位董映雪姑娘对我大哥一直情有独钟,在我大哥离家出走之前,她就想进我们韦家当媳妇儿,不过祖奶奶觉得韦家伺候不了她这位姑奶奶,所以对她这个毕生心愿一直当作不知道,希望她觉得无趣,自动放弃这个念头。”

  “那你大哥呢?他……”她忽然住口,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善妒的妻子,打探著丈夫的隐私。

  韦毓没发现她的异样神情,一迳说道:“谁知道?她在大哥面前就像只乖巧的小绵羊,根本就不晓得她对其他人的态度天差地别……搞不好他心里挺喜欢她的呢!”

  “是吗?”胡蝶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苦涩。

  这下韦毓总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连忙想要解释清楚,“蝶姊姊,你不要误会了,我想大哥不一定会喜欢董映雪,只不过无论她多么骄纵难缠,大哥好像都没看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放心,我没误会。毓儿,你快去帮那些家了们应付她吧!没个做主的人出面,只怕是制不了这位大小姐的。”胡蝶推了韦毓一把,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臭著脸往门口走去。



  如果要说董映雪最厉害的地方,大概就是反客为主吧!

  碍于两家的交情,祖奶奶对于董映雪的来访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命人清理了一间厢房给董映雪住,交代下人好好伺候著,便对这件事情再也没有任何吩咐,一贯过著她深居简出的日子。

  今天一如往常,董映雪一早就缠著韦驮不放,仿佛没把也在一旁的韦少夫人胡蝶放在眼里。

  “韦大哥,你尝尝这个,这花巧酥只有我们董府的朱嬷嬷会做,要是韦大哥喜欢,我以后天天教朱嬷嬷做好送过来。”

  “把它送去给祖奶奶品尝吧!我对甜食向来没有什么兴趣。来人!”韦驮唤来小厮,要他把那盘花巧酥送到祖奶奶房里。

  董映雪一听自己特地带来的细点要给祖奶奶吃,心里就有气。她最讨厌那个老太婆了,要不是她从中做梗,她只怕早已经是韦家的少夫人,岂会被胡蝶那个丑女人捷足先登!

  她趁著家仆接手之际,故意一手把盘子掀翻,接机借题发挥,“你们这些该死的下人!竟然把祖奶奶要吃的细点给砸了?!”

  小厮明明就看见是她搞鬼,但他只能忍下不平之气,惶恐地求饶道:“董姑娘……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要我原谅你这个粗鲁的下人?这个花巧酥是我特地带来给韦大哥吃的,他连一块都还没吃到,就被你给打翻在地上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这时,在旁边目睹整件事情的胡蝶实在隐忍不住,跳出来为下人说话,“映雪姑娘,这里是韦家,下人如果有任何冒犯你的地方,我们会教训他,不劳你亲自动手。”

  “我偏要!谁教他们没把我看在眼里……韦大哥,你看她啦!我明明就没有做错什么,她还这样凶我!”董映雪娇声说道,身子贴紧在韦驮身上,一味地挨蹭著。

  韦驮就像一个旁观者,对两个女人的战争视若无睹。他投给胡蝶淡淡的一瞥,假装没有看见她眼底闪烁的求助眼光。

  “来人,把东西收拾一下。”他吩咐下去,转头对董映雪说道。“只是几块酥饼,犯得著跟下人生气吗?”

  董映雪以为他是在替自己说话,横了胡蝶一眼,仿佛在告诉她“你相公没理你,只顾著管我生不生气呢……”。心花怒放之余,她也不跟下人呕气了,如花似玉的小脸笑咪咪的,似乎唯恐别人不晓得她心里很高兴。

  胡蝶勉强绽放笑容,看起来有些涩然,“哎,我记性真差,忘了在酒窖里还有活儿要做。相公,我先告退了。”

  不等他开口,她就急忙离开。

  她到底在期待他为她做什么呢?

  他本来就不情愿娶她,是她自己赖著韦家少夫人的位置不肯走,他对她冷漠及视而不见本就正常,她为何要如此难过?

  听见她病才刚好又要回酒窖去工作,韦驮抬眸盯住她消失在门畔的纤细背影,一双黑眸不禁更加阴沉了……



  她说谎。

  根本就没有活儿等她去做,只不过她想逃离刚才那种令人尴尬的场面,才会扯谎。

  胡蝶才走进地窖,双肩就像消了气的皮球般颓垂下来。她一步步缓慢地走向酿缸,眼眶热热的,总觉得有想哭的冲动。

  他为什么不帮她?

  就算他嘴里不说,她还是希望他能有一点点在乎她……无论如何,她都是他过门的妻子呀!

  她在墙边的椅子坐下,轻叹口气,却忽然听见有人推动地窖门的声音,她循声往阶梯上望去,看见韦驮一脸不悦地缓步而下,似乎对她有诸多不满。

  难道他还不肯放过她?胡蝶感觉心里就像有小针刺著,一针针虽然细微,疼痛却明显得教她难以忍受。

  “病才刚好,就忙著到这里来工作……怎么,你想让别人误会我韦驮虐待自己的妻子吗?”他居高临下地俯辙著她,冷冷地讽刺道。

  “我没有……”她轻轻摇头,反驳他的说法,“我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不碍事了。”

  “病好了并不代表不会再复发。地窖里终年不见天日,属于阴寒之地,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你还不快点上来?!”他轻斥了声,对她没有好脸色,大手却朝她伸出。

  “我知道了。”她柔顺颉首,起身往他步去。她弄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让她当他是在关心她吧!一次也好,至少让她享受一下他的关爱,可以让她心里不再那么难过。

  “韦哥哥!”

  董映雪忽然推门而入,跟著进来凑兴。

  他刚才匆匆忙忙地丢下她走掉,害她在园子里逛了好一会儿,才打听到他进了地窖。只是她没想到胡蝶也在地窖里……她不太愿意承认原来他是追随胡蝶身后而来,只是把这件事情当成巧合。

  胡蝶停下脚步,隔著一段距离望著他们两人,她看见他的神情变得有点严厉,但她不愿再自欺欺人,骗自己那是因她而使然。

  董映雪看著他们两人四目相交,用眼神对话,不高兴地喊起红唇,蹦蹦跳跳下了阶梯,阻挡在他们之间,拿起一小坛酒当做说话的借口,“蝶姊姊,这是什么酒啊?是你酿的吗?好厉害喔!映雪就没有你的天分,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呢?”

