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25

夏衣: 贼丫头


闪闪发光!白花花的银子堆了五大箱。

  「银子哪!」司空朵儿双眼绽出迷醉的光芒,素净的脸蛋呈现有违娴雅气质的垂涎之色。

  「口水滴下来了啦!」全身被五花大绑的司空寞,一双冰寒如刃的利眸轻蔑地扫向妹妹。

  「哦!」朵儿不甚在意,把手伸向司空寞。

  「妳拉我衣襟做什么?放手!」司空寞大肆挣扎,但碍于束缚,只能任由朵儿上下其手。

  「擦口水啊!」她用哥哥的衣襟抹净嘴巴,「难道用我自己冰清玉洁的衣袖?」

  「咳!」站在五箱白银之后的黑衣蒙面人发出声响,暗示司空兄妹注意一下他的存在。

  朵儿朝他绽出「铭谢惠顾」的笑。「蒙面人,你的案子我们司空家接了!」

  「是妳一个人,别把司空家和我算进去!」司空寞冷声纠正她。

  朵儿嘴唇扯成直线,笑容仍悬挂在脸上,神态颇有几分奸诈的味道,与她素净的容颜十分不符。她暗地里手肘一拐,击向司空寞的胸口,撞得他负痛闷嚎。

  蒙面人唯一曝露在外的眼睛盯着司空兄妹,眼神有点不安。

  司空家自开业以来,稳坐偷盗界的第一把交椅,凡出手从无闪失,广受各界好评。遗憾的是,司空家到这一代只生了一男一女,其中的男丁司空寞,正是全身被捆绑得有如粽子的俊挺男人。

  司空寞不仅背叛家门,入衙门当捕快,更屡次阻扰他的妹妹──司空朵儿行窃。

  蒙面人忧心司空寞从中破坏这次的交易,再次向朵儿重述一遍,「下月初一,我会先通知妳交货的地点,到时我再找时间取货。全套一百零八枚,缺一不可。司空姑娘,妳可记清楚了?」

  「你放心。我们司空家是百年的老字号,素有『天下最会偷』的美誉,从未失手过。保证你买得安心、用得放心……」朵儿说得信誓旦旦、欲罢不能。

  「人已经走了。」司空寞冷声打断她。「不用再念了。」

  「啊?」朵儿定睛一看,破庙内已无蒙面人的身影。「真不礼貌,走了也不知会一声,浪费我的口水。」

  司空寞鄙夷的看她。「做贼的人还讲礼貌,笑话!」

  朵儿后退几步,走到不必仰头看他的位置,回以鄙夷的眼神。「没出息!家里明明是做贼的,竟然跑去当捕快,丢尽我们司空家的脸!」

  「妳没资格教训我!」司空寞面色铁青地喝令。「给我松绑!」

  捆绑他的可不是普通的麻绳,除非有钥匙打开锁头,否则越是挣扎,绳子便束得越紧。

  「哼!」朵儿将脸一撇,下巴高扬。

  「司空朵儿!」司空寞动怒了。「小心我把妳送入衙门!」

  「啊!时辰到了。」朵儿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跳出庙外。

  她伫立在小道上张望。不久,一辆陈旧的马车飞快地驶来。

  驾车的是名神采奕奕的老汉,车头系了三匹快马,蹄踏一致,行速如飞。

  老汉扯紧缰绳,在庙门口急速停下,马儿止步的同时,高扬起不驯的双蹄张狂了一阵。

  「女儿啊!」老汉瞧见朵儿,眉眼都笑弯了。他身手矫健地跃下马背,指示朵儿选择马匹。「女儿,妳自己挑吧!」

  「我知道。」朵儿谨慎的叮嘱,「爹!快把里面的银两搬回家藏起来,顺便将哥哥带出来绑上马。」

  老汉手脚迅速地依言行动。当他看见离家在外、六亲不认的司空寞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于心不忍地叹口气。

  「阿爹,不准你再起恻隐之心!」朵儿耳尖地听见爹的叹气声,警告道:「女儿这趟可是去造访楚家,偷的是盟主的独生女!」

  老汉忙不迭地点头,一边软声劝儿子,「阿寞哪!你这回不要再扰乱朵儿了。我们是一家人,你得多为司空家着想啊!」

  「爹,别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了!」司空寞反过头来教训他。「我身为朝廷命官,本该除暴安良、惩奸罚恶,岂有退缩的道理?」

  「爹,把他的哑穴一并封了,省得他叫个没完。」将最后一箱银两安放入马车,朵儿不耐烦地吩咐。

  老汉瞄了怒目熠熠的儿子一眼,不敢动手,转而交代女儿,「妳此行千万要小心啊!楚小姐是盟主之女,妳可别轻敌误事了。」

  「知道啦!」朵儿手一挥,一点也不畏惧。「等我完成楚家这一笔,司空家就威风了!不仅江湖地位提升,武林同道们也得仰望我们了,哈哈哈──」

  「可笑的短腿萝卜!」司空寞冷声讥讽,截断朵儿的幻想,「妳不仰望别人就该偷笑了。」

  朵儿两腿一僵,脸蛋一凝,撇嘴向爹抱怨。「你儿子实在让人憎恶,他真的是和我同个娘胎出来的吗?你仔细想想,当初有没有抱错孩子?」

  老汉愧对女儿的责问,再度苦口婆心的劝告儿子,「阿寞,你及早改正归邪吧!我们『天下最会偷』的名号还得仰赖你延续下去。」

  「是咩是咩!」朵儿立场一倒,赞同道:「你在我们司空家的效用只剩下生儿子的功能了,大哥。」

  「你们实在无可救药!」司空寞气疯了。

  「爹,他污辱我们!都怪你和娘不会教儿子。」朵儿义愤填膺地教唆自己的爹,「把他绑在马上,赶往西域。我这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平他,在我摸回楚家小姐一百零八枚什么针的之前,别给我出纰漏。」

