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17

柳风拂叶: 妖孽帝王慵懒后 151-180

第151章 舞文弄墨的本事

  少顷松下撩帘的手,握着鹅蛋般大小的暖玉,温热的感觉如同身置五月的天气,左边坐着竹梅,右边坐着林允,如此从容的从宫门口出去,她还是头一遭。

  轩车在行驶了半个钟之后,缓缓的停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宫门大开的声音,片刻后,渐渐的听到了人声,林允说:“娘娘,此刻已出得帝宫了。”

  闻言,凤宁只是唇角浅浅携笑,眸光温柔的看着手持的暖玉,良久,才薄唇轻启,“东街有间甜糕店,那里的甜糕味道不错,你买些给陛下带回去尝尝。”

  “是——。”

  竹梅隔着帷帘对赶车之人小声吩咐,厮人应了一声,轩车但缓缓的转了方向,轻颤的窗帷飘动。

  凤宁看到竹梅清秀的笑上有些笑意,不禁问着:“竹梅,你在笑什么?”

  竹梅神色一惊,立即敛眉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失态了。”

  没作应答,而是半撩着窗帷,想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去,原来是一衣着臃肿男子腆着肚子卖艺,做着滑稽的动作,唇角的弧度止不住上扬,未搁下撩帘的手,问着,“竹梅,你猜他像个什么?”

  竹梅正为方才失态之事自责,此时倏然一听主子笑语,不禁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应轻轻摇了摇头,言道,“娘娘恕罪,奴婢不知。”

  轻嗤一笑,放开了撩帘的手,说是像企鹅她定然不明白,勾起唇角,挑眉想像了一下,说:“像不像个大狗熊?”

  狗熊?竹梅神情略滞,随即笑出了声,“真像大狗熊。”

  帝王是何等的冷心绝情,别人若不清楚,他林允可是知之甚详,既是于宁妃倾心,那她定然有过人之处,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不过是那夜她莫名出现在的祁宇殿外,本以为她只是想以自己的特别来引起陛下的注意,没想到她出口第一句话,却是足以赐死九族,她说,‘他还没死么?’悄然打量她,玉颜上是不屑一顾,且冷漠森冷的神色,那刻开始,他知道,这个宁妃与陛下一样,冷心冷情,帝王拥有至高无尚的权力,然她,却丝毫不感兴趣,淡漠的性子让她随心所欲,更是不将帝王的威仪放在眼里。

  曾想到她何德何能配拥有帝王无尽的宠爱与温柔,有何本事能让冷情的帝王内心升起牵绊,现下知道了,就凭她唇畔浅浅的,却能溶化冰雪的笑意,就凭她身体本能溢出的亲和之力,就凭她倾城的玉颜纯洁无染,连看向一个侍婢的笑脸都携着真切与诚恳,这些,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曾拥有的,更重要的,是她于帝王而言,没有任何目的,就是纯粹的——真心相许。

  车室外喧哗声不绝于耳,轩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厮人掀开了帷帘,林允落车,竹梅落车,抬起扶着凤宁落车。

  糕屉里的甜糕四溢着酸甜的香气,步履轻移,去到摊位之前,“老板,给我备好五份甜糕。”

  那老板一见凤宁,不禁憨厚的笑了起来,“姑娘,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买甜糕了?”

  “今儿个不是来了么?麻烦您快些。”回到暝灵城后,她就经常来此处买甜糕,有时懒得出门,就让翠娘代劳。

  一份甜糕五小块,老板麻利的备好五份递了过来,竹梅接过,林允伸手付了银子,听着老板说:“好吃再来呀。”

  转身离去,竹梅想了想,还是疑惑的言道:“主子,您买这么多做什么?”

  凤宁步履微顿,丽眸渲染着几许笑意,指着她怀里的五份甜糕说:“这份是陛下的,这份是林总管的,这份是竹兰的,这份是你的,这份是我的,这甜糕很好吃,可要细心品尝,不够的话,就得重新出来买了。”

  听着凤宁略带俏皮的笑,林允与竹梅相视一惊,大街之上又不便行礼,只得感激的曲了曲身子,“谢主子赏。”

  “不必了,我想走着去雅絮苑,林总管可先回去。”凤宁音落,竹梅将三份甜糕递到了林允怀里,又听到凤宁说,“赶紧些,东西冷了,就不如热的好吃了。”

  “是,主子。”

  凤宁摇身准备离开,却在准备起步时,一声熟悉却又陌生的腔调传入耳中,“姑娘,在下可是在那里见过你?”

  凤宁蹙眉回转身形,方才被人突然叫住的不悦立时散去,看着来人,唇角的弧度徐徐上扬,似月清莹的玉颜上,透着深意的笑靥,却只是看着他,不作答。

  此时的姚焕看上去彬彬有有礼,脸上的些许猥琐神色,仍让他逃不开登徒浪子的嫌疑,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远远的只看一袭淡淡的弧痕,就让他的腿脚不由自主的想要与她靠近,越是近了,那份熟悉的感觉迫切的在脑海里旋转。

  一袭涅白色绫裙裹身,随意一瞥就知道能着此衣裙者,绝非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瞧那云花锦袖,蓝色衬底,束身衣袂,质地纤华,青丝微绕处,四蝶银步摇,拂于胸前的发丝随风微撩,玉颜上倾城的几许笑意,丽眸里深蕴不清的光芒,徒然让他觉着这种感受才经历不久,沉浸在忆及不清之中不可自拔。

  随行之人轻轻的触碰,将他神游的思绪带了回来,瞧着越来越多围观之人,不免有些恼火,起了不悦,“看什么看,都快走开。”

  众人微散,凤宁给了竹梅一个眼神,示意她该离开了,却又在转身的时候被他挡在了面前,“姑娘,您华贵不凡却不失清雅的气质,让本公子觉得好生眼熟呀。”

  呵呵——,有些日子不见,舞文弄墨的本事倒是见涨,这也到算得他长了些能耐罢,凤宁仍是花容携笑,不作言语,徒然听他言道:“哦,本公子想起来了,本公子一定是在梦里见过姑娘,想不到梦中之人,既会在现实中出现,看来你我缘份不浅,可否借步茶楼一叙?”

  这分明是调戏嘛,凤宁微垂眸,然,笑意却不减,只是徒添了慑人的寒意,看来在宇硕边境受到的教训还不够,未让他生记性,却也不想在大街上滋事,云眉微蹙,欲斜身离开,却被与他随行而来之人给挡住。

  林允立在一侧,微曲身子,十足的恭敬,随即言道:“主子,请您先行离开,这里交给奴才就行了。”


第152章 丹枫絮苑的麻烦

  微颌首,挑眉看了一眼姚焕,眸光透露着同情之色,她亦知道这一眼他看不懂的笑意,会让他有多么的悚然,满意他此时脸上愕然疑惑的神情,凤宁满怀怜悯与他擦肩而过,在不远处的街角顿步,斜眸看了一眼那将林允围着的众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携裙离开……。

  “姚公子,您如今可是宇硕的大功臣,请您不要在此做出什么不符自己身份之事。”

  姚焕略微一怔,神色不禁警惕起来,他一向眼光过高,极少将人放在眼里,见过之人众多,他不识得,别人却识得他的人不在少数,细看下来,此人确是有些眼熟,“你既然识得本将军,也知道本将军乃是宇硕的功臣,那配你家小姐应该不会寒碜罢,速速告诉本将军你家小姐姓甚名谁,本将军可是有意让她当将军夫人。”

  林允寒了眸子,好像明白娘娘玉颜上为何携着那几许深深的笑意,略勾唇角,言道:“若得将军相配,自是不会寒碜,但却是失仪。”

  姚焕紧紧的盯着女子离开的转角处,听闻此话,眸光收回,不悦的说道:“怎么?吾妹乃当朝华贵妃,父亲是护国将军,如今本将军又是宇硕的功臣,怎么还会有失仪一说?”

  林允不禁心下冷笑,如此之人若能让宇硕大败瑞商,才真是荒谬,微微的叹了口气,不得不为陛下的睿智感到可怕,又忍不住同情护国将军养出这么一个蠢儿子,也许他真有几分带兵打仗之能,但绝非大将之才,“将军误会了,在下之所以说此举失仪,是因为主子并非小姐,而是夫人。”说完,也懒得再看姚焕脸上是何表情,转身上了轩车。

  “将军,那人已经走了。”随行之人唤着。

  姚焕突然想起了那份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在未回暝灵城时,边境所发生之事,那名紫衣着身,紫纱掩面的女子仍让他心有余悸,却总是忍不住在午夜梦回时忆及,虽每每都在她傲人的本事下惊恐的醒来,却总像是一味毒素,不得解药,瘾难除。

  那一日他庆幸自己命大,其他人皆已气绝,惟余他尚存一线气息,仓忙的逃走,回到军营亦不敢多言语,毕竟是有损颜面之事,怎可到处声张?

  方才离去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明明是身姿纤弱如风,那几许看不穿的笑意,却让他隐约觉着危险重重。

  林允回到帝宫,乃是半个时辰后之事,御书房先后走出几位议事大臣,有几位神色苍白,不知道陛下又做出了什么样的意外之举,让这几位大臣在平常的惶恐之色上,又添了几分不安。

  踏进门槛,瞧到陛下正用一惯懒散的姿态翻着折着,行礼后,将娘娘买的甜糕放到了御案之上,“陛下,这是娘娘让臣带给陛下尝尝的,说是要趁热食用,冷了就不好吃了。”竹兰那份已让人捎过去了,自己那份也已放了起来,只不过要侍候这危险之人,他只能吃冷的了。

  一听是宁儿让捎回来的,推开乏味的折子,紫御麒拿在手里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有米的清香,甜却不腻,微颌首,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一向冷板的林允脸上竟浮上了些许柔和,想到些什么,“你的那份吃完了?”

  林允一听,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帝王锐利的眼神,跪在地上,“臣不敢,娘娘吩咐说想让陛下吃到热的,所以臣急着往回赶,娘娘之赐,臣已放下,立即就给陛下送来了。”

  宁儿果真只对他一人狠心,不过还好是有差别,至少让他吃热的,心里平衡了些,倦声响起,“起来吧,宁儿既是大方,朕岂能因着此事小气。”

  “谢陛下。”林允站起了身,又作揖曲着身子言道:“臣启陛下,方才在东街……。”

  古代没有计算器,更没计算机,完全靠在指下拂得‘噼啪’乱响的算盘珠子,来计算一日、一月,一年的账册。

  丹枫絮苑不过是凤宁一时兴起置办的产业,前世还没出入社会,就离去转来今生,在学校里待得久了,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学到本事。

  丹枫絮苑是暝灵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餐饮,在自己独特的经营下,自是硕果累累,除了掌柜知道自己的存在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每次出现,他都会禀报说那家酒楼的少东家或是掌柜的前来探风,取经。

  这也难怪,古代像此等大型酒楼都会有分号或是只要有身份的人,就会知道这酒楼是谁人的名下,然丹枫絮苑独树一帜,凭什么生意做得好,凭什么在宇硕皇城的商场上占有一席之位?时间一长,它的身家背景,渐渐成了达官贵人,富甲商豪们最感兴趣之事。

  凤宁没料到自己会做得如此成功,六年前第一次回暝灵城,这还是一家叫做‘客来香’的招牌,然生意奇差,自己经不住玩心,顶了下来,布置装修之事忙完后,便教给掌柜一些经营之道,掌柜亦是聪明人,人前老板这差事做昨像模像样,生意逐渐好了起来,这三四年,更是如火如荼,然树大招风,因为她这个幕后老板从未真正露面,自是会引来一些麻烦。

  掌柜的姓年,是个八面玲珑,巧言令色之人,这种人才不用来做生意,凤宁觉着真是太浪费了,当初招聘掌柜时,他只说了五句话,凤宁就认定是他了,然他,也不负所托,酒楼在他打理下有声有色。

  合上一本账册,凤宁想到了帝宫之中的某人,或许此时,他们正享受着同一种乏味。

  竹梅从未到过丹枫絮苑,所以趁着凤宁看账册时,离开去熟悉一下环境,此时推门而入,身后却多出一人。

  “主子,年掌柜请见。”

  已过了用午饭的点儿,楼里的客人也该走得差不多,他的心自是可以少操些,凤宁翻开另一本账册,不带神色的言道:“让他进来。”

  年掌柜踏进了门槛,于这个他认识了六年的女子,也仅是知道她是他的东家,六年来,她只是偶尔出现在丹枫絮苑,做着自己似懂非懂的交待,但有一点,他能肯定,这个他可能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子,绝非善类,是他最怕接触的那类人,然,她从未亏待过自己,且将丹枫絮苑完全交给自己打理,就凭她这一点儿信任,他愿意为她干一辈子的掌柜。

  曲着身子作了一揖,“小姐——,您唤我有何吩咐?”

  看着账册上密麻的数字与物名,已头昏脑胀好一会儿了,看来打开一扇窗扉还不够,素手微抬,绫袖舒挥,本关闭的左侧窗扇赫然敞开。

  如此,室内的暖意就要被透风的寒意给覆盖了,竹梅行至一侧,拿着带来的暖衾披到了主子身上,随即听着主子悠悠的启口,“让你这个月给的双结可都发放完了?”

  每年年底三个月,小姐给楼里大到自己,小到厨师跑堂,月钱都会翻倍,有钱拿,伙计们自是高兴,一高兴招呼起客人来自是热情周到,除了酒楼的菜好吃,酒好喝,这也是酒楼生意红火的原因之一,现在整个暝灵城餐食行业,都知道丹枫絮苑的待遇好,前些日子走了个打杂的,招人却来了一帮,个个都因想进丹枫絮苑而大大出手,当然,这些事情,小姐定然不知道。“回小姐的话,都发放完了。”

  合上账册,丢至一旁,眸光的余光扫着不远处站立的狡猾却不失礼失之人,站起了身来,披在身后的暖衾无声的滑落,“这些账册我已阅过,今年亦无纰漏,年掌柜,以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却中规中矩的不贪丹枫絮苑一钱银子,这么多年来,你就不觉着乏味么?”

  年掌柜瞳眸略垂,拱手言道:“小姐待小的不薄,于小的更有天大的知遇之恩,小姐信任小的,才将丹枫絮苑交由小的打理,这丹枫絮苑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碗一杯都是小姐所属之物,小的理当尽心尽责,怎敢生逾越之心,更是不敢造次。”

  话言语得十分得体,只不过又见识了一把古人的古板,立在窗口,让寒风迎面,凉凉的感觉,却是让脑子清醒不少,背上徒然披上了暖衾,听着竹梅说:“主子,您还是披上罢,若是受了凉,奴婢吃罪不起。”

  凤宁没有拒绝,只是略微回眸浅浅的笑了笑,“年掌柜,我刚才看账册上有七笔支出你特别的注明了。”

  “是,小姐。”抬眸看着小姐离开了窗棂,透过窗扇的冷风,吹起青丝向前飘扬,“今年除了以往正常的打点之外,那七笔则是新增款项。”

  略沉的眸子,泛着兴味的光泽,浅掀的唇角,扬起一抹绝代风华,摇曳的裙摆,刻画的弧痕莹静却不失素雅,“说说今年都那些新麻烦找上门来?”

  年掌柜言道:“回禀小姐,这些麻烦不但是新增的,且还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巡城御史一月前不知听信何人所言,说丹枫絮苑私藏人犯,人犯虽未找到,却窝藏之事属实,罚银三千两,楼内虽未藏人,但小的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交了罚金。”


第153章 为陛下充盈国库

  年常柜微顿了语声,以为凤宁会有所示下,然却不见小姐有何表态,他只得接着说:“可事隔不下五日,巡城御史领着一个犯人前来,说丹枫絮苑不仅有窝藏之罪,还有包庇之嫌,若想无事,只得再交三千两纹银;十二月初八,城中西街柳掌柜做寿,选定了丹枫絮苑的糕点,可一晚来人,说糕点有问题,险些害了柳掌柜的性命,若不赔就得告官,于是小的陪银一千两。”

  柳掌柜?凤宁敛眉,好像有些印象,年掌柜提醒着:“小姐,柳掌柜家也是开酒楼的。”

  呵呵,凤宁轻笑,言语道:“你继续。”

  “是。”年掌柜接着说:“城中的商会会长陈云龙,请丹枫絮苑入会,交入会银两千两;史部尚书的公子在雅间中与人争执而伤,说我们范围之事,丹枫絮苑负有间接责任,要求赔偿五千两;……。”

  听着年掌柜叨唠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才说完,凤宁身形未动,只是斜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竹梅,若有所思的言着:“你可都听清了?”

  竹梅垂着礼道:“奴婢听清了。”

  “下去罢。”

  “是——。”

  年掌柜莫名的看着竹梅走了出去,此时的他不清楚小姐简单的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第二日下午,暝灵城的大街小巷都传着一件事情,就是自己今日所言之事中所牵涩的人物,都被一一处死,抄家,至此,他才真正意识到,丹枫絮苑的主子,不止想像之中的那么可怕……。

  冬季迷蔓的雾气,在夜幕刚完全覆涎世界开始,整个帝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缥缈若仙境。

  轩车赶进帝宫,凤宁并未直接回芸然宫,而是落车后,让竹梅先行回去,自己则去了帝王的御书房,可不料此时的紫御麒并未在御书房,而是前半盏茶功夫回了祁宇殿。

  辗转上了去祁宇殿的曲廊,途径之处,宫婢纷纷行礼请安于一侧,匆忙走过,反正她们也未必会将自己放在心上。

  踏下台阶,无意中,却看到几抹鬼祟之人的身影附在转角的墙侧,轻雾为他们做了最好的保障,夜幕也为他们的行径做着隐藏,微顿足,看向祁宇殿中泛着稀白的光,那是暖珠的光芒溢散所致。

  紫御麒看着御案上的一张地图,狭长的苍眸深遂迷人,慑人心魄的姿色透着阴冷的寒光,一袭银色简袍松散着身,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蓦然气息流动,抬眸时,携笑看着凭空出现的丽影,随即走了过去,却又敛下笑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揽过女子单薄的身子,语虽带责备,可眼神更多的却是无尽的爱恋与宠溺。

  靠在他的怀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好让人舒服的感觉,好让人宁心的感觉,越来越离不开了,这份像罂粟似的依赖,“宁儿可是为陛下充盈国库去了。”

  紫御麒闻言,不禁为她略带疲惫之色的揶揄蹙眉,紧了紧臂弯的力道:“累了么?”怀中之人轻轻的颌首,将她的身子横抱了起来,在额间印上一吻,“休憩一下,一会儿我叫你起来用晚膳?”

  沉沉的合上眼帘,却又徒然睁开,揽着他的脖颈,言道:“陛下任由殿外之人监视么?”

  那守在殿外之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宁儿可别操心了,朕自会处理,你就安心的睡会儿罢。”置她于榻上,替她拉过云被盖着,手抚过她细腻的脸庞,眼中的柔情早已泛滥不浅。

  下午宁儿让人送回的消息,他还来不及作何表示,真是可恶,这些麻烦竟敢让宁儿如此伤神劳累,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眉宇间挑上些许阴狠,起身走出殿外,殿外的林允听到动静,立即将殿门推开,听着陛下残忍,但他却早已习以为常的吩咐——。

  少顷后,一声,“臣遵旨——。”便决定了第二日,将有多少条性命为自己所为之事付出沉重的代价。

  坐在榻沿上,看着宁儿似婴童恬静的睡颜,心被温暖层层包围,曾几何时,她坚信自己是个危险的存在,而自己亦不否认,任性一旨圣谕命她进宫,束缚住了她随性散意的人生,强迫她溶入自己的世界,本以为她会激烈挣扎,不料却轻易的接受了,只因那人是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胸膛可以依靠,而非一时兴起,该感动庆幸不是么?她的宁儿,已完完全全走进了他的世界,此时毫无防备的睡颜,不就证明了一切么?

  前世过多的压抑造就了今日的宁儿,宁儿只为他转世而来今生,这份上苍的恩赐,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添足了色彩,轻轻的叹了口气,挥袖示意,林允便躬身离去,命人撤下了才上桌不久的晚膳。

  暖珠的光芒溢满了殿内的每一处角落,褪下衣袍上榻,温柔的揽过女子纤细的身子入怀,害怕弄醒沉睡中的人儿,轻吻着她的额头,感受着那份真真切切的存在。

  窗外雀鸣之声不绝于耳,透过窗棂的缕缕阳光散落了满地的白点儿,尽管依旧白雪皑皑,寒冷刺骨,确是个好天气不假。

  这一觉睡得真沉,醒来时,已是晨阳透窗了,朦胧的眸光清晰起来,意识也恢复完全,明白被子里的温暖不止是自己的,斜眸看去,翠屏之外,紫御麒正朝服着身,帝冠置顶。

  她所知道的帝服,莫不过黄袍,然紫御麒此时着身龙衮,却是以绛色与黑色为主,间绣五色云彩,略微立领前后,踏云彩龙各一条,腿膝部位处行龙各两条,衣襟处行龙一条,金丝袖正龙各一条,其它地方倒是简约一些,但严谨不失分毫。

  感觉到榻上之人醒来,紫御麒从翠屏之处走了出来,苍眸轻笑,“睡得可好?”

  凤宁直起身子,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他着帝袍,此时的紫御麒拥有帝王该有的一切威严气息,举手投足之间,是与生俱来的霸道与威仪,让人不禁由生俯首膜拜之心,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肆邪狂妄,是那种令人胆寒,却深究不定的锋芒,苍眸深遂阴沉,仿佛拥有看穿浮生一切之能,这便是真正的帝王了,亦明白他为何愿意在乏味的朝堂之上留连,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玉眸里,是不输于帝王的兴味之色,“有陛下的庇佑,宁儿自是睡得安稳。”


第154章 武则天牝鸡司晨

  若非今日是年后的初次上朝,不去又会被那些个老臣盯着,否则他真想抱着宁儿永远的睡下去,“宁儿再睡会儿,朕去去就来。”

  去去就来?说得好轻巧,他可真是当宇硕的朝殿,是他消遣时的游乐园,掀开云被下榻,扑到他怀里,揽着他的脖颈说:“想不到陛下穿上这身龙袍,如此威慑,宁儿真想看看朝堂上那班朝臣们被陛下怔住的模样。”

  抬起她的下颌,紫御麒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挑衅,“宁儿可是在开玩笑么?”

  凤宁说:“自是玩笑了,不若宁儿的前生男女平等,陛下的社会男尊女卑,庄严的朝堂,岂能容得女子出现?再说了,宁儿只是有兴趣,又不想做翻版的武则天,当然更不想让人说是牝鸡司晨,扰了朝堂秩序,且……唔……。”

  吻上她的唇畔,袭卷满腔让他贪念的味道与气息,她总是这样,决定的是她,否定的也是她,决定也就一句话的事情,然否定,却能牵出一大堆他似懂非懂的理由,每次不愿听下去,只能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巧舌,让她沉浸在自己的强势与温柔里。

  翠屏之外的林允,无声无奈的退了出去,怕是今日早朝得迟了,然今日朝堂陛下不可缺席,只得吩咐厮人去朝堂喧话,说陛下会晚些时辰。

  怀中的人儿,气息缭乱,两颊浮上两抹绮红之色,妩媚极了,艳丽之中,又不失清雅纯洁的气质,瞧在眼中,别样的让人不舍心爱。

  得以唇分,轻声喘息的靠在他的怀里,感觉着腰间的力道加大,随即听着他说:“宁儿的味道真是甜美,朕永远都尝不够。”

  闻得他充满诱惑沙哑之音,凤宁心下警钟大起,这可是在缠绵时才会听到的腔调,迅然抬眸,撞见那对写满欲念的狭目,看来今早有些过了,捧着他的脸,说:“陛下快去早朝罢,虽然他人不知道宁儿在祁宇殿中,但宁儿可不想做红颜祸水,让陛下贪恋误了朝政,宁儿的双肩太小,担不起那千古骂名。”

  帝王苍眸半敛,瞳孔深处的**还未褪去,邪魅的盯着宁儿清澈的玉眸,揶揄之间夹着几分认真,“宁儿过分了,撩起了朕的欲念,却想全身而退,宁儿切寞忘了,朕可是记仇之人,一会儿早朝回来,定会好好的惩治宁儿。”

  “明明是陛下引诱宁儿在先,这会儿怎么错误到是宁儿的了?您快去早朝罢,晚了,让人等着总是不好。”心下却想,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回芸然宫,御书房的折子会让你批到忘记一切。

  心下忖吟,于宁儿的了解,他可不会相信,宁儿会好心到去关心那里朝臣久等,瞧着她玉颜上那抹欢愉的笑意,笃定在打什么主意,他说:“那宁儿可记住了,若朕回来未见着宁儿的身影——。”故意拖长了余音,让人闻得骇然,手穿透她的青丝,俯身至耳迹,轻咬着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四溢着暖昧,轻声的戏虐,“那朕保证过了今晚之后,宁儿会直到元宵节之前都不能下榻。”

  笑意僵在脸上,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拒绝的神情,不得不后悔先前之举,她都不记得这妖孽是何等的极品了,看着某人携着满脸得逞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开,凤宁又气又恼的立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槛。

  回去芸然宫,已过晌午,踏下曲廊,途过花径,散花裙摆染上些许花枝上的积雪,周围缭绕着腊梅凛冷的香气,醉人心神。

  芸然宫已然在望,却看到一宫婢立在宫门口,而竹兰正与她说着什么,不由自主的加紧了些步履。

  竹兰看到娘娘回来了,降下台阶至一旁,随即礼道:“娘娘——。”

  “奴婢珠儿给宁妃娘娘请安。”

  宫婢盈盈一礼,悦耳的请礼声透着几分藐视的意味,守岁夜之事,紫御麒已当作趣闻给她讲过,此时那些后宫的主子娘娘们,怕是等着看陛下惩治自己的笑话,许是料定自己必定难过此关,连个小小宫婢,都敢对她心升不敬。

  微微的扬起唇角,温润的眸子,却溢着冰冷的寒光,“你是那宫的宫婢,到我芸然宫何事?”

  听着宁妃问话,那宫婢垂眸言道:“回宁妃娘娘的话,奴婢是芊华宫的宫婢,华贵妃娘娘在宫中设宴与众位贵人娘娘位一起小聚,吩咐奴婢去通知琴妃娘娘的同时,顺便将宁妃娘娘也请上。”

  顺便?她纳兰凤宁何时成了人家的附属品?不过,她既是如此吩咐,就会料定自己不会前去,敛下眉宇,心中便有了计较,唇角的弧度加大,捋袖狠狠的甩了那宫婢一记耳光,朗声言道:“本宫乃是芸然的正主子,与华贵妃娘娘又是同一日进宫侍驾,我俩姐妹情深,她怎会让你说‘顺便’请上本宫的话,分明是你这宫婢对本宫不敬,想挑拨我与华贵妃娘娘的关系,说,你该当何罪?”

  宫婢捂着被打的脸,无辜的看向凤宁,那脸上扫过一恨意,但下一刹那却被让怯怕给掩饰了上去,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贵妃娘娘确是如此吩咐奴婢的,奴婢只是个传话的,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竹兰不禁心中一怔,这宫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惹上宁妃娘娘不悦,那就是惹上陛下不悦,罪责岂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可毕竟是她不敬在先,也不值得同情。

  听完宫婢怯中带轻视的言语,她知道话定是华贵妃让带的,只是她既然有意让自己难堪,若不给些回礼于她,岂不是让这宫婢白跑一趟了么?

  携裙踏上台阶,顿驻了步子,微摇身子,冷若寅夜青荷,斜眸看着那宫婢捂着脸的身影,淡漠的轻笑,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但在帝宫里乱嚼舌根子的奴才,却是要不得的,你起来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本宫乏了,对那些无聊的聚会没兴趣,可记住本宫的话了?”