  “现在酒厂在重建,我比较忙,以后再说吧!”胡蝶伸手想接回她手里的酒坛。在这个地窖中,这坛酒对她是最珍贵的。

  “好吧!”董映雪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把酒递还给她。忽地,一抹精光闪过她的瞳眸,她手一打滑,酒坛从两人手间的缝隙跌落,应声破碎,酒汁与体片四散,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醇的酒香。

  “不……”胡蝶不敢置信地看著满地的碎片,发出虚弱的哀鸣,“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做?!”

  韦驮嗅到酒香,心里觉得熟悉,记得以前他爹也珍藏过这样一体酒,据说价值不菲,好不容易才能弄到一坛。看著胡蝶脸上悲痛的神情,他心里泛过一阵不舍。

  “蝶姊姊,对不起啊!这坛酒太重了……不过我听说你是因为韦家的资助才嫁进来的,只要韦家肯资助你重建酒厂,往后像这样的酒你要酿几坛就有几坛,干嘛那么小气?大不了……大不了我赔你就是了!”董映雪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心里颇不以为然。

  胡蝶蹲下身拾起一片较大的碎片,摇头叹咽道:“不一样……就算以后我能够酿出千千万万体‘紫月’,也跟这坛不一样……因为这是我娘所留下的最后一小坛‘紫月’……。”

  “什么?!”韦驮失声低喊。原来这种酒就是他记忆中的“紫月”,只是他没想到它对她而言是如此唯一且珍贵。

  胡蝶心里好生气,紧握著碎片,红色的血滴从她的指缝滑落,她激动地叫喊著,“你能赔吗?你拿什么赔我?我娘已经仙逝多年,再也没有办法酿这个‘紫月’了!”

  “那那我赔你钱!无论多少,我们家都赔得起。”董映雪有恃无恐。

  反正爹疼她,绝对不会舍不得那些小钱。

  “这坛‘紫月’是无价的。”胡蝶唇畔的笑很冷、很淡。谈到世俗的钱财,只会侮辱她娘!

  “无价?”董映雪不服气地跑回韦驮身边,拉著他的手,要他替她做主,“韦大哥,你听听她说的话!什么无价?根本就是想狮子大开口!我说她一定是为了钱才嫁给你的!”

  “随便你们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了!”胡蝶一脸冷然地说完,转身快步离开,脸色难看至极。

  “蝶儿!”韦歇看见她的神情不对,起步想要追去,却被董映雪死命拉住“她好过分喔!我们都不要理她。”

  “韦大哥,你别理她嘛!”她以撒娇的口吻说道,

  “董大小姐,你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她是我过门的妻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所做所为无动于衷吗?因为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放手!”韦驮冷冷地说道,寒潭般的眸光吓得她手一缩。

  他迫不及待想要追上胡蝶,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他不愿承认,那其实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以前无论遇上什么险阻困难,他从来无畏无惧;此时此刻,他心里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难道,他害怕会失去她吗?不,不可能。



爱妻值千金:第8章


  “蝶儿!”

  看见那抹纤影不断奔远,他纵身而上,大掌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白细的皓腕,阻止她继续跑远,这时,他的心才终于定了些。

  “放开我!”胡蝶别开眸光不看他,不断挣扎想抽回手。她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冷却内心的激动,好忍住想哭的冲动。

  “你为什么要跑?看著我,蝶儿,看著我!”他沉声喝道。

  “我不要。”她维持最后一丝傲气,不愿在他面前服输。

  “我要你把头转回来,看著我说话!”他硬声说道,低沉的语气近乎霸道的命令。

  胡蝶身子一震,就像是受惊小兔般僵直不动,下一刻她开始憎恨自己的懦弱,因为她真的听话地回头看他——她并不是害怕,而是她真的很听他的话。对他的一举一动,她从来没有办法不回应他!

  “你在生我的气吗?”他低沉的语气带著一丝刺探。

  她摇摇头,假装镇静不在乎,“我为什么要生气?打破酒坛的人是她,你只不过是替她维护而已。”

  “我没有!而且,如果你觉得我对她太好,你为什么不开口抗议,争取我的注意呢?难道看我喜欢上别的女人,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身为我的妻子,你不觉得有话要说吗?”他浑厚的嗓音隐隐含怒。

  他在生气吗?她才是那个该愤怒的人,他凭什么指责她?胡蝶一把心头火汹涌而起。

  “如果你真那么喜欢她,这个夫人的宝座我可以双手奉上!反正我也从来没有稀罕过!”

  “你说谎!你这话不是真心的!”

  “我没有必要说谎,这些话更是无比真心。你不要再替她说话了,我让她,什么都让她总行了吧?”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要生气了!我韦驮妻子的位子岂是你说让就让的?!”

  “你本就没有真心想把这个位置给我,既然不是真心的,我又何必在乎呢?”

  她一语说中了事实,韦驮脸色一变,试图逃避回答她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坛‘紫月’是……”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一种‘紫月’被毁了而已,还有许多、许多事情,多到我不得不承认,不能再自欺欺人!”她打断他的话,晶亮的泪光隐约在她的眼中闪动。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认真的表情教他吃了一惊,他感觉到她这次是说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

  “我恨你。”她缓缓地从唇问吐出这三个字。

  他严厉地撑起眉,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你恨我?不,你不可能恨我!”

  胡蝶趁他震愕之际抽脱了手,一步步往后远离他。她必须离他远一点,才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终于知道了我恨你!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教我更痛恨!”

  “蝶儿,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气了,让我们都理智一点……我很遗憾那坛仅存的酒被打破了,可是你也不需要那么意气用事,这对我们之间没有好处,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并不是意气用事,我恨你……韦驮,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你。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良好的关系,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我真的情愿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你。”她以怨嚣的眸光啾著他,深吸口气,无奈地轻叹。对他,她已经绝望了!

  她回身跑进房里,用力而坚决地将门掩上,砰地一声,像是她对他关上的不只是那扇门,而是连心门也跟著关上了。

  韦驮不敢置信地瞪著房门,内心充满了愤怒与诧异,大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她的一字一句就像绵密的丝线般,一圈圈缠绕上他的心,几乎快要教他透不过气。

  董映雪跟著他们身后追来,她看见韦驮阴霾至极的神情,心里虽然害怕,但觉得机不可失,遂上前安慰道:“韦大哥……你在生气吗?”

  “那个该死的女人!以为我没有她就不行吗?哼,我怎么会在乎她呢?该死!我不可能会在乎她!”

  这些话,他并非对著董映雪说,而是对著那扇门,他要门内的人儿知道,他没有她也无妨!