  老汉郑重点头,不再给儿子好脸色。「你这败家子,怎么老是捅你妹妹的案子,找自家人晦气呢?!」

  「对,你大逆不道!」朵儿趁势敲了司空寞一记。「枉费司空家拉拔你长大!」

  「司空朵儿!」司空寞发狂了。

  「爹,千万别让他挣脱呀!」朵儿为自身安全着想,再三嘱咐。

  「妳去吧!」老汉信誓旦旦地担保。「这败家子交给我处置。」

  朵儿乐在心底,牵着马匹,临走前不忘告诫道:「寞哥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赶快弃官从贼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司空寞恨恨地迸出一串咒骂,厉声宣告:「我一定要亲手把你们送入牢房!」

  老汉听了,伤心地垂下脸。「唉!真是冥顽不灵啊!」

  *  *  *  *  *  *  *  *

  中原的当红人物,楚风云,是朵儿此次任务的目标。

  楚风云素有天下第一美女的美誉,虽然体型略嫌高大,但十八般才艺样样精通,加上绝世无双的容貌,傲视群芳,瑕不掩瑜。

  新月如钩,万物沉静。夜探楚府的朵儿轻灵如燕地飞跃于楚家的轩榭楼台之间。

  这楚家宅邸未免也太气派了,真不晓得盟主除了当盟主之外,还兼做了什么生意?

  朵儿四处巡视一遍,好奇屈屈一介武林魁首的家产为何如此丰厚?满宅子净是珍稀古玩,和价值连城的书画珍品。

  「楚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朵儿像蜘蛛般趴在一座楼台的脊顶,口中念念有词。

  她飞快地踏着楼台的栏杆,蹿入廊庑。经过一番详细的勘察后,她猜测楚风云的寝居应该在眼前这座三层楼高的楼房里。

  唉!同为女人却不同命。她在司空家住的是平房,全家人住的地方也只有楚小姐的楼台单层面积那么大,可楚小姐独自一人却独占三层楼,真嫉妒死她了!

  朵儿一跃而上,身子伏踞室外,视线一提,即见楚风云的闺房窗口。纸窗是关着的,经由里头灯火的照耀,透出房内佳人的倩影。朵儿一看,纸窗上映着楚风云取钗卸簪的画面。

  快睡吧!快睡吧……她无声的乞求,期盼楚风云及早入眠,好让她偷个高兴。

  同一时间,房内的楚风云美目一瞟,漫不经心地扫过紧闭的窗门。

  楚小姐不只貌美,武功修为更是高人一等。不过,真人不露相,美女身边自然有侍卫保护,她根本不需亲自动手,所以包括她亲爹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武功。

  朵儿全然不知自己即将踢到大铁板。

  匆匆吹熄灯火,楚风云佯装上床就寝,美眸半睁,等着外面的宵小行动。无论对方是谁,有本事跑进她的楼台就得先致上三分敬意,尤其她以听觉判断,对方的手脚和气息极轻,可见其轻功具有高手的水准。

  无声无息的,门户在瞬间开启又关上。

  来了!楚风云唇角勾起一丝兴味。

  朵儿敏锐的目光辨别出室内的摆设,目标锁定梳妆台。依女儿家的想法,首饰之类的东西通常都放在梳妆台上;然而,当朵儿瞄见梳妆台上一大堆光芒四射的珠宝时,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什么针、什么任务,霎时都被拋到九霄云外。

  「哇!这未免也太奢侈了吧?」她一把抓住十多支步摇,对着其中一只咬了咬。纯金打造,嵌配的宝石在黑暗中犹有光辉呢!

  「妳有意见吗?」美妙的嗓音毫无预警地在朵儿背后响起。

  朵儿愣住了,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上楚风云熠熠有神的双眼。

  「妳……不是睡了?」她呆问,感觉一丝凉风袭上背脊。

  楚风云玉手一挥,屋内的灯火骤然亮起,满室的光明让她们看清了彼此。

  初见楚风云,朵儿只能以「惊艳」两字来形容。她没心情细看她的五官,却震慑于她如出水芙容般的美貌。

  上天太不公平了!朵儿捂住双颊,兀自哀怨。同是女儿身,怎么她的脸和楚风云的脸相差如此悬殊?

  是个小姑娘!风云失望的打量朵儿一眼,没了教训登徒子的兴致。通常想进她闺房的全是男人,女人因为怕相形失色,躲避她都来不及了。可惜啊!本想有个匪类来玩玩,怎料却是个姑娘!

  风云淡淡地开口,「凭妳这三脚猫的功夫,很难躲过我的耳目。」

  「三脚猫?」这三个字令朵儿速速回神,生气地道:「我可是『天下最会偷』第九代传人耶!」

  「荆州司空家的人?」风云略带诧异,仔细扫视她一遍,遗憾的摇头道:「见面不如闻名哪!」

  「哼!不和妳多废话了。」朵儿扑向风云,抄出匕首抵上她的颈项,装出凶恶的样子,「要命就闭嘴,也不许抵抗,乖乖的照我的话做!」

  风云眨了眨美目。近看之下,这贼姑娘倒是个清秀小佳人呢!她拍了拍朵儿的脸蛋,像在拍小狗小猫一般。「别说笑了,快回家睡觉吧!好女孩夜里不该随便出来才对。」

  「妳──」朵儿想要辩驳却词穷了。

  她气愤的挥手,欲回拍对方两记,不料,风云轻易地弹开她的匕首,避开她的触碰。朵儿挥去的手掌偏离方向,不慎扫过风云的胸前,虽是轻刷而过,仍教两人愣住了。

  「妳好平。」朵儿纳闷的开口。自己的胸部已经够平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平外有平。

  「过奖。」风云好风度的没有生气。「妳是专程来摸我的胸膛?」

  她这一问,着实提醒了朵儿此行的目的。

  「快交出妳的针!」朵儿捡起匕首,作势重新架住风云的脖子。

  风云不慌不乱地从枕边取出小绣囊,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朵儿。「出了大街的第三号铺子有得买,银子给妳,不用找也不用谢了。」

  「呵──」见钱眼开的朵儿反射性地道谢,「多谢多谢。」

  她收了银子,快乐地走向门口,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

  朵儿赶紧回头,指住风云的鼻子。「妳!少给我装傻,我要的是妳那套八百零一,不,是一百八十──好象也不对……」

  「是一百零八纯银炼制的娥眉刺?」风云掩住脸,忍住狂笑。这姑娘实在好玩!