  宫婢站了起来,曲着身子言道:“奴婢记下了,奴婢遵命。”

  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宫婢连走带跑的身影,凤宁莫名的不愿收回眸光,竹兰轻声说着,“娘娘,昨日朝阳宫的宫婢也来过了,请娘娘过去小聚,因娘娘不在宫中,奴婢称娘娘有恙在身给回绝了。”

  “媚贵妃没有直接来兴师问罪么?”那可不像她的作风。

  “回娘娘,没有。”

  没有?可并未听紫御麒说过呀,今日之事,定然事出有因,陛下虽应下会惩罚自己,却尚未为守岁夜的事情表态,华贵妃此举,不过是试探罢了,然媚贵妃呢?用意是否与华贵妃相同?那两个明合暗斗的女人,这会儿到是齐心,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像了自己,就因为帝王那几日在芸然宫的流连。

  又是一整日未见到紫御麒的身影,夜晚,他又是隐身而来。

  狠狠的抱着忤逆他圣旨的女子,有种想将她吞下的冲动,然凤宁却因为心中有事,不能轻易让他如愿,略扯开与他的距离,望着帝王**朦胧的双眼,“今日您的宠妃去向陛下告状了,宁儿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答复她的?”

  散落一榻的青丝,铺开了缕缕浪漫与危险,妖冶的俊颜邪美一笑,俯视着那双让他失神沉溺的玉眸,“宁儿消息到时灵通得很,这么点儿小事你都知道。”手不闲着,撕扯着身下人儿的亵衣素纱。

  “媚贵妃沉得不住气,可宁儿打了芊华宫的宫婢,贵妃娘娘不去找您告状,宁儿才觉得奇怪呢。”撑着他的胸膛,眼神里透着几分认真,几分揶揄。

  身下之人已是寸缕未着,想兑现早晨许下的金口玉言,却又让宁儿眸中的执着一时心软,“此次试探,不过是想知道朕对宁儿的态度如何,你打了她的宫婢,扰了宫中秩序,所以朕许诺,元宵节宴会之前,定会连同宁儿守岁之夜冒犯天子威仪之罪双罪同罚。”

  双罪同罚?心下不禁泛起疑虑,携笑言道:“陛下若是心狠,宁儿认命便是,可陛下能否先告诉宁儿会如何惩罚,也好让宁儿作些准备,至时不会手忙脚乱。”

  巧力拿开她撑住胸前的手,吻着她樱色唇瓣,松开握住的手,开始轻柔的游离起来,沙哑的声音,也被**湿润,透着无尽的诱惑,“宁儿还不知朕会如何惩治宁儿么?看来宁儿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忘记了早晨朕对宁儿的话。”

  听着某人霸道强势的话,凤宁无可奈何的蹙眉,如此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怕是也只有此时覆在身上肆意妄为之人才会拿来混为一谈。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迅速流逝,遥望窗外迷朦细落的雨水,滴嗒的砸得铜绿的芭蕉叶乱颤,更有满地的残红陷入泥中,不禁想起了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155章 遥望倩姿若虚物

  吩咐竹兰拿来柄纸伞,雨落得不大,就想去雨中走走,无视两姐妹眼神里的担忧,毕竟那都是多余的,人生安全自是有保障,她们操心的不过是身子而已。

  淋沥的小雨垂打在伞上,急聚的汇成雨线滑落在身侧,冷风掀起的青丝拂面,凉凉的感觉,别有一番的趣味。

  后日就是元宵佳节,因着有宴会的缘故,尽管落雨的天气,宫婢宫侍们依旧忙碌准备,来回穿梭在曲廊里的身影,看着让人眼累,索性别过身子,走向竹兰曾相折柳枝的地方。

  秋菊已然凋零,清香亦不复存在,只有泛黄的枝叶继续延续着不屈的生命。

  踏着小青石铺成的图形小道,步履轻摇,少顷后,驻步在一从柳树下,眉宇间携着点点的笑意,望着湖面的神色,惬意柔和,仿佛手持的纸伞,撑起了她的整个世界。

  细雨仍旧朦胧继续,湖泊岸边处,一袭清雅不失华贵的倩影面湖而伫,如瀑青丝随柳摇曳,娥眉淡扫,肤若无暇白玉般柔泽温腻,两片唇瓣不点而朱,恬到好处的樱色多一分则赤,少一分则浅,轻柔拂面的几缕青丝,在粉腮曳扬起几分清冷却引人入胜的风情,一对玉眸在烟雾中时尔专注,时尔流转,韵泽的眸光散发着欲探究,却又让人莫名止步的冰冷,一袭涅白轻纱长裙,在细水淋沥的朦胧之中,恍若缥缈若离,不食人间烟火般让人迷茫向往。

  有人脚步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一旁奉旨随行的媚贵妃神色可是难堪极了,随即的宫婢们为客人与主子撑着伞。

  凤宁微垂眸,眉宇轻蹙,来人不是她所熟悉的气息,冰冷的雨水,加上待溶的积雪,如此寒冷的天气,难道还有人与她一样,有雨中漫步的兴致?

  随即略微的浅笑,正觉着自己会错意,来人会径直走过时,一声犹为陌生的声音浸入了耳迹,“遥望倩姿若虚物,雨烟近柳伫佳人。”

  缓缓的摇过身子,唇角的笑意添了些许,然玉眸,仍旧寒意盈然,没有温度,“见过媚贵妃娘娘。”

  媚贵妃强意的带上一抹笑意,看了看身侧风度翩翩的男子,“宁妃妹妹身子一向柔弱,不待在芸然宫中休养,出来凉了身子,陛下可是会心疼的。”

  呵呵——,她分明是想说自己此举,就是为了引起陛下注意,让陛下心疼,转弯抹角的本事,却是比华贵妃来得高些,想起那日竹兰说她有差人去芸然宫请自己小聚,竹兰以身体不适回拒之事,故意言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凤宁身子一向安好,何来柔弱之说。”

  有外人在场,媚贵妃不想让陛下亲自下达的旨意有所差池,柔和了脸上的神色,言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典夜国的二皇子夜倾风,——这位是宇硕帝宫的宁妃娘娘,二皇子远道而来,参加元宵节夜的宴会,本宫奉陛下口谕,陪二皇子四周走走。”

  典夜的二皇子?将停在媚贵妃身上的眸光移至当事人身上,他生得温润如玉,气质不俗,英俊的轮廓注意本人的风度翩翩,唇畔的得体的笑意,彰显此人的沉稳与睿智,只是那双瞳眸里四溢的光泽,是凤宁看不懂的,呵呵——,于自己无关之人,何需费心将其看透,“二皇子有礼。”

  凤宁略微盈了盈身子,玉颜上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云眸里的笑意却是透着几许兴趣与揶揄,媚贵妃好歹也是后宫之人,紫御麒怎会想到让自己的女人去陪一个他国的皇子?

  “原来是宁妃娘娘,方才在下失礼之处,还愿娘娘切莫见怪。”夜倾风拱手微礼,脸上划过一瞬惋惜。

  想到‘遥望倩姿若虚物,雨烟近柳伫佳人’,凤宁微微一笑,续下他的诗句,“遥望倩姿若虚物,雨烟近柳伫佳人,闻音携伞寻诗处,寒风送韵细雨中,二皇子见笑了,不知凤宁续得可好?”

  云眸灵动一转,让夜倾风的心砰然一动,愣了半刹,尴尬的言道:“前两句在下冒犯,宁妃娘娘接下的后两句,鲜明的道清在下突兀的出现,续得妙极了,后宫之中,竟有娘娘此番睿智女子,怪不得宇硕能拿下瑞商大捷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曾听爹爹说及,苍泽有意拿下瑞商,却迟不见有所行动,而瑞商,却莫名的挑衅宇硕,如此瑞商战败,宇硕大捷,苍泽未见有人前来,典夜却出使宇硕,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柳眉微蹙,想来还真是麻烦,有兴趣直接去问便是,省得自寻烦恼,松开紧蹙的双眉,抬眸笑言:“二皇子谬赞了,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又怎样,输了又如何,这无关宇硕之能,更无关瑞商之责。”

  夜倾风闻言,随即心下猛然一怔,这个女子——,“宁妃娘娘的见解,到是独特。”

  “宁妃,可是朕撤了你的禁足之罚,让你自以为得浴圣恩而娇纵,忘记了后宫干政之责了么?”

  森冷的声音穿透冰冷的雨丝入耳,寻声看去,那张慑人心魄的妖颜上溢着让人胆怯的恐惧,狭长的苍眸半敛,无伞遮顶的墨丝,已染上了无数晶莹剔亮的小雨珠子。

  飘摇的小雨淋沥的落着,定然是因着方才思及苍泽、宇硕、典夜之间的联系时分了心神,忽略了某人强势的存在,与媚贵妃一起盈了盈身子,“臣妾参见陛下。”

  林允走到帝王身侧,撑开了携来的伞,听着陛下懒懒的吩咐:“平身。”

  “谢陛下——。”

  媚贵妃方站稳,立时取出怀里的丝巾走到帝王面前,温婉羞涩一笑,言道:“臣妾为陛下拭拭发间的雨珠罢。”

  帝王斜眸暧昧的看着她,“有劳爱妃了。”

  媚贵妃闻言,自然是满心欢喜,陛下好久都不曾于她这般温柔了,抬起手,小心冀冀的将丝巾碰触着墨丝。

  “二皇子,怎么有雅兴雨中散步呀?”帝王淡淡的笑着,眸光在他身上停了瞬间,霎时凌厉的朝一侧的女子扫去。


第156章 身为后妃的悲哀

  夜倾风自是注意到宇硕帝对媚贵妃与宁妃娘娘的不同,想不到自己随意说了一句话,就让宁妃招至帝王的怒意,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脸上浮上几抹诚恳的笑意,言道:“陛下,在下不过是随媚贵妃娘娘四周赏玩时,偶遇伫立在雨中柳岸的宁妃娘娘,说及政事,亦不过是在下无心之举,与宁妃娘娘无关,还请陛下开恩,饶恕在下的罪过。”

  凤宁缓缓侧目,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席话说得妥贴恬当,顺理成章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就若是女子,初识之人,也不必如此照护,再反观帝王,怕是夜倾风越为自己求情,他心里的怒意就越大罢,而且也只有她,能从此时帝王作势释然的笑意中,感受层层的冰寒与悚然。

  媚贵妃收回了丝巾,却并未离开帝王身侧,很满意此时彼此的距离,眸光轻抬,得意的看向凤宁。

  “二皇子有所不知,宇硕帝宫后妃宫规严谨,出不得半点马虎,其中一条后宫不得干政,更是不得违背与冒犯。”

  看着宇硕帝盯着宁妃的锐厉眸色,那分明是要严惩的预兆,夜倾风连忙说:“陛下,本是小王有失在先,在下愿意为宁妃娘娘担下所有罪责。”

  他发丝上已是一层湿意,方才突然出现,应是接到什么消息怀着不悦之心而来,倒不觉着自己有何过错,他淋湿了身子虽不会有恙,但还是会让自己心疼,此时夜倾风莫名的维护,只会火上浇油,除了给她多寻麻烦之外,没有一点儿好处,可人家的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略微的叹息道:“二皇子,您的求情本就多余,无需在为凤宁费神。”

  夜倾风疑惑的看着凤宁,听宇硕帝的意思是要受惩,且看宇硕帝对她的态度,那惩罚定会不轻,为何她语出还能波澜不惊,如此坦然,奇女子一名,让他内心油升一股佩服,眸光充满异意,微微一笑,不在言语。

  凤宁浅浅勾唇,斜眸年看向帝王森冷无情的轮廓,何书文抬手碰她,被他毁去手臂,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虽是女子,与她亲近,他也想取她性命,想到这些,余光扫过身侧气质不凡的夜倾风,不用想也知道帝王此时脸上的怒意为着那番了。

  他既是一显帝威,身为臣妾的自己自是不能配合,手一松,伞赫然落下,随风转了几个旋子,凤宁跪在地上,冰冷刺骨的寒意清晰得浸入肌里,磕了一个头说:“上次臣妾冒犯宫规,遭到禁足之罚,如今再犯,陛下盛怒,臣妾万死,求陛下赐罪。”

  “哼——。”帝王一声冷吟,表面虽是不满意,心下却是另一番的焦急,他的宁儿,真是不可轻易碰惹,此番话有些过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快滚回芸然宫,直到后日元宵宴之前,不得出芸然宫半步。”

  凤宁还来不及谢恩起身,又听帝王悠然的来了一句,“看来是得立位帝后,好好整治一下后宫,为朕分忧了。”

  余韵听来颇有几分无奈的味道,凤宁一听帝后二字,自是不悦的拧眉,直起了身子,膝裙处,已是水渍与泥土的粘连,声调不由自主的降些,“臣妾告退。”

  转身离去,寒风挑起青丝,飞扬些许傲然,步履轻摇几步,因着一声轻唤而顿足,“宁妃娘娘。”

  没有摇身回眸,夜倾风拿着伞走到面前,笑颜上透着些什么,“宁妃娘娘,您的伞忘拿了。”

  “谢谢——。”不禁嫣然一笑,凤宁言道。

  看着远走的身影,夜倾风完全沉浸在那抹倾城淡雅的笑颜里,久久的回不过神来,默默的忖虑着,如果宇硕帝厌恶她,也许他有这个能力带她离开,微微的浅笑,心中油升一种感觉,虽是同一片苍穹之下,但宇硕的冬季,仿佛与典夜冷。

  已过了两日,未见帝王半分身影,凤宁倒也乐得清闲,因着他的恼怒来得莫名其妙,然宫中的两个侍婢自会将自己的情况向他禀报,所以她也不必忧心什么,只是偶尔想到他突兀出现在雨中,难免会心疼一番。

  今日元宵佳节,现时值晌午,已有不少大臣携着家眷盛装进宫而来,后宫之中不乏沾亲带故之人,此时各宫各房或是御花园都十分的热闹,当然,前提是帝威不在。

  思及羽微山府的翠娘与幻炅,前些日子童儿又捎来信笺,羽微山府平安的消息还是让凤宁安下些心来,命翠娘十五日之前到丹枫絮苑等候,此时应到丹枫絮苑了罢。

  吩咐竹兰拿来金龙令,抚上令牌上的纹理,既然在手里了,怎么也得用用罢,邪美的一笑,媚惑众生。

  已让竹梅备好了轩车,此时正只身前往,以她对帝宫的熟悉,已是寻得僻静之处路过,可还是遇到了不少陌生非常的面孔,看来这元宵佳节之日,还真是宇硕一大盛事。

  帝宫皆知芸然宫中只得两位宫婢,尽管宁妃前两日得宠,也不见陛下有何恩赐,于是无人思及陛下簿情,只会说于宁妃,不过是陛下的一时兴起而已。

  守岁之夜冒犯天子圣威,前日又在御花园中干政,陛下允诺两位贵妃元宵节前惩治宁妃的传闻已是传遍了帝宫的每一处角落,然宁妃此时还悠然的在曲廊里走着,看来已是认命了罢。

  “宁妃姐姐。”

  一声娇柔的声音响在耳侧,凤宁驻足移眸,朝自己走来的女子肌若三月桃花,一袭浅绿长裙束身,头插碧玉珠钗,花容上携着温和的笑意,凤宁好像记得她是谁,可又想不起来,只得浅笑颌首,“你是——。”

  随女子而来的,还有一位朝臣,见到凤宁,拱手行了一礼,“老臣见过宁妃娘娘。”

  捋袖一个虚扶,这个人她见过,也记得,因为与父亲的关系好像不错,“聂伯伯切莫如此,凤宁不屑这些虚礼。”

  这个纳兰老大哥疼在尖上的女子,与他记忆中的一样,还是姿意傲然,优雅如初,眉宇间透着让人欲接近的亲和,可那清晰疏离之色,虽是淡淡的,却莫名的蕴开一层十足的威慑,这样的女子困于如今的后宫,真不知是福还是福,只可惜,先前听到的传闻……,“劳宁妃娘娘还记得老臣。”

  凤宁从他的眸中看到一丝惋惜与无可奈何,知道那是为父亲的神色,看向他身侧的女子,“她是你女儿?”

  聂洪远颌首,脸上扫过一丝心疼,“本是小女琴儿,如今已是帝宫的琴妃娘娘了。”

  琴妃娘娘?凤宁这才忆及在那里见过,在芸然宫时,她曾借琴妃的话教训过媚贵妃,只是不曾在意,过后就忘了,一路走来,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然来打招呼的也就她一个,且神色真诚,不带异意,还真是难得,不过可惜了,帝王何等的不懂怜得惜玉,当初为了某个目的,让人家无辜的成了棋子陪他游戏,“琴妃娘娘今年多大了?”

  凤宁突兀的问及年龄,或是没料到凤宁会如此相问,琴妃愣了半瞬才言道:“琴儿过了年就满十六了。”

  “觉得帝宫好玩么?”凤宁问着,瞧着她的神色与父亲一起敛了下去,不禁感叹,如此单纯的女子入宫,难怪作为父亲的聂洪远方才眼中滑过深切的心疼。

  琴妃没有回答什么,却又听到一声娇尖之声四溢,“哟,这不是宁妃妹妹么,还有琴妃妹妹也在呀。”

  凤宁直觉着这声音聒噪得很,方不悦的移眸,便听闻琴妃父女二人请安的声音,凤宁亦微曲了曲身子,“见过华贵妃娘娘。”

  “免礼。”随即看着凤宁说:“本宫方见宁妃妹妹于琴妃问话过后,琴妃妹妹脸色就不好,可是她做错了何事惹恼了妹妹,若是如此,到是希望妹妹看在本宫的面上,饶过她此回罢。”

  琴妃欲张口说什么,却被华贵妃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怯怯的向父亲身后靠了靠,聂洪远看在眼中,也只得无奈,谁让人家得罪不起。

  凤宁冷冷的扬起唇角,无聊的别过目光,“华贵妃娘娘本就在后宫存有威慑,如今令兄乃宇硕大捷之功臣,面子自是又添了几分,您说话了,凤宁怎敢不识趣?”

  “你——。”于凤宁一番锐力的言词,华贵妃竟毫无反驳之力,只得说:“宁妃,本宫是看在你我同一日时宫侍君的份上,才容忍你在言词上对本宫不敬,你不要忘了,本宫现在是贵妃,你若在宫中行为不当,本宫可是有权处置于你,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宁妃,转身离去,心里在忖着陛下于她的允诺,不是不为她解气,只是时辰未到而已。

  琴妃歉然的看着凤宁,双眸盈起了水雾,“宁妃姐姐,对不起,都是琴儿的错。”

  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琴儿不必自责,姐姐并未往心里去,你不是瞧见她被姐姐气走远了么?”


第157章 出门得挑选日子

  被华贵妃无理教训之人,帝宫中不在少数,却少了像宁妃这样释然,毫不在意之人,且一声琴儿不必自责,让聂琴心中一阵浓浓暖意,微颌着,看着宁妃说:“我有事先离开,你们无事就在宫里待着吧,省得遇到麻烦。”

  转身离去,浅紫的裙摆掀飞了无尽的灼华,聂洪远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抹远走的身影,想到方才她让华贵妃无言以对的话,不禁觉得这个宁妃,绝非眼见那般简单,那不屑悠然的态度神情,让他在恍惚中徒然有种面临圣威的紧迫之感。

  转过曲廊角,凤宁携裙踏下石阶,身侧枝条上的积雪无意让她轻碰,而滑落了些许。

  “宁妃娘娘——。”

  一声蕴含欣喜之声的男音入耳,凤宁不禁蹙眉,今日是怎么了?明明元宵佳节,好期呀,那为何出门还总是遇到麻烦,叹息的摇身,微盈身礼道:“二皇子有礼,此时御花园中正热闹得紧,您怎会出现在如此偏僻之所?”

  夜倾风优雅的笑着,婉如三月和煦的春风,本身溢出的儒雅气质更是将他身份高贵提高了一个层次,向凤宁走近了些,言道:“正因为过份热闹,这才出来清净清净,看娘娘神色匆匆,可是有事要办,不知在下是否可以效劳?”

  现在都已临午时,方才又耽误了些时间,心中自是生了几分急意,“今日元宵节,想必暝灵城中定是十分热闹,凤宁想出宫去瞧瞧,无奈身份所限,只得前往司轩坊,看看能否遇到人相熟之人,给凤宁带些玩意进宫。”她是聪慧的,然他亦是睿智的,不卑不亢的谎言,或许彼此都信,也或许彼此都不信。

  然夜倾风此次没有多虑,他想到前日宇硕帝于凤宁的态度,此时完全将她视作一个久困深宫,不受帝王宠幸的可怜宫妃,神色不由自主的同情起来,“在下正想出宫走走,宁妃娘娘若有意,我们可以在晚宴之前回来。”

  他将自己当成不受宠的宫妃,不受帝王待见,自是少人注意,想得到是周到,既然有人有意,自己也无须拿出金龙令来招摇了,当然了,脸上还得表现出一副期待的表情,“真的吗?这样不知会不会给皇子殿下惹上麻烦?”

  夜倾风映入眼帘的期待让他心中一喜,“不会,只要我们悄然去,悄然回来就好了,不多话了,我们快走罢,这边请——。”

  前方有人引路,凤宁紧了紧袖口中的金龙令牌,早知如此,何必还带上这么个麻烦的东西?看着夜倾风健步而行,凤宁不禁敛下唇角仅掀的笑意,心下忖虑,今日帝宫人多,但以她之能,不可能不清楚有人从自己踏出芸然宫开始便盯在了自己,前日初识,话不过十句,凤宁在他眼中,不过是帝宫一届不受宠的嫔妃,与政治又拉扯不上关系,那他此举究竟何意?想不透彻,也懒得去想了。

  “想不到宁妃娘娘竟是一代贤臣纳兰青宏的千金,怪不得娘娘气质不俗,让人不易忘却。”轩车之上,夜倾风依旧温润如风,举止得体。

  本是一句让她厌恶的恭维话,但夜倾风谈吐出来,好似将所有的做作与奉承之气全然捋掉,剩下的便是真挚的话意,让她挑不出一丝不快,“二皇子过奖了,凤宁惭愧。”

  谈话间,轩车已出了宫门,夜倾风笑笑,随即言道:“我于暝灵城不熟,不知娘娘打算去那里凑热闹?”

  没有直接作答,凤宁轻挑了窗帷,说:“午膳时辰已至,先去朱雀大道的丹枫絮苑用午膳罢。”

  夜倾风颌首言道:“听娘娘如此一说,在下也觉着有些饿了。”半撩了帷帘,向赶车的厮人吩咐:“去朱雀大道的丹枫絮苑。”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轩车款款的停了下来,厮人撩开了帷帘,夜倾风率先踏下轩车,旋身伸出手来,凤宁扶着他落了下来。

  抬眸一看,不禁感叹,“想不到暝灵城还有如此一间气派的酒楼,前两日我来时,友人向我推荐了北街的如意楼,我觉着那已算是不错的酒楼了,没有想到这丹枫絮苑的规模如此庞宏。”

  如意楼,凤宁记得那是梁国舅的产业,因着他未寻过丹枫絮苑的麻烦,凤宁也懒得过多的去在意,携裙踏上台阶,便有酒楼跑堂之厮人迎上来,“二位客官,里边请?”

  双双踏过门槛,凤宁来不及启口,就听身畔之人言道:“给本公子备一雅间用膳。”

  “是——,二位楼上请。”厮人前方引身上楼,凤宁的眸光却飘向了别处,在看到年掌柜的身影时,只见他向自己示意颌首。

  雅间的布置,完全是凤宁根据现代欧美风情装饰的,典雅丰韵,让人一瞧便觉着宾至如归,心情舒畅,夜倾风一进门,便对雅间的布置赞不绝口,“这丹枫絮苑的东家,可真算得上是位能人,如此别出心裁的雅间装潢,真是太有新颖之色了。”

  开了这么多年的丹枫絮苑,凤宁还是头一遭直接听闻让人如此相赞,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落坐在凳上,听着小厮问及,“二位,想用点什么?”

  收回环顾打量的眸光,夜倾风看向落座的女子,豪爽的言道:“今日我作东,宁妃……宁儿想吃个么,尽管点便是。”

  凤宁闻言,不禁眉宇紧蹙,唇角的浅笑逝去,看向夜倾风的眸光变得有些冰冷慑人,宁儿岂是他能唤的?莫说那人听不得,就若自己听及,心中都隐升一股反感,若是让那人听到了,这典夜的二皇子不知是否能有命活着出暝灵。

  雅间之内,夜倾风感受到一瞬莫名四溢散开的压抑,不同面对宇硕帝时的恐惧与森冷,这股压抑直逼得他拎起了警惕,可室内只有凤宁与厮人,难道是错觉么?听着宁妃的话,“我曾是这里的常客,我爱吃什以,丹枫絮苑的掌柜最清楚不过了,你去问他即可。”

  厮人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纳闷了,常客?好歹他也在这里干了三四年了,怎么没见过有这么个‘常客’啊,但客人发话,他又不能不照办,只得笑着应下,随即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温热的茶水缭绕了一番氤氲,清幽的茶叶沉浮在杯盏之中,看着女子徒然不带一丝神色的玉颜,夜倾风言道:“方才在下唐突,唤了娘娘的闺名,请娘娘恕罪。”


第158章 妄念执意的心绪

  他到是清楚,是故意的么?此人果真不容小觑,扯起唇角,凤宁轻笑,“凤宁本属小气之人,二皇子殿下既是道歉,我就不在计较了,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既是出得帝宫,殿下唤凤宁名就是。”

  好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宇硕帝是瞎了眼么?如此有气魄与胆识的女子在他眼皮底下存在,为何不受重视,得不到宠幸?“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礼上往来,凤宁也别唤我二皇子殿下了,唤我倾风便是。”

  淡笑颌首,雅间的门扉让人推开,一青衣女子引着方才的厮人端着膳食进了雅间,将佳肴放在桌台上之后,厮人便出去了,留下那青衣女子在一旁侍候。

  夜倾风只当一旁侍候的青衣女子也是丹枫絮苑的别出心裁之处,只是那女子进来后的表情一直未变过,看上去冷情极了,老板用她侍候客人,不怕将客人都吓走么?

  看着夜倾风时不时瞟向青衣女子的眸光,凤宁言道:“这菜肴不合口味么?”

  夜倾风闻言,摇了摇头,就这样,直到午膳结束,那青衣女子也只是站在那里,如冰山似的一动不动。

  从丹枫絮苑出来,已是半盏茶后的事情,门口停落轩车一辆,却并非来时那辆,以为厮人偷懒,夜倾风眉宇轻拧,有了几分不快,正欲启言话,凤宁却先他出了声,“夜公子,凤宁突然有事待办,不知公子是同行还是作他打算?”

  倾风么?本就不熟悉,更无意与他拉近距离,唤他夜公子,即是。

  夜倾风微睁的双眸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只因‘夜公子’三字,随即又安慰着,允许自己唤她凤宁,已是此行一大收获了罢,“若凤宁无异意,在下也正好可欣赏一下暝灵城的繁华。”

  见着凤宁浅笑颌首,看到掀开轩车帷帘的却是一直侍候在雅间之内的冷颜青衣女子,不禁有丝讶然,心下苦笑,在凤宁面前,他处事的判断能力都降下了不少,微斜身子,让凤宁先行上车。

  翠娘响了鞭子,车轮缓缓起驶,凤宁合眸聆听着侵入耳迹的热闹嘈杂,叫买声,吆喝声,衣衫婆娑声,擦肩而过声……。

  对面的女子闭目养神,长长的睫羽细密如雨丝,仙姿玉颜澄静如水,不携丝毫神色的姿态,犹如冬季寅夜的寒月,泄落袭身的清冷,仿佛瞧在眼中,却远遥在千里之外。

  她是特别的,尽管她出宫的借口说得从容自若,可显然帷帘外赶车的女子是有备而来,以她的聪慧,不难猜到自己迟早会识破端倪,然,她仍旧毫不在意的让自己跟随。

  不论那个帝宫,后宫之中的女子无圣谕,私自出宫便是欺君诛族的大罪,此时想来她会出现在司轩坊附近,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思计出宫罢了,然自己的出现,正好是成人之美,让她毫无顾虑的出得宫来,可现下这种情况,难道她就不怕让自己清楚她出宫的目的么?