  “对呀!那女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知好歹,韦大哥,你干脆休了她吧!天底下女人何其多,她那个无盐女竟然敢这么对你说话,真是过分。”董映雪觉得自己真是好运,碰上他们夫妻吵架,搞不好她真的能够趁机从中破坏,顺利当上韦夫人呢!

  “够聪明的话,就少惹我生气。”韦驮投给她冷冷的一眼,转身就走,将她远远抛在身后。

  “怎么这样?!”

  董映雪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讨到好处,反而感觉自己就像被丢弃的废物般晾在一旁。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生平最大的志愿,想清楚自己是否真的那么想嫁给这个不生气就很恐怖的男人……



  胡蝶在门内听见了韦歇的咒骂声,也听见了他说自己不可能在乎她!

  这个答案她早就该清楚得很,但为什么……为什么当她亲耳听见的时候,心还是痛得像快要裂开?

  一颗眼泪,两颗眼泪,静静地,滚落她的双颊。

  胡蝶昂起小脸,背靠著门板,勉强自己扯开微笑,心里却不由得更加苦涩——她怎么会妄想这个男人可能在乎她呢?

  可是,她真的曾经奢望过……

  她是不是很笨啊?才会以为韦歇对她产生了情意,就算只有一点点,都曾经教她雀跃不己——如今想来,她真像个傻子。

  她告诉他,她恨他。

  事实是,天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教她如此深爱的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傻得爱上他,可是当她发现时,早就已经无法挽回。

  “韦驮……”

  她轻轻地喃念他的名,心因为这两个音节抽痛了下。

  原来,她并没有猜错,他的人、他的名早就深深地刻在她心里了!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忘记他?他这个人已经刻进她心底,或许只有把心整个别除,才能够将他一并除去吧!

  第二天,董映雪就收拾行囊,匆匆地离开韦府,临行前只是仓卒地交代了几句,根本就不敢再赖著韦驮撒娇。对她这狼狈的模样,韦府上下每个人就像看了一好戏,个个叫好。

  韦驮与胡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董映雪的离去而好转,他对她是刻意的冷淡,相较于他不再刁难其他人,态度变得温和的情况,更是显得有些恶劣。

  “祖奶奶,这是蝶儿亲手酿的菊花酒,我想把它送给你。”用完晚膳,胡蝶捧出一坛酒,走到祖奶奶身边。

  “傻丫头,菊花酒是九九重阳喝的,现在连中秋都还没过,你怎么就把酒送给祖奶奶了呢?”老人家不解地问。

  “我怕到时候没办法送了!”瞬间,悲伤的神情泛过胡蝶眸底,她很努力地想要隐藏,却还是不小心被看了出来。

  韦驮冷眸一抬,静静地看著她想玩什么把戏!

  祖奶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怪异的气氛,只是微笑轻斥道:“你说的是什么傻话?!再过不了多久就是中秋,接下来就是九九重阳,怎么说没办法送呢?”

  “祖奶奶,你别问那么多,只管把酒收下就是了嘛!”胡蝶说著,就要把酒硬塞给老人家。

  “不不不,这菊花酒有长寿之意,就是要九九重阳的时候喝才有意义。蝶丫头,你把酒收回去,没道理现在给我这个老太婆。”老人家说什么也不收,坚定地把这份礼推回去。

  “祖奶奶”胡蝶无措地低喊。

  “蝶丫头,你没事吧?怎么脸色看起来好苍白,是不是又著凉了?要不要祖奶奶请大夫过来替你瞧瞧?”这时,老人家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祖奶奶,我没事。我好得很呢!”她勉强扯开一抹苦笑,却听见一声男人的冷哼。

  “你确实有本事过得比任何人都好。”韦驮笑讽道。之前他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他却被她故作可怜的姿态彻底惹恼了!

  怕这坛酒没办法送?难道她想离开韦家?他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心情就极端恶劣!

  “驮儿,小俩口别闹脾气,她好歹都是咱们韦家的媳妇儿。”祖奶奶试图打圆场。

  “祖奶奶,我哪一点对不起她?是她自己脾气倔强存心要跟我闹,不对的人是她。”韦驮不服气地反驳。

  “驮儿,什么叫做不对的人是她?”祖奶奶心里好生纳闷。

  “她嫁给我,只不过是贪图韦家的金钱,想要韦家帮助她重建酒厂,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娶她!”

  此话一出,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息,只有韦驮的神情是绝对的冷然,他挑眉觑著胡蝶,看见她的脸色陡然刷白。

  “驮儿,住口!”老人家微微动怒。

  相较于众人的惊讶与祖奶奶的隐怒,胡蝶反而显得平静而坦然。“我想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这么讨厌我了!”

  “蝶……”祖奶奶心疼地唤。

  胡蝶扬起一抹笑,忽视正在淌血的心房,故作坚强地说道。“祖奶奶,对不起,害你们祖孙发生争吵,全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老人家赶忙摇头,“蝶丫头,你不要这么说,这件事情祖奶奶也有错,是祖奶奶说要你……”

  胡蝶缓缓摇头打断老人的忏悔,扬唇苦笑,转眸望向韦驮,眸中闪烁著悲伤的亮光,“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原来,在你心底是瞧轻我的,所以你才不愿意碰我……你怕碰了我会弄脏自己是吗?”

  韦驮冷冷地瞅著她,既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他这冷漠的态度教胡蝶笑得更加楚,一声无奈的轻叹时逸而出,她转身逃开,不想再与他争辩什么,哪怕她心里有满满的委屈……



  静。

  此刻横互在他们之间的氛围,僵硬得几乎教人为之窒息。

  韦驮在胡蝶之后进了房,关上了房门,隔绝任何关心的视线,就只有他和她,却过了许久后,两人仍一点交集也没有。

  她不说话,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有几度好想哭,可是眼泪无论如何都倡强的不肯轻易滑落。

  她不服气!不服气自己被他如此看轻,不服气自己在他心里,分量只有那么一点点!

  “你打算就这样永远不理我了吗?”他终于先开了口。

  “你希罕吗?”她心里感到可笑,别过眸子不看他。

  “我伤害了你,是不是?”

  “能说不是吗?我又不是木头人!”她回眸忿怒地瞪著他,清澄的双眸中闪动著泪光。

  “你不是,但我也不是。从那一次之后,我没再抱你的原因很简单,你难道从来就没有细想过吗?”

  “想什么?你讨厌我,你从来没有掩饰自己讨厌我的心!”她吼著,红了眼眶,心里觉得自己好可悲。

  “如果我真的能够讨厌你,或许事情还好办一点!”他冷不防地将她擒入怀里,狠狠地吻住她,仿佛要将内心所有的渴望一倾而出——他沉迷在她的甜美中,不能自拔!