  「对!一百零八!」只是,她似乎听见风云多说了些奇怪的名堂。「娥眉刺?妳刚才提到娥眉刺,不是针吗?」

  风云又从枕边取出一套针带。

  「妳看呢?」她摊开针带,巧手轻扬,银针的光芒直射向朵儿,针针穿透她的发肤边缘。

  「妈呀!救命啊!」看见一根根银针像天女散花般朝她射来,朵儿双腿发软,不敢轻举妄动。

  她笨拙的挪动双腿,命令自己不能站着挨打。她巧妙地闪进针雨的缝隙,逼近风云,使出仅有的招式,「看我的锁喉手!」

  五指一抓,急速攫住风云的颈项,顺利得让朵儿笑开了眉。她正欲威胁风云别动,手掌却意外触摸到男性的特征──喉头。

  朵儿连摸三遍,惊讶地发现,「啊!喉结?」

  天啊!天下第一美女居然生了喉结?

  「被妳发现了。」风云拋给她一个艳媚的笑。「真难为情。」

  朵儿跳开三步远,不可置信地瞪她。「妳难道……妳莫非……」

  风云豪爽地掀开衣襟,露出结实的男性胸膛。

  「啊──」朵儿发出一声尖叫!她冰清玉洁的眼睛,脏了!

  *  *  *  *  *  *  *  *

  怎么也没想到她司空朵儿,偷盗界的希望之星,八岁出山,行窃江湖十余年未曾失手,竟有落入猎物手中的一天。

  「快放开我,我不偷你便是了。」她顶着黑眼圈,嗓音尖细,忍着困倦向风云屈服。「我保证往后绝不偷你们楚家的任何东西。」

  「呵!妳若要偷我的话,我也不介意。」正在关窗的风云回眸看了看被封住穴道、困在床角的朵儿。

  她那张素净的脸蛋实在有趣,总会做出些不合外表的夸张表情。

  他逗着她,旋身展示道:「我人在这,任妳偷了。」

  朵儿心里呕极了。「天下第一美女竟然是个大男人!」

  「教人意外吧?我也这么觉得呢!」风云好整以暇的坐回床边。「是谁派妳来偷娥眉刺的?」

  「不知道。」朵儿很有义气的不吐露出来。但是想想,她确实不晓得蒙面人的身分。

  风云凑近她,垂首问:「不怕我严刑逼供?」

  「我可是有职业道德!无论严刑拷打,诱惑反间,我绝不屈服!」一抹金光倏地闪过她眼前,吸引了她的目光,「金子耶!」

  朵儿双目大瞠,垂涎地盯住风云指间的元宝。

  这姑娘实在太有趣了!风云拿着元宝移向左边,朵儿的视线跟着往左,元宝向右移,她立即转向右边。

  「如何?」他咬牙,忍住狂笑的冲动。太好玩了,这贼丫头比一般宵小更好玩,更能为他的生活带来乐趣。

  「不行!」朵儿闭起双眼,拒绝诱惑。「我有操守!我有贼格!君子爱财,取之有『盗』!我不会向你屈服的!」

  「取之有道?妳口中的不是偷盗的盗吧?」风云莞尔地道,视线徘徊在她气鼓的脸颊上,忽然有种想触摸她的欲望。

  「还有别的盗吗?」朵儿噘嘴。

  风云被她的模样引出畅快的笑。「瞧妳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干嘛做贼呢?」

  他的笑声动听极了,朵儿不禁竖起双耳,放弃与他对立。「那是我家传祖业,推拒不了。」

  「妳哥不是脱离门户了?」

  司空家盗艺非凡,家中事世人皆知,而风云亦不陌生。

  「他不肖!背叛家门,违背祖训。」朵儿唾弃的说。

  「当窃贼就尽孝了?」风云坐在床沿,身子倾向朵儿。

  她身倚床角,脸儿微垂,明眸皓齿煞是可爱。他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可爱的女孩,真想留她在身边排遣一段无聊的时光。

  「我们司空家虽是贼,却有贼的格调!」朵儿严正声明,「我们不偷贫困人家,不窃慈悲、不扒正义。」

  风云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唇,触摸的冲动又增加了几分。「这么说,你们只偷为富不仁,只窃奸佞恶霸,只扒贪官污吏?」

  他想用手指试探她那两片柔软是否如它红润的色泽般荡漾人心。

  「没错!」

  风云隐忍笑意,假装正经的揭开前一句话里的陷阱。「请问我又是这三者中的哪一类?」

  「啊!你……你……」朵儿结巴了。

  「说呀!」风云的眼底蕴满趣味,看她矮矮小小的,个性直接单纯,比他小时候养的小猫小狗更好玩。

  「你……你只是我小小的一次例外。」朵儿心虚的说。

  「哦?我需要更合理的解释。」他故意逗她,想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朵儿偷偷抬睫看他,目光交会,她立即垂下眼。「我瞧你家那么富裕,就算给我一套针或刺的,也不痛不痒的啊!」

  「狡辩。」风云的手指陷入朵儿软绵绵的脸颊,果然,触感如他预期的美妙。

  「你别随便碰我冰清玉洁的身体。」朵儿大叫。被他碰到的肌肤像被火灼烧似的,都红了。

  「对不起了。」风云说得不带歉意,心里充满算计。他该怎么留住眼前这个好玩的小东西呢?