  虽清楚会唐突失态,然夜倾风仍抑止不住心中虑惑,可出口,却问出这么句话来,“赶车的女子是宰相府的侍婢么?”

  微微的半睁云眸,朦胧清晰过后,是夜倾风疑惑得紧的俊颜,忍了这么许久才试探,也算他能耐了,“她不是侍婢。”

  不带情绪的话音出口,与她平静如水的神色倒也相近,既是如果,他也不便再问及什么。

  轩车停了下车,帷帘让翠娘掀开,夜倾风仍旧先落车,但却丧失了与凤宁接触期待,眼中滑过些许落漠,看着青衣女子扶着凤宁落下了轩车。

  此处乃是一布庄,凤宁从袖口扯出白纱掩面,随即踏过了门槛。

  柜台前挑选布料之人众多,看衣着多数系富贵之人,凤宁走到柜台前,勿需字据,掌柜一眼就看出她是前些日子来订做了几套衣衫的女子,因着气质特别,让他如今仍记忆犹新,“姑娘,您来了。”

  看着掌柜笑意盈然的脸,凤宁从怀中取出字据递上,“掌柜的,我的衣衫可做好了?”

  “做好了,早就做好了,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取去。”

  凤宁订做了三套衣衫,翠娘与幻炅各一套,父亲一套,虽然不是亲手做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花她的银子做的,如此一想,到是给了自己安慰的借口,内心平衡了些。

  掌柜取出衣衫,凤宁付了银子后,将衣衫递到翠娘手中,言道:“这是你们的,这一套,一阵你送到宰相府给父亲。”

  “谢主子。”

  总是觉着幻炅与翠娘一直穿着一件衣裳,后来一问师父,才知他们只有两套衣裳,且都是一个颜色,穿烂了就换,于是她每年都会给幻炅和翠娘订作两套新衣裳,听着冷冷的话,凤宁并无不悦,因为知道——那是翠娘的性子。

  出了布庄,又去买了些东西让翠娘捎回羽微山府,给师父祭祀,在羽微山府呆了八年,长久的相处,不能说是没有感情,此事本可以让翠娘在临近的城池办妥,可自己既是暂不回羽微山府,也乐意多走些路。

  浮在天际的夕阳早已没入了云层,不论在那个时代空间,冬季的夜晚总是较早的来临,街道上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人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

  本以为凤宁出宫会办些何事,随了她一下午,感觉就像一家的媳妇在置办过年时需用的物品,就为了此事,她有必要冒欺君之罪出宫么?是她将性命看得过轻,还是她有本事出宫,遇到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看着她交待青衣女子一些事情,那青衣女子便赶着轩车离开了,出宫时的那辆轩车一直紧紧跟随,前面的轩车离开后,出宫的轩车便缓缓的行驶了过来。

  凤宁扯下掩面白纱,触唇轻咳,说得太多话了,喉咙有了一丝干哑,夜倾风问着,“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么?”

  语声携带忧色,真是莫名他如此细心,“无事,只是喉咙有些干渴。”抬眸间,看到了甜糕铺子,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醉人的笑意,语气不禁添了几分愉悦,“去买些甜糕回宫罢。”

  夜倾风来不及说话,那抹醉人的笑意的主人就已迅速朝一甜糕店铺走去,宇硕帝视她的存在为无物,不论先前出于何种目的,她不是出宫了么,为何还要回到帝宫饱受独守空闱之苦?

  看着不远处笑意盈盈的女子,他不经蹙紧了双眉,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特别,特别到从未动过心的自己一见她就砰然心动,除却她不染尘世的仙姿,她的谈吐与气质,她的悠然与随意,这些都将他深深的吸引住了。

  交待事情时的内敛与沉稳,说要买甜糕回宫时的赫然童真,两种不同的气韵浑然一身,皆足够让他充满好奇,油升探究之心。

  凤宁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四份甜糕,走到夜倾风面前站定,抬眸想告诉可以回宫时,却看到他神色凝重,遂深的瞳眸溢着疑惑的光芒,唇瓣微张,分明是有话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元宵节的灯会,热闹的街途上人声鼎沸,少顷后,夜倾风终是问了出来,“宇硕帝对你的存毫不在意,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回帝宫么?”她是聪明人,明白自己此话何意。

  凤宁少有的神情微滞,从那双张徒然满溢期待与温柔的脸庞,她读取到某些信息,苦笑反问,“我不该回去么?你不要忘了,我是宇硕帝宫的后妃。”

  夜倾风勾起一抹有深意的弧度,言道:“宇硕的帝宫根本无法束缚你,你也不适合待在一个毫不重视自己的帝王身侧。”

  凤宁闻言,不经被他挑起了几分薄怒,玉颜上的笑意全敛,别过身子,瞟过的眸光闪着不悦之色,“那自是凤宁之事,与夜公子无关。”

  说完意欲上车,手腕处却猛然让人握住,有些诧意的回眸,那眼神炽热的瞬间,像极了某人,听着他严肃认真的问话,“如果我能带你离开,你可愿随我走?”

  绝色女子的手腕让一英俊男子给抓住,这样的风景在大街上可不是能经常遇到的,所以不是有人驻足留连观看,就算经过之人,回头率也相当的频繁。

  思及初时相见时,在他脸上见到的异样神色,原来是为此出现的,这个世界原来真有一见钟情,可此时的自己根本什么都不能做,他的心意,注定是要附诸东流,轻轻的捋下他的手,看向他的眸光凭添了几丝冰冷,“夜公子,收回你的执念与妄意,我们该回去了。”

  夜倾风神情一滞,她说自己的心意乃是妄念一绪,胸口有些堵塞,难受极了,仅两步之遥的距离竟犹如相隔万里,慕爱夜空的皎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苦涩一笑,正欲启口,却被一道宏亮的男音给喊住,“这不是倾风殿下么?”


第159章 不怀好意的姚焕

  凤宁方携裙欲上轩车,此声一响,不由自主的寻声看去,豪华的轩车停在一侧,有人撩窗帷看了过来,见到此人的模样,凤宁冷冽的玉颜不禁又跃上些许不悦,随即收回了眸光,掀帘进了车室之内。

  夜倾风与此人仅有两面之缘,算不得熟络,却也不陌生,瞧着他拱了拱手言道:“姚将军,好巧。”

  姚焕已是怀着几分迫不及待之心纵下轩车,眸光直向夜倾风身侧的车室里望,那日在途中遇到,那仆人说是夫人,自己也派人查过了暝灵城中所有的显赫之族,却并未发现有此女子一夫人,此时无意间又重遇,却是和夜倾风在一起,怪不得自己寻她不见踪影,原是夜倾风的人,“二殿下,难道宇硕帝宫的宴会比不上这街市的热闹么?”

  夜倾风客气的回道:“姚将军误会了,在下出宫有事待办,如今事毕,正欲回宫呢。”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姚焕瞳眸一转,一手搭在夜倾风的肩上,“正好,小弟也要进宫,不如同行罢。”说完不待夜倾风说话,就斜身看向自己轩车上的厮人,朗声言道:“你们都回去罢。”

  这不强人所难么?想到车室之内的女子,不知这姚将军可是有见过,若是认识,只怕会给凤宁惹上不小的麻烦,然他的举止,已让自己无法拒绝,只得勉强的请他上车,“姚将军请。”

  姚焕倒也客气,扬了扬手,“二殿下先请,这是您的轩车,小弟怎可喧宾夺主呢。”

  没料到姚焕有此一说,夜倾风也不在谦让,先行上了轩车。

  这车室之外的对话,凤宁自是听得清楚,夜倾风进得车室,便是一脸不得拒绝的为难,当姚焕上得车室,凤宁也是静静的看着他,想到某人今夜安排的好戏,虽不知会如何上演,但精彩一定不容错过,眼底不禁流露一抹笑意,且越来越深。

  轩车动了起来,车轴辗转之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鼎沸之中,夜倾风不知如何介绍凤宁的身份,直到此时,姚焕的不动声色,说明他并未在帝宫见过凤宁,微提的心稍松了些,回到帝宫……,不对啊,今夜元宵之宴,身为宫妃,凤宁是必定会出现在嫔妃之列,届时姚焕必定会将其认出,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他向陛下举发,自己是邻国之宾自会无事,但凤宁的安危该如何是好?

  姚焕自进车室,目光便一直打量着凤宁,虽是坐姿,一袭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但依旧让人冲动忍不住想要接近,想确定她的身份,想到那仆的话,含笑言道:“二殿下,这位姑娘是……?”

  故意拖长的余音,将夜倾风深思的忧绪拉回了现实,闻得姚焕此言,看向凤宁的眸光添了几分自责,怪自己思虑不周到,如今害得她性命堪忧,“这位是我—我———。”

  方才夜倾风剑眉蹙得紧,定是料到自己的身份与姚焕直置一车室,回到帝宫他若是得知自己后妃的身份,向帝王言报,自己的性命可是难保,感觉到他自责的眸光溢了自己一身,尽管上车之前他能顾及得到,可姚焕之言已是不容拒绝,身在宇硕,他只是客,此时为难的应着姚焕的话,怕也是不知如何作答,作势温婉的接下话来,于是勾唇轻柔一笑,“姚将军,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这般相问,岂不显得见外了?”

  夜倾风一惊,不是第一次见面,难道真是在帝宫见过不成,那凤宁的安危……,不对,如此,那姚焕为何还向他问及她的身份,敛眉看着姚焕,听他说:“那日大街之上,姑娘拒绝了在下的相邀,在下自是没有与姑娘说话的机会,姑娘不俗之姿,难怪在暝灵城中寻不得,道是那家显赫,原来是二殿下之人。”

  好个暝灵城中寻不得,不论是宇硕边境箭拔相向的林依,还是暝灵城中的巧遇,他对自己的兴趣可是有增无减,颇有深意的勾勒一抹浅笑,言道:“姚将军误会了,我与二殿下不过是相识而已。”

  误会才好呢,姚焕内心忖虑,既是搭上了话,还怕找不到机会接近么,看来那日的仆人不过是相欺于他,说她是夫人,不过是逃脱掉自己的洋溢热情罢了,二殿下既是回宫,这女子随她一起,应该宇硕那家大户的千金了罢,现在不问,到帝宫便清楚了,看着她手中拿着什么,言问:“不知小姐手执何物,让车室之内一片香甜之味?”

  凤宁闻言,将一份甜糕递到夜倾风手中,“夜公子,这是凤宁给您的谢礼。”

  夜倾风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些许苦涩,惟以相识之人,方这般客气,声音降了些,言道:“谢谢凤宁。”

  凤宁?姚焕只觉脑中闪过一瞬,这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可宇硕王朝那些个大臣家中,并无凤氏一姓呀?看向女子的眸光不禁充满了期待。

  夜倾风注意到了姚焕于凤宁的态度,那神态不为人所喜,骨子里的风流气息全然缭然于眸,看向凤宁的眸光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占有欲,这个护国将军之子,来时就听属说及过,此人生性风流,犹为爱美,曾及想过,他可真有本事拿下瑞商?

  回宫途中,车室之内皆各怀心事——。

  轩车停了下来,丝竹之声飘然入耳,方落下马车,便听到一阵震耳欲聋之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姚焕神色有了一丝急意,来晚了,好在自己如今是宇硕的功臣,陛下没有未赏先罚的道理,心,稍稳了些。

  夜倾风说:“姚将军,宴已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姚焕颌首,再抬眸时,周围已没有凤宁的身影,不解的问着,“唉,凤姑娘呢?”

  凤姑娘?夜倾风心下微愣,随即明白,凤宁二字,他取凤为姓了,就在方才他脸露一瞬惊色时,凤宁便轻身离开了,“凤宁离开了,将军,我们快去罢,您如今是大功臣,本就迟了,迟得太久宇硕帝可会降罪的。”

  想到父亲说及宇硕帝的冷漠、嬗变的脾性,与关心美人相比,倒是性命紧要些,颌首后立即随着放夜倾风朝宴场走去。


第160章 夜宴好戏的前奏

  今年的元宵朝宴,与往年大迥小异,惟一值得欣喜一番的,便是宇硕大败瑞商之事了。

  今夜的御花园,布置一新,光如白昼,宫婢们来回穿棱其中,侍候着大臣主子们喝茶饮酒,尽管天气严寒,可丝毫没有冷却众人交首而谈的热情。

  璀璨的烟火转瞬即逝,在漆黑的夜空留下了美丽的足迹,那点点星星的火花,让人惊叹不已,仿佛惟有一纵即逝的美,才会永久为人们所惦记回忆。

  此时相谈最多的,不过是姚家的荣耀与帝后之位,方才姚焕来迟,陛下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下不为例,就饶恕了他不敬的罪责,如此一来,姚家在宇硕的地位自是又比梁家高了一筹,若华贵妃再为帝后,那姚家可就成了宇硕第一大家族了,何等的荣宠真是让人又妒忌又羡慕,瞧着一袭华贵衣裙的华贵妃温柔体贴的坐在帝王一侧,那娇艳欲滴的花容,看上去倒是比媚贵妃还要妩媚动人几分。

  梁国舅的笑意有些勉强,瞧着恭维姚家之人越来越多,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了,斜眸看到向帝王身侧的女儿,虽然明艳照人,却还是让华贵妃给比下去了,不甘心的仰脖饮下琼浆玉液,然那味道却是苦涩的。

  宇硕大败瑞商,宇硕是四国中最弱的,至少在情势上是这样,可谁知他能大败瑞商?身为邻国的典夜,自是对宇硕的看法有所改观,皇兄以恭喜的名义前来参加宇硕每年的元宵朝会,不过是想探探宇硕的底。

  初见宇硕帝,那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子,竟有种令人胆寒折服的威严气质,妖冶俊美的容颜时时透着危险,一双苍眸时敛时松,溢散着邪肆与张扬的的锐厉,唇角冷冽半掀,瞬间便会让人感受到重重森阴的压抑,如此之人统治着宇硕,天下不得不重新审视宇硕的存在。

  夜倾风斜眸瞟了一眼帝座之上的邪美慵然男子,手执玉盏美酒浅笑着,淡淡的眸光扫过底下热闹却不胆大肆喧哗的场面,狭长的苍眸,深遂如千年幽潭,引人入胜却透着危险,余下的神色,仿佛是在看一场好戏。

  两位如花的贵妃一倚一侧,却得不到他半分斜视,怪不得视凤宁的存在为虚幻,如此冷心之人,根本就是无情,如此,何以有姿格得到凤宁的青睐?想凤宁那般聪慧质高的女子,怎么容忍相属之人忽略自己的存在?难道是因为帝王天下无双的帝颜么?微微的一声叹息,从来未觉着自己如此失败过。

  不经意间,看到宰相纳兰青宏伫立在一簇丹霞面前,晚霞似的花瓣簇簇紧拥,到显得他有些落漠,同为朝臣,女儿又同为后妃,梁国舅虽无太多人恭维,好歹人也不闲着,看着这纳兰青宏,也算是一朝老臣,却受到此种待遇,心生同情之意,便携杯到了他的身边,“宰相大人。”

  纳兰青宏闻声侧眸,见是夜倾风,典夜温文有礼的二皇子,笑道:“二殿下有礼。”

  “大人勿须客气,如今倾风身在宇硕,若有何举行不当之处,还指望宰相大人提点。”

  纳兰青宏于夜倾风的印象真是好到了极点,这就是他理想中女婿的人选,本以为前些日子凤儿受宠,不会让她在宫中有所孤寂,没想到帝王簿情,短短几日而已,又将凤儿撇在一旁了,眼前的夜倾风甚得他心,只可惜有缘相识,却无缘翁婿,悲叹了一声叹息,举了杯,“二陛下的举止,可为后生典范,老臣敬您一杯。”

  夜倾风闻言,有些受宠若惊,碰了碰纳兰青宏的杯子,“应该敬您才是,请。”

  一饮而尽的酒水,只有自己明白那各中滋味,宫婢又倒上了酒,夜倾风十分想知道凤宁一些事情,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只得作逝随意的说:“怎还不见宁妃娘娘前来,前两日因着我的关系,让她被陛下责罚,倾风真是过意不去,还想向她当面请罪。”

  御花园再次干政之事,守岁之夜缺席之事,纳兰青宏已有耳闻,他的这个女儿,举行太过随意,说话太过悠然,就知道身在帝侧,总有一日会惹出事端,只是没料到惹得两位贵妃不悦,又让帝威生怒,真是让他担心得寝食难安,忧心挑上眉梢,紧拧之中全是害怕与焦虑,帝王应下华贵妃会在元宵之前处置凤宁的消息,已是公开的密秘,今夜便是最后期限了,那个嬗变的帝王,到底会如何处罚她的女儿?“说来此事也无关殿下,知女莫若父,当初一旨圣谕,命她进宫侍君,我本就有意回绝,可回绝便是欺君,凤儿说她不怕欺君,只是不想我这把老骨头受苦,然我也清楚,以凤儿的性子,在后宫中静则已,谁要是扰了她的清静,无论是谁,她也不会放在眼里,自古伴君如伴虎,我也不求她有多得幸宠,只想她安然无恙即可了。”

  夜倾风垂眸轻叹,没料到宰相大人会吐露这样一番话来,既是如此,她为何还执着回宫呢?“宰相大人不必忧心,吉人自有天相,宁妃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纳兰青宏又忆及那些传闻,敛下眉来,仿佛凭添了几许沧纹,正欲启口说什么,却被人抢了声,“二殿下,哦,原来宰相大人也在呀。”

  如今他姚家声名远赫,连个后生说话都敢对他不敬了,听闻这饱含讥讽意味的话,纳兰青宏无奈的气结,却也无可奈何,勉强的笑笑,“姚将军。”

  “宰相大人这是怎么了?如此良辰之夜,何事令您愁眉不舒呀?

  姚焕本就年轻,如今又立下战功,说话的语气自是有些气盛起来,夜倾风有些不悦的言道:“姚将军,宰相大人为一朝重臣,愁眉不展自是忧心国事,您如此语气相问,不觉得逾矩了么?”

  姚焕一听,不免有些疑惑,他于纳兰青宏说话语气如何,他生那门子不悦怒意?反正他过两日就得走了,自己也犯不着得罪一个邻国的皇子,可纳兰青宏在朝堂上没少与父亲叫板,这么好的挤兑机会怎能放过,言道:“二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因为先前宫中传闻陛下要在元宵之前治宁妃罪责之事,本将军以为宰相大人为此苦恼呢,原来是本将军会错意了,真是对不起。”

  “你——。”纳兰青宏心中一滞,本就悬着的心因着姚焕的话更揪了起来,怒视着姚焕,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的面,他极力的忍住满胸的恼怒。

  夜倾风轻轻的扶着纳兰青宏,看向姚焕的神色也有了些许不善,听着姚焕继续说:“宰相大人不必忧虑,若陛下真有意处置宁妃娘娘,本将军到是可以让华贵妃娘娘为她美言几句,替她在陛下那里说说情。”

  纳兰青宏略微抬眸,扫视了瞬间那高高在上尊贵冷情的帝王,姿态是一惯的慵然随意,苍眸依然是深遂如幽,让人产生捉摸不透的怯怕,随即敛眸冷笑言道:“将军在朝堂上才站个几日,难怪有所不知,陛下若是要惩治何人,那会轮到他人说情美言。”

  不愧父亲说他是只老狐狸,反应跟狐狸一样的狡猾迅速,然他此时的身份地位却也不惧,厚颜无耻的说:“宰相大人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宁妃娘娘可是您的宝贝独女,您如此笃定陛下的性子,难道真希望她有个三长两短么?要知道守岁之夜缺席,履次后宫干政,件件可都是与性命相关的大罪啊。”

  “你——。”纳兰青宏闻此一言,被姚焕夸张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怒眸而礼,然心中的怒意却难以平复消散。

  姚焕得意的笑着,十分满意此时宰相大人气结的神色,正在此时,一宫婢端着一份点心临近了纳兰青宏身侧,礼道:“宰相大人,请用。”

  纳兰青宏闻声斜眸,原来是竹梅啊,瞧着锦盘中的点心是甜糕,因为凤儿之事,被姚焕气得神智不清,忽略了甜糕的来处,只记得这是凤儿在宫外十分喜爱的一种吃食,想到凤儿,自是又心疼,心焦,拿在手里一块,咬一口安安心。

  绵盘中的点心只有两块,纳兰青宏一块,他又拿了一块给夜倾风,于是盘中就空了,夜倾风咬了一口,直满意的颌首说好吃,且是纳兰青宏亲手给夜倾风的,他还在跟前呢,面子上有些难堪,姚焕不悦看向竹梅,“再去给本将军拿份过来。”微微的怒意让她忽略了这甜酸的气息在那里闻过。

  竹梅迅速接下话来:“没有了。”

  姚焕闻言,那有宫婢胆敢如此说话的,竟对他一个大将军笃定直言,说没有就没有,纳兰青宏于他的忽视,心中怒意一下子冲了出来,手起手落,“啪——。”脆生生的一巴掌狠狠的落在竹梅脸上,因着这一巴掌,热闹的场面立即静下不少,听着姚焕怒言:“好你个贱婢,是谁给你胆子与本将军这般回话?”

  “哼——。”空气中飘然而至一声冷吟,随即浸入耳迹的,便是空灵清澈无暇的音色,一女子不疾不徐的言道:“姚将军好大的官威呀。”


第161章 悚然之人的模样

  姚焕一听,只觉着浑身都泛起了寒颤,体内热络的血液迅速冻结,每根汗毛都警惕的竖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恐惧让他此时压抑得似要窒息。

  那是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是多少个午夜让他惊恐乍醒的源头,缓缓的转过身子,终是瞪大了瞳目看清了让他毛骨悚然之人的模样,跄踉的退步,脊背生寒,怎么会是她?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产生了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缓缓而来的女子,着一身涅白色的长裙,绫袖处,绿金丝勾勒的嫩叶上绣着几朵淡红色的傲梅,肩处披着一件流水轻烟紫纱,下着的摆裙,随着曼妙的身姿轻移而层层散开,皎月下,灯映处,随风紫纱轻摇,缥缈若仙,让人不舍移眸。

  此刻她神情悠然,步履从容,倾城的玉颜上看不出丝毫要被陛下惩治的觉悟,额眉淡扫,眸若含烟,樱色唇瓣勾勒浅笑,却是让人莫名的悚然冰冷。

  本就看姚焕好戏而静了些许,此女子的傲然之姿出现,周围则是一片静谧,鲜少有人见过她,都猜着此女的身份。

  帝王狭眸凝聚几分森冷的怒意,邪肆的俊颜上扫过一瞬杀气,这些该死的人,竟敢如此打量他的宁儿,随即又邪魅的勾勒唇角,掀起一抹慑人心魄的诱惑,宁儿既是到了,那么今晚的好戏也要开始上演了。

  纳兰青宏看着姗姗来迟的女儿,真是又急又气,元宵之宴,身为后宫,她应一早就到,然她却——,唉,偷偷的看了一眼那冷颜邪肆的帝王,忖着这罪过怕是又得添上一层了。

  步履顿停在竹梅面前,脸颊上五个深红的手指印让凤宁玉眸速沉,看向姚焕的神色自然变得怪异起来,冷漠的言道:“就为了一份小小的点心动手打本宫的宫婢,您好歹也是宇硕大捷之将军,与蝼蚁一般狭隘的度量,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她以本宫自称,竟是帝王的宫妃?看着眼前身姿韵雅,却语带傲色的女子,云浮的眉宇之间,携足了让他后怕的悚冷,“你——你——你到底是谁?”

  夜倾风携杯上前一步,不明白先前还得意志满之人,为何此时一脸的怔然与愕怯,想他一大将军,应该不会因着凤宁真正的身份而惧成这样,心下虽有待解之惑,仍言道:“大将军,您失仪了,此乃宁妃娘娘。”

  “不——不——,你明明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姚焕喃喃自吟,脑海里边境之景未散,灵光又忽然一转,凤宁?凤宁?纳兰凤宁?纳兰青宏的女儿,难怪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宁妃妹妹,今日你可是贵人事忙,又来迟了。”帝座旁,华贵妃尖锐的语气倏然一起,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纳兰青宏之女,可谓在帝宫两起两落的宁妃娘娘。

  凤宁轻斜身形,看着衣着显贵的华贵妃娘娘,眸光的余眸却扫视着身置花丛冷情且邪美含笑帝王,盈盈欠了一礼,“臣妾叩见陛下。”怎么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总得给某人一些面子,他的帝威也不是随便能挑衅的。

  凤宁没有应华贵妃的话,华贵妃狠狠的瞪了一眼拜下的女子,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斜向了帝王,只见帝王苍眸半敛,溢出几许慑人的寒光,锐厉的神色直让她觉着紧迫,薄唇轻启,“媚贵妃。”

  媚贵妃一怔,不是宁妃在向陛下请安么?陛下怎么与她说起话一来了,顾不得思虑,天听示下,立即从帝王身边起身走下了台阶,跪倒在地,“臣妾在。”

  礼花不知何时放完了,御花园的光亮堪比天空银河之中的星宿,连静谧都是一模一样。

  众人都不禁为宁妃捏了把汗,虽是一同等陛下玉语金开,然华贵妃跪在地上,而宁妃却是欠着身子,如此一来,不是摆明了宁妃不分尊卑,目中无人么,都觉着这宁妃胆子太大了,同情的眸光四起,却都不是看向宁妃,面是朝着纳兰青宏而去。

  “记得当初赐封你为贵妃之时,朕就说过,让你好生打理后宫之事,如今宁妃一而再三而三的挑衅朕的帝威,若要罚,可是连你一起?”

  是一向慵倦随意,却威严十足的腔调,帝王如此一言,媚贵妃自是惊得不轻,连忙俯叩下身子,绫制的锦袖,如秋风中颤弱的枯叶,“臣妾知罪,但臣妾叩请陛下听臣妾一言。”

  凤宁不禁略抬眸,帝王的可怕她清楚些,玉面书生何书文遭遇的残忍便是亲眼所见,只是当着文武百官,他会如何狠情,倒是不曾见过,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心下不免生起一丝期待。

  陛下未言平身,宁妃还是盈着身子,这媚贵妃好像是有下情呈凑,都不禁竖起了耳朵,认真仔细聆听,害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哦——,是吗?”帝王像是来了一丝兴趣,坐正了身子,邪魅的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朦了一层悠然的危机,“说来听听。”

  “是——。”媚贵妃斜视着凤宁,随即仰眸看向帝王,“陛下有所不知,不是臣妾抗旨,而是这宁妃定然是在宰相府娇纵惯了,根本就不听臣妾的管束,先前她还是贵人时,她就常以有恙在身为由,拒绝向臣妾请晨安,臣妾好心前去探视,却被她拒之门外,有几次发现她不在宫中,臣妾想以宫中礼法育之,仍被她宫中两名侍婢阻扰,想想两个宫婢,就若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挡臣妾的去路,这一切分明是宁妃指使的,陛下,臣妾有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明谏。”

  媚贵妃说得太多,凤宁有些糊涂了,她想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然,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呢?自己仍欠着身子,然他却好似刻意于自己为难,忽略自己的存在,他——想要做什么?