  胡蝶发出抗议的低鸣,用力想要挣脱他,但他唇瓣的触感却刻印在她的记忆中,轻而易举地攻陷她理智的弱处,教她忍不住想要回应。

  不,她不愿回应他,不愿!胡蝶在心里呐喊著。

  每一次,她都像个傻子一样,傻傻地回应他,为他对她所做的一举一动高兴、心碎、生气。

  他曾经在乎过她吗?只怕是一点点都好啊!可是他不曾,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她!

  “蝶儿?”他唇边尝到了微的湿意,一抬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不要碰我……”她摇头,努力地忍住泪水。

  “我努力过了,但是做不到。”

  “你好过分……好过分!”她掩唇试图止住啜泣声,不想把心里的挫败完完全全地袒露在他面前。

  是不是先陷入爱里的人,就注定要吃亏呢?

  “蝶儿,别哭。”

  她轻摇摇头,忍不住夺喉而出的颐泣,哭得好伤心。“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别问我,这个问题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的语气听起来沉痛无比,一双黯沈的眸子盯著她楚的泪颜,知道心里早已经有一个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他彷如负伤的野兽般低吼了声,再次吻住她柔软的唇,吻去她不断逸出的了泣,顺著自己多日来的渴望,近乎霸道地再次占有她。



  近秋,天候渐渐凉了。

  韦驮与胡蝶之间的僵局已经成了韦家的大事,每个人都非常关心他们的发展,却没有人可以插得上手。

  但祖奶奶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她疼爱的孩子,看著他们伤害彼此实在教她心里不好受,所以她这个长辈决定做些事情,希望可以化解眼前的僵局。

  “祖奶奶。”韦歇走进后进正厅。这里是祖奶奶起居的地方,后辈们除了问安之外,很少会过来打扰。

  看见孙儿走进来,祖奶奶缓慢地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拐杖走到他身边。

  “祖奶奶还以为你不肯来见我这个老太婆了呢!驮儿,你心里应该知道祖奶奶想对你说什么吧?”

  “知道。”迟疑了半晌,韦驮还是点头。

  忽地,老人家叹了口气,“你到底以为蝶儿拿了我们多少好处?是,我们是给了胡家一大笔银子,但那是蝶见向我们借的。我本来是想把这笔钱当作是给她的聘金,可是她坚持要用借的;她说如果我们真要给她聘金,那就当做是利息,只要我们别跟她收息金,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用借的?”一时间,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他心里的错愕,韦驮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老人。

  祖奶奶点头,“你以为她是一个贪财的女孩儿是吗?她不是的。蝶儿做任何事情都有分寸,不该是她的,她从不贪取。可是对于韦家,她尽的心力从来没有比任何人少,驮儿,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这老太婆本来不应该管太多,但是你真的太教我失望了!”

  “祖奶奶|”

  苍老的嗓音陡然一喝,“不要叫我!驮儿,我生平做过两件错事,一是用养子的事情伤害了你,另一件事情就是把蝶丫头许配给你……如果你真的不要她,就把她休了吧!”

  说完,老人的背似乎更驼了,就连凤角拐杖都撑不起她因为失望而颓丧的背脊。她叹了口气,缓缓地往内室步去。

  韦驮望著祖奶奶缓慢消失在门内的苍老身影,心陡然一沉。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他心底都明白自己错得离了谱……



爱妻值千金:第9章


  祖奶奶的一番话彷如雷殛般,在韦驮的脑海里回响不绝,一字一句都往他的心坎里狠狠凿下,疼得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月光融融,都已经过了晚膳时间,胡蝶才从地窖里走出来。

  这些日子来,她喜欢一个人独处,却没料到自己一踏出门就见到韦驮正在等她,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多久了。

  胡蝶不理他,一迳往前厅步去,不料他从身后擒住她的手腕,霸道的不让她离开。

  这教她想起前些日子,他强硬要了她的身子——就算她心里再不顾,最终她还是回应了他!

  她心里好恨,满肚子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扬声怒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又想欺负我吗?是,我是你的妻子,活该要被你欺负,但我就是讨厌你吃定了我!是,我听了韦云的话,为了贪图韦家的帮助,以成亲之名要你回韦家,是我错!可是,好歹我都是你的妻子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就像对待祖奶奶他们一样?”

  “我……”他是啊!他一直都把她当成韦家人,甚至,她的地位远比家人更特别。

  “我讨厌你!你知道我是贪图钱财进韦家门的,你知道我没有韦家的帮助就重建不了酒厂,所以你不肯待我好,因为你知道就算自己不待我好,我也拿你没奈何……但我讨厌你吃定了我拿你没奈何!”她是拿他没奈何,因为她对他的爱是那么深。

  “蝶儿,你说够了吗?说够的话,换你听我说……”

  “你又想逼我听你的了,是不是?我不听!就算酒厂不能重新再来,我会让爹失望,我也不管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话说明白!”

  “是的,把话说明白,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捂住耳朵大吼。从小到大,她没有这么失态过,但她心里真的好生气!

  “蝶儿。”

  这时,胡文端从偏院的小门走进来,慈爱地唤著女儿的名字,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

  “爹……你怎么来了?”胡蝶吃惊地望著父亲。

  胡文端走到他们面前,轻叹口气,“蝶儿,爹和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爹知道你脾气认真,做什么事情都是死心塌地,凡事也都为爹著想。可是,爹不要你想那么多,只要你过得快乐——如果你待在韦家真的那么不快乐,那我们就离开这里。没有酒厂不打紧,咱们还是可以酿酒,就算数量不多,日子也总是可以过下去。”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呢?他自然也不例外。

  韦驮闻言,心就像石头般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只要她一天想重建胡家酒厂,就一天不能没有韦家,而他可以尽一切力量帮助她,直到她原谅他为止。但现在……

  胡蝶睁大了水眸,不敢置信地看著父亲。她一直以为父亲是需要她的,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她以父亲为借口,好让自己去做一些自以为对他好的事情!

  她嚅动著花瓣般的嫩唇,开口欲语,就被一道宛如闷雷的男性噪音打断。

  “我不准!你是我韦驮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许去!韦家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她转眸吃惊地瞪著丈夫,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不像他会说的话。他总是吃定了她,以为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此不愿好好对待她,把她当成唯恐用之不去的大麻烦。

  但现在他说这番话,难道是在留她吗?