  「你放开我我就原谅你。」朵儿软声与他商量。

  风云给她一个乱人心志的笑容。「休想。」

  「你真讨厌。」朵儿气呼呼的表示。他一笑,她胸口便产生一阵怪异的振动,吓坏她了。「放我回家,我累了,我要回家睡觉。」

  「妳累了不如在这里休息,和我这讨厌之人同床共枕。」风云不自觉的调戏朵儿。

  「休想!」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和夫婿以外的男人同床。

  「那我送妳进官府法办,如何?」他问,等待她每一个与众不同的表情。

  「不!」朵儿哀叫,愁苦的看他。「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难说!」风云忍不住又摸摸她粉嫩的脸蛋。「或许等我兴致一来,做条狗链拴住妳,一辈子不放妳走了。」

  好主意呀!她汪汪叫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他又碰她的脸了,她胸口持续一股震荡。他的手是不是有毒?朵儿张大嘴巴。「你够恶毒了。」

  他靠她很近,两人坐同一张床上。朵儿闻着风云身上清新的气息,胸口抽动得厉害。

  「妳可知我在上个月的武林大会上召告天下,要是谁得到我的娥眉刺,我就委身给谁?」风云收手,指尖相互摩擦着,分享汲取来的温热。

  「现在晓得了。」朵儿恍然了悟。「难怪有人要我偷你的针,我还纳闷了好半天呢!没事偷个针做什么。」

  「是娥眉刺。」风云纠正,取过娥眉刺的藏套,拉出边缘的系带,挂在朵儿身上。

  「你干嘛?」她好象个被他任意玩弄的娃娃。

  「交给妳保管了。」风云拍了拍朵儿的手背,打定主意要拿这贼丫头玩乐一段时间。

  「我?」她眼瞳绽出晶莹的光彩。「给我交货吗?你人真好。其实我并不晓得委托人的真实身分,不过他一定是男人,即便得到你的针也得不到你的人。你放心吧!」

  「妳误会了。」风云耐心地等朵儿说完,才徐缓的伸出手指摇晃了下。「妳叫什么名字?」

  「我很有名的,你不知道?」朵儿噘了噘嘴,不满风云的无知。

  他忍笑忍到鼻酸,想坦白告诉她,她其实一文不名。但为了保持彼此的和谐关系,他只能哄骗道:「妳告诉我一次,我保证绝不会忘掉。」

  「司空朵儿,花朵的朵!」她仔细的自我介绍。「江湖鼎鼎大名的盗中之圣!」

  「哦──」确实没听过……忍耐,忍耐。「好的,朵儿。」风云魅惑一笑。「我呢!就暂时委身于妳了。」

  朵儿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挂肩垂腰,枕在自己腿上的一套娥眉刺。「啊?」

  风云说过,谁得到娥眉刺,他便委身给谁。她试探的看他,见他笑得灿烂,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的意思。「哦!不──」

  朵儿的脸色瞬青瞬白,精采万分。

***

一大清早,向来早起的风云醒过来,转身看了看熟睡的朵儿。

  她穴道已通,舒适地抱着枕头打起微小的呼噜,粉嫩的脸蛋一鼓一鼓的十分逗趣,就像只刚出生的小猪。

  风云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的捏住朵儿的唇瓣,制止她发出声音。

  谁知朵儿睡觉是用嘴巴呼吸的,双唇一被捏紧,粉嫩的脸蛋霎时涨红了。她的身子像泥鳅似的抖动了一阵,抽抽鼻子,双眼骤然张开。

  风云忍不住逸出笑,松手退开。

  朵儿惊醒地跳起身,望着陌生的环境。

  晨曦透入窗棂,照亮室内,不远处有檀木桌椅,琉璃案柜,一旁还有绣屏布画,以及床端若无其事一美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摸摸五颜六色的蚕丝被,舍不得放开。日后将这被子一起带走吧!「我险些窒息了呢!」

  「我见妳拿枕头盖住脸了。」风云煞有其事的说。

  「哦!」朵儿拍了拍胸口,打着呵欠,一脸迷糊的打量窗外的天色。「天亮了呀!有没有早膳吃?」

  风云走向梳妆台前整理衣裙。「妳跟我来吧!」

  「吃完我能回家吗?」朵儿下床舒展筋骨,瞄着挂在身上的全套娥眉剌。这得带回去交差,不能还给楚风云。

  「先换掉妳的夜行衣。」风云答非所问,专心地翻箱倒柜,找出一些旧时的衣里,交给朵儿。

  「我不换!」朵儿拿起鲜艳的衣裙端详。「谁的衣裳呀?你若要送我的话,再给我个包裹打理吧!我好带着走。」

  这点便宜也贪?风云听了她的话,怔了半晌,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是我儿时的衣裳。妳必须换上,否则一身宵小装束出门,我府里的护卫一定会把妳抓起来的。」

  朵儿收了衣裳,坐回床榻,反客为主的指示道:「那你去端吃的来,我在床上等你。不出门就不必换衣裳了,对吧?」

  「朵儿姑娘。」风云温文有礼的牵过她的手。这贼丫头,当他是她的奴仆不成?「我不能答应妳。」

  「你怕我乘机偷溜?」朵儿甩动手臂,发现风云的力道强劲,难以摆脱。「我可以告诉你,在吃完饭以前,我没力气溜走!」

  「饱了也不让妳走。」风云的手指探入朵儿的衣襟,两、三下便脱了朵儿的夜行衣。

  「你、你、你脱姑娘家的衣服!」朵儿抱住只剩单衣的上身,指控风云的无礼。「非礼啊--」

  他怎能随便对她动手动脚呢?她怒红了脸。

  「我劝妳别声张。」风云轻缓的将自己的旧衣裳覆在朵儿身上。「这是我的地盘,妳要上哪找帮手?」

  朵儿察觉风云脸上带着若有所图的神采。她忐忑不安的问:「你不是真的想嫁给我吧?我可是女孩子呀!」

  「这事先不提。」风云揉了揉朵儿的一头乱发,为她重新梳理。「我另外有事需要妳。」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流连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双唇间隐约骚动着一股亲吻她的欲望。