  周围届是对媚贵妃的同情之声,此时她脸上的那两滴泪珠,更是让在场之人泛滥了怜悯,一直欠着身子,膝盖有些麻了,既是某人没有要让自己平身的意思,那只好争取了,深深的叹息后,凤宁站起了身子抬眸,望向那王座上威仪且尊贵凛冽的帝王,言道:“回禀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第162章 无可奈何的任性

  纳兰青宏一听,整颗主都拎了起来,身子紧张得僵硬,听着陛下饱含森冷的声音响起,那是不祥之兆啊,他的凤儿,性命就要不保了。

  “媚贵妃所指不属实么?还是你想狡辩不成?”帝王敛下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妖冶俊美的轮廓透着凝结江河的冰寒,一双苍眸半阖,眉宇挑上了几许薄怒的杀意,在场之人只觉得悚然惧恐极了,无人胆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凤宁心下冷笑,只有她看清了帝王遂眸之中隐藏的揶揄与算计,敛下眼来看着媚贵妃,“媚贵妃娘娘说臣妾不缚管教之责可达数条之多,若按严谨的宫规,条条都会要了臣妾性命,既是性命悠关之事,臣妾自是得为自己驳两句了。”

  无人胆敢多嘴,宁妃娘娘的语声起伏有致,不紧不慢,完全感觉不到危机的存在,反而那美妙的话语如同涓涓溪流垂瀑,沁人心脾,看向纳兰青宏的目光中,不觉又添了一丝佩服,他的女儿可真是胆大。

  就知道她的宁儿并未好惹之人,担心的还就是她不动声色,既是启口了,成全便是,“准。”

  眉宇轻拧,凤宁闻言,投去的目光自然添了疑惑,帝后之位自己早已明言态度,他不是也应下了么?那他此举为着那番呀?随即垂眸轻叹,管他为着那番,既然想玩,那便奉陪到底,“您是贵妃娘娘,凤宁那有胆子将您拒之门外,如此一来,与其说凤宁不在芸然宫时您前去探视,那凤宁也可以认为您于凤宁有异心,偏挑凤宁不在芸然宫去探视。”

  “你胡说。”凤宁余韵刚落,媚贵妃便立即拉下话来,“陛下,臣妾向来待后宫姐妹一视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请陛下明谏。”

  周围的人已开始窃窃私语,好好一个元宵夜宴,此时却上演一出帝宫后妃争宠的戏码,凤宁心下起了几分不快,她喜欢看戏,却不允许自己被人消遣,今夜出现在此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某人的戏码会如何上演,没想到在未见到游戏起始前,自己倒当起演员来了,而某人,却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像看好戏一般看着。

  先前看戏的心情轰然消失,甚至有些后悔出现,不仅让人打了竹梅,还让人如此玩弄,抬眸看着王座上冷情漠然的帝王,凤宁冷冷的勾起唇角,玉眸也变得寒冽起来,蓦然双膝叩地,“陛下,媚贵妃娘娘所言句句所属,臣妾知罪,求陛下严惩臣妾。”

  咝咝的语音乍然而止,凤宁这一跪,让帝王胸中猛然一滞,看来玩得有些过头了,忘记了宁儿的尊严如同自己,容不得半点侮辱与侵犯,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子,那眉宇间的神色分明是在向他挑衅,‘既是想让宁儿认罪,那宁儿认下便是,陛下,宁儿倒是十分期待您会如何惩治宁儿。’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既是承认了罪行,到是要看看紫御麒会如何替她解去为难,方才他悠然一声‘准’,便清楚了某人并未放弃要让自己当帝后的打算,让媚贵妃数落自己的不是,不过是想起到一个强心针的作用,逼迫自己无可奈何的就范。

  紫御麒承认宁儿的聪慧与反应与他势均力敌,不然也不会让他如此为难,只是没料到她会用这一招来将了自己一军,该如何是好?自然不能治宁儿的罪责,可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几百双耳朵都听着,微睁的怒眸半敛,忖着:宁儿,你可真是把朕给考住了。

  看着陛下盛怒的表情,定然是被凤儿的所作所为气急了罢,纳兰青宏再也控制不住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拜在凤宁身侧,拱手言道:“陛下,媚贵妃娘娘所言及时,是老臣教导无方,才会让女儿娇纵至此,正所为子不教,父之过,求陛下看在老臣忠心侍主的份上,将宁妃娘娘所犯之罪都责到老臣身上吧,老臣死不足惜,求陛下开恩呀。”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凤宁虽感动纳兰青宏的行径,可此刻他的出现,无非是搅了自己的局,帝王何等的睿智,此时当然会把他当作功在千秋的‘老臣’看待,斜视着陛下唇角浅掀的笑意,凤宁不禁苦涩的忖吟,‘爹爹,你虽无意,但又帮了某人之事确是属实。’

  瞧着宁儿泄气的模样,帝王虽神色未变,眼底却速凝些许狡黠,不愧是两朝谏臣,总会在适当时候让他升上主意,拿纳兰青宏说事,因着两朝老臣,自是能堵上那些看好戏之人的嘴,身子倚过一旁,轻轻的靠在王座椅扶上,单手支头,正欲启口,却被人抢下先来,一看,道是何人胆敢此时出声,原来是典夜的二皇子殿下夜倾风,他说:

  “陛下,倾风觉得宁妃娘娘虽然有错,但她所说却并非没有道理,若媚贵妃娘娘真是有意在芸然宫无人之时前去探视,宁妃娘娘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呀,然,在小王看来,不过是媚贵妃娘娘去找宁妃娘娘,而宁妃娘娘不在芸然宫中而已,此事无关宫规,只是时机问题,陛下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呢?陛下,小王实属外人,不该插手此事,请陛下饶恕小王逾越之罪。”

  夜倾风拱手一席话,说得在场之人有喜有怒,纳兰青宏感激了看了一眼夜倾风,夜倾风还以温文有礼的笑,紫御麒看在眼里,突然之间忆及那夜纳兰青宏在帝宫所说的话,‘平平淡淡成亲生子,然他辞官归故每日晒书弄孙,’他此时的神色不就是在说明夜倾风就是他理想佳婿的首选么,他虽不愿做他的佳婿,然既是关乎宁儿一生,岂能让他此时心生妄念?

  帝王缓缓睁开的眼帘,深幽远沉的寒眸四溢着凌厉的冰寒,俊美的轮廓上携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仿佛唇角一勾,阳光灿烂,唇角一敛,处处阴霾,夜倾风突觉一股毛骨悚然,宇硕能不强大么?如此宇硕帝,那个大臣不提及十二分精神打理政事,谁人胆敢造次半分?这些朝臣们,都是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水平线上生存,帝王一喜一怒,无不与他的性命相携。

  “二殿下说得及时,一个是朕的宠妃,一个是朕的老臣,朕也不愿因着此事让两边伤了和气,但犯错之人,必得为之付出代价,不知二殿下可有良策为朕分忧?”

  明明是相关几条性命,而宇硕帝悠悠然然,且不疾不徐的语声,仿佛说着一件轻松随意之事,如此绝情冷心之人,夜倾风不得不感叹,此行更是领教了宇硕帝的残忍,作势忖虑了一下,随即拱手道:“陛下,在典夜帝宫有着这样一条规矩,若是那个宫嫔犯了不及处死的错误,帝王便会让她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挑其一现之,若是帝王满意,便饶去宫嫔之责,宁妃娘娘的诗,倾风有幸领教了,今夜明月普照,元宵意浓,不若让娘娘奏上一曲为我们助兴,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凤宁莫名其妙的叹息,这算那门子惩治?分明是变相为自己开脱嘛,本来是她与紫御麒之间的任性,她给紫御麒出题,想看他如何解,现在到好,不仅来了个爹爹解了紫御麒的围,现在又添了个夜倾风让紫御麒找到饶恕自己的理由,果然,方敛眉,便听闻某人听似颇不情不愿的应答,“朕以为此议既不会扫了宰相大人的面子,也不会让朕的爱妃难堪,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帝王都无疑议了,那还轮得到朝臣反对,自然一片和谐,“遵旨——。”

  “都平身吧。”帝后说:“来人呀,给宁妃备好一台古筝。”

  凤宁扶起纳兰青宏,发现他的手都在抖,一朝宰相,不会连这点胆色未存,只是在遇到与女儿有关的事情上,他才会将担心形于神,现出色,淡淡的笑着,“爹爹,对不起,是女儿让您操心了。”

  眸光移向夜倾风去,他仍旧彬彬有礼的笑着,说他是谦谦君子一点儿也不为过,此时若言明他多管闲事,不知得让他难堪成何等模样,轻轻了叹了口气,正好看到他手持的酒杯,从他手中拿过微抬,“二殿下,这杯酒是满杯,凤宁敬您救命之恩。”

  凤宁说完,正欲一饮而尽,酒杯却在即将触碰到唇瓣时赫然破碎,酒香洒湿了衣裙,浓冽的味道熏人欲醉。

  洒杯赫然碎了,立即引得一阵小小的燥动,这可是宫庭之物,都是贡品,怎会轻易破碎,在众人易异说纷芸之时,夜倾风担心的看着她,“凤宁,你没事吧。”眼神却四顾,与众人一样,他也不相信宫庭中使用的杯盏易碎,且是个弱女子拿着,捏碎的可能则更微,可他也算是身怀绝技,是今日这里人多糟杂么?让他捕捉不到一丝信息,难道是帝王么?抬眸看去,底下的燥动仿佛丝毫未曾扰到他品尝佳酿的雅兴。


第163章 道不尽红尘痴念

  夜倾风紧张的神情让纳兰青宏喜在心里,却让凤宁蹙眉,她自然知道此举为何人所为,然夜倾风的表现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定下心来淡淡的笑了笑,“既是上苍无意让凤宁以酒向二殿下致谢,就让凤宁一曲酬恩罢。”

  携笑侧身,步履依然从容优雅,神色淡定至极,连带此时缭绕在她身侧的一切罪责都变得无足轻重,仿佛轻风一过,什么都会消失无影,如此内敛沉稳的女子,实属世间罕见,于她的态度渐渐的人群中转变,人们油升的敬佩之意渐渐将媚贵妃的所有指责给压了下去,这个仿佛目空一切却蕴韵淡雅的女子,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吸引,这女子,仿佛就该有此姿傲的神态,她——便是纳兰青宏之女,如今的宁妃么。

  余光扫过姚力与梁国舅的面容,一个面露不甘与薄怒,一个却平静似秋水,这两个老家伙,今儿怎么调个了,先前跪在地上的可是梁国舅的女儿,他为何如引平静,反观姚力的面部表情到是丰富了一些。

  携群踏上台阶,落坐在筝台后,觑视着眼前一群寂静如子夜的大臣、家眷与妃嫔,再略微抬眸朝帝王看去,满意的在他深遂的苍眸里看到一丝怒意,要知道帝王的占有欲何等霸道,能容忍自己筝台献艺怕是已离他的底线不远,与父亲亲近都会生怒之人,方才碎了酒杯,不过是警告自己与某人走得太近了,他吃味,凤宁自是高兴,可他今夜消遣之责不能轻易饶过。

  眸光收回,纤指撩拨筝弦,清幽的余音四散开来,虽比不得擎魂筝,但闻音色也算是上品,朱唇掀起一抹悠然典雅的笑意,想到什么,斜眸向竹梅看去,“竹梅,给我倒杯酒过来。”

  女子捋袖吩咐之声,在寂静的此时显得空灵陪耳,能从那语声中诧异的寻出几丝愉悦,清冷如月的玉颜上撩起的笑意,不禁让众人所怔然,此时既然还能笑得出来,难道她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么,如果陛下不满意,那可是要杀头的呀。

  竹梅按照吩咐端来酒盏,凤宁接过,嫣然的轻笑,“谢谢。”

  主子向来客气,竹梅也早已习惯,躲身伫立一侧侍候着。

  凤宁举杯,看着眼下人们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不难怪紫御麒留连朝堂,此时瞧着这些神色各异模样之人,连自己心下都不免泛起兴趣,眉宇间的意味又深了些许,言道:“时至元宵佳节,今夜诸位本该开怀畅饮,是凤宁之责扰了各位兴致,在此,凤宁愿以一曲,偿还这过错。”

  本是诚恳的话,却蕴含了另一番深意,然,人们亦能听出些逆意,却挑不出那里不对,瞧着筝台后的女子一饮而饮,徒然间,有种让朝臣们面临陛下之时的惧意,他们的陛下不就是如此让人难以捉摸么?

  前生滴酒未沾,今世,却不料在此种情况下开了先例,原来酒的味道是——微甜的,素手轻摇,拨动了筝弦,悠悠的琴音绮绕在整个御花园,动人的韵律随风将空气透穿,左手按弦,右手提,丝质的绫袖轻轻的摇摆,“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爱江山更爱美人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这曲子是人们从未听过的,那大气磅薄的音韵还在女子指下流动,仿佛看到壮观的瀑布泄涧,激颤了万层水花,呈于脑海里的波澜壮阔,如此震憾深远——。

  这曲子是人们从未听过的,那温婉如女子般的气韵,仿若落瑛缤纷的花叶随风徐徐走远,缱绻缠绵又似山间潺潺而动的涓涓流溪,曲绕在花红树绿,莺啼蝶舞之间,让人不禁沉溺其中,回味着缭绕于心的音律——。

  本以为曲子到头,不料女子指下的音律依然不徐不急,一个纤指轻挑,又吟唱起来,“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爱江山更爱美人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随即着筝音的继续,帝王的苍眸却是越发的阴沉,他的宁儿,果非凡品,让这帮俗人见识到宁儿的出色之姿,乃是他此生最大的失策之举。

  华贵妃只觉着周围的气息速然变得森冷无比,徒然而升的恐惧却在看到帝王一脸嗜血的怒意时而降下了些许,飘向宁妃的眸光,添了几味嘲弄,心下忖着:你虽表现出色,却未必能让陛下满意。

  这个惊喜太意外,夜倾风直到凤宁琴音止,余韵飘散,都还未及时回过神来,这样的女子,是他一生所追求的,上苍何其残忍,让她成为了冷情若宇硕帝的宫妃,抑止不住颤抖的心,她的一颦一笑,皆牵动着他内心深处的灵魂。

  一曲已毕,落坐于筝台后的女子由侍婢掺扶着起身,踏下的步履仿佛醉落了繁花,此时人们早已忘却了媚贵妃的指责,思虑得最多的却是如此才情清透的女子,淹没在帝王后宫,实堪惋惜垂怜。

  途径之处,一片默默无声的让道,来到之前跪下位置,抬眸轻笑,“臣妾所奏,不知陛下满意否?”


第164章 令人厌恶的算计

  众人初闻天籁,自是满心欢喜,无奈在斗胆看向陛下天颜时,却未曾发现一丝一毫满意之色,不约而同的心下惊愕,皆满意之事而陛下毫无表示,这分明是刻意刁难,同情的目光纷纷的投向了凤宁,忘却了她守岁之夜触犯天威,忘却了她履次干政触犯宫规,只是很单纯的为她接下来的命运悲叹,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

  帝王久久的半阖着狭长的苍眸,四溢的危险已让周围的气息又降下了温度,雅美的轮廓没有任何神情,只是那简单慵倦的动作,却已将帝王的威慑发扬到了极致。

  凤宁清楚他眸中的怒意所为何来,可此时的所有结果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么?唇角的笑意又加大了些,自是很满意某人此时那张毫无表情,眼中却写满恼怒的脸,“陛下,臣妾等您回话呢。”

  此话一出,让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又置身于震憾之中,怯怯的抬眸看看俊逸却威仪天成的冷情帝王,这宁妃是吃了熊心豹胆了么?以往在朝堂上,陛下露出这种神情时,连她父亲纳兰青宏都不敢吱声,她却毫无顾忌的反应陛下回话回得慢了。

  纳兰青宏只觉着心在嗓子处,立即跪俯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宁儿今日可是与他杠上了,虽然游戏有些小小意外,还好事态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勾起薄情的唇瓣,好似云淡风轻的言道:“纳兰爱卿平身吧,爱妃奏得如此出色,朕怎会不满意呢。”

  纳兰青宏闻言,总算是有惊无险,可当谢恩起身,没想到心又迅速的拎了起来,因着听着陛下询句着他身侧的华贵妃娘娘,“但死罪可免,活罪去难逃,爱妃,你说要如何处置她呢?”

  华贵妃讶然了少许,没想到陛下会用如此深情的呢喃于她讲话,喜在心头,羞涩的别过头去,得意的看着凤宁,正想开口,却听到凤宁朗声唤道:“陛下——。”

  纳兰青宏神色一滞,立即扯扯她的衣袖,若在平常,凤儿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可那威泽天下的帝王,绝非好惹之人呀,凤宁没理会父亲的动作,而是看着帝王斜视过来说:“怎么,朕要对你略旋薄惩,爱妃还要反抗不成?”

  凤宁凝眉微蹙,澈眸略敛的光芒警告他不要消遣过头了,“臣妾怎敢,臣妾不过是有问题,想请教陛下而已。”

  “哦——。”她眸中的警告他已然收到,可是宁儿,如果朕现在改变主意,游戏可就玩不下去了,“你有何惑需解?”

  凤宁看了一眼父亲,“纳兰青宏可是宇硕宰相。”

  “是。”宁儿到底要说什么,纳兰青宏是宰相之事,整个宇硕妇孺皆知。

  凤宁又问:“既是如此,方才陛下可是应了宰相的话饶过臣妾所犯之罪责。”

  “是。”

  凤宁说:“很好,既是您与朝臣议定之事,那就是朝政,怎能拿去与华贵妃商讨,陛下莫要忘了,华贵妃娘娘虽然身份尊贵,但她与臣妾一样,不过是宇硕帝宫一嫔妃而已,臣妾知所以会站在这里,后宫干政之责可是占了大半,此时您与您的爱妃一同商议如何处治臣妾,不怕天下人耻笑陛下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么?”

  纳兰青宏只觉着性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所有的人在佩服宁妃勇气十嘉之时,也在同情纳兰青宏即将失去独女了。

  媚贵妃抓到了找宁妃麻烦的机会,刚上前一步,却仍是让华贵妃抢了先机,听着她义正言词的威语,“宁妃,你可知罪,竟敢指责陛下的不是,陛下乃千古圣君,怎会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

  华贵妃语音刚落,媚贵妃迅速接下话来,害怕失去了机会,“妹妹说得及是,宁妃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公然藐视帝威,不怕诛灭九族么?”

  凤宁微微的侧过身子,眸角的余光扫过梁国舅与姚力两人身上,又是一付看好戏的模样,只怕这回看的不是她纳兰凤宁的好戏,而是纳兰青宏的好戏罢,若父亲在朝堂消失不见,于这两人来说,可是百益而无一害呀,而这两人之所以此时一言不发,也是深知这其中的利弊。

  心下轻轻一叹,可怜的父亲,你到底是以怎么样的方法,周旋在这两只老狐狸身边,当初你坚决反对女儿进宫的原因,此刻为止,你脸上的焦虑与担忧已充分让女儿明白了,没想到如今,自己真成了捏在他们手中让你服输的软肋。

  转正身子,凤宁敛下了所有的神情正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或许他清楚自己此时已能够明白了,此时他的眼中,已没有了消遣之色,身形矫正,锐厉的眸子泛着让天下苍生臣服的威仪,他——是宇硕的帝王,真正的天下之主。

  今晚的元宵夜宴,就若自己不说来参加,他也会施计让自己参加,在这出戏里,自己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此前的干政降阶惩,禁足罚,恢复身份与他堂而皇之的进出芸然宫,不过都是为铲出某些人而作的准备,自己一直充当着一颗棋子的角色,被他利用至今,突然觉得他远比自己所识的可怕,到此为止,他仍是步步为营,不输一招,而其中,则还饱含着一个束缚自己一生的目的,让她厌恶的位置。

  “既是大逆不道,自然是该由凤宁说大逆不道之人说话,陛下既是只音未言,何时轮到你们插嘴,不怕被人说一唱一喝欺负凤宁弱小么?”凤宁懒懒的说着,然语中却携着让人悚然的冰寒之意。

  被凤宁的话气得花容失色,华贵妃从陛下身边走下台阶,华贵的裙摆泛起层层涟漪而落,她已开罪了陛下,注定性命堪忧,如此还有何所惧?走到凤宁面前,冷冷的嘲讽朗声响起,害怕有人听不见,“宁妃,你太目中无人了,陛下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嫔妃污灭。”

  斜眸看了一眼苍眸半阖的帝王,凤宁抑住心中被人算计的不悦,暗忖:成全你。没有回应华贵妃的话,而对款款走到了护国将军姚力的面前,勾起唇角,携上几许温婉的笑意,“将军大人,凤宁虽是帝妃,但在堂下却也是晚辈,有幸与华贵妃娘娘一同进宫,或许凤宁言说却有不当,但您看看此时的华贵妃娘娘,她像不像个穿着锦罗绸缎的泼妇?”

  一片哗然之声响过,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宁妃虽言词不敬,但举止优雅得体,毫不失仪失范,然华贵妃娘娘,此时虽然依旧美貌如初,但一张充满得意且嘲讽的脸,实在是不能为人所喜。

  姚力蓦然睁开了眼眸,看好戏的唇笑也敛了下去,站起身来,怒视着凤宁起身拱手言道:“娘娘,您好歹也是宰相府的大家闺秀,怎能用泼妇一词来形容他人?”

  捋袖掩唇,动作柔美且自然,不温不怒的笑言,“大将军,凤宁自幼丧母,父亲又忙于国事无暇顾及教导,然华贵妃娘娘就不同了,她有慈母在旁,又有严父在侧,凤宁怎敢在她面前以大家闺秀自称?让人知道了,还不说我纳兰家的女儿不知廉耻,惹人笑话么?”

  “你——。”没料到宁妃会这样说,姚力徒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是想嘲弄她一番,她竟能轻而易举的反嘲回来,且那脸上写满了真诚,让他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心下泛起一束危险,这个女子定然不止表面这般无害简单。

  本想收敛些的华贵妃一见父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略微浮上的矜持又全然的压了下去,大步走到凤宁身侧,扬起手,在众人一片惊诧声中打了下去,‘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御花园中响彻空灵,那响亮的回声蕴荡了许多才缓缓的散去。

  帝王眸光骤然冷却,腾腾阴狠的杀气荡漾在空气里,俊颜上掠过的寒光,已是吓得侍候在身侧的宫婢们浑身颤抖不已。

  夜倾风拉过凤宁,看向华贵妃的目光亦充满了怒意,“凤宁,你没……事吧。”

  凤宁此时的寒颜,透着悚然的阴冷,层层溢出的慑人气势,冷冽的在周围徘徊,玉眸中速结的冰冷,如同苍穹尽头雪山,只须她澈眸微转,人世间的一切都会被冻结一般,让人不禁恐惧无措,心颤胆寒。

  这样的感受姚焕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他有亲身体验,可此时,他已被吓得瘫倒在地,手持的酒杯碎了,碜破了手掌,然他,却已忘记了痛疼,只是冷汗淋沥的盯着那他悚然的女子,不敢眨眼。

  凤宁拉过竹兰,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是她挡在自己面前,接下了这凶狠的一巴掌,唇角扬一起抹让人惊恐破胆的冷笑,“我芸然宫就两个宫婢,今日你们兄妹一人赏了她们一巴掌,不知道这代价,可是你等能承受得起的?”

  姚焕悚恐的摇着头,怯怕的说着:“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第165章 无法释然的郁结

  众人已被凤宁此时不压于帝王的威慑与邪魅给惊得移不开眼,那有空管姚焕有何不妥?就连纳兰青宏都不免为之一怔。

  华贵妃在慌乱中寻到一丝清醒,立即旋身跪拜在地,哭喊起来,“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呀,宁妃先前就倚仗着陛下恩宠,恃宠而骄,臣妾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贵妃,她却如此不将臣妾放在眼里,现在又恐吓臣妾与家兄,求陛下为臣妾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

  潸然而落的泪水,只会让人更加厌恶,却还是对某人有效,比如纳兰青宏,在听闻华贵妃请陛下做主之言,他不得不再次跪拜了下去,“陛下圣明,是华贵妃娘娘动手在先啊。”

  夜倾风也拱手言道:“陛下,请听小王一言,小王以为……。”

  “够了——。”在夜倾风还未说出自己看法之前,凤宁冰冷的声音一出,立即惊得华贵妃止住了哭泣,怔得夜倾风不知如何说下去。

  凤宁合上眼帘,沉沉的吸气叹息后,睁眸弯腰扶起了为自己求情的老父亲,他好像总是在做无关痛痒之事,然他所为的一切,却都是担心着自己,脸上的笑意重新浮上,心疼的说:“爹爹,凤儿说过,您年纪已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于人下跪,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

  纳兰青宏以为女儿认命了,如此一想,他到是也想通了,死就死吧,在九泉之下与夫人一起团圆去,“过了今夜,怕是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下跪了。”

  呃——?凤宁先是微愣,随即又释然一笑,松开了扶着父亲的手,侧眸看向了帝王的方向。

  纳兰青宏正准备安慰女儿时,女儿却徒然松开了搀着自己的手,侧过身子朝着帝王的位置款款而去。

  此时的静谧,不若说是‘静异’,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却又在看到宁妃所为之举动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人们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在无声的夜空下清脆之极,婉如山洞深处坠落的水滴,砸起空洞的声响。

  凤宁做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倾城的玉颜上携着盈盈的笑靥,走到帝王面前,捋袖之后,右手食指抬起了帝王的下颌,随即听着她以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言道:“我亲爱的帝王陛下,我,纳兰凤宁,要做帝后。”

  梁国舅缓缓了站了起来,盯着上方的场景一动不动,而本就伫立的姚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怒喝道:“你放肆,龙体何等尊贵,你不过一届女子,怎能如此轻薄。”

  轻薄?姚力说了轻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选这两个字来形容此时陛下与宁妃所处的位置,但那姿势,分明就是轻薄,一代帝王被一宫妃轻薄,这千古至今,宇硕怕也是开了先例了罢。

  众人都等陛下震怒之时,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陛下本让人悚然胆寒的圣颜,徒然之间柔和了所有神色,连平常让人不敢直视的苍眸都溢满了温柔,那唇角勾起的笑意则更在自然而然之中,听着他轻挑且揶揄的话,“宁儿想做帝后么?朕以往那般逼你,你都嫌麻烦不愿就范,能否告诉朕是何事让宁儿改了初衷?”

  凤宁心下直被他恼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以往才逼迫么?他居然还能作势轻松悠闲的说出这句话来,若是他先前放弃了,那自己此时在干嘛,收回了手,斜眸看着跪在地上沉浸在惊恐于怔诧之间的华贵妃,叹息道:“宁儿之前不愿意做帝后,是因为陛下没有告诉宁儿,做了帝后就不会有人打宁儿了。”

  这不失为一个能让人崩溃的理由,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对天姿模样的人儿,乍时之间,神情一片滞然。

  华贵妃闻言,她不知此时该如何自处,只知脑海中阵阵的轰鸣,仿佛越来越让她接近死亡的恐惧,“陛——下。”

  帝王未理会华贵妃颤抖的声音,连眸角的余光都不曾斜视过,此时他的眸中,满是身边让他惊奇欢喜,傲人不凡之姿的女子,抬手一个巧力,宁儿自是落了个满怀,捋下她拂面的青丝,尽管她此时面带柔和的笑意,然她的眼底,果然凝聚着一团无法释然的郁结。

  凤宁心下冷吟,他此举到是不怕毁了他的威严,既然他都已不惊,自己惧什么?安心的靠在他怀中,捧着他一边脸,“陛下还未应宁儿,难道您改主意了,帝后不让宁儿做,让如今战功显赫的姚家之女当么?”