  父亲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他由衷地恳求韦驮,“韦大公子,我请你放过小女。我们胡家欠你们的,今生今世我胡文端一定会想办法报答,就算是来世结草衔环我都愿意。只要你放过小女……”

  “我不要你的报答,我也不想放过她!我与她之间相欠的,就让我跟她来算,岳父大人,这不关你的事。”他一双凌厉的黑眸直勾勾地盯住胡蝶,炽热的瞳眸深处只映著她一个人的身影。

  “韦大公子……”

  “爹,你不用白费唇舌跟这种人多说了。只是我们说走就走,对不起祖奶奶对我们的照顾,走之前应该跟她打声招呼。”胡蝶淡淡地瞟了韦驮一眼,他原本就如刚铁刻凿般的冷酷脸庞,此时看起来更生气了。她想,他现在或许恨不得把她给掐死吧!

  “我不准!”韦驮闷吼,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没有人问你的意见。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也阻止不了。”说完,胡蝶揽著父亲的臂弯缓缓走进偏院,再也不想听他多说半句。

  就算她不肯承认,他的言语仍旧具有影响她的魔力,有时宛如锥心利刃,但也曾经如蜜般教她心甜。

  她这话是在向他示威吗?她是在告诉他,他挽留不住她吗?她以为他对自己的妻子会没辙吗?

  她错了,错得离谱!等她回来,他要告诉她主控权在他手里,她休想就这样从他身边逃掉。

  韦驮等了一夜,怎奈她却像吃了秤花铁了心,不肯再回房。他数度忍不住拔足追随她的身后而去,最后是身为男人的自尊阻止了他。但一夜无眠是不争的事实……



  他错了,她不只是一夜没有回房,而是再也没有回来。

  她离开了韦家,打算与他断了瓜葛,一句话也没留给他这个相公。

  “谁准她走的?!她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许离开韦家!”韦驮怒声咆哮,冷峻的脸庞吓人至极。

  “是我准的。”祖奶奶拉著拐杖从内室走出,不疾不徐地说道。

  “祖奶奶?!”韦驮错愕地看著老人家。

  “对,是我。”祖奶奶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驮儿,既然你不珍惜人家,何不让她走呢?我想,这桩婚事原本就是一个错误,我们不该为了留住你而耽误人家的青春……蝶儿是个好女孩,她离开了韦家,说不定可以找到对她好的男人……”

  “她是我的妻子!”

  “可是你并不想承认,不是吗?”祖奶奶一针见血地反问,“她值得更好的对待,天底下总会有男人真心待她好、不负她……”

  “她不用找!我可以对她好……”他立刻就接收到祖奶奶质疑的目光,唇畔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

  “我知道自己曾经很恶劣的对待她,希望可以把她逼走,但是我现在后悔了……祖奶奶,给我一个机会对她好,我可以补偿她,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祖奶奶挑起眉,看著孙子的眼光之中隐约闪动著诡谲的笑意。

  “如有虚言,我愿受天打雷劈。”

  祖奶奶笑著打断他,“够了,这些话留著去对你的媳妇儿说吧!我这个老太婆是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

  “不过什么?”韦驮急切地问。

  “我倒是知道她爹在哪里。我想如果你的诚意足够的话,或许你的岳父大人会肯告诉你他女儿的去向。”祖奶奶耸耸肩,笑看著孙子担心的脸色,心想或许这整件事情其实并没有想像中如此糟糕。



  原来,这就是她每天必定巡视的酒厂,重建的工作进行了大半,虽然还不算完备,但酒厂后方的房子已经可以住人。

  她说得对,他确实太过分了,对她的事情从来没有付出半点关心,他所做的只有误会她,将她伤得更深。

  韦驮站在门口迟疑著,这时胡文端恰好开门走出,看见韦歇,脸色顿时一变,“韦大公子,你还来干什么呢?我们蝶儿就算再坚强,也只不过是一个女儿家,请你不要再伤害她了!”

  “请别喊我大公子,岳父大人,我今天来这里,是想接蝶儿回去,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吗?”韦歇低声下气地求道。

  “她不在这里,你不用白费心机了!”胡文端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而且他再也不会让女儿受到任何伤害了!

  韦驮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她是跟你一起走的啊!岳父大人,我有好多话要对蝶儿说,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吗?”

  “她怕你会找到这里,所以把我安顿好之后,她就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也没告诉我她会去哪里。”

  “我一定要找到她!”他下定决心,“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把她带回来!无论要花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既然你有这种决心,那就好办了!大哥。”一道悠淡的嗓音轻快地从他们身后飘来。

  “云弟?!”韦驮见到向来深居简出的弟弟出现在此地,难掩讶异的神情。

  韦云含笑的脸庞看起来不若前些日子苍白,他定定地看著兄长,淡淡地道:“你从没想过我当初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就在京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八卦镇,镇上有一家“八卦客栈”——那里什么不多,消息最多,你只要去到那里,自然就会有人告诉你大嫂的去向了。”



爱妻值千金:第10章


  这就是他会来到这家客栈的原因。

  在他得知这家八卦客栈的存在后,他立刻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到八卦镇。

  他的发际眉梢都沾染著清晨的露水,难掩一夜未眠的疲惫。

  但他的眼神是急切而狂乱的,他只想赶快找到胡蝶,对她说出心底的话,一幕幕前尘往事在眼前盘旋,教他心痛不已。

  “客倌?你别净是发愣呀!你不是要找你娘子吗?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店小二看这位客人已经发呆了半天,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沉思。

  “胡蝶。”

  “蝴蝶?客倌,如果你要找那种东西,请到宠物店去,我们这里是专卖八卦消息的客栈,没卖蝴蝶。”

  “胡蝶是我妻子的名字。到底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肯帮我找人?”

  “嗯……要很多黄金白银。”

  “我说过了,我愿意倾家荡产,这样还不够吗?”

  “看你的打扮,要是真的倾家荡产,我们八卦客栈也可以关门了。”说到关门两个字,小二哥看起来很开心。

  妖媚老板娘一听到那两个字,立刻就从屋里吼出来,“关门?你这个兔崽子,谁敢关了老娘的客栈?!”

  一把磨得雪亮的菜刀也跟著飞出来,“你这个死小二,你对本大厨的菜色很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又不是不要命了,哪敢有意见?”小二哥拉著客人到处乱窜,不想被飞刀砍死。

  “不然为什么你说要关门?给我们解释清楚,要不然绝对要你好看!”老板娘与大厨不约而同咆哮道。

  “因为这位公子看起来很有钱,要是他把财产统统都给我们,我们十辈子都能吃香喝辣,哪还用得著开客栈?”小二哥连忙解释,把头一偏,躲过另一把飞来的菜刀。

  “原来如此……”听到这个说法,狐媚老板娘才满意地点头,大厨也才心甘情愿地回厨房去,一切又归于平静。

  “吁……”小二哥拍拍胸口喘口气。

  “怎么样?你到底可不可以帮我找到我妻子?”