  朵儿一听,谨慎地问:「你是想让我帮你……偷?」

  他是想她让他玩!风云绽出笑容,敷衍道:「或许吧!」

  她什么事都不必做,只需任他逗弄取乐就够了。但他不好说出口,怕万一激怒她,她气得溜走,他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玩的小东西了。

  「嘻嘻!」朵儿忍不住贼笑,楚家油水这么多,她彷佛看见美好灿烂的未来,眼底绽放出璀璨的光彩。「算你有眼光!偷什么?」

  风云低看身高只及自己胸口的朵儿,摸摸她的头搪塞道:「妳只要待在我身边,我迟早会告诉妳。」

  *  *  *  *  *  *  *  *

  楚家美人一如往常衣着光鲜的走出房门,照例吸引家中的男女老少屏息观赏,教人意外的是,一向独来独往的风云,今天身边却带了个陌生的女孩。

  「喂,你为何男扮女装?」朵儿一路上看尽旁人对他惊艳的目光,难免疑惑的问。

  风云垂眸一瞟,手指在唇间做了噤声的动作。「待会再说。」

  他那副神秘的样子,彷佛楚家所有人皆不知他的真实性别,这让朵儿更加好奇了。她追根究柢的问:「你到底要我帮你偷什么,快说呀!」

  风云回身捏了捏她的唇。「闭上妳的嘴巴,大庭广众的别多话。」

  朵儿被他霸道的言行举止惹恼了,她一手按向他的肩头,跳起来也要捏他的嘴。

  「别动。」风云拦腰抱起朵儿。

  朵儿身子悬空,怕掉下地,双腿反射性地夹住风云的腰际。从表面上看来,两个姑娘抱成一体的样子,实在不成体统。

  「呃咳。」一声中气十足的警示在两人身旁响起。

  风云不疾不徐的放下朵儿,转向回廊前端,朝发出声响的男人恭敬的欠身。「爹。」

  朵儿注视着风云优雅的动作。

  啧,虚假!她嘴角微皱,学着他垂身不弯腰的行个拜手礼。

  风云瞧见朵儿有样学样的举止,忍俊不住,手指留恋的抚上她的脸,目光流露出喜爱之情。「妳做什么呢?」

  朵儿自知学不来风云高雅的神态,窘迫的抓了抓袖子。「我没做过这动作嘛!」

  小姑娘雪白粉嫩,清秀水灵。问题是,她是谁?楚盟主审视朵儿一眼,在心底画了个问号。

  风云随后入餐堂,放眼一看,父亲的妻妾均已入座。

  「你好多娘喔!」朵儿环顾楚盟主的大小老婆,忍不住拉拉风云的衣袖嘀咕。

  楚盟主听见朵儿的话,转过头问:「这多嘴的小姑娘是谁?」

  风云带朵儿走向父亲身旁的座位。「新收的丫鬟。」

  朵儿听了风云给的身分,不满的跨出半步,向楚盟主宣告道:「我是享有盛名的盗客大侠……呜呜!」

  风云捡了一块油饼塞进朵儿的嘴巴,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说什么?」楚盟主皱起眉,难以接受一向讳莫如深的风云竟会与个陌生姑娘那么亲密。

  一桌的妻妾亦面露讶异的看向朵儿和风云,尤其是风云看待朵儿的眼神与举止,简直有种教人窒息的暧昧。

  「她欠了客栈一大笔饭钱,来我这卖身为婢,攒钱偿还。」风云拿起筷子,状似不在意地道。

  楚盟主猜疑道:「但我记得你一向不爱丫鬟贴身跟随。」

  「这个不同。」贼丫头和奴婢怎能相比拟?她的可笑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够他笑出内伤,意义自然不同凡响。

  朵儿嚼着油饼,一张脸快让满堂的眼睛看得穿出洞了。

  「你是从哪得到这丫头的?」楚盟主再问,风云极少出门,外人想进府邸也得经过他的同意。这回怎么没声没息的,忽然蹦出个身分未明的小姑娘了?

  「我才不是丫头。」

  「天上掉下来的。」

  朵儿与风云一前一后答着。

  楚盟主感到疑云重重,正眼端详朵儿。「小姑娘姓啥名啥?」

  朵儿见他长得慈眉善目的,友善的回道:「司空朵儿,荆州人。」

  楚盟主若有所思的瞧了瞧兀自吃饭的风云。「姑娘与盗技闻名天下的司空家是何关系?」

  朵儿立即骄傲道:「正统传人。」

  「那妳为何流落金陵,卖身为婢?」

  「这……」朵儿答不出来了。她为难的看向风云,等着他解围。

  风云却置身事外。「妳说呀!别害臊,我爹不会笑妳的。」

  朵儿暗地踩了风云一脚。坏人,弃她于不顾。

  「我好象是到客栈吃了饭,欠了一大笔银子……」她迷糊的回想风云的说辞,想搪塞过去。

  风云美目微瞠,一手掩住口,忍无可忍的爆笑出声。

  众人错愕的看他。

  「没事,继续吃,别理我。」风云擦了擦眼角的泪。

  楚盟主一脸猜忌,再次试探朵儿,「是哪家客栈,连司空家的面子也不卖?说吧!楚伯伯帮妳还。」

  「伯伯?」朵儿不知该如何收场,偷捏着风云的肩膀。「你也给点反应啊!」

  风云赶紧引开爹的注意力。「爹,吃些粥。」

  楚盟主收下他奉上的碗,捧在手里。「风云呀!你有访客。」

  风云瞳眸微转。「东方非命?」

  「正是。他现在在客房,似乎颇忧心你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婚事?「爹,你没忘我这身子的问题吧?」