  握住她不规矩的小手,帝王凌厉的眸光微转,勾起那抹让人胆寒心颤的笑意,悠然自得的说着:“帝后之位本就是宁儿的,谁人乱嚼舌根子说帝后会是华贵妃的?”

  微挑了挑眉,畔的笑意加深了几许,斜眸看了下去,“宁儿今日出宫,去酒楼里用午膳时,听到姚将军身侧的几位大臣说及此事。”

  那几位大臣本就心怯,此时闻言更是身子一阵颤粟,惶恐的跪倒在地,脸上全然一片神色不安。

  然帝王却连头都懒得抬起,何况是看他们一眼,只是饶有兴趣的问着:“那宁儿都听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如今姚家的势力比梁国舅的势力大,将军之子姚焕又为宇硕击败了瑞商,让瑞商甘愿成了宇硕国土,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所以陛下您于公于私都得让华贵妃娘娘为一国之母,这样才能安抚人心平定天下。”凤宁不紧不慢的说着,不时语带的笑意,仿佛与陛下聊谈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之事。

  “哦——。”帝王狭长的眼眸终是微抬,再看向姚力身侧的几位大臣时,四溢的威慑足以让他们绝望哀叹,听着他冷冽无情的话,“在朝堂之上不敢出声,私下里却胆敢揣测起圣意来了,既是想死,朕成全便是。”

  圣语一落,那几位大臣自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同来的家眷自是恐惧的俯倒一片。


第166章 母仪天下的威仪

  林允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自然是能领会陛下的用意,正欲开口吩咐御林卫将那些个大臣拖下去,却倏然听到宁妃娘娘说:“慢着。”

  帝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宁儿可是想到更好的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余光扫过那些大臣脸上面如死灰的神情,言道:“既是有胆子犯错,就得有本事承担后果,宁儿亦非良善之人,于此自是不会姑息,只不过瑞商刚投降宇硕,整理军务与朝政之事刻不容缓,就留下他们的性命以此将功补过如何?”

  “朕一直言明宁儿有国母风范,宁儿现在饶过他们性命,不正是慈悲是什么?”懒懒却危险的眸光泄下,俊颜上是一惯的捉摸不透之色,“既是娘娘为尔等求情,朕就放过一次,娘娘的话可要记住了,若让朕知道尔等怠慢分毫,后果就不必朕言明了。”

  得以生还的大臣们立即叩拜起来,“臣等遵旨,谢陛下天恩,谢宁妃娘娘不杀之恩。”

  “都起来吧,身为宇硕朝臣,万民之表率,你等如此惶恐模样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再次诧然的抬眸,那帝王怀中的女子,严正义词的神色充满了母仪天下的威仪,与那冷情的帝王一样,洋散着令人胆寒折服的气势,霎那间觉着如此女子,就该与陛下一起站在高耸的云端,俯看众生百态,天下浮生,不由自主油生的敬意,为他们宇硕能有这样的帝后而感到无比的自豪,忘却了才与死亡擦肩,能记得的,只有那女子的圣泽光辉铺照着他们每一个人。

  “遵旨——。”一声铿锵有力的回应,仿佛在何处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初始信心,思忖着他们上朝为官,到底为了何事?何人?

  凤宁微颌首,脑海里想起了一句话,孩子都是好孩子,不过是不良的社会风气将他们给带坏了,从帝王怀中起身,坐到了帝王身畔,轻倚着他的肩头,徒然望着姚力掀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的唤着:“姚将军。”

  姚力心中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充刺了大脑每一条神经,陛下如此纵容宁妃,他不能不有所防备,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前行一步应着,“臣在。”

  “听说宇硕有三枚金龙令,其中一枚就在将军的手中。”

  听似云淡风轻的话,饱含的蕴意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姚力心中的警钟大起,良久才谨慎的回应,“回娘娘的话,正是。”

  帝王揽住女子的腰枝,微紧了些力道,说:“宁儿要那个玩意做什么?朕不是给了宁儿一枚把玩么?”

  此时所有的人都已不想再惊讶,金龙令何等之物?陛下竟能给宁妃当作玩物把玩,此等态度焉能用宠爱来形容,那分明就是放纵。

  凤宁挑眉俏皮笑着,音调高了些许,好让所有的人都听见,说:“陛下,那可是能调动宇硕数十万的大军的金龙令呀,可以说现在整个宇硕的军队都能让姚将军调动,所以宁儿想将军的金龙令给收回来,以免有人坏了姚将军的名声,也许会说姚将军现在打了胜仗,想要功高盖主,可能还会说他持掌着宇硕的军队想要造反也不定呀。”

  姚力整个身子猛然一阵颤粟,立即叩拜在地,“请宁妃娘娘慎言,陛下,臣万死不敢有此非份之心,请陛下明谏啊。”

  他说得挺真诚的,待他音落,凤宁立时接下话来,“既然姚将军已表忠心,那就将金龙令交上来以释他人之疑罢。”眸光移向他身侧方才的大臣们,“本宫此举可是为护国将军好,不知诸位大臣可赞同本宫的意见?”

  与先前轻佻的语气不同,除了唇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玉颜上已将所有的神色敛下,宁妃的话注入了严肃的意味,她并非玩笑,却因着那抹浅笑又似玩笑,怎么也在朝堂上,在陛下的圣威下活了这么多年,听她此言一出,必定是给姚力设的圈套,而姚力也毫无防备的钻了进去,他们这些陪衬只能附喝一句,“娘娘所虑甚是,臣等附议。”

  姚力早已神色惧变,他操持了半辈子,没想到今日竟如此轻易的交权,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已形于色,却不敢诚言,不行,不能败给这个小女人,“娘娘,金龙令臣并未放在身上,且金龙令乃宇硕历代圣物,若要交接得举行大礼,今夜时至已深,不若让臣准备妥当,再行上交,不知妥否?”

  跟她玩拖延时间?可凤宁知道什么叫趁热打铁,云眉轻挑,唇角的笑意大了几分,“本宫自是知道金龙令乃是宇硕历代圣物,可同时也不过是块死物而已,今夜是元宵夜宴,当朝的文武百官皆在,依本宫看来,择日不如撞日,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交接金龙令,本宫相信宇硕的那些先辈们,定然不会觉得怠慢,不知姚将军以为如何?”

  “可是娘娘,元宵夜宴已即将结束了……。”

  “林允——。”不等姚力将话说完,凤宁一声轻唤。

  林允立时走到凤宁面前,躬身言道:“娘娘有何吩咐?”

  姚力整个身子的神经都已敏感起来,摒住呼吸听着宁妃于林允的吩咐,然她却未向林允吩咐什么,而是站起了身来,款款落下台阶,走向姚焕。

  姚焕不安的看着由远而近的凤宁,腿脚不听使唤的跪了下去,嘴里喊出一句让所有人都疑惑的话,“林姑娘,我不是想死,求你饶命啊。”

  冷冷的盯着他,凤宁轻笑,“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曾言过,就若我肯放过你,有人也不会让人好过。”音落,意料之中的见他身子一颤,又说:“也怪本宫突然一时兴起,突然对金龙令起了兴趣,先将姚大将军已是同意上交金龙令了,只说现在时辰不对,但为了让你们姚家洗脱功高盖主,伺机造反的嫌疑,本宫只好让林允随你回趟护国将军府,趁着今夜之节气将金龙令收回来,你可有疑议?”

  姚力早已是骑虎难下,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儿子点头颌首,随着林允侧身离去,完了,完了,他用一生巩固的权势与基业,就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了,没有了金龙令,说话就没有了底气,没有十足的底气,谁还会附拥自己,谁还会顾忌自己?看着宁妃冷淡且漠然的脸,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难缠之人,除了陛下以外,莫过于此。

  回来帝王身侧坐下,紫御麒温柔的问着:“这夜宴规定子时方止,若宁儿累了,回祁宇殿休息可好?”随即看向竹兰竹梅说:“将芸然宫娘娘平常用的都拿到祁宇殿去,省得朕夜夜来回麻烦。”

  “奴婢遵旨。”

  “宁儿才不累呢,宁儿要看到林总管拿回金龙令,释去了姚大将军的嫌疑才能放心。”

  紫御麒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什么功高盖主之罪,伺机造反之责,不过都是她一人在说而已,宁儿这一招真是用得妙极了,他的宁儿果真不是好惹的,“对了,方才有人向宁儿动了妄念,宁儿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

  华贵妃闻得陛下作势商量的话,不禁吓得心惊胆寒,不止的磕起头来,“陛下饶命啊,臣妾知罪了,求陛下看到臣妾侍候多时的份上,饶过臣妾这回吧。”

  帝王冷情的勾起唇角,半阖了狭眸瞥了她一瞬,意味深长的言道:“今日乃吉日,不宜见血。”

  皆是无情之人,凤宁意会的颌首,彼此眼神中的纠缠,散发着邪魅的冰寒,“陛下所言及是,今日的确不宜见血,可是她胆敢动宁儿动手,这番勇气着急让宁儿敬佩,若不奖赏一番,宁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凤宁仍旧优雅的轻笑,然玉眸中涌现的锐利与危险,直惊下眼下之人纷纷垂下眸子,不敢直观,听着那女子悠然自若的话,“竹兰,竹梅,将华贵妃娘娘带下去。”

  两个宫婢躬身一应,“奴婢遵命。”

  竹兰说:“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看着竹兰脸上还未消失的五个指印,彰显着华贵妃下手何其的用力,“可还记得她方才用那只手打你的?”

  竹兰微怔,少些应道:“奴婢遵命。”

  华贵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听到凤宁的嘱咐,蓦然觉得一只手臂冰寒极了,惊恐的抬眸看向半个时辰前还温柔与她说话的帝王,“陛下,您说句话呀,您已说今日不宜见血,可这宁妃却想要对臣妾滥用私刑,她在违抗圣意,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呀。”

  “陛下开恩啊,方才华贵妃娘娘只是一时气愤才会逾举,求陛下看在她昔日细心侍主的份上,放过她罢。”姚力跪在女儿身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本以为陛下会动恻隐,到头来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听着他起伏轻淡的语声,“这是华贵妃与宁儿之间的事情,她开罪的是宁儿,并非朕,所以宁儿要如何处置,那是宁儿的事情,与朕无关。”


第167章 无法消释的算计

  无言的看着似笑非笑的陛下,直到身侧的女儿大喊大叫的被两个宫婢拖了下去,他才被上方的对话之声将滞愣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陛下不心疼你的爱妃么?”此话并非耳语,听力正常之人都能听见,如此揶揄携带嘲弄的音色,整个宇硕,怕也只有宁妃娘娘胆敢说。

  帝王阴阴的笑着,邪肆的眸光泛着层层悚然之色,两唇薄冷的唇叶轻启,“自然是心疼,心疼她扬手的时候可有将宁儿吓着。”轻轻的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宁儿果真只对朕残忍,若是让朕处置她,定然是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世上,你却只要了她一只手臂而已。”

  微微的斜过身子,微皱的裙摆上散落阵阵如月清冷,此番让她活着,不比让她死了强么?

  相交的眼神,自是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紫御麒没在言语,苍眸的几束光芒却是看向了梁国舅之处,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宰相大人。”

  纳兰青宏一直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这样的凤儿,是他从未见识过的,赫然帝音示下,连忙拱手礼道:“老臣在。”

  “明日早朝,朕要你将数月前皇家林场失窃之事的结果呈上来。”

  结果他早已查到,因为凤儿,所以一直在顾忌,如今看来,真是无须再担心什么了,“老臣遵旨。”

  媚贵妃跄踉的退步,此事的来胧去脉她知道些,如此一来她的命运岂不是要与华贵妃大同迥异了么?

  片刻之后,林允将金龙令带了回来,没有交给帝王,而是直接给了凤宁,听着她说:“姚大将军,这下子便不会有人说你功高盖主,伺机造反了。”

  “臣不敢。”姚力泄气的应着,着实未料到威风了一辈子的自己,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那就好,多余的话本宫就不必多言了,你能身置护国将军之位,说明是个聪明之人,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

  “臣——明白。”

  如此,今晚之事便告一段落了,斜过身子,绫袖抚过案沿,夜风拂过荡起的涟漪,却让人莫名的难安,将手中的金龙令放到帝王面前,凤宁言道:“陛下,夜已深,宁儿有些乏了,不过宁儿突然想回宰相府住几日,陛下应该会体谅宁儿这番尽孝之心罢。”

  她果然郁结难消,紫御麒毫无表情的盯着那一脸勉强的笑意,透着几分失落与不快,因着自己消遣,触到了骄傲如宁儿的底线,在释然一切之后,她未携身离开,于他的容忍已是到了极限了罢,“但宁儿得早些回宫,帝后的赐封大典朕会让司天鉴尽快安排。”

  冷冷的转身踏下台阶,悠悠的步履泛起层层的怒意盈然,唇角依旧是那抹若隐若现的浅笑,然玉眸里跳动的冰寒,四溢下无不令人怯怕,“陛下金口玉言,封宁儿为帝后之事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届时天下尽知我纳兰凤宁是宇硕的帝后,何必大肆铺张浪费国民财产,若陛下真有意,就将封后大典上的半数金银拿去犒赏三军罢,毕竟为宇硕保卫国土,扩张领土的人是他们而非凤宁。”

  搀扶着纳兰青宏的手臂,凤宁斜眸看了上去,“陛下以为如何?”

  帝王凌冽的表情闪着让人悚然的寒光,狭长的苍眸敛下所有阴沉,遂深如幽的瞳仁,徒然泛起帝王崇高浑然天成的庄严,那声,仿若来自天际,“准奏。”

  少顷,凤宁收回眸光,淡淡的对父亲笑着,“爹爹,我们回家罢。”

  转身离开,无法用言词来形容女子此时的傲冽身姿与非凡的气势,途径之处,仿佛能感受到她四溢的光芒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样,让人敬畏同生。

  纳兰青宏只觉着激动与担忧并存,她的凤儿果真是凤凰涅磐而生,注定会是人上之人,可是如此的凤儿,将不在是从前那个他所熟悉的凤儿了,方又提步,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亮破苍穹的呼喊,“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宁只是神行微顿,略微拧眉后继续离开,至此一夜,纳兰凤宁四个字,成了宇硕的神话。

  随众人一起看向娘娘离开的方向,林允微侧身拱手言道:“陛下……。”却让陛下一抬手止住了自己想说下去的话,没错了,陛下与娘娘之前的牵绊岂是他能多嘴的,自己既是清楚娘娘会为何离开,而这一离开,也绝非如娘娘所言小住几日那般简单,陛下也一定知道,就是不清楚两个性情相似之人,陛下会用何种方法将娘娘从新接回宫来,这到是让他有了期待,淡淡一笑,好像有了娘娘的帝宫,再也不若从前那般寂寥了。

  翌日,纳兰青宏带回了朝堂上帝王的决定,梁国舅因涉案皇家林场的几十条性命,被赐满门抄斩,其党羽涉案深者也一虑并罚;至于姚力,虽上交了金龙令,但势力不容小觑,撤去了他护国将军之职,降为平民,由此次与瑞商大战的副将王群暂代将军之责,其女华贵妃则被打入冷宫。

  “留了姚力一条性命,这到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盛开的桃花随风落下些许,几片透过窗棂,停在了书案上。

  纳兰青宏看着女儿唇角那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言道:“他已交了金龙令,却是没有要他性命的理由,陛下这样处置也在情理之中。”

  微微的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颌,望着湛蓝的天空上,几朵云卷云舒,无聊的眨眨眼睛,“这下子后宫到是清静了。”

  纳兰青宏垂下眸来,屡次的欲言又止,只因堵在胸中的疑问无论如何也无法释然,片刻后,见女儿还望着蓝天白云发呆,“凤儿,你是何时与陛下……。”

  留下的余音,以女儿的聪慧,自是明白,看着她收回的眸光里,暗沉了几许怅色,听着她说:“爹爹,可还记得师父跟你说过的话么?相生相克,相生相属。”

  纳兰青宏猛然一滞,沧桑的容颜上挂满了惊讶,“难道你出了羽微山府第一个见到的男子是陛下?”随即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这样的猜测,“不,不可能的,陛下可是一直在帝宫之中,怎会出现在江湖。”

  ‘哼——’,凤宁轻轻的冷笑,轻旋身子抚着冰冷的桌案边沿,案台上的檀香缭绕,浮远了层层过往的思绪,“爹爹只知道朝堂上的陛下威严不容侵犯,王者的气势不容小觑,可若非他的任性,本已辞官的爹爹怎会徒然又让他留任,女儿又怎么奉旨入宫侍君?”

  纳兰青宏无言以对,只能以讶然的神色来消化女儿所说的实情,听着她继续说:“他知道女儿之能,亦非轻易让他束缚之人,当初让姚碧儿一同进宫,不过是假凤虚凰而已,真正做为陪称入宫的,是姚碧儿,并非凤儿。”

  唇角淡淡的笑意,如同给回忆添了一丝鲜明,在本就真实的基础上,又染上了些许柔和与美好的神情,步履轻移,行至到琴案边落坐,挑起一个音符,颤抖的声音立即溢了满室,“不难怪父亲无知,而是如今的宇硕帝,确是非凡人所能比拟。”

  优扬的琴音如溪水流淌,入得耳来却是别样的回味沧茫,从女儿的语声里,他听出了丝丝缕缕之间,携带着一股不轻的情谊,他骄傲的女儿,已是认可那人的存在了么?“凤儿既是倾心于陛下,昨夜为何会随为父回宰相府?”

  倾心是不假,但被人算计却也是真,回到宰相府浅眠的几个时辰时,她已是想通了这其中的来胧去脉,于自己的利用,完全是建立在彼此的信赖之上,他相信自己会看透他的计划,也相信自己会陪着他一起结束这个计划,只是这其中敏感的话题,在屡次意见不一之后,他选择了霸道的让自己服从,而整个计划却又是建立在自己服从之后,这样的结果因为是他,所以不难接受,可是要释去因着此事心中所产生的郁结,到是有些难度。

  微微一笑,提弦言道:“爹爹不愿意凤儿在家陪您么?”懒得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让他担心而已。

  纳兰青宏闻言,起身含笑正欲开口,门外却传来管家的通报,“相爷,陛下差林总管送来一些物品,说是小姐常用之物。”

  微斜身子,正好看到凤宁神色微滞,随即指下的琴音溪数流出,恍若无事一般,叹息吩咐道:“让人拿到小姐闺房里来罢,凤儿,我出去看看。”

  父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槛处,指下的琴弦平稳如初,流动的音律依旧美妙动人,一双略敛的澈眸透过窗扉,闻得几声雀鸣,清波流转处,却也只见到花满的枝头乱颤。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管家领着林允到了房门之外,管家通禀过后,林允踏进了门槛,恭敬的作了一揖,“林允见过王后娘娘。”

  停下了指下的音韵,余留的回音还在室内荡漾,缓缓的站起身来,“东西既已送到,你该回去复命才是,还留下做什么?”


第168章 啼笑皆非的理由

  娘娘玉颜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平静如一池寒水,如此,却只会让人更加难以捉摸,不得不拎起几分警惕之心,然语声略带些冰冷,说明内心的不快未消,仍存留些许薄怒,小心冀冀的言道:“回禀娘娘,陛下为恐娘娘在府中住得不习惯,所以让臣将娘娘起居之物带了过来,连带侍婢也一同过来了,——竹梅,还不进来。”

  怎么说这也是她住了**年的家呀,那里会不习惯?这个紫御麒,哄人也不会找这个精明点儿的借口,还是他料定自己不会点破,会接受这么弱智的道歉。

  竹梅踏过门槛,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个头,“奴婢竹梅,见过王后娘娘。”

  凤宁心中的不悦又添了些许,竹梅行的正礼让她觉得生份不少,虽然在帝宫见得多了,可心里还是起了一层朦胧的阻意,那一声王后娘娘,仿佛道尽了她要面对的重重麻烦,“你起来罢。”

  “谢王后娘娘。”

  “你可以回去了。”凤宁就是这样,她的自尊与骄傲从不允许让人利用或是消遣,若是不想理会一人,就算是他身边的奴才也不例外。

  谁知林允并未离开,而是又说:“娘娘,陛下让臣给娘娘捎来信笺,请娘娘一阅之后给于回复。”

  信笺?他也会搞这些明堂么?从林允手中摊开一看,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只是张白纸而已,回复么?浅浅的勾起唇角,淡淡的寒意四溢,语带阴沉的言道:“回去告诉陛下,信笺我留下了。”

  林允一愣,和陛下料想的一样,这张信笺是有来无回的,脸上毫无表情,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深了不少,“遵懿旨。”

  宁静的夜空,繁星无忧的闪烁,点点的星光耀眼了整条银河。

  凤宁衣着簿簿的纱衣,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之下,手持的信笺已凝看了近两日,虽是明白他此举的用意,然而,依旧难平的心绪仍无法释怀于了然。

  庭院中路过的夜风,吹起了衣袂轻摆,春意盈浓的浅浅凉意,丝丝的浸入肌里,然,思绪畅漾在天际的女子,却忽略了逐渐被凉意侵袭的身子。

  垂眸看着手持的信笺,一条一条的,一条一条的,撕了个粉碎,素手轻抬,手心的碎屑,犹如月下凋谢的白花瓣,一片片的让风儿送得很远很远。

  泄了满背的青丝绮绕而舞,在皎洁的月色之下,如梦境中那般迷朦不清,害怕眨眼的瞬间,便会化成轻烟,随风消散。

  缱绻而绕的纸屑散尽,收回空空如也的素手,空气中淡淡弥漫的熟悉气息,让她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只能感怀无奈的轻言,“风儿吹走了信笺,却送来了你么?”

  腰间让人束环,令人安心的坚实倚靠温暖的贴着自己,丝丝缕缕的暖意一点点儿的过寄,少顷后,整个身心让这温暖的胸膛给捂得暖极了,听着他温柔且危险的腔调,“果真是宁儿狠心,宁儿可是在考验朕的耐性?”

  凤宁叹息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朕恨不能每日将宁儿抱在怀里疼爱,宁儿却残忍的离开朕两日之久,这不是在考验朕的耐性么?”虽然每日都有她的消息传回帝宫,可那思之欲狂的念想几乎让他崩溃,宁儿啊,朕知道这回是过份了些,可你就不能原谅一次么?

  摇转身形,看着那双似望眼欲穿的双眼,他能如此的渴望自己,她该高兴不是么?可若是轻易原谅他,自己的立场何在?谁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再对自己生消遣之心?“陛下的耐性可是退步了,不过才两日而已,宁儿都能耐着性子等您算计,您就不能等着宁儿气消么?”

  “宁儿——。”紫御麒一声蕴含不悦的轻唤,虽然算计之事属实,但他却不愿从宁儿口中闻及,那样好似捅穿他伤害了宁儿的事实,让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过份与残忍。

  有人做错了事情,难道还不能允许她抱怨一下么?想要挣扎离开,无奈腰间被人禁固的力道只增不减,玉眸演变得彻寒,冷冷的看着那张严肃危险的妖冶容颜,“陛下惹恼了凤宁,难道凤宁连生气的权力都要剥夺么?”

  眸色微转,徒然轻了声音叹息道:“朕知道此番挑衅了宁儿的骄傲,触碰到宁儿的底线,你已离开朕两日了,这样的惩罚还未能让宁儿气消么?”

  凤宁闻言,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他总是能找出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也只有他才会有让自己气结的本事,“区区两日而已,陛下就要宁儿原谅你,那不是太便宜陛下了么?”

  见到凤宁笑了,紫御麒心下略微松了些,温柔的笑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宁儿还说便宜朕了么?”抬起她的下颌,吻着她的唇叶,点点的思念之情注入这长长的深吻里,辗转的纠缠,让他的思念又上了一个层次。

  凤宁承认自己心软,自从相许后,无论她走到那里,都能见到他追随的身影,彼此的心意相通,又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她会恼,自然也在他的料想之中。

  “陛下可知宁儿为何会恼?”躺在床榻上,凤宁眼中泛起迷朦的波澜,看着身子上方那张邪美妖冶的面容,轻声的言问。

  似墨瀑的青丝泄下,柔逸如绸缎般顺滑,身下女子娇灵的玉姿,让他眼中的欲念越发的不能自抑,“宁儿切莫再恼了,朕会心疼。”

  充满**的沙哑之声,蕴藏了无尽的诱惑之色,呢喃声音中的自责,已让她感受到了悔意,“宁儿会恼,只是因为在乎了,若宁儿无所谓,陛下怎会留得住宁儿。”

  落于额上的亲吻,犹如蜻蜓点水的温柔,然狭眸中溢出的浓浓爱意,散落了室内的每处角落,手指穿透她的发丝,轻吻由唇叶转至耳沿,温热的气息聚集在耳边,暖昧且撩人:“宁儿生生世世只属于朕一人,不管宁儿在哪儿,朕都会找到宁儿,宁儿的心,宁儿的人,朕全部都要。”

  灼灼的眸子里影印着自己模样,温柔且锐厉的眸光仿佛要将自己看穿看透,霸道的话语,字字蕴含着强势的占有之欲,看来今生——注定逃不开他的束缚了,迎上他覆下的热唇,回应着他激烈的**,汹涌而起的情热掀扬了满室的旖旎……。

  **后的疲惫,让凤宁昏昏欲睡,可有人好像有意让她不能如愿,“宁儿喜欢那个夜倾风么?”

  即将合上的眼帘微睁,清晰的看着那写满危险却又试探的脸,好像还嗅到一阵酸酸的味道,浅浅的掀起唇角,“不讨厌。”

  紫御麒闻言,惩罚性的轻咬着已被他吻得潋艳的唇瓣,轻活的灵舌直捣得凤宁呼吸不畅,凤宁推开他,用手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陛下太过武断,宁儿说不讨厌,也并未言明说喜欢。”

  不排除仇恨与宁儿接近之人,因着宁儿太过出色,于她存有妄念者不乏少数,若宁儿不讨厌,那便对他存在一分危险。

  看着某人邪肆的脸上,越聚越多的冰寒,苍眸敛下层层杀意,便清楚他定是在充分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了,一手环住他的脖劲,一手轻捋着他胸前让汗水凝固的发丝,“陛下吃的是那门子醋呀?宁儿内心作何感想,麒还不知道么?所以以后切莫无伞在雨中出现,虽知晓你会无事,可宁儿还是会心疼。”

  再多的烦绪,也会让她一句温柔细语击溃,语言中的笃定,再次宣告自己在她心中无法扞动的地位,紧紧的揽着女子香软的身子,仿佛整个世界无比的惬意宁静,轻吻着眉宇呢喃,片片温柔绮绕,“宁儿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听着令人安心的话,不消片刻,凤宁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窗外月色如水,夜风醉拂枝头,颤落了一地的花瓣。

  早晨飘落细线春雨,润泽了庭院,也凭空添了几丝冷意。

  晌午时去了趟丹枫絮苑,酒楼的生意兴隆如初,偶尔听得几句闲话,说得最多的便是近日朝堂发生之事。

  曾风光一时的护国将军姚力被撤职降为平民,其女华贵妃因开罪了新赐封的帝后被打入冷宫,本以为会因大败瑞商而得到丰厚赏赐的姚焕,也被新赐封帝后的威仪慑得神智不清,成日胡言乱语。

  至于梁国舅一家被满门抄斩之事,便是为人们津津乐道,偷盗皇家林场之物,杀害几十条性命,满门抄斩真是死不足惜。

  对于这位新赐封的帝后,由于她拒绝了陛下所赐的封后大典,将封后大典上半数的金银拿去犒赏三军之事,在民间传开之后,自然而然的得到十足的敬意与民心。

  自古百姓不管朝堂上如何演绎得风生水起,他们只求安居乐业即可,帝后犒赏三军之举,在宇硕乃至整个天下都闻所未闻,一时间,宇硕的臣民因有这样一位帝后感到无比的自毫与骄傲。


第169章 抛开俗世的知己

  竹梅掀开帷帘,扶着凤宁落下了轩车,紫烟散花裙摇动层层涟漪,携裙踏上石阶,凤宁不由自主的蹙眉,近日来,身子好像越发的困乏疲备,偶尔动作大了些,头还会产生简短的晕眩。

  “主子,您没事吧。”手扶之人步履徒顿,面色有些苍白,竹梅有些担心的寻问,却见主子轻轻的摆了摆手,踏过了高高的门槛。

  管家恭敬的迎了上来,礼道:“小姐,您回来了。”

  凤宁觉得气息有丝不顺,轻轻的抚着似堵的胸口,言道:“相爷回来了么?”