  “呃……现在有点困难。”

  “为什么?”

  “因为现在时间还早,客人都还没上门,没客人就得不到消息,所以客倌要不要先订一间厢房休息片刻?”

  “不,我一点都不累,更不想休息,我只要找到她,找到我的妻子!”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过,无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求你帮我找到她!”

  “好好好……可是,要是你妻子像上一位住进来的客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她住进来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要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告诉别人她在这里……还真刚好,你要找蝴蝶,她也是一只蝶儿,不过她说她叫韦蝶。”

  韦蝶?!韦驮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打了一个突,揪起小二哥逼问道。“她说她叫韦蝶?!”

  是她!一定是她!她这只翩翩蝴蝶嫁了他之后,成了他韦驮的妻,原本就应当冠上他的姓!那个韦蝶就是胡蝶!

  “对,客倌……我们老板娘很小气,几年才订作一套跑堂制服,可不可以请你小力一点,别把我的衣服给拉破了?”小二哥一根根扳开韦歇的手指,一边陪笑道。

  “快告诉我她在哪里!”韦歇却反而把他的领子揪得更紧。

  “呃……基于做生意的道德,我不能说。”小二哥急得哇哇大叫,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太好,竟然遇上这么霸道的客人。

  就在这时,一抹纤影从客栈后进的厢房中步出,一见到韦歇,她立刻转身就跑。

  或许是心有灵犀,韦歇感受到了她的惊慌,他一转眸,立刻发现她的身影,急忙放开店小二,箭步飞逐而去。

  “蝶儿……”



  天色阴霾,眼看即将有一场倾盆大雨。

  八卦客栈的厢房是围绕著一座天井而建,房门外仅有一点屋檐,要真下起雨,是半点也躲不了。

  胡蝶先一步进了房,将房门上了栓,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进来。

  “蝶儿,开门!你快开门,听我说!”韦驮急著敲门,眼底、心底满满都是相思之情。

  “我们之间没话好说!你回去,我不想再看到你!”胡蝶用力抵住门板,声嘶力竭地喊。这时,她听见了雨滴从天而降的声音,不消一眨眼的功夫,门外已经是一片哗然雨声。“外头下雨了,你快回去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开门的。”

  “我等。无论雨下多大,我都在这里等你。”

  “你何苦呢?你不是这样的人啊!那天如果没有毓儿,你根本就不会来找我!”她无论如何都记得,那一天她心里冰冷得连火都暖不了!

  “我在找你。那天,我是先发现了你才找到毓儿,我是担心他,但我必须承认,你更教我心疼。”他低沉的嗓调温柔得近似呢喃。

  闻言,胡蝶心口一震,顿时沉默了下来。她告诉自己必须狠下心肠,否则就只有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命运。



  他该走了吧?下了那么久的雨,她不信他真的在门外等著。

  胡蝶觉得自己应该改名叫乌龟,因为她没有勇气将门打开,看看他到底走了没……

  她的心硬生生被分成两半,一边恼他,一边担心他是否会被寒雨淋湿……

  要是著凉了怎么办?她是否该给他一把伞呢?

  念头一转,胡蝶立刻把伞拿在手里,正要推门而出,她立刻又暗骂自己的愚不可及。

  她怎么可以心软呢?要是让他知道她仍旧关心著他,这场仗她就输定了呀!

  可是,她并不是真的非赢不可;比起打赢这场仗,她更不愿他受到风寒之苦……。

  倾盆大雨渐渐地变成了稀零的雨滴,胡蝶好几次走到门边,然后又停了下来,一把伞拿在手里好几次,然后又强迫自己放下,这样反反覆覆的举动,教她都快要恨死自己了!

  最后,雨终于停了,只是偶尔传来檐上水滴落入塘里的声音,胡蝶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房门,吃惊地见到韦驮一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外。

  “你怎么还没走?!老天爷,你……”她及时住了口,生怕自己的关心之情会随著言语流露。

  “是我活该,你不需要同情我,蝶儿。”韦驮微微一笑。他可以用高强的内力逼走寒气,但他不愿。如果她够在乎他,只怕会为他狼狈的模样而心疼吧!那他赢回她的机会便增加不少。

  “我才没有!”胡蝶嘴硬地回道,别开脸不想理他,不顾承认她心里确实泛起一丝疼痛,而教她心痛的人就是他!

  “你生气吧!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蝶儿。”他走到她身后,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喃。

  胡蝶用力挣开他,白净的粉颊泛过一丝生气的嫣红颜色,“韦云骗我!他说躲到这里来,你就找不到我。”

  原来韦驮生平第一次如此喜欢这个弟弟,只是他忍住了笑容,让自己看起来认真而且诚恳。

  “我是来找你的!韦云说这里找人很行,我实在是想你想得快疯了,所以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前来,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走吧!我们之间无话可说,说多了只是徒增彼此的难堪罢了!”说完,她转身跑进房里,正要把门关上,就被他一手拦下。

  “我知道自己错了!”他直勾勾地瞅著她,以沉痛的语气忏悔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闻言,胡蝶心里一震,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定定地不敢回过身,生怕他的出现只不过是因为目己太过于想念他。

  一定只是她的想像吧!否则真实的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呢?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生怕发现这只是幻想之后,心会太失望。

  “蝶儿,原谅我的狂妄,原谅我擅自替你定下了罪名,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推开了门,不让她再将他拒于门外,对她说话的语气温柔到了极点。

  “你现在就不怕我是一个爱钱的女子了?”她冷哼了声,不买他的帐。

  他立刻摇头,“不管你怎么贬低自己,说自己是因为贪图钱财才嫁给我,但祖奶奶已经告诉我实惰,我知道你不是。上次我就想告诉你,只是你一直不肯听我说。”

  “说不定我是呢?说不定我只是瞒骗的技巧好,连祖奶奶都被我骗过去;说不定我真的是一个爱钱的人呀!”

  “你不是。”他以坚定的眸光望著她。

  “你就真的那么笃定?哼,又多了一个被我所骗的傻子。”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温暖的。他相信她他真的相信她吗?