  「呃咳。」楚盟主巡视众妻妾一眼,阻止风云再深谈。「既然你也清楚你的问题,又为何在武林大会上放出风声,说谁要是得到你的娥眉刺,你就要嫁给谁?」

  「因为外面传言,楚家小姐年过二十尚未婚配,其中必有问题。」风云为朵儿夹了些菜。「女儿只得公开向天下英豪征婚,以正视听。」

  「除非你主动给予,否则,无论是偷是抢,得到你娥眉刺的人必会被武林同道指责。」楚盟主摇头批评道:「你明摆着是在为难江湖侠士。」

  「爹,我不为难别人,我的名声谁来维护?」风云故作矜持,假装忧虑。「或者,我这辈子注定嫁不掉了?」

  「不嫁又如何?」楚盟主似有心事的别开眼,不敢正视风云。「爹有的是钱,再养你十辈子也没问题。」

  「恐怕我下辈子没这种命了。」风云笑中带刺。见朵儿一脸呆滞,他提起筷子触了触她微张的唇瓣。「吃呀!朵儿,怎么呆了?」

  朵儿毫不隐瞒的道出心声:「你们说话好奇怪,似乎话中有话。」

  她正在思索他们父女……呃,父子之间的奇妙关系。

  「谁像朵儿妳那么直?」风云向朵儿应话,却朝楚盟主笑。

  「倒也是。」朵儿毫不谦虚的颔首。「直接坦白是我的优点,不少人这么夸谟过我。」

  风云怔怔的看她,再度爆笑。这姑娘就像个活宝,他一定要将她扣在身边,直到他厌倦为止。

  *  *  *  *  *  *  *  *

  九拐十八弯的,风云独自一人来到客房外。

  「东方公子。」他装着女子的音调,在厢房门外轻唤。

  门一开,俊朗男子露出嘲讽的脸。

  风云走了进去,将门关上,廊道上没了声息。

  东方非命喝了口茶,抑着嗓子道:「你还没玩够?一个大男人成天扮女装招摇撞骗的,什么天下第一美女,简直是欺世盗名!」

  楚盟主只得风云一子,纵使妻妾如云仍没有再生下其它儿女。然而,包括楚盟主的妻妾在内,大多数的人都不晓得风云的真实性别。

  「我有今天,你们东方家居功厥伟。」风云无所谓的笑笑,眼底透出顽皮的光芒。「说真的,你不觉得我扮女装很好看吗?我倒觉得和你这么一挨近,两个人非常匹配呢!」

  「你都这把年纪了,已经没有娇柔的味道,是该改回男装的时候了。」

  「这把年纪?」风云双眼倏地冰冷。「你给我解释清楚。」

  「算了,不跟你吵。」东方非命按了按鬓角。「你爹怎么说?他已经够富裕了,可以为你的将来重新盘算了吧?」

  「钱财他哪会嫌多?」风云轻佻的解开盘头的花髻,「这全赖你们铁口直断东方家,批给我这条『女装在家旺父、男装成家旺妻』的衰命。」

  东方非命不同意的辩解道:「你一出世,你爹就委托我家人算命,得出的就是你这千年少有的奇命。你爹贪图富贵,逼你扮女装,怎会是我东方家的错?」

  「哦?那我还得感激你们一家出口成真啰?」风云轻展双臂,眉眼带着笑意,美艳的女装扮相光彩夺目。

  「我看你乐在其中,假扮女人也如鱼得水,快活得很。」东方非命撇了撇嘴角。「再说,以你奸猾的个性,谁信你会安分的听你爹的话!你我心知肚明,你扮女装不单纯是为了兴旺你爹的财运。」

  「我不喜欢奸猾这个形容词。」风云望着他,目光变得深邃,突问:「是你叫司空朵儿来偷我的娥眉刺?」

  「她得手了?」东方非命高兴的反问。

  风云扬眉。「她被我捉住了。」

  东方非命声音一窒。这么差劲?司空家的盗术退步了!

  「你在想什么?」风云笑得灿烂,眼中透着危险。「征婚信物被女贼盗去,天下第一美女就嫁不成了,你坏了我的大事喔!非命。」

  「哼!」东方非命抨击道:「你根本只是想引起混乱,看那些不长眼的英雄豪杰为你疯狂,再等着他们像傻瓜一样送上门供你玩乐!」

  「你这么了解我,我实在太欣慰了!」他轻点他的唇。

  「不要碰我!」

  风云摇了摇手指。「我玩我的,你何必派个偷儿来捣乱?」

  「……我担心你设计我娶你!」东方非命咬牙切齿,颓丧的招认。「先下手为强!免得你找机会当众把娥眉刺丢给我。」

  「别自作多情嘛!」风云满是兴味的用手指刮刮东方非命的俊脸。「我只是想欣赏一下武林的英豪们为我争破头的精采场面,」他说得有些陶醉,「一定很惊心动魄。」

  「你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我不得不防!」认识十多年,东方非命非常了解风云的为人,他喜欢骗得别人团团转,享受戏弄人的乐趣,这点他深深领教过。

  「你对我似乎有很深的误解。」风云叹息道,「不过……」他别有盘算的笑了。「我得感谢你。」

  东方非命心房一荡。见他笑得如此邪恶,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你在算计什么?我先警告你,不准再找我麻烦!」

  「这怎么可以?」风云状似为难的攀住他的手臂。「没有你,我的生活将平淡如死水,再不能激起一丝涟漪……」

  「不要碰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风云耸肩。「你送了个宝给我。」他回想着朵儿单纯可欺的模样,开心一笑。「她是我见过最好玩的人,太有趣了。」

  「司空朵儿?」江湖道义在胸口翻涌,东方非命劝道:「你放了她,过些天我再请别人去偷你的娥眉刺,让你玩个够。」

  「这么维护她?」风云笑颜微凝,「她失手被逮本就该自己负责,与你无关。」他清楚明白的宣示,「她现在是我的东西。」

  东方非命听了风云别有含义的话,察觉出他的警告意味,却不明就里。「你说的话很怪。」他不甘示弱道:「我也警告你收好你的娥眉刺,哪天我再派人去一旦得手,包准让你嫁个举世无双的恶棍。」