  “回来了,正在花厅宴客。”

  说话间,已到花厅之外,几许笑声飘了出来,凤宁不禁料想何人令父亲如此开怀,步履轻摇,现身在门口,“爹,您回来了。”

  纳兰青宏与那客人一起站起了身,听着他说:“你看这人真是经不起念叨,刚还在说,这会儿就回来了。”

  因着是相府,凤宁不允许纳兰青宏对于自己三叩九拜,那顽固不化的思想用了许久才让他有了这么丁点儿的改变,入得花厅,徒然听得他语带忧色,“凤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凤宁提手轻轻的碰了碰面颊,是有些异样的冰寒,淡淡的笑着,“无事,怕是在外呆得久了些,乏了罢。”斜身看向一侧伫立之人,从自己出现伊始,他的眸光就未曾从自己身上移开过,“二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访?”

  纳兰青宏听出话中有异,又十分了解女儿的脾性,氛围的尴尬之意让他先夜倾风开口,“二殿下就要回典夜了,今日是来向你道别的。”这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佳婿之选,只可惜天不遂他愿,宁儿也不会遂他愿,那无情的陛下就更不会遂他的愿了。

  “劳二殿下惦记。”微微的掀起唇角,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纳兰青宏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慢慢聊聊罢。”

  微敛眉,凤宁知道父亲于这个夜倾风的印象很好,鉴于前几次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及此人时的惋惜之色,便不难猜到父亲在想些什么,身后无声,凤宁说:“花园里的桃花开得很美,不知二殿下可有兴致陪凤宁一游?”

  她出口相邀,说明她不讨厌自己的存在,心中感伤的欣喜,拱手言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东风送暖,拂荣了满园的颜色,虽比不得御花园中奇花异卉,但映入眼帘的柳绿桃红,依旧会让人感觉惬意慵然,耳目一新。

  女子唇畔携着浅浅的笑意,纯净得如同深潭中的盈水,与那夜在夜宴上凌厉慑人的模样仿若两人,身姿仍然清雅如初见,彼此的距离与那日相见时一般。

  前面浅行赏花的女子,肌色有些许苍白,倾城却不失淡雅的玉颜,溢着如月清冽的气质,一双凤眸随步微转,灵动明净得如一泓千年碧水,时尔流转的瞬间,溢散着睿智与聪慧的光芒,身姿如风中之柳纤弱,却别有一股脱尘离世的仙韵,如此女子,他能铭记于心,宇硕帝锐厉的苍眸自是不可能忽略她的存在。

  她的优秀与特别,敢说是天下每个懂得欣赏之男子梦寐以求之,能与她共渡一生者,何其有幸,然,上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且忆及那日她与宇硕帝之间的言谈随意大胆,怕是两人早已相许甚久,所以那日在御花园中的初见,宇硕帝会突然冒雨出现,定是接到密报说她与陌生男子相见,惹得他怒意横生,这才会命她禁足在芸然宫中不得外出,然她,亦体贴的不驳他面子而欣然接受。

  不能怪她警告自己收起妄念,既是两人倾心相许,那还轮到他人插足,且禁止自己一厢情愿亦不失为件坏事,垂眸收回远游的思绪,心下忍不住阵阵轻叹,抬眸间,不远处丝绦拂堤,却徒然听她言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与她并肩,如此接近的距离却让他更加感怀,“凤宁,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捋袖抬手,两片粉色的桃花花瓣落于掌心,“二殿下不已在如此称呼了么?”

  称她为凤宁而非娘娘,只是想存于虚幻的梦境变得真实,俊颜上泛起若涩的笑意,“其实你不用跟我这样客气。”

  “殿下是客,凤宁是主,殿下代表的是整个典夜,而凤宁既为帝后,代表的便是整个宇硕王朝了,如此,怎敢失礼待客之道,且二殿下至此,凤宁自是更不能怠慢了。”

  轻轻携笑的言语,透着淡淡却毋庸无庸质疑的疏离,清晰的表明了自各的立场,斜眸打量着她缓行的身姿,此时的自己,该说些什么?“我明日会启程离开回典夜,你说,我们可还有机会相见?”

  失落的音色响在耳迹,凤宁微顿了步履斜身,正视着夜倾风张脸略带忧郁的脸,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不同于紫御麒的自强势与霸道,夜倾风的身上,拥有古代男子的清新儒雅,犹如一幅耐看的水墨画,虽在心中点不起涟漪,却有着让人不忍移眸的气质,“二殿下在生,凤宁未死,若是有缘,自会相见。”于这样一个倾心的男子,凤宁狠不下心来残忍,清风撩飞的几缕青丝拂过耳迹,浅白的衣袂若隐若现。

  夜倾风闻言,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她没让自己失望,却也没给自己希望,好个聪慧的纳兰凤宁,跟上她步行的节奏,“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边说边折断一根桃枝,递来凤宁面前,“借花献佛,凤宁可愿留下纪念?”

  言语之意是不枉相识一场,捋过拂面的青丝至耳后,接过夜倾风手中的桃枝,眉弯似银月,“夜倾风,或许我们可以无视世俗,成为最好的知己朋友。”她既是承认了帝后的身份,举止则关乎国体。

  终是在她话里听出几些真诚,然,这已足够,知己也好,朋友也罢,纳兰凤宁,你是我的心中的结,或许有一日会自动释然,也或许,终生沉淀,“既是朋友,那我可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二殿下三个字了。”

  嫣然轻笑,眸光飘向了随风摇曳的丝绦,空中沉浮的花叶轻旋飘落,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花香气息。


 第170章 身怀有喜的气愤

  送走夜倾风后,凤宁一直站在窗口望着天际飘浮的云朵发呆,不论如何的轻纱演变,都逃不开清风吹散的命运。

  找来一个小盒子,将夜倾风馈赠的桃枝放在里面,指腹轻抚着冰凉的枝杆,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樱唇浅掀,叹息后合上了盖子。

  竹梅入来通禀说父亲求见,想来古代的尊卑真是可笑,连生养的父母都不例外,示意让他进来,拿着盒子转身走向了内室。

  片刻后撩帘出来,竹梅已给纳兰青宏沏好了茶水,“爹爹,你怎么还未换下朝服?”

  纳兰青宏一滞,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朝服着身,好笑的拍拍额头,言道:“人老了,记性不好。”然,实则却是他担心女儿与夜倾风。

  “瑞商降了宇硕,身为宰相,爹爹应周事繁锁,为何却见爹爹轻然一身?”落坐在软凳上,精致的绫袖拂过桌沿,素手端起茶水,温热的气氲溢了满面。

  纳兰青宏叹息道:“今日陛下在朝堂上却是安排了些事情,可能体恤为父年纪老迈,只事未言。”

  闻得父亲语声带异,凤宁明白他在职不在事的郁闷,可亦清楚帝王如此安排所为何意,“那爹爹就辞官罢,去游玩一下锦秀山湖也好。”

  不料,纳兰青宏却顺势接下话来,“如今我到是乐意辞官,与其游览锦秀山湖,我到是更乐意晒书弄孙。”女儿已为帝后,所生的子嗣自然会被立为储君,于这培养之责,他到是赋有极大的兴趣。

  凤宁无奈的苦笑,想着每次与紫御麒欢爱后服下的药丸,父亲注定不能就近如愿了,澈眸微转,换了话题,“爹爹,我一直想问问您,宇硕拿下瑞商,必定在诸国中掀起不小的动荡,然此次惟有典夜差人来恭贺,可是他们太沉得住气了?”

  纳兰青宏闻言,自然先是一怔,随即说:“凤儿,此乃政事,你如今虽为帝后,却也无权干涉。”

  父亲还是有所顾忌,凤宁却为此不屑一词,缓缓起身离开,看向窗外阳光洒落在芭蕉叶上的光线,柔柔的,感觉好像某人的手,“爹爹谨慎是好事,可是从早到今,您所以有担心不过都是杞人忧天,凤儿之所以开口问您,不过是不想看到陛下在凤儿面前表现得地上事他全知,天上事他知一半的得意神情。”

  倚在窗口那抹背影,是他所熟悉的,却又是让他感觉到陌生的,他的凤儿已经不是从前的凤儿,或者说她本就存在着那睿智果断的一面,只是掩藏得太好他没发现而已,这世间可怕之人莫过于先帝与如今的年青帝王,可经过那夜之后,他知道他的女儿,生来就有母仪天下的威仪,与那冷情的陛一样,绝非好惹之人,想起了泫英老叟的话,何为相生相克?何为分开,天下即会大乱?此时已是全然的释然于怀,“早些年,先帝在位时,便听闻苍泽想要吞并瑞商,这个传言一直被识作可行之举,可苍泽几十年来却未有过任何的行动,渐渐了,这个传闻也被世人所淡化,无人再提及,然典夜差人此行,实则应是多为试探,瑞商本不弱,此番让宇硕拿下,让典夜起了防犯之心,前来观望也属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苍泽至今未有动静,却是令人不解好奇。”

  过了一会儿,一直未见女儿有何反应,纳兰青宏又说:“凤儿呀,宇硕如今刚拿下瑞商,兵力虽不减却是元气大伤,你有空劝劝陛下,让他体谅民息,不宜续战。”

  在朝堂上站了那么多年,父亲除了与其他朝臣一样了解陛下是个做事只论喜好不论对错且脾性怪异嬗变之外,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所知,此次拿下瑞商,重要的不是让瑞商投降,而是姚家在宇硕的威胁,虽说他有本事轻易拿下姚家,可因着他爱看消遣的玩心,这才容忍事态冲着姚力料想立功的思绪上发展,何来的瑞商犯境?不过是他暗中让人在宇硕边境起了几次哄而已,而姚力为了自家的势力更上层楼,女儿又能登上帝后之位,自然会请命派兵出征,可他害怕梁国舅在他出征期间有所动作,如此一来,就只能让儿子替他出征,将军虽是姚焕,然那副将却是帝王硬生生派去的人,至于能不能拿下瑞商,姚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轻轻的转过身形,碎花裙荡起小小的涟漪,饱含深意的笑言,“爹爹多虑了,陛下既为宇硕之主,自是会有分寸,到是……。”徒然的一阵晕眩,让凤宁的话咽在了喉间,连忙依靠在书案上,胸口堵闷难忍,随即俯弯身子,一番呕吐之后,却什么都未吐出来。

  “凤儿,你这是怎么了?”纳兰青宏着急的扶了上去,看着一侧有丝惊慌的竹梅说:“快去将御医叫来。”

  竹梅颌首跑了过去,纳兰青宏又朝门外一阵吼喊,“快来人,快来人。”

  片刻后,凤宁平稳的躺在床榻上,可胸中的呕吐欲丝毫未减,喝了口父亲递上来的水,喘息着说:“爹,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然,纳兰青宏内心却做着另一番推算,凤宁如此的模样,如同当年她娘怀上她时害喜的症状,胸中泛起阵阵喜悦,却又怕说出来后是一场空欢喜,只能一切等御医过来后再看。

  半个时辰后,御医来了又走了,诊脉的结果让凤宁气急,却让纳兰青宏喜上眉梢,女儿有喜了,陛下有后了,宇硕有接班人了,他能不高兴么?

  她有喜了,怀了紫御麒的孩子,记得自己曾一早言明,不想太早为人母,所以每次欢爱后她都有服用药物,可为何还是怀上了?心中恍然一滞,定然是那药物有问题,凌厉的眸光看向订床榻一侧的竹梅,沉声言道:“那药一直是你给我的,陛下动了手脚对不对?”

  竹梅只觉得脊背上掠过一阵寒风,充满惧意的神色浮上脸颊,霎时跪倒在地,“娘娘恕罪。”陛下曾吩咐过,若有一日娘娘怀疑,让她直说便是,“回娘娘话,这药确是换过了,并非阻延龙脉之物,而是一种凋理女子内息的药物。”

  徒然记起,两月癸水未至,因着前世上的生理课中有言明,不同的环境,气候与心情都是会对癸水造成影响,这两月事情太多,无暇顾及,这才忽视,然他,又算计了自己一次,凤宁真是越想越郁闷。

  正在此时,送御医出去的管家仓皇而至,慌张的神色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情,结巴的言语:“相爷,陛——陛——陛下——来了。”

  纳兰青宏倏然看向门外,却没有陛下的身影,“人呢,在哪儿?”

  “正——路过——花园——。”

  纳兰青宏欲大步离去,身侧却骤然闪过一阵凉风,诧愕的回眸一看,床榻上那里还有女儿的影子,心仿佛被惊吓得窒息了,他没料到女儿有此傲人之能,让管家扶住快速踏过门槛的身子又在忖虑,刚才没见到女儿因着有孕脸露喜色,从竹梅那里闻及药物一词,虽不明详细,但方才闪过的影子,决对不会是向陛下报告好消息而去,他得赶紧找到女儿,不然依她的性子,定然做出要他老命的事情。

  看着满园的桃花,想起了先前隐卫向他通报夜倾风折了一枝送给凤宁儿事情,紫御麒便恨不能将这满园的桃花都给毁了,看来真是不能让她在宫外待得太久,如今他亲自前来,就是要给她施加压力,连同那个‘忠心’的纳兰青宏一起,逼她回宫。

  边走边想的紫御麒刚转过一株桃花树下,就看到那纤弱的身姿翩然若飞的向自己跑来,微携笑想着,原来他的宁儿与他一样,分隔一小会儿,都会思之欲狂,恨不能时时刻刻都不分开,不禁加紧了步子,可当宁儿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时,‘呃——?’紫御麒神色一滞,宁儿——好像来者不善,在他还未弄清楚状况之时,就见到宁儿气势汹涌的朝他推出一掌。

  紫御麒斜身撇开,周围泛起的花雨阵阵,足以见得宁儿这掌功力不小,瞧着她突然回身又是一掌推出,直击得周围的桃树上的花瓣层层扬落,漫天飞舞,“紫御麒,你又算计我?今日若不给我个交待,我纳兰凤宁岂容你一而再的欺负?”

  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紫御麒一个旋身而上,轻然的立在枝头上,银灰色的袍子掀着绝傲且阴沉的弧痕,青丝拂过胸前,妖孽的脸上,是淡淡的却令人胆怯笑意,眉宇轻挑,语色揶揄,“宁儿可是要谋杀亲夫?”

  澈幽的玉眸滑过不悦,摇身又是一掌击了过去,看着宁儿冷情的神色,紫御麒不禁在想自己那里又开罪了她?

  纳兰青宏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皆仙姿卓傲的两人,在桃花林中的花海里追逐,女子一脸的冷漠与不甘,男子则是一惯的慵然与危险,然男子脸上宠溺的笑意稍稍令他心安,至少知道女儿不会有难,徒然觉得想得太远了,立即跪在地上,提着心扯开了嗓门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陛下,快让娘娘停下来,娘娘有喜了,这样会动了胎气呀。”


 第171章 无可奈何的懊悔

  紫御麒闻言,神情微怔,随即明白了宁儿如此恼怒的原因何在,既是如此,便不能与她再纠缠下去了,身形微转,似一阵轻风霎时落到凤宁身后,点了她的穴位后揽入怀中。

  无奈凤宁只得靠在他的胸膛,耳迹响起他撩人的话语,“宁儿,小心动了胎气。”

  纳兰青宏来到两人面前,又是扑嗵的跪下,“臣恭迎圣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说完,又仔细的打量着凤宁,“娘娘,您没事吧?”

  凤宁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紫御麒似笑非笑的言话,“宰相大人为宇硕操劳一生,就若为了你晒书弄孙的愿望,朕不会让宁儿有任何闪失。”说完,又看向一侧的竹梅说:“收拾一下,回宫。”

  “遵旨——。”

  帝王抱着凤宁转身离开,而纳兰青宏却怔怔的跪在原地,思忆着‘晒书弄孙’几个字,此乃大逆不道之话,凤儿自是不会向陛下言及,那他怎会知道?心中闪过阵阵阴寒,如此一来,那夜自己留宿宫中时,在芸然宫说的所有话,陛下都一清二楚了,瘫坐在地上,纳兰青宏只能微张着口,来溢散心中的惊恐,耳边响起管家的呼喊声,犹如来自很遥远,“相爷,相爷您没事罢,相爷——。”

  回到帝宫后,紫御麒赶紧又唤来御医仔细为凤宁检查身子,同时安排了专职侍候孕妇的宫中女官,在偶然得知女子怀孕是件非常痛苦且危险之事后,紫御麒不禁为自己这一生做过最错的决定感到万分懊悔,至少,在那夜凝视了凤宁一晚之后,他做了一个让凤宁无语的决定。

  不知是因为有孕之人脾气本就要暴燥一些,还是因为某人任性的固执,凤宁自回到宫后脸色就一直没好看过,成日去到那里,身后都会跟着二十个御医,分之为二侍候两侧,二十个宫中女官,分之为二随时差遣,现下莫说出宫去丹枫絮苑看看,就连坐在御花园亭中歇会儿,映入眼中的除了娇妍的姹紫嫣红之外,就数黑压压一片人头。

  这是极力在挑衅她的容忍限度,然有人见到自己这番麻烦时,却还有落井下石的心思看笑话,凤宁一想,太不公平,于是,她也做了一个决定,既然那群成日跟随的御医奉圣谕不得离开,自己又改变不了身子里成长着另一个生命的事实,那么就接受现实好了。

  宇硕祁宇殿之神圣,天下尽知,凤宁若在殿中,那群御医就得跪在殿外侍候,若凤宁久未出殿,他也就跟着跪多久,那日,凤宁命人在祈宇殿外摆了桌子凳子,从此以后,帝宫的女官与宫侍们,就经常看到御医们与帝后娘娘坐在一起谈论医经,有时帝后娘娘说的话,总能让一些御医兴奋得措手不极,久而久知,也就演变成桌子上多了笔墨纸砚,帝后娘娘说什么,便有御医有兴趣的记录什么。

  紫御麒看着凤宁越来越紧张肚子里的孩子,神情也就越发的冷漠,每次见她用充满温柔的眸光抚着隆起的小腹时,就感觉一层重重的危机笼罩在身侧,眉宇间的阴霾凝沉,望着那小腹的苍眸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森冷。

  感知灵敏如凤宁,她自是能觉查到每次当着紫御麒的面抚着腹中小孩时,紫御麒那狭长绝美的眼眸里溢满了淡淡的杀气,尔后听着他好似极力隐忍的恼怒,“他到底何时能出来?”

  每每此时,凤宁都十分愿意配合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能看到高高在上的王者,为自己做错事后得不到改变、无可奈何的窘色,天下间除了她纳兰凤宁,可是无人有缘得见的,于是,她总是充满愉悦的携笑言道:“陛下,您问过四百零八次了。”而后,继续着她的抚腹动作,她就是要气得某人郁闷难耐,让他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眨眼之间,春去秋来,小桥之下流水之上,飘浮着几片泛黄的树叶——。

  这日,凤宁突然收到童儿从羽微山府带来帝宫的信笺,看完信笺的内容,凤宁本平复的眉宇越蹙越紧,赶紧书写回信让童儿带回羽微山府去。

  紫御麒踏进祁宇殿,便看到一抹身影倚在窗棂,由于身子不便,她只能将一些力道分散到支撑的手上。

  俊逸的妖颜上携上几许温柔,薄唇一畔轻掀,移步走了过去,却在路过殿中的御案时,看到那上面摆放的一张信笺,扫过信笺上的内容,看向凤宁目光变得深沉,“羽微山府出事了?”

  没有因着紫御麒的话而回身,只是收回看向童儿飞离的眸光,轻风摇曳几缕青丝拂面,淡红的樱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半个月前寅夜,地魔教趁夜大肆搜寻羽微山,有人误打误撞破了师父设的八卦阵,进了一层防护林,幻炅受伤了。”

  淡淡的口吻,却字字透着慑厉,掰过她的身子,目光极不乐意的瞥着即将临产的肚子,“你现在不能回去。”

  凤宁轻轻的颌了颌首,缓缓的靠在他的怀里,“不用担心,误打误撞而已,泫英老叟之能岂是徒有虚名。”羽微山虽然用肉眼看确是一座普通山,但实则内藏玄机,总共有三层防护,每次防护林的变化会根据不同时间,不同地步而幻测,就若破了第一层,也不能表示什么,只是能让幻炅受伤之人,实力不容小觑,这也说明鬼阎罗急了,他急于想得到长生珠,或许还有翠娘带回羽微山府的——擎魂筝。

  “宁儿,犹记得你跟我说过,鬼阎罗非常想要得到你师父的长生珠,可否告诉我那长生珠到底有何妙用?”

  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携着他走向殿外,两旁侍候的宫婢立即行礼,踏下台阶来,回转身形抬眸,祁宇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神圣金光,抚抚隆起的腹部,眸光看向了竹兰,“吩咐下去,今夜我回芸然宫安憩。”

  竹兰闻言,不解的看向凤宁,随即又见陛下没反应,这才应了下来,“奴婢遵旨。”

  紫御麒搀着她的身子,细心入微,唇角是邪美的笑意,眉宇间却轻撩着揶揄,“想不到宁儿竟会在意这个。”


第172章 一副惟美的画卷

  祁宇殿在宇硕有着特别的意义,凤宁虽对任何事情不屑一顾,但与紫御麒占上些关系,潜意识中还是有些敬畏,“我只是不想给你添些麻烦而已。”

  紫御麒笑了笑,没在说什么,他的宁儿在为他顾忌,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走在由一般大小的卵石铺成的花径,空气中浮弥着缱绵的花香,柔风拂过,带动飘扬的衣袂,仿佛整个身子都要飞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女子,好像很喜爱紫色与白色,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在女官的固执坚持下,才略微的为腹中孩子改变喜好。

  今日的宁儿,青丝轻挽,束上一支碧玉素钗,三千青丝垂逸,好似一纵黑绸溢下,衣着淡绿的翠烟衫,绫花添白绿柳百褶裙,肌若凝玉气若幽兰,因着身怀有孕,脸上自然而然的泛着母性的光泽,他的宁儿,无论何时,都是这么的美丽迷人,慑人心魄。

  身侧没有动静,凤宁微顿了步履,回眸难得看到紫御麒呆滞入神的模样,随即嫣然一笑,眼神透着温柔,“在看什么?”

  箭步行至女子面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徒然之间有千言万语涌现,却又沉寂在了一片深情温柔里,“明知故问。”

  跟随的御医与女官被撇在祁宇殿候命,随行而来的几个宫侍,面对陛下与娘娘之间的恩爱,已经由起先的惊愕转变为如今的见怪不怪了,谁敢说帝王冷情,那是他无缘得见陛下与娘娘的福分。

  “由金狼看守的长生珠,师父只是很宝贝,至于有何用途他至离开都未留下片语,但既是鬼阎罗锲而不舍追逐之物,定然是有所价值才是。”立在湖边,迎着送来柳风,温柔如他此时的手。

  湖面泛起的淡淡的涟漪,涌着荷叶梗枝,摇曳了满湖的碎影,“幻炅受伤了,可朕却未见宁儿面露忧色。”

  玉颜上仍是那么浅显的笑意,却兀自多了几许异样的深意,“我到是不担心羽微山府的防范,只是能伤到幻炅之人,我不得有所顾忌。”

  余光停在她不停轻抚的小腹,或许他能明白此时宁儿在想什么,地魔教么?“宁儿,你可愿意我动手。”

  明白他意中何指,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若我需要你帮忙,自然不会客气。”

  “宁儿这一年未出宫,不知江湖俗事,你曾拿着禁令出现在南兴城中,又拿走了擎魂筝,摆明了与禁忌城有关,所密探回报,地魔教这一年中,虽表面没什么动作,然暗中却是发了疯似的寻找禁忌城与一名叫林依的女子。”

  还有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呢,这事儿还未与紫御麒明言过,到是这个消息让她心中升了些许期许,然,那毕竟是个麻烦,禁城忌隐匿得太深,连鬼阎罗都寻访不到,足以证明身侧的男子本性有多可怕,眉宇携上一丝笑意,“如此一来,帝宫到是安全。”

  紫御麒未理会凤宁语声所带的淡淡讥意,而是信手一转,不远处一朵素雅的小花便拈入指间,为凤宁携入青丝,满意的颌首,“宁儿怎么都漂亮。”

  ‘噗哧’一笑,撒娇似的捶着他的胸膛,澈眸中流露的,侧是令人陶醉的幸福,“贫嘴,麒,你从未说完你这身傲人的本事为何人所授?”

  没料到宁儿会问这事儿,脑海里浮现什么,随即无奈言道:“是个爱吃鱼的怪老头。”

  “爱吃鱼的怪老头?他可还活在尘世?”疑惑的盯着他,想着爱吃鱼很怪么?

  紫御麒点了点头,“自我登基以后,就再未见过他,也不知他去哪儿?”

  微敛下眉宇,却是满眸的笑意,言道:“是你不愿意去找吧,如果是?这世上还有你找不到的人?”

  紫御麒宠溺的光芒浓冽的将她层层包围,无声的揽她入怀,满足的叹息着,与她一起,眸光飘向天际,正好看到云霞渐红,夕阳西坠。

  柳绦下,碧光粼粼的湖中,印映着一对壁人的身影,随着光线的变化,远远看去,犹如一副惟美的画卷。

  不论那个时空,宫殿的建筑无不是其中最为瑰丽的奇葩,在结构与形式上,无不彰显了皇家的尊严与富丽堂皇的气派,在宇硕,历代帝君都非常重视象征帝王权威的宫殿,虽然随意如紫御麒,但既是身居帝位,且奢侈如他,更是不能例外。

  这日朝堂上,陛下依旧慵姿懒散,却威严十足的倚在龙椅扶侧,听着朝臣们说向他汇报近日来宇硕境内生的大事小事,而今宇硕大败瑞商,让瑞商成了宇硕的国土后,前来示好投诚,寻找僻佑的小国不在少数。

  如今天下为三分,渐渐强大的宇硕已成为天下之人啧啧称赞的国都之一,可以说在三国之中,已是显露头角。

  汇报事毕,朝堂之上一下子安静下来,静谧之中又携着几分怪异,如今的宇硕帝,比一年前梁国舅与姚力揽紧政权时的威仪更加可怕,每每下了朝,都会站在殿外大口呼吸空气,这样才能让忐忑的心得以安定。

  林允神色全无的立在帝座一侧,眸子中似死寂般毫无波澜,看着陛下随意的拿起一份折子,不经意间扫到奏折的内容,上面说的,是彭月国敬奉朝礼之事,迅速敛下眼来,因着这些事情他不该看在眼里。

  御案台上的茶盏里,茶香四溢,几片嫩青的茶叶沉浮其中,周围是气氤淡淡的袅升,将手持的奏折丢到一侧,端起一侧的茶盏,嗅着清凉的茶香,苍眸半敛,扫视了堂下一干朝臣违恐的神色,浅掀唇角,言道:“此事就交由礼部去帮罢。”

  礼部大臣闻言,身子先是一颤,随即出了臣列,拱手应道:“臣遵旨,臣启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略微的看了他一眼,“说——。”简单的一个字,却透着十足的威慑。

  “是,陛下,再过……。”

  “陛下——。”礼部大臣还未将话说完,王座一侧倏然响起一阵颤粟的声音,众臣自是见不到何人胆敢在朝堂上兀自出言,寻声看去,见到的却是陛下狭眸中四溢的冰寒与危险。

  林允语带不悦,看着匍匐在地的宫侍言道:“放肆,是何人给你胆子在此不敬。”

  那宫侍自知此举性命不保,可他也没办法,只得破着头皮前来禀报,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恕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是来禀报陛下,帝后娘娘要临盆了。”

  众大臣闻言,自是一阵欣喜,宇硕终于有后了,正欲恭喜陛下时,骤然发现王座之上不知何时已无了陛下的踪影,讶然之余,只得转向恭喜纳兰青宏了。

  窗外银月满泄,如水的月色莹莹的穿透薄雾,迷朦之间的纠缠,仿佛永远无休无止。

  凤宁醒来的时候,好似全身的力量皆被徒然抽空了,耳朵里一阵阵的轰鸣声终是得以平复,女官叫喊‘用力’的声响也不复存在了,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的痛苦,那为什么她不爱她?