  “如果相信你是傻子的行为,那我宁愿永远当傻子。蝶儿,你看这个。”他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坛子,有点沈,表示坛里不是空的。

  “紫月?!”胡蝶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小酒坛,一眼就认出那是紫月独特的瓶身。

  “对,你娘亲手酿的‘紫月’。我问遍了当年曾经向你娘买过酒的饕客,他们表示这是珍品,现在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没有人肯割爱,最后是祖奶奶拉下老脸去求人,才求到了这一小坛,你说得对,祖奶奶真是厚爱我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只是你不肯听。”胡蝶红著眼眶,捧著那一小坛酒,略带哽咽地回嘴。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对的,是我不对。蝶见,跟我回家吧!”他执起她算不上细嫩的小手,以认真的眼神凝视著她。

  “我不要!”她激动地抽回手,反驳道:“你现在会说好话,可是回去之后又吃定我了,我一定会很委屈的被你欺负。”

  “我不会欺负你的,我怎么忍心呢?”他话才说完,就觑见她以质疑的眼光望著他,他只好认真地以手指天,起誓道。“我韦驮绝对不负你胡蝶!以后就由我当家,你做主,如何?”

  “上头还有祖奶奶呢!哪轮得到我?”她噘起小嘴,笑他说大话还脸不红气不喘。

  “谁说我要带你回韦家?我要带你回我的驮天山庄,让你做山庄的当家主母,我们说好。”

  “你当家,我做主嘛!”她俏皮地昂起下领,接著他的话。

  “我的娘子真是聪明。”韦歇怜爱盈心地将她搂进怀里,俯首亲吻著她白净的额。

  “你这才知道,不嫌太迟了吗?”

  “不迟。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们从头来过,让我好好对待你,就一切都不迟。”

  “可是,如果我们回去驮天山庄,那韦家怎么办?”

  “你以为当年我怎么会忍心抛弃那一群老弱妇孺离开韦家?其实不是我心肠狠,也不是因为祖奶奶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而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那一群老弱妇孺里有一个人是装的。韦家本来就应该由他继承,只是他从小被爹和祖奶奶宠坏了——我以为自己离开可以逼他面对现实,没想到却被他设计跳进婚姻的陷阱。”

  “你是说……”

  “对,就是他。虽然我曾经对他恨得牙痒痒的,现在却很感谢他让我遇见你蝶儿,放心跟我走吧!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再逃了!”

  “那……咱们以后还回不回韦家?”

  他顿了顿,思索著这个问题的答案。片刻后,他唇角扬开一抹笑弧,“在我生日那天,你曾经指著我大骂既然不接受韦家,为什么又要回来,那时,我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或许,我心里是很想回来的,只是找不到借口与理由;我拉不下脸来说自己依旧想当韦家人,打从心底把他们当成自己的骨肉血亲会的,我们还会回韦家,只要想念他们,就回来看看,如何?”

  “别问我,那是你家。”她眨了眨眼,把这个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不也是你的吗?”他睨了她一眼,不许她与他撇清关系,修长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搂著。

  “嗯……你说是就是啰!”她笑哼了声,偎在他宽阔的胸前,不想再与他争执,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甜蜜幸福。

  他们这一对恩爱夫妻紧紧相拥,心底、眼里就只有对方的存在,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簇火影诡异地晃动著。



  在八卦客栈里除了一位狐媚老板娘,一位胖胖大厨,和一位爱听八卦的店小二之外,还住了一个死赖著不走的客人。这时,他手里捉著一个黑衣打扮的人,只见这个黑衣人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著火油,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哆嗦地看著这位一千零一号客人。

  “你这个兔患子,竟然想烧本大爷的老巢难道你不晓得可以白吃白住的店不多了吗?”客人轻亨一声,忍不住又想补他一拳。

  赵葆哇哇大叫地躲开。他没想到自己想放火烧客栈,好将韦驮与胡蝶斩草除根,竟然会被逮个正著。“我我我……我没有……”

  “还敢说你没有?那你手里这瓶火油和这个火把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拳头没中,客人在他的屁股补了一脚。

  “这这这……这是用来点烟草的……”赵葆随便扯谎道。

  “烟草?”客人上下打量赵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卷烟,“你点给我看。”

  “点点点……这怎么点?”赵葆慌了手脚,心想这烟卷还没点著,他的眉毛只怕就要被熊熊欠把给烧掉了!

  “你不是说这火把是用来点烟草的吗?你点给我看呀!”

  “啊!我说错了,这是用来……用来庆祝的!大爷,小人是拜火教的信徒,每逢初一十五、初二十六,我都会拿著火把跳舞。”赵葆傻兮兮地陪笑,希望这个借口可以蒙混过关。

  “今天是十四。”客人凉凉地说完,看赵葆的脸色顿时刷白,才又改口道:“不过这也没关系,你就跳给本大爷瞧瞧。”

  “好好……”赵葆心想自己随便跳跳,这个人也不见得会知道,所以他高举火把七手八脚地跳著,嘴里念著乱七八糟的经文,想唬弄过去。

  客人站在一旁冷眼观看,沉默不语。

  就在赵葆庆幸自己已经把他骗过去的时候,他忽然破口大骂,“你这个笨蛋把本大爷当白痴吗?好歹本大爷跟拜火教主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初一十五、初二十六要跳舞庆祝!而且你跳舞的样子真是难看得要命,看本大爷怎么治你!”

  说著,客人长手一伸,持住了赵葆的领子,扯开喉咙就往里头眩喝道:“老板娘大姊头,有人要放火烧你的店,存心跟你过不去!”

  “放火烧我的店?!”娇媚的女声从屋里拔扬而出,一把算盘跟菜刀先后飞出来。

  客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个蹲身立刻闪过,赵葆想如法炮制已经来不及,顶上被削掉了大片头发。

  “把人给我带进来!我若是不好好给他琢磨一下,我这家小店也甭开了!”

  赵葆脸色大变,吓得屁滚尿流,侧眸只见客人朝他奸猾一笑,把他像布袋一样往里头拖去,嘴里还兴高彩烈地说著,“你进去以后要小心一点喔!我们家大姊头脾气不太好……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上次那个只不过是被砍掉一条手臂,还被流放到大漠充军,上次有人看到他,说他瘦得跟人干没两样……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太惨,顶多就像那个人一样吧!”

  “不要……我不要被砍掉手臂、不要充军、不要瘦得跟人干一样……我不要!”