  「我很期待呢!」风云笑得粲然。「人生就该如此,捣个乱,闹个场,欺负些人,享受生活的乐趣。你说是不?」

  「你别再惹是生非了行不行?安分做人很困难吗?」

  「你不觉得江湖近来太平静了?」风云苦着脸,表情忧伤无比。「没有好玩的人,没有热闹的事,我都快寂寞死了。」

  东方非命阴沉的看着风云灵韵的眼波,一如以往的唾弃道:「妖孽!」

  「别这样嘛!不如我们带着贼丫头一起出去玩?」

  「她不是被你扣押了,她肯听从你的话?」

  「这丫头心思简单,好骗得很。」风云巧笑倩兮。「我的娥眉刺放到她身上了,你想要?」他挑衅道,「传说司空家的布局鬼斧神工,神秘隐蔽,我们一同去拜访吧!」

  「不可能!他们不欢迎外人,全天下还没有司空家族以外的人进出过他们的居处,司空朵儿不会带你去的。」

  「要不要打赌?」风云长眉稍扬,一脸的自信。「我有办法不开口,就让司空朵儿自愿带我回家。」

  东方非命对于他的笃定很不以为然。「赌注是什么?」

  「你若赢了,我就听你一次,反之亦然。」风云正视他,「敢赌吗?」

  「赌了!」他赢了一定叫他嫁给天下第一采花贼!

  *  *  *  *  *  *  *  *

  风云拥有非比寻常的命数。在家中可旺父,但须扮女装且隐瞒世人,知情者越少,兴旺程度越高;若他成家则可旺妻,且若子女越多,兴旺程度越强。他爹便是贪图他这身命数,从小便让他以女装示人;而他娘死得早,临死前还留了句「在家从父」的劝告给他。

  「你这命格好怪。」朵儿听了风云的说明,不禁质疑。旺妻命的男人?真是如此,她绝对二话不说的嫁给他!「你不是扯谎骗我的吧?」

  「我生平从不说谎。」他只撒这次谎。

  「我若是你爹,也不会放过你的。」朵儿很能理解楚盟主的心态。「可你武艺不浅,再说男子本该成家立业,若你光明正大的表露身分,难道你爹会对付你不成?」

  他爹是不会对付他,但若他表明身分,便无法尽情戏弄世间男子。而他目前最大的颐望就是把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让所有人深信他是天下最完美的女人;然后,在大众深信不疑的时候,霍然揭露自己的男儿身分,痛快的欣赏世人受骗的表情--太爽快了!

  「你笑什么?」朵儿惊惶的看风云,他怎么无缘无故的发笑?

  风云敛起笑意,险些露出马脚……「妳从荆州到金陵,一路上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吗?」

  「没有。」她专心一意,精神集中,没时间顾及其它。

  「这就下对了。」风云捞起朵儿的手,带她走到窗边。「妳看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游呢!」

  他的手指好热,热气沿着指尖传进她的皮肤。她静静地看他。

  「我带妳出去玩,如何?」风云指着远方的景色,手腕没由来的被人箝制住了。

  朵儿学着风云的动作,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施加力道。「热吗?」

  风云观看窗外多云的天空。「很凉快。」

  「可我觉得很热。」朵儿举起被风云握住的手腕,有股热气蔓延她全身,带来一股酥麻感,整个人好似要融化般。

  风云注意到她不自在的脸色,若有所悟的放开手,嘴边笑出一抹自信的弧度。

  「喂,你究竟要让我偷什么?」朵儿神志迷茫的问。风云已经放开她,但她的手腕却像被烙了印,温热感丝毫末退,而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喜欢上他的碰触。

  「非偷不可?」他几乎忘了这敷衍的承诺。

  「当然了,否则我待在你家做什么?」非亲非故又没有交易,她待在他身边不走太不合礼教了!可思及自己一旦离开楚家与他分别,咽喉忽地冒起酸涩的苦味。

  「在我家有得吃,有得享受,不够吗?」贼丫头的追求能比这些好到哪去?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我的身分,我和你非亲非故的,长期留在你身边对我的家人和我自己都交代不过去。」贼有贼的职务。

  「总之妳非偷不可?」他原可以强行留下她,但那太无趣了,让人心甘情愿的陪他玩乐,再耍弄得人晕头转向的才符合他的个性。

  「我本来就是偷儿呀!」朵儿开始用心思考风云留她的用意,他似乎根本不是要她偷东西,而是想将她当玩物豢养。

  「既然如此,我委托妳偷就是了。偷什么好呢?」风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偷什么东西能引发天下大乱呢?「让我想想……」

  「想?」朵儿观察他思考的表情,怀疑道:「莫非你根本没打算让我偷?」

  「妳想偷我?」风云有趣的问,灵光乍现!他从容一笑道:「有,我有打算,而且连酬劳都准备好了。」

  「多少?」朵儿眼睛一亮,关切的问。

  风云以拇指摩挲她的唇瓣,不知为何特别爱抚摸她。「黄金十万两。」

  「这么多……」朵儿兴奋得差点脚软。「到底偷什么呀?」

  「我。」风云兴味盎然的脸映进朵儿眼中。「如何?」

「你?」朵儿惊呆了。「为什么?」

  自是为了诱骗她心甘情愿的待他在身边,让他慢慢的将她整颗心鲸吞蚕食。

  「我想离家出走。」他边说边思索哄骗朵儿的理由。

  「你自己走呀!」朵儿仰望风云。

  「没我爹的同意,我无法随意出门。」风云找着借口。

  「你根本不像个听话的孩子。」朵儿怀疑的扫视他。「我看你扮女装的样子很自得其乐,说不定是你自己喜欢,不是你爹逼你。」

  贼丫头不笨嘛!风云对她另眼相看了。

  「偷了我,妳会很出名喔!」他别有心机的诱哄她。

  朵儿低头思索。偷天下第一美女,应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吧?

  她的犹豫令风云更添信心,与东方非命的赌注,十拿九稳!

  「名利双收之事,岂有不为的道理?」他要她心甘情愿的跟随他,在他对她失去兴趣之前,她都是他的东西!

  朵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想到自己将把风云带走,莫名的感到开心。司空家的人没有盗不走的东西,但也未曾盗过人呢!或许这值得一试。「我接了!」

  「朵儿妹妹,妳真好!」风云开心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他有把握,从今以后,她将为自己带来无穷的乐趣。

  朵儿因风云的笑容而眩惑,他精致如雕刻的五官被发自内心的笑容渲染得极为动人,而那份美丽令她萌生收藏的欲望。或者,她偷走他之后就把他藏起来,不让他自由来去了。

  朵儿心底萌生奇异的占有欲。

  「小姐!」两名婢女走进风云与朵儿的视线,传达楚盟主的命令,「小姐,请前往迎宾楼会客,天下第一剑与朝廷九皇子求见。」

  「天下第一剑!」朵儿跳起来,抢先开路。

  「妳急什么?」风云不满她兴匆匆的样子,一把抓回她。「他是找我又不是找妳。」

  朵儿眼底笑出盛开的花朵,期待道:「听说天下第一剑很贱,我尚未亲眼见识呢!」

  风云转向婢女,「传话去,说我不见。」

  「我代你见。」朵儿说完便要走,无奈风云死不松手让她走。

  「休想。」他偏不让她去看别家男子,有谁会比他更好看!

  婢女面有难色地道:「小姐,老爷说了,妳若不出席,他便要领两位客人进楼探访。」

  这话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嘛!风云的眉宇忽地笼罩阴郁。

  「天下第一剑呀!」朵儿雀跃地推着风云。「你快去见客呀!」

  「吵什么。」风云拧住朵儿的嘴巴,极不高兴她对别的男人戚兴趣。「妳想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看我还不够吗?」

  朵儿躁动的情绪因风云的揉弄而平息,她屏息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摩擦出的异样温热。他怎么……这么没规矩,这么亲密的触摸她的唇儿……

  「女儿呀……」楚盟主一马当先的闯入楼台,慎重其事的宣告,「贵客来访!」

  「我癸水来访,人不舒服。」风云拍醒一脸迷茫的朵儿,坚持道:「不见客!」

  「啊!」楚盟主下巴掉了下来。

  「你--」朵儿亦惊奇地瞪视风云。男人也有癸水?

  「风云!皇帝最宠爱的九皇子拒绝不得啊!」楚盟主急得焦头烂额。「你就去应酬这一回吧!人已在门外。」

  「我与他素昧平生,应酬什么?」风云轻慢的荡了荡衣袖。

  楚盟主软着声调解释,「九皇子仰慕你的美名,专程出宫前来见你,不宜怠慢。」

  「盟主大人。」朵儿瞠眼细看他的神色,忍不住道:「你好象妓院的老鸭在逼良为娼喔!」

  「朵儿,妳这话说得贴切极了。」风云开心的托起她的下颔,放了颗珍珠在她掌心。「有赏!」

  「别总是摸我的脸呀!」人都被他摸红了!朵儿却挺享受这种感觉的。他的手好暖好暖,若是在冬天,绝对是暖床的好工具。

  她像是领悟出风云的用处,专注的盯着他打量,期盼能多挖掘出他的优点。

  「你……」楚盟主气得牙痒痒的,无奈情势逼人,只得连哄带骗的继续劝说,「好孩子,你就帮爹这一回,九皇子不是寻常人能攀上的,算爹求你了!」

  风云看着威风中原,身为武林盟主的父亲如此贪慕虚荣,心底掠过悲哀。他握紧朵儿的手,陷入沉思。

  朵儿见他不高兴了,心中一紧,无措地拉起他的双手摇晃。风云抬眼,朵儿立即冲着他笑,见他面无表情的,她愣了愣,使出看家本领做了一个吓死人的鬼脸。

  「妳做什么啊?」风云一看,狂笑不止,眉眼间没了烦闷。

  朵儿也跟着笑了,心中一宽,她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很喜欢。

  *  *  *  *  *  *  *  *

  人见人哀,花见花哀,指的就是两位异人,其中一位就是剑术超凡的骆凡休。

  「长风吹断海门霞,三月登州始见花。」骆凡休轻吟诗句,华衣招展,步履优雅的先入楼台。「楚姑娘。」

  他行拱手礼,虽是男子,俊秀之美却不亚于风云。

  「公子请坐。」风云虚假的笑,双眸远看,另一名少年映入眼中。

  「这位便是天下第一美女,果真名不虚传。」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身上的衣袍绣龙纹凤的,显得极为尊贵,丝毫没有好色之徒的猥亵气息。

  风云尚未回话,一道娇小的身影急速窜到他身前。

  「朵儿?」

  朵儿挡在风云前方,为他抵抗两位来客灼热的目光。不知是为了风云,或是为了自己莫名的占有欲,见别人瞅着风云不放,她觉得郁闷极了。她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

  「丫头,妳做什么?」楚盟主横眉竖目地斥喝。「退下,没规矩。」

  朵儿动也不动,指着九皇子和骆凡休,「我不喜欢他们的态度和他们看风云的眼神。」

  风云盯着朵儿矮小的身子护卫他的架式,心窝蓦地柔软了。贼丫头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这个想法令他心跳加速。

  「这位姑娘是?」骆凡休对朵儿起了兴趣。

  「司空朵儿。」朵儿很高兴自己总算被人注意到了。

  九皇子睨了朵儿一眼。「一介下人何以喧宾夺主?」

  「九皇子此言差矣。」风云出面声援朵儿,「朵