  感觉到有人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那手好冷好冷,而且从中还感觉到一丝颤意,缓缓的睁开眼帘,眼神清晰后,看到了那森冷危险的妖颜,狭长的苍眸里则翻涌着层层焦急与忧虑,虚弱的喊了一声,“麒——。”

  紫御麒沉沉的一声叹息后,吻着她的掌心,仿佛只能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生命的动力,宁儿是何等的女子,不惧盈月之劫的折磨,却被此番折腾得喊出了声,“宁儿,是朕的错,是朕的任性害你受苦。”

  语带的哽咽让凤宁不禁一愣,如此骄傲之人,今生——是她纳兰凤宁的,眼角凝泪而落,唇畔扬着温柔感动的笑意。

  轻轻的抚起她的身子,让她舒适的靠在自己怀里,庆幸这身子是热的,否则,他不敢保证御医院那帮御医与侍候她的女官会有性命见到明日的日出,听着着她幽幽的话,“麒,生孩子好痛苦,可为何我妈妈不爱我的呢?”

  妈妈一词,宁儿曾给向解释过,是娘亲的意思,此时相问,怕是这番折腾又让她忆及过往了罢,“宁儿可会爱我们的孩子?”

  孩子?对了,还未见到孩子,“麒,我们的孩子呢?”

  紫御麒身子微滞,从陪宁儿在身边开始,他就未见过孩子,记忆中好像是让竹兰抱出去了,看向一侧侍候的竹梅,“去将孩子抱来。”

  凤宁暗自无奈的叹息,这个男人,不喜欢孩子,却要让她生孩子,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竹梅将孩子抱了过来递到凤宁怀中,看着这个小小的肉球,凤宁突然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罪过都无足轻重了,“麒,你看他多可爱。”

  可爱么?紫御麒拧眉,认真的打量这个肌肤皱皱的小人儿,实在看不出那里可爱了,但宁儿既说可爱,那就可爱罢,“是挺可爱的。”

  勉强的声音入耳,凤宁倒也懒得与他计较,反正这孩子还在腹中,他就于他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罢了,“麒,给他起个名字。”


第173章 想去御书房见他

  有些不悦的拧眉,看着宁儿如此宝贝这孩子,紫御麒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宁儿心中本就只有他一人,此番到好,有人来跟他抢位置了,不过看到宁儿期许的神色,便也只好认了,“沧云。”

  “沧云?”凤宁轻声的呢喃着,眨眼之间,释然了这名字的出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乌山不是云。”幸福的颌首,点着孩子的小鼻头,“孩子你可有听见?父皇给你起名了,唤作沧云,从今以后,你便是母后……。”不经意见瞟到帝王越来越黯沉的神色,凤宁立即改口道:“母后与父皇宝贝的云儿了。”心下却无奈的忖着:跟个奶娃娃也能吃上味。

  见不得宁儿与孩子这么好,帝王眸光一转看向竹兰,“娘娘乏了,将孩子抱下去,有多远抱多远。”

  听出有人已是不悦,凤宁只得将沧云交到竹兰怀里,少顷收回眸光,带着几许无奈言道:“你看云儿不哭不闹,到是陛下更像个孩子些。”

  帝王紧紧的将凤宁扣在怀中,嗅着她发间的冷香,霸道的宣誓,“宁儿是我的,心里只能有我的位置,就算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行,他让你受了这么些苦,宁儿可别指望朕会好好待见他。”

  “是吗?”淡淡的两个字,不禁让凤宁眉宇之间挑起了一丝笑意,这孩子到底会成长成何等模样呢?若是变得跟紫御麒一个性子,她到是很期待这两父子对峙的场面,“宁儿有些饿了,想吃粥。”

  紫御麒闻言,立即向门口处轻唤,“来人啊——。”

  几日之后,沧云的眼睛睁开了,凤宁很满意沧云那云清澈透明的眼睛,因为感觉跟紫御麒一样的无情。

  又是一年冬来临,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将整个暝灵城外染上了纯白的颜色,帝宫之中,人人都换上了厚厚的绵衣,一早起身,梳洗完毕之后,开始了一整日的忙碌。

  晌午已过,凤宁逗完着摇篮中的孩童,眸光不时的瞟向门外,忖着可是出了大事不成?平日里这个时辰都该下朝了才是。

  竹兰踏过了殿内,恭敬的说:“娘娘,陛下去了御书房处理公务,吩咐过来说不陪娘娘用午膳了。”

  凤宁心中一愣,自是有些狐疑,他平常不都说宁儿最为重要么?怎么突然重视起那堆奏折来了?云眉挑上一丝兴趣,微俯身抱起摇篮里精致可爱的沧云,语气中携着笑意,“云儿,母后带你去找父皇去,看看父皇在忙什么公务。”

  在帝宫之中,陛下与娘娘的威严与权力一并存在,娘娘既然说要去御书房,竹兰便只好跟着,然刚踏出殿外,却听到娘娘这样吩咐,“你们不必跟着侍候了。”

  “是,娘娘。”

  在一阵恭敬的应声中,凤宁抱着怀里的小孩童消失在了芸然宫门口,途中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跪地请安之声,不禁忖虑这些人是否在膝头处绑了护膝,如今到好,从前宫中那么多的主子,那跪得过来呀?

  小沧云安安静静的躺在母后怀里,不时的眨着一双与某人相似的眼眸,周围的环境不知他能记下多少,但成长过后,差不多都会在记忆里忘却消失。

  踏下曲廊的台阶,御书房已然在望,御林卫笔直的守卫在门口,个个面无表情,身材魁梧。

  帝王正迅速的用玉杆朱笔批着奏折,此时御案之上堆积的奏折,差不多朝臣们都提出了意见,只待帝王批阅可后,便可实行了,只有少数几册不能作主抑或是提不出意见者,另置一旁,有待陛下审阅后圣谕下达。

  方合上上册,徒然听及门口响起一阵请安,“叩见帝后娘娘。”

  心中一喜,撂下玉笔立即迎了出去,宁儿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实属难得,可当见到她怀着抱着某人时,欢愉的神色不禁敛了些许,“宁儿怎么来了?”眸光作势无意的斜向一旁的林允。

  林允却立即会意的走了过来,见礼过后从凤宁怀中抱走了孩子。

  不是不明白他心中的那点儿小计较,如此便也随他去吧,让他揽入怀中,凤宁笑道:“如果宁儿说,云儿想父皇了,陛下可信?”

  啜吻着她的额眉,此时只要能见到宁儿,信与不信又有何妨?“宁儿说的,朕都信。”

  “陛下油嘴滑舌的本事可是功力未退倒见涨,尽会说些好听的来敷衍我。”

  紫御麒闻言,刚才说什么,却还来不及开口又听着怀中的女子自顾言道:“不过与其听逆耳的真话,宁儿倒是愿意听顺耳的假话。”

  她的逻辑,总是那么的出乎人的意料,不过,这就是他喜欢的宁儿,在乎入生命的宁儿,“朕还有几本奏册批阅完毕即可,中午宁儿想吃什么,我让林允吩咐下去。”

  嗅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感受着他真实的存在,凤宁惬意的吁了口气,略微拉开些距离,望着那对饱含深情专注的狭眸言道:“先前食了些点心,现在不饿,还是等陛下批完奏折再说罢。”

  既是这样说了,那便惟有由着宁儿,紫御麒转身回了御案帝落坐,重新拾起了玉杆朱笔。

  从林允怀中抱过小沧云,看着他甜甜可爱的小模样,凤宁就忍不住欣喜,不过不愧是宇硕帝王的DNA,岂今为止就没见到他笑过,按说都一个多月大的孩子了,该学会笑了。

  此时,有宫侍进来叩地禀报,“启禀陛下,宰相大人、礼部大臣、侍郎,兵部大臣,侍朗,还有王群大将军求见。”

  帝王微微抬了眼,狭长的苍眸撩起一瞬寒光,神色毫无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凤宁有些疑惑,斜眸看向跪地的宫侍,轻言,“宣。”

  “遵旨。”

  踏入御书房的六人,看神情应是退朝后还未离宫,今日早朝之上,未见陛下有过任何愉悦之色,如此更是不敢多言语什么,可是退朝后在臣工房中,以纳兰青宏为首,越觉着那件事情不若表面那般简单,与此相关的大臣们一商议,只得顶着压力前来相讨,齐齐跪地,异口同声的礼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74章 苍泽的来者不善

  “平身罢,何事朝堂上说不得要到御书房来多话?”低沉的声音源自上方而来,语中的不悦气息已在这御书房中淡淡的酝开。

  众人平身后,自然感觉仿佛一阵似凉风透体,可陛下的阴晴不定各人皆心知肚明,若在忧虑之前将事态言明,也不至于事态发生之后,陛下圣颜寒怒,届时身首异处来得好,如此一想,总算拎起了一点儿勇气。

  纳兰青宏正欲说什么,却在抬眸时,徒然看到女儿坐在一旁,神色微滞,众臣得见后,莫名的寻着他的眸光看去,瞧到帝后娘娘正笑意盈然的坐在一旁,逗玩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臣等叩见帝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到父亲在列,凤宁又不禁拧起了眉,可这是一个王朝不可更改的礼数,她也只得入乡随俗,起身走了过去,“都平身罢。”

  “谢娘娘。”

  “爹爹,您还未见过云儿罢。”

  女儿欢愉的声音响在耳迹,纳兰青宏顺势看到了她怀中那晶莹剔透的孩子,随即只觉一身震撼,这孩子与陛下太过相似,水灵灵的眸中,他好像能看到与陛下一样的冷情。

  “咳咳——。”

  一声缓慢沉抑的轻咳突兀响起,纳兰青宏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想抱抱外孙的冲动自是更要按下了,“陛下恕罪,老臣失仪了。”

  这么多位大臣在此,定然是有事,凤宁冲着父亲淡淡一笑,转身重新坐了回去,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小沧云。

  “说罢,何事非得下朝来见?”帝王脸色缓了些,淡淡的言道。

  能闻得帝声起了几分不悦,但纳兰青宏还是言道:“陛下,此番苍泽来访,觐见之日乃是陛下的生辰与王子百日诞辰之日,臣等细斟酌了一番,实觉不若表面那般简单。”

  大将军王群亦恭敬出列,语带担忧与严谨,“陛下,宇硕大败瑞商,天下皆惊,微臣只怕苍泽此次来者不善,会为我宇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兵部大臣出列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臣以为,应在苍泽使臣来访期间,在暝灵城中原基础的防备上多增添几处,以备不时之需。”

  “不知苍泽此番来我朝觐见,使臣由什么人组成?”

  帝王未示下,帝后却问开了,大将军拱手作答,“回禀娘娘,使臣主事暂定三人,由苍泽帝宠臣林天刚为首,另两位则是林天刚的心腹属下,其余的,还有歌妓三十一人,随从四十二人,护卫六十八人。”

  大将军言毕,凤宁却未在言语,想着‘暂定’二字,这里面是否有文章可做?

  久未见宁儿凝神,帝王唇边微掀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眉梢携上几许兴味,略微抬眸言道:“宁儿好像对苍泽很感兴趣?”

  斜眸迎上他满溢的消遣之色,随即凤宁垂眸点着孩子的小鼻梁,言道:“自是有兴趣,最近的日子太过乏味,来了个苍泽给平淡的生活添点儿调剂也好。”

  众臣闻言,心中自是一紧,听闻帝后娘娘一番话,不由自主的悄然投去眸光,见她青丝悠然的散了一背,脸上,是初始的盈然笑意,逗弄着小王子的温和神色,与方才说的那番令人心惊的话丝毫拉不上关系,由想着去年元宵之夜的情形,不难怪陛下与帝后娘娘总是鹣鲽情深,他们本属同一类人,一样难以捉摸的气息,一样傲然于天地的神情,还有那不安于静的阴晴性情都那般相似,说出的话自然寓意也相同了。

  冷冽一笑,看着宁儿沉寂如幽潭的玉眸泛动了点点兴味的光泽,玉颜上的笑意看不出深浅,但她既是这样说了,就言明此话中有所寓意,“方才所奏之事准奏便宜,礼部那边不必有何改动,都下去罢。”

  “臣等遵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纳兰青宏临走时,笑着看了女儿一眼,最后一个踏出了御书房外。

  “宁儿不怪朕私自做主将云儿的百日诞辰与朕的生辰放在一起么?”起身离开王座,御案上的砚台中,四溢着淡淡的墨色气息。

  生辰么?去年这个时候好像随她一起在江湖未回宫呢,“陛下往年都不过生辰的,今年怎么突然想起了?”

  “今早朝堂上,礼部提醒云儿的百日诞辰之期与朕的生辰刚好一日,他怎会错过这个机会,自然得大肆铺张一番,半旬之前接到苍泽投来的觐见公文,便综合在一起过了。”

  听似随意简单的话,凤宁知道这其中不乏深意,如同大将军所言,宇硕摇身成为强者,必定会遭遇到各国的提防、不安与觊觎之心,苍泽此番到访,确是来者不善,不过既然某人不操心,她何必自寻烦恼,轻嗤一笑,不再打算在为这个问题细想下去,“已过午时了,林总管,传膳罢。”

  “是,娘娘——。”

  旬月前去丹枫絮苑,年掌柜呈上各雅间内的窗帘与桌布更改的布料样版,凤宁仔细的检查了布料的质量与触感,结果都不能令她满意。

  今日抽出空来,决定自己前去各布庄转转,辗转了一上午,没有一家布料适合凤宁的心意。

  “小姐,去年咱们丹枫絮苑更改那批料子是在陈记绸庄购置,小的之前呈上的布料也是从陈记绸庄提供的,不知小姐以为那里不妥?”

  车室之外喧哗的闹市,热情洋溢着每日人们对生活的希望,年掌柜想了一路不明白的问题,终是鼓足了勇气问了出来。

  凤宁略微松下撩帘的纤手,垂顺于胸前的青丝轻颤,捋过丝质玉花的袖沿,玉眸毫无波澜,就如同她此时说的话一般,“质量虽是上乘,质感却不如去年。”

  年掌柜闻言,垂下了眼眸,小姐已作应答,既是她心中有决定,自己便最好不要多嘴。

  轩车缓缓停了下来,厮人撩开帷帘后,竹梅扶着凤宁落车,眼前这家绫氏布庄是暝灵城中最后一家凤宁未踏足过的上等布庄了。

  进入布庄之内,较于其他布庄的铺面,这家铺面到是冷清多了,略微抬眸觑视一周,案上柜在都摆满了鲜艳明亮的布匹。

  “姑娘,您需要什么样的布匹,请挑选。”柜台后,是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见到那徒然踏入铺中的女子,只需一眼,便知道她非同一般寻常之人。

  微颌首,时尔看看布案上的布匹,时尔看看布架上的布匹,边看边说:“瞧你这布匹质量不差,怎么生意如此冷清?”

  柜台倒也不隐瞒,实话实话,“您有所不知,小的这绫氏布庄布匹制作程序精细,东家说一分钱一分货,这才门庭清冷。”

  一分钱一分货?原来是价格问题,指着一处说:“将那布料拿来我看看。”

  柜台笑笑转身,拿来了那块布匹客人面前。

  这是一布镶着水莲花边的料子,不论质地与触感都十分令人满意,且适中的颜色也为凤宁所喜,“掌柜的,这布料你给我二十匹。”又抬眸指着一块水蓝色的布匹,“将那匹布料也给我二十匹。”

  掌柜的一惊,这绫氏布庄开庄以来,还未接过这么大笔的生意,“这位姑娘,水蓝色那布匹您还未看过呢,这样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

  “不必,若你备的布匹有何差池,我自会来寻你麻烦。”

  唇边的笑意浅掀,却又兀自添了几分冷意,柜台听着这似威胁多过玩笑的话,不禁身形一颤,立即拱手言道:“不敢不敢,姑娘请放心。”

  点了点头,凤宁转身离开,只余下几句交待的话荡漾在若大的布庄之中,“我给你一日时间准备,明日此时我会派人前来取货。”

  回到轩车上,凤宁对年掌柜说:“雅间之内的帘子与桌布,我各订下二十,大厅之内的你明日此时再来此处定夺,不必诉于我知道。”

  “是,小姐。”年掌柜接着说:“小姐,楼里新出来的菜已备了几日,您今日是否能抽出时间尝尝?”

  已是出得宫来,夜幕降临之时回去即可,这几日宫中忙着筹备那人的诞辰与孩子的百日诞,且还要接见附属小国派来的朝贺之臣,回得宫去,他也是无暇理自己,“去丹枫絮苑。”

  到达丹枫絮苑,已是半盏茶功夫之后的事情,因着年掌柜在轩车之中,自是不便与凤宁一起落于正门之前。

  厮人在丹枫絮苑后门停下了轩车,年掌柜叩响门后,对开门之人做了一番试菜的交待,待那人离开,这才请凤宁落车。

  不料凤宁步子还未站稳,突然跑来一神色慌张之人,那模样像是酒楼之中跑堂的,“掌柜的,您可回来了,前厅出事了。”

  年掌柜一听,有些不安的瞟了一眼身侧女子的脸色,随即言道:“何人如此放肆,敢在丹枫絮苑撒野?”

  “小的不知道呀,只知道已在酒楼大门口闹了尽半个时辰了,班头儿一直劝说,可那些人就是未见离开。”

  “你带这位姑娘去雅间,我去看看。”年掌柜轻声吩咐,言词中不敢有丝毫怠慢。

  跑堂忙点头,正准备领着凤宁离开,却听到那女子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凉意,“你也去。”

  随即她身侧的貌美侍婢恭敬应答,“奴婢遵命。”


第175章 仕官的欲加之罪

  竹梅随在年掌柜身后,还未到达大厅就听闻阵阵热闹之声,穿过了大厅到达门口,那里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入得耳来的,有哭泣之声,有道歉之声,还有人怒喝之声,年掌柜不禁蹙眉,怎么偏挑这个时在丹枫絮苑门口闹事?

  “怎么回事?”

  在人前,年掌柜就是丹枫絮苑的老板,他的话,便是掷地有声,充满威信,迎客厮人立马回道:“掌柜的,这两位客人从咱们酒楼用完午饭刚想离开,有个小孩子拿着一糖人不小心撞到了他,孩子的母亲虽有道歉,可这客人就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们娘俩,在此怒骂多时了。”

  年掌柜朝人群里去看去,妇人瘫坐在地,怀中紧紧的搂着哭泣不止的小孩子,糖人已掉在了身上,周围散落了满地的青菜叶子,看来这妇人是个卖菜的,然再看那正盛势凌人之徒,瞧着衣着装扮,好似不像宇硕之人,“知道是什么人么?”

  迎客厮人言道:“具体的不清楚,不过曾听一旁的侍卫言说是什么苍泽来的使臣。”

  年掌柜心下一颤,这两日适逢宇硕帝君生辰,又得王子百日诞辰,丹枫絮苑是迎过些游览暝灵城风光的客人,却没一个如苍泽这般无礼,但苍泽毕竟是强国,他得罪不起,怕是如今的宇硕也是开罪不得,想要如何应付,还得认真斟酌一番,敛眉忖了少顷,递给迎客厮人一个眼色,那厮人便会意的在围得牢紧的人群里拨开一条道来。

  才出现在人群里,年掌柜就见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那人是巡城御史手下的一名小吏,官不大,官威倒是不小,自古民不与官斗,就若官再小,他一介平民也得迎合着,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上前去作了一揖,“哟,这不是罗仕官,是谁人胆敢惹着您生气呀?”

  罗仕官见着年掌柜,眉毛一挑,藐视的眼神立即投了过去,“原来是年掌柜呀。”

  “正是小人。”年掌柜笑意盈然的说着,眸光不由自主的定在他身畔的那两男一女身上,那女子生得妖绕妩媚,修长的体态潋艳得勾人魂魄,一双流动的杏眼不时的透着轻蔑,整个身姿乍看之下,倒是有一股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然她身侧的两位男子,模样是虽是下人装扮,却总让他觉得那里不对。

  年掌柜还来不及细想那里不对,就听闻罗仕官一声朗喝,“年掌柜,你好大胆子,苍泽的使臣也是你这种人配看的么?”

  年掌柜收回了眸光,躬身垂眸笑了笑,“是是是,是年某得罪了,罗仕官,虽不清楚这位妇人如何开罪了苍泽的使臣,但这位妇人既是道歉,您看是不是请使臣高抬贵手放过她。”

  罗仕官狡猾一笑,一双鼠眼轻转,随即言道:“我知道再拖下去会耽误了你做生意,这样吧,您替这贱妇赔了妮嫣姑娘衣裳的银子罢。”说完,改了一幅比年掌柜还可笑的谄媚表情对着那女子说:“妮嫣姑娘,您看这样如何?”

  那名唤妮嫣的女子拉了拉被糖人粘得粘粘的罗裙,作势非常无奈的言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年掌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上他注意被讹了,“好吧,不知得赔多少银子?”

  罗仕官知道得逞了,满意的颌首后,听到妮嫣娇媚的声音响起,仿佛能滴出水来,“本姑娘这件薄纱,可是苍泽的太子殿下所赠,采用雪蚕丝纺纱而制,至于价格,本姑娘不是清楚,你就赔个两千两银子算了。”

  两千两?围观的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么件薄纱需要两千两,摆明了是敲讹嘛,那地上的妇人一听,差点被吓得晕了过去。

  年掌柜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这倒不是钱两的问题,难得今年平了账目,不用多出一笔异样支出,看来又是不能如愿了。

  妮嫣见年掌柜皱眉深忖,诱人的唇角掀起嘲弄的弧度,“怎么?现如今的宇硕可是地大物博,不会连区区两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罢。”

  略带讽讥的话,拉回了年掌柜远浮的思绪,正拱手想说什么,却被倏然出现的一声冷语给逼了出去,“什么样的衣裳值两千两银子?”

  众人寻声望去,一女子踏着悠然的步履款款走出丹枫絮苑的门槛,只见她鬓发微垂处,斜插一支碧玉瓒凤钗,脱俗的玉颜犹如寅空寒月,溢着清冷且疏倦的光芒,唇畔那抹若隐若现的笑,婉如春日里泄入的光缕,让人不禁贪恋那丝暖意而深陷其中,一袭涅白色衣绫花绣裙,手腕微曲处的淡紫色披帛兀自将她无双的身姿,又添染了几分惟美的气质。

  大致的事情经过,凤宁皆已听竹梅禀报过了,此时的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玉眸蕴含着四溢的淡淡威仪,凝视着妮嫣那名女子,她在等她回话。

  这女子的出现,让周围围观之人自然而然的噤了声色,浅湿的华贵气质直逼得她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仿佛陪她一起等着自己的应话,心中莫名的胆怯,腿脚不由自主的向身侧的随从后挪了挪。

  罗仕官一见这女子,内心的忐忑一直就未停过,可他侍候的,是苍泽的使臣,巡城御史都不敢得罪的人,还怕这女子么?此念一生,心下便有了底气,指着凤宁阴险的言道,“你是那里来的,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与妮嫣姑娘说话呢,她可是要给陛下献舞的尊贵之人。”

  献舞?倒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不知是苍泽盛产美人,还是苍泽帝够大方,让如此娇滴滴的女子前来宇硕,冷冷的浅掀唇角,别过身子走向一旁瘫坐在地的妇人与孩子,正欲伸手扶起她们,却听到有人朗声喝道:“住手,你若敢扶起这贱妇与贱种,你就是跟他们一伙的,对了,怪不得你想替这两人出头,原来这贱妇的不敬之举,乃是由你指使的。”


第176章 自豪感流遍全身

  周围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看着罗仕官的眼神皆是敢怒不敢言,那妇人一看凤宁伸出来的手,恍恐的摇了摇头,认命的合上眼帘,分明是不想连累凤宁的举动。

  轻轻一声叹息,女子微微转过身形,于罗仕官的话并未生怒,反而一派淡然从容的模样,然,眉宇间逐渐携带的冰冷,似有似无的生出几分危险之色,“你可是吃着宇硕的皇粮,拿着宇硕的俸碌,你可知这些皇粮与俸碌都是那里来的?可都是你口口声声称作贱妇等人交税养活你的?难道一个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衣食无忧的贱妇还不比苍泽一个小小的舞姬么?”

  “好——说得好,说得好。”凤宁刚说完,周围就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宣泄着他们内心的敢怒不敢言,同时,也徒然觉着一股自豪感流遍全身,从来不知道自己每月上交的税金,会让自己觉着这么伟大。

  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妇人落下泪来,不知从那里猛然涌出一股勇气,说:“姑娘,并非小妇人有意顶撞这位官爷,确是这位官爷与这些苍泽的客人无礼在先,小妇人承认孩子调皮脏了那位姑娘的衣裳,可小妇人只是个卖菜的,实在拿不出两千两作赔偿啊。”

  “对,我们都看到了,是他不对,跟个孩子过不去。”

  “我们宇硕那里比别人差了,他居然帮着外人。”

  “就是,明明是宇硕的官,却带头欺负我们的宇硕的平民百姓。”

  ……

  要不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百姓的舆论是强大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罗仕有些急气了,听得他一声朗吼,“都给我住口——。”

  周围的声讨虽停了下来,若目光能杀人,此时的罗仕官早已千疮百孔了,只见他面露为难的冲着妮嫣说:“姑娘,您恕罪,别跟这些个贱民一般见识。”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敢说贱民二字,凤宁勾起一抹悚然的笑意,缥缈的玉颜上泛起层层冰冷的寒意,众人只听得一个阴沉的声调,“竹梅。”

  随即从人群里走出一美貌的侍婢,“奴婢在。”

  “给我掌嘴。”

  “奴婢遵命。”

  在罗仕官还未有反应之际,已挨了竹梅狠狠两个耳光,妇人惊恐的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言道:“姑娘,他是官,打不得啊,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麻烦么?她是怕麻烦,可这点儿麻烦她还是担待得起的,然,叫住竹梅扬起的手,“算了。”

  竹梅停了下来,恭敬的立在一旁,凤宁移步至前,从方才就一直发觉,妮嫣一直靠在一随从身侧,那流转的眼眸里,透着暧昧不清的依懒,如此美貌的女子,能看上一个随从?想仔细打量那随从的模样,却让他渐渐垂下脸去,未看清他脸上的神色,然那细致的肌理倒还是给她留下了印象,“妮嫣姑娘,您若有兴致游暝灵城的风光,应在恭贺我陛下诞辰之后,此番若想一睹为快,可是有怠慢我宇硕之嫌,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到处所,精心编排你的舞姿为好。”

  现场不禁有人猜想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衣着虽然素雅,但质地绝非一般富贵人家所能拥有,举止适中得当,身姿傲然威仪,且所说的每句话都关乎国体,莫不是宇硕的皇亲国戚?