  赵葆死命地大叫,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拖进去的命运。至于他最后的下场如何,或许多光顾这家八卦客栈几次,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当韦驮将胡蝶带回韦家时,所有人心里都非常高兴,不过他却在这个时候向祖奶奶禀明回“驮天山庄”的决心,同时也暗示韦家除了他之外,另有更合适的继承人选,然后就在众人一头雾水之时,他带著胡蝶告别韦家,回驮天山庄去了。

  胡文端并没有随女儿一同前去,这些日子他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一个文弱书生,躲在后山的竹庸里学会了酿酒。他酿出来的酒与妻子以及女儿的味道略有出入,但各有千秋,难分胜负,于是胡蝶放心将酒厂交给父亲看管。

  胡蝶要离开,除了胡文端之外,最舍不得她的就是韦毓了。他现在把她排名为自己第二喜欢的人物,仅在二哥韦云之后。

  月色朗朗,延命院的小竹亭里有著一大一小的人影,正是韦云与韦毓兄弟。

  亭里的几上炊著一壶茶,壶口飘出扩扩水烟。

  “二哥,为什么大哥一定要走呢?他干脆把驮天山庄盖在咱们家隔壁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常常去看他们了。”韦毓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舍。

  “他是在逼我。”韦云怜爱地抚著他黑柔的发丝。他心里总觉得这个弟弟美得有点过分,年纪越长,出落得越动人。

  “逼你?”韦毓偏著小脸,不知道兄长正在审视自己,只顾著好奇地间,

  “大哥为什么要逼你呢?难道他不喜欢你吗?还有,大哥为什么说你的病用药医不好?”

  “那是因为……”韦云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毓儿,为什么祖奶奶就是不肯让你继承韦家呢?我心里一直纳闷著,娘生你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可是对于你的出生,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她离开了一阵子,从娘家回来之后,怀里就抱了你。”

  “嗯”韦毓的小脑袋思考了半天,最后宣告无解放弃。他投进韦云的怀抱,仰起头以撒娇的语气说道。“是不是二哥没有印象,就不认我这个小弟了呢?”

  “当然不是。”韦云扬唇轻笑,拍拍他粉嫩的脸蛋。

  “那就没问题了嘛!”他生平最大的专长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希望天底下最好统统没麻烦。

  韦毓粉嫩的小脸不断往二哥怀里钻,忽然眉心一皱,神情显得有些苦闷。“好痛”

  “怎么了?”韦云关心地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这里总是胀胀痛痛的”韦毓说著,一双白嫩的手拉著韦云的手掌往自个儿胸口一贴。

  蓦然,平素冷静的韦云吃惊地大叫起来,韦毓也跟著大叫,嗓音听起来较为尖嫩。

  “啊”

  尖叫声响彻暗夜的天空,声声交叠到天际,下人们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

  猜想著不知二公子与三公子究竟看到了如何“恐怖”的景象,竟然会发出如此厉的尖叫声。

  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此可怕呢?真是奇怪了。

  难道除了韦驮是养子之外,韦家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呵,怎么可能会没有呢?如果客倌们有空,请多多光临“八卦客栈”说不定可以听到韦家人的故事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爱妻值千金:尾声


  后来,胡蝶发现以前韦驮也不算对她太差劲。

  在他们离开韦家之前,祖奶奶就交代过她,凡事看开一点,因为她这孙子脾气就是那个样子,只怕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

  祖奶奶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回到驮天山庄不到一个月,她就立刻明白了那些话的意思,那就是韦驮根本就不懂得说好话哄人!

  那天他们在“八卦客栈”她所听到的甜言蜜语或许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那天大概是脑子开了窍,才会说出那些教她心花怒放的爱语,把她哄得乖乖跟他回驮天山庄。

  “我是病人,你还对我那么凶?”昨天她不小心又在酒窖里待太久,有点伤风著凉。

  韦歇冷笑了声,神情是生气的,气她不爱护自己。“终于体认到自己是病人了?知道自己是病人,竟然还不乖乖喝药,只会怪人家凶她?”

  “我现在是病人,心灵很脆弱,你不可以大声对我说话!”胡蝶躺在坑上都快要没有力气说话了,但还是不忘抗议。

  “把药喝了就没病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娶到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而这并不教他介意。

  “药好苦……”她很认真地把脸蛋皱成一团,试图博取他的同情。

  “我已经帮你加了蜜糖。”他扶起她,硬是把汤碗凑到她唇边,不许她耍赖不喝。

  “还是一样苦”她把脸皱得不能再皱。

  韦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顺手拿过她手里的汤碗,浅尝了下味道。

  一尝之下,他的脸色立刻大变,朝门外大吼道:“是哪个庸医开这么苦的药给我妻子喝?!来人,把那个蒙古大夫马上给我找来!”

  “相公,你不骂我不吃药了吗?”她偏著小脸纳闷道。

  “我妻子生病,药必须是甜的!让你喝那么苦的药,根本就是活受罪,我会心疼。”说完,他的脸庞微微发热。

  胡蝶心儿一暖,窃窃地低笑起来。

  “拿来吧!良药苦口,你没听说过吗?”她接过他手里的碗,咕噜两下就把药喝光了。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教他看傻了眼,“你不是说很苦吗?怎么一口气喝那么快?也不怕呛到”

  “是甜的。”她笑著打断他的话,把空空如也的碗呈到他面前,像是要他检查。

  “什么?”他瞪著空碗愣了一下。

  “我说这药是甜的,好喝极了。”她连笑容都像沾了蜜糖似的。

  “蝶儿,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明明就是苦得要命的药,你竟然说这是甜的?”他伸手探著她额头的温度,并没有发觉异常。

  胡蝶扬眸觑见丈夫一脸苦恼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笑,抱著空碗靠倒在他的怀里。“只要你偶尔说说甜言蜜语给我听,就算要我天天吃黄连,感觉也都是甜的。”

  “我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他心口一热,立刻又恢复了男人自傲自大的本色,别开眼光,逃避看她贼兮兮的笑颜。

  “有,你说了,你明明就说心疼我吃苦。”她不服气地噘起红唇,在他耳边提醒。

  “那个人不是我。”他轻哼了声,不认就是不认。

  “厚!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这个男人真是。”胡蝶鼓起腮帮子,真想跳起来郑重向他抗议。

  不过,她却忽然甜甜微笑了起来。

  管他的!她这男人就连凶的时候都是在疼爱她,疼爱她时依旧是疼爱她,既然他是如此真心地在爱著她,两人之间有没有甜言蜜语,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告诉他很庆幸能嫁给他,然后她会严格训练他说些中听的话,例如“爱你”啦、“喜欢你”呀、“这辈子没有你不行”之类的肉麻话。

  难道她还会怕他不肯答应吗?哼哼,她当然一点儿都不怕啰!因为在这“驮天山庄”,他当家,而她才是做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