  “你这女子好生大胆,我虽然只是巡城御史属下的一名小小官史,好歹也是朝庭命官,你不胆敢动手打手,还对苍泽使臣也言不敬,你就不怕我奏明御史大人,让你遭怏么?”

  挨了两记耳光的罗仕官已气得胸中怒火直燃,指着凤宁一阵怒喝,却任被女子泰然自若的神情吓得胆颤心惊。

  “她算什么苍泽使臣,不过是名舞姬而已,你既是归巡城御史管辖,今日之举若自行去领了罚,我便饶你性命,还有,你回去告诉巡城御史,让他写一份检章折子递到史部,至于内容嘛,就是你。”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倒抽口凉气,感叹道,好狂妄的女子。

  半阖了眸子看向罗仕官,凤宁继续言道:“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罗仕官早已被那番话给怔得冷汗下淋,那还胆敢说什么,诧然的点着头,结巴的应着,“我知——知——知道了。”

  “让轩车行至过来,我有些乏了,今日之事作罢。”前面的话是对竹梅说的,后面的话是对年掌柜说的,竹梅先行离开,年掌柜却还停留在人群当中,不敢在主子未离开之前动身。

  凤宁轻轻的叹了口气,摇身走到妮嫣面前,她妖绕绝美的脸让她想起了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但却没有媚娘那份胆色,“苍泽的强大虽然天下尽知,若他的臣民都是些恃才傲物之人,那也不过是绣花枕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回去处所告诉林天刚,不管苍泽有多大能耐,此乃宇硕皇都之暝灵城,最好让他约束随行之人的行径,以免产生误会,毁了两国的友谊。”

  妮嫣虽然不悦,却是胸中有怒不敢直言,只得强作笑颜吐出两个字,“知道。”

  凤宁作势满意的颌首,澈眸微抬,扬起些许温和令人欲易亲近的笑靥,“都散了罢,在这里围着,会乱了秩序。”

  轩车之声渐渐驶来,围观的人并未着因着凤宁的话而有离开的意思,纷纷看着她上那辆轩车,徒然一束探究紧随的目光,直凝视着到那轩车消失在街角,仍不忍收回。

  车室之中,凤宁神情冷漠,然那双玉眸里却满是兴味之色,她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引人注目,不过,为了确定心中一些疑虑,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娘娘——。”习惯了主子嬗变的神情,竹梅一声轻唤,饱含一丝担忧。

  凤宁自是明白她语中之意,有人已跟随轩车走了几条街了,再继续下去就得跟着回帝宫了,看来鱼儿真是上钩了,“去金店。”

  “是——。”

  前两日听父亲说过,他让人打了一长命锁还在金器店中,与其陪人家绕弯子,不如去办点儿正事。


第177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尾随而来的人,看到那辆轩车转进了一条小巷子,尔后轩车停在一家金器店前,主子命他追随的女子落车后走进了店铺,他缓缓的靠近,可当他等了一阵,却久未见女子出来,心中突然暗道不好,方才女子落车后,轩车让人给赶走了,连忙踏入店中,果然未见到那女子的身影,抓来伙计厉问,“方才进来那貌美女子呢?”

  冲进店中的男子一面凶相,伙计受到惊吓,为保命自是全然说出,“取了金器从侧门离开了。”

  “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伙计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们这里都是凭字据取货的。”

  猛然将伙计推开,尾随之人大步离开,站在铺子外面,眼晴四处环顾,然而——那里还有自己尾随那辆轩车的影子?

  回到帝宫之时,夕阳方开始没入深厚云层,泄下的鲜红霞光,给苍穹添染几抹嫣色。

  转过连廊一侧,收住了去看小沧云的步履,看着一行四宫婢端着精致器皿,中盛茶果点心朝御花园深处走去,意味深长的勾唇,微挥了挥袖,言道:“你先回去罢。”

  竹梅明白主子的意思,应声,“奴婢遵命。”

  踏下曲廊,随着那行四人而去。

  如今宇硕不同往昔,各国前来恭贺的使臣已将暝灵城嘲得热闹非凡,各部大臣们更是谨慎对待,不敢有丝毫怠慢,本以为他会忙着接见各国使臣,到是忘了他的脾性,呵呵——。

  也对,在别人忙得人扬马翻,热火朝天之时,也得有人悠然自得的欣赏着忙碌之人的精彩表情,就若全天下都沸腾起来,也麻烦不到他的头上,这不禁让凤宁想到以往曾阅读过的一篇文章,大概的内容是有个调皮的小男孩在一个蚁穴边,丢下一粒甜豆,满意的看着蚂蚁们惊慌失措之后,为这粒糖豆来回奔走的忙碌。

  此时,落坐在秋雨亭中之人,眉目幽遂,犹如看不穿透的千年深潭,散披的墨丝,亦如漆黑的浓墨,研化适中,飘逸非常,银青色袍子裹着修长的身姿,薄唇略挑,尽显帝王的冷酷无情,夕阳洒下的光辉,斜射了一地的暗影,持杯盏的手适中一抬,透着无尽的倦懒之态,映入眼中,异常的慑人心魄。

  凤宁携裙而至,语带悠闲之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年轻俊逸的帝王,姿意懒散的斜眸半瞬,掠过的眸光透着不羁与狂妄,幽幽的薄唇轻启,“宁儿今日回来得早了些。”

  移步至他面前,望着那张妖冶与危险并存的脸,似赌气般挑眉,“原来陛下已开始厌倦宁儿,既是不想看到宁儿,宁儿岂敢不识趣,这便离开,不碍陛下的眼就是。”

  正欲摇身离开的身子,意料之中的让人揽进怀里,听着阵阵令人心动的心跳声,凤宁忍不住抿嘴浅笑,听着某人略带薄怒的话,“定然是朕太过放纵宁儿,才会让宁儿恃宠而娇,敢丝毫不将朕放在眼里。”

  伸手环住他的腰间,抬眸望着那双深遂如千古幽潭的黑眸,璀璨如子夜繁星的瞳仁上,印着自己小小的身影,灼热且炽冽,带着揶揄的口吻言道:“还好陛下有自知之明,宁儿如此放肆,也完全是拜陛下太过放纵所致,若陛下想要责备宁儿,可有好好的检讨自己?”

  俯眸凝视着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小女人,她的一切一切,都让他爱不释手,“宁儿可是在挑衅朕的自制力?要知道在宁儿面前,朕的自制力控制得并不怎么好。”

  阴沉腔调,暧昧温存的眼神,还有越来越近的脸庞,这一切都彰显着危险,凤宁望着那双刻上自己身影的瞳眸,心中徒然一软,身子略微用力,下一瞬间便吻在了他充满挑衅的唇上。

  紫御麒神情微滞,她的宁儿可是很少主动,特别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则更少愿与他亲近,今日的宁儿如此热情,若自己不有所表示,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店了。

  双眸半睁,迷离之中,凤宁看清了某人半瞬的滞愣,随即深情的拥吻,更是让她清醒的神智逐渐远离,彼此痴念的气息纠缠着,仿佛千年万年都不愿停歇,感觉整个身子已开始发软,仅存的神智让她感觉到了危险,毅然的唇分瘫靠在他怀中喘息不定,与接下来料想中的失态相比,她到是更愿意此时在光天化日之下丢脸。

  紧紧的搂着她娇小的身子,女子脸上泛起的浅红让周围的气息都添了几分嫣色,增了几分妩媚,亲吻着她的额头,轻笑言道:“宁儿还说朕脸皮厚,现在看来宁儿的脸皮也薄不到那儿去嘛。”

  他又在消遣自己,好似很乐意看到自己此时的难堪,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她此生的为人为人原则,“陛下是宁儿的夫君,夫为天,妻为地,您没听说过天有多高,地就有多厚后么?”

  他不记得这是宁儿第多少次与他讲的理论,虽然听似荒谬,却总有她一定的道理,蓦然加大了臂弯的力道,低头狠狠的吻着那两片被他吻得潋红的樱唇,唇齿间的流息让彼此的纠缠与柔情更加不愿停歇。

  凤宁徒然的闭上双眸,只因害怕会沉溺在那双慑人心魄苍眸里,轻轻的推着他,不然他会一直继续下去都属正常,得以唇分后,凤宁喘着气息言道:“陛下有些过了。”

  狭眸里流露的**越来越浓冽,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炙热眼神,“可是宁儿勾起朕的欲念在先,如今到想全身而退了?天下那有如此便宜之事?”

  凤宁无奈的笑道:“宁儿的便宜夫君,宁儿知错了,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环境,还真打算在此要了宁儿不成?再说宁儿已承认自己脸皮厚了,您就不要再加以验证了嘛。”左手摘到一侧锦盘中的一粒葡萄,快速的放到他的唇边。

  将葡萄含在嘴里,紫御麒沉沉的叹了口气,他的宁儿,总是这番让他无奈,握着她的小手,陪着她一起看向天际坠落的夕阳,“明日可是朕的生辰,宁儿打算送什么给朕做贺礼?”


第178章 擎魂筝重现江湖

  “宁儿不是送了么?”晚霞的景色真美,泄下的霞光照得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紫御麒有些疑惑的皱眉,“宁儿放哪儿了?朕怎么不曾见过?”

  “沧云啊,陛下怎么做人家父皇的,难道我们的云儿不是我送你的最好礼物么?”

  紫御麒闻言,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脸上亦扫过几些失落,“他只是个麻烦而已,算不得礼物。”

  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不禁为自己的玩笑生了些许自责之心,他并非不宠云儿,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宠云儿而已,他明白,那是他的骄傲,要他承认自己的骄傲正起着变化,作为帝王,谈何容易?心下轻轻的叹息,紧紧的靠在他的怀中,凤宁想到之前在大街在遇到之事。

  “陛下对此次各国使臣来访有何看法?”

  宁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心下泛起小小的疑惑,轻声问着:“不过是凑热闹与胆小怕事之人的作为,宁儿若明日不原出席,只作消遣也罢。”

  他说得轻松极了,她却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他不愿说出来,只是不想自己跟着操心而已,他却不清楚,他操心,自己亦会心疼,凤眸徒然半敛,冰冷的寒光四溢,透着令人骇然无尽的危险,想到宇硕边境的那个小村子,凤宁倏然寒了腔调,“麒,我送你件礼物作为生辰贺礼,届时你可不要被吓着了。”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他会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他,只是紫御麒的睿智天下无双,别人想要算计他自是得处心积虑一番,然凤宁,却不想这些虚拟且真实的存在带给他一点点伤害,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也感受到被人在意的那份浓冽的心意,就像他保护自己一样。

  闻得女子声中的异样,将她的身子缓缓摇正,看着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溢满了冷冽悚然,锐厉的苍眸敛下,勾起冷情绝然的唇角,有种预感,宁儿这回,会带给他一个震然的惊喜,邪美的笑道:“能让宁儿如此正经的说话,朕到是十分期待。”

  重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那份独特的温暖,浅浅的叹息后,凤宁温柔的笑了,“不知道云儿醒了没,陛下可要随宁儿去芸然宫看看?”

  对于凤宁徒然转变的说话态度,紫御麒也只有苦笑的份,自是因为习惯成自然,皇儿那里早在她回宫之前就去看过了,这会怕是该醒了,“你去瞧瞧便是,朕可没空。”

  口是心非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批完奏折先去了芸然宫再回祁宇殿,“是——,宁儿遵旨。”

  起身离去,踏着满地的霞光,在走了几步之后,凤宁作势无意的回眸笑言,“宁儿到是忘了,今日在街上遇到一件趣事。”

  紫御麒悠闲的端起茶盏,看着几许嫩绿沉浮,“能让宁儿记住的,定然是十分有趣,说来听听。”

  凤宁斜身继续离开,却边走边说:“从苍泽来为陛下献舞的姬人,居然会看上一个随从,陛下不觉得有趣么?”

  宁儿的身影消失在花径那头,紫御麒渐渐凝聚阴嗜的眸光,此时的他,乃是宇硕的冷情君王,只是本想当件消遣之事在龙榻畔上说与宁儿听的,想看看宁儿难得吃惊的神色,没想到上苍却剥去了这个机会,先让宁儿发觉了异样,真是天公不作美,不过,只是少了道程序而已,消遣又非不可继续,冷酷的挑起一方慑眉,凌冽了夕阳坠落的天涯。

  翌日,仿佛上天都非常眷顾这个日子,一大早便莺雀共鸣,嘲囔得整个宫庭热闹得紧,整日阳光明媚,湛蓝的碧空,万里无云,惟有一轮温暖的红日,溢散着缕缕耀眼的光芒。

  帝君诞辰,这日子自是十分重要,可列位出席的,谁人不是盛装而至,竹梅早早就恭敬的备好了后服,只等这位嫌麻烦的主子更衣了。

  竹兰跨过高高的门槛,怀里抱着小王子沧云,笑意盈盈的言道:“娘娘,小殿下醒了。”

  落坐在梳妆台前,让竹梅梳妆的凤宁立即起身,将沧云抱了过来,怀中的小朋友,精致可爱至极,不难看出长大后又将是一个帝王的翻版,轻轻的点点他的小鼻梁,凤宁嘤嘤的笑着,“云儿可是睡醒了,今日乃是你百日诞辰,可随父皇一起过寿哦。”

  “娘娘,你说小王子能听懂么?”竹兰轻声的问着,主子高兴,她比谁都开心。

  将孩子递到竹兰怀中,凤宁轻嗤言道:“才百日的奶娃娃,能听懂才怪呢。”

  半个时辰后,凤后梳妆完毕,呵呵——,与其说是梳妆,不过是将平常素淡的衣裳换成了凤服,青丝处,插上了代表后宫之主的金琉水玉凤钗而已。

  殿外已是银月满庭,礼花漫天闪现,看来时辰已至,斜身言道:“走吧。”

  “是,娘娘——。”

  路过殿中翠绿的盆栽植物,不远处正绮绕着短暂凝集的檀烟,少顷的纠缠后,自然而逝。

  竹兰抱着孩子与竹梅一起随后,刚移步至门槛处时,却见娘娘蓦然驻足,随即空气中出现的异常不由得让两姐妹相视一愣,下一刻听到娘娘说:“竹兰,你抱着殿下先去吧,告诉陛下我会迟些到,不必等候。”

  竹兰走到凤宁面前,恭敬的盈着身子,“奴婢遵懿旨。”

  竹兰离开后,竹梅也随着她走出了殿外,吩咐一旁的侍卫关上了重重的殿门。

  凤宁摇身回转步履,重新路过那翠绿色的盆栽身边,殿中凭空出现一道身影,单膝叩地后,在若大的殿堂中响起一声女子的声音,“主子。”

  好似一年不见,翠娘依旧分寸适宜,不敢逾越半分,于她的了解,断然不敢违抗自己的吩咐私自出得羽微山府,那么此行她非得前来,必然不会是小事,“起来吧,可是羽微山府出了大事?”

  翠娘站起了身,暖珠光芒下,仍旧那袭青衣着身,四溢着虚无的存在,“主子,擎魂筝重现江湖了,属下以为事态严重,故尔不得不亲自前来向主子禀报。”

  澈眸中滑过一丝讶然,整个身子有一瞬的滞愣,玉颜上的阴寒越发严重,阴沉的声色言道:“羽微山府被破?”


第179章 苍泽使臣的希望

  翠娘垂着头,声音毫无起伏的解释言道:“羽微山府至今安全,那如今出现在江湖上的擎魂筝乃是假物。”

  她到是有些担心过头了,羽微山府岂是轻易言破的,定是先前翠娘倏然提及擎魂筝现世,让她心生几丝担忧与顾虑,移步至窗前,抬起手,让冰冷的月光落在掌心,“何人手持擎魂筝?”

  “林依。”

  闻声入耳,手心立时紧握,满手的冰冷,让凤宁不禁起了一层薄怒,随即眉梢挑上了几许兴味,又让她在月光下浅笑的容颜看上去异常的危险邪美,“你可有看清她的模样?”

  翠娘摇了摇头,否认了,“没有,只是江湖上已将此事传得沸扬之极。”

  翠娘长居羽微山府,详细的事情自是不会清楚太多,不过她既能得到消息,那么某人一定早就知道此事,可为何未在她耳边提及丝毫呢?“我知道了,你回丹枫絮苑罢,不得擅自行动,过不了几日,我自然会去寻你。”

  “属下遵命。”

  殿内翠娘的气息已为零,凤宁一袭平静毫无波澜,一双澈目半敛,无人知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冷冽的慑人气势,让人瞧见了,十足的恐惧胆寒。

  殿外的竹梅聆听到轻盈的步履声,吩咐侍卫推开了殿门,正好看到帝后娘娘已至,随即携裙跨过门槛,不知道翠娘与她说了什么,那张静如千年湖底的玉颜莫名让人感觉森冷,不该在猜测主子的心思,微微垂眸跟上了前面移行的步筏。

  不时有宫侍躬身行礼,踏下延长的曲廊,听闻着空气中浮弥的丝竹之声,方转过花径一旁,徒然对面走来一浅粉衣衫女子,凤宁掀唇微笑,正欲说什么,却见那人立即跪在地上,言道:“聂琴见过帝后娘娘。”

  聂琴,去年元宵之后,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出宫去了,如今想来,倒是也有一年未见了,抬手一个虚扶,“平身罢。”

  “谢娘娘千岁。”

  略微走近她,她仍垂首不敢抬眸,笑问,“出得宫去,可好?”

  聂琴闻言,脸上滑过一丝惶恐,没想到娘娘竟记得她,“劳娘娘惦记,聂琴一切安好。”

  “宴已开始了,你不去宴场么?”

  “聂琴刚才宴场出来,因着家母身体不适,聂琴想早些出宫回家陪伴。”

  原来如此,凤宁微微颌首,“如此,你快些回去罢。”

  “是,娘娘。”聂琴说完,移身至侧,让帝后娘娘先行离开,直到帝后娘娘在几步开外了,她才敢抬起头来看看,若非当初她下旨让自己出宫,自己怕是一生的年华都要耗费在此了,感激了躬身一礼,随即转过身形,朝着宫门口方向移步。

  宴场——

  杯光交措,歌舞升平,优美的丝竹之声频频散溢入耳,一派惬意繁华的景像。

  帝王浅掀唇畔,幽深的苍眸中闪过一丝诡秘之色,觑视着台下各式各样的精彩神情,真是迫不及待的想与宁儿一同分享这份令人期待的消遣,斜眸看向一处方向,忖虑着宁儿怎么还未出现?

  宽大的花台之上,十多名装扮妩媚**的女子扭动着娇小的腰枝,大胆且充满诱惑意味的舞姿,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且那领舞的女子,更是生得美艳无双,如此尤物出在苍泽,倒是让不少动了心思之人心生惋惜。

  林天刚,乃是如今年老的苍泽帝最为宠幸之臣,话说他的睿智异于常人,此番苍泽帝派他前来宇硕,试探之用心何其明显?

  见他不过四十年纪,却生得把浓密的黑色长须,一双黑目透着机警,四溢的眸光携着不易让人查觉的轻藐,不苟言笑的脸上,仿佛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身侧是他两个得意门生,一为张泉,一为宋旭,此时正品着杯中之物,欣赏着舞台上早已司空见惯的舞姿,心下嘲弄着宇硕看着妮嫣未眨眼的痴人,笑他们见识浅薄,笑他们意志颇为不坚,如此之人领导着宇硕,能强大才出问题。

  然,他们没听到对面有两位大臣窃窃私语,“你说这苍泽领着个这么妖媚子来帝前献舞,到底是何居心?”

  “反正没安心,你看那女子跳的舞姿,身着的衣衫,真是有伤风化。”

  “可不是嘛,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管苍泽有何目的,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是,咱们宇硕再不济,也不会让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女子如此献谄,等着吧,咱们的陛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那是,帝后娘娘虽甚少露面,亦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别说了,咱们得好好盯着,尽量让这些人少机会使坏,让陛下少操些心。”

  林天刚不经意看到对面有两位大臣在窃窃线语,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在看到他们的目光随即紧紧的盯着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妮嫣时,不由自主的露出鄙夷神色,一手执起繁复的纹理酒盏,抬眸看向王座之上那位他初见时莫名悚然,细酌之下又无从可惧的帝王,“陛下,小臣敬您一杯。”

  帝王苍眸略转,淡淡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在苍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人,杯盏轻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林大人请。”

  滋润滑喉落腹,两人皆是抿唇一笑,亦是各怀深意,林允正为陛下斟着醉人之物,徒然听闻苍泽使臣张泉进言,“陛下,素闻宇硕帝后风姿过人,让宇硕臣民无不敬畏,小臣此行,也算慕名而来,怎不见帝后娘娘凤颜呀?”

  这人说话好不轻浮,帝王轻倚着椅背,重新端起酒盏,妖冶俊逸的轮廓携着浅浅的笑意,唇畔那抹悠然无比的弧度,好似并未因着此语气动怒。

  张泉不过是个随臣,他有何姿格与陛下说话,更何况提及帝后娘娘,那更是不该之举,忆及方才张泉说话的不敬态度,有大臣站起身来,朗声言道:“张大人乃是外臣,怪不得态度失仪,但我朝帝后娘娘凤姿,我等都甚少见到,您再慕名,怕是希望都得落空呀。”


第180章 姗姗来迟的帝后

  帝王未掷片语,便有大臣直言,想不到这宇硕的帝后如此深得民心,与传闻相较,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天刚细细的忖虑,再反观姿态倦懒随意的宇硕帝,方才的缄默定然是因为知晓会有人替他出言吧,心中泛起思量,徒然油升几许可怕之意。

  “哈哈——,如此,也只能怪我们没有眼福了。”宋旭笑出声来,解来了张泉的尴尬之围。

  林天刚放下手中杯盏,拱手言道:“陛下恕罪,是小臣冒昧了。”

  帝王只是略微额首,未有何表示,这到让林天刚有些为难,但精明的他岂会让此种场面难倒,斜眸看了一眼台上的舞姿,料想是时候了,重新抬眸礼道:“陛下,我主得知陛下诞辰,又是宇硕小王子殿下的百日辰诞,特备上一份薄礼以示恭贺,望祈笑纳。”

  好戏终是要上演了么?聚眉冷蹙,怎么宁儿还未到来,不禁为翠娘的徒然出现而生得几分薄怒,余眸凝集,与众臣一起,看着林天刚双掌一拍,便有人抬着一重物小心冀冀的徐徐而来。

  其中抬重物的随从目光微移,好似在林天刚处寻得一份肯定的答案,随即退至一旁,林天刚满意一笑,抬手掀开了盖着重物的红绸,赫然间,一件赤红色的玉珊瑚呈现在众人的眼中,无不令人啧啧称奇,此物却是世间罕见,怪不得林天刚此时脸露得意的神色。

  “这件玉珊瑚乃是我苍泽众多国宝其中之一,此番拿来献于宇硕陛下,不知陛下可满意我主的赐礼?”

  此话一出,除了花台上的歌舞,其余之人无不噤声,惊叹这林天刚真是太放肆了,竟敢说进献陛下之礼徒然说成是苍泽帝的恩赐,是他口误么?还是刻意的公然试探,想看看宇硕是否有意与苍泽为敌,若是无意为敌,就必是臣服么?

  只见宇硕帝狭眸半敛,俊逸非凡的傲然身姿透着阴冷的气息,令人胆寒森然的弧度已然携下,换作一副平静如千古幽潭的波澜不惊,这样的陛下只会令每日在朝堂上察言观色的臣子们更加惶恐心惊。

  纳兰青宏站起来身来打破了沉寂,言道:“林大人,今日乃是我朝陛下诞辰,又是王子殿下百日之诞,您是苍泽使臣,来到我宇硕,代表的便是苍泽帝苍泽陛下,请注意您的言词,不要说错了话,挑起两国误会,我想这该不是苍泽陛下的本意罢。”

  这便是宇硕的两朝宰相纳兰青宏么?不愧是有名的谏臣,一席话说得委婉适中,轻易的维护了宇硕的国体,又不让苍泽失了礼数,林天刚作势一番思绪,立即言道:“你看我,真是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宰相大人说得及是,是小臣失仪了。”

  纳兰青宏微颌首,朝着帝王拱手一礼之后,重新落坐在位置上,刚坐定,花台上的歌舞便停歇了下来,随即听闻一阵礼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帝王未有反应,林天刚则先笑了起来,“陛下,此领舞的女子,乃是苍泽皇城中着名的舞姬,她的舞姿在苍泽可是千金难求的。”

  帝王忍不住掀起一抹邪美的笑意,是挺美的,就是不知宁儿看到会有如何的感想,说出什么让他吃惊的话来,“苍泽帝的美意,朕心领了。”

  林天刚斜眸看了一眼妮嫣,吩咐道:“妮嫣姑娘留下,其余的人都下去罢。”

  林允招手,唤来两个宫侍,示意将玉珊瑚抬下去,却在那名名叫妮嫣的女子走到他身侧,两个宫侍伸手欲抬的时候,林天刚朗声一言:“慢着。”

  宇硕的大臣们自是不买帐了,赠于他人的东西莫非还要索要回去不成?投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怒意。

  感觉到周围投来眸光的异样,林天刚作势未见一般,朝着陛下拱手言道:“陛下切莫误会,我主并未有将这赠出之物索回之意,只是久闻宇硕陛下智慧过人,宇硕朝臣个个忠心赤诚,我主特命小臣备了一题作为此宴的消遣,请陛下与各位大臣赐教,若答不对这玉珊瑚还是作为宇硕陛下的贺礼,若答对了,则还有一礼奉上,不知陛下意为如何?”

  “这苍泽真是太目中无人,太放肆了。”

  “就是,欺人太甚。”

  “分明不将我宇硕放在眼里。”

  ……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声小音低,却还是在这宴会之中起了一阵不小的声嘲,林允挥手示意那两个宫侍退下,垂首立在帝座一侧,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恭敬的期待着陛下的吩咐。

  林天刚得意的笑着,连同张泉与宋旭,脸上都泛起层层自豪,普天之下,惟有苍泽令他们自豪,林天刚来到玉珊瑚旁,略微抬首,正欲畅言之时,却倏然听闻一声朗报,“帝后娘娘驾到——。”

  心中一咯噔,料想着这通报可响得真不是时候,随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微敛的眸子仿佛逐渐来了精神,缓缓睁开通圆,凝视着那徒然而至的雍容女子移不开眼。

  不疾不徐的步履,摇来了宇硕令人敬畏的帝后,踱步而来的身姿犹如离世脱俗之人翩然跃下,一袭织金底叠漪凤服,逶迤沿地柳烟黄纱裙,差行步移之间,衣袂翻飞,皎色月下,划扬着一道道清冷蕴淡的弧痕,一手挽着丝锦披帛,一手自然缚后,拂面的丝缕青丝飘逸如墨,不点而朱的樱唇边,是一抹淡淡的,却让人不能忽视的浅笑,流动的澈眸微转,霎时间,犹闪万千芳华。

  林天刚怔然的盯着这步履款款的女子,直到耳际响起一声震耳欲聋之声,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随着众下俯下身去,“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爱卿平身罢。”上方传来动听的声音,众卿谢恩,“谢娘娘千岁。”

  林天刚又随着起身,大胆抬眸,正面瞧着那天姿般的人儿临近王座,眼中的笑意与宇硕帝有得一比,皆让人看不通透,蓦然之间觉着见到帝后之后的宇硕帝变得比先前更令人悚然惊恐,听着宇硕帝略带责备的口吻,“娘娘来得晚了,就不怕他国使臣说您摆架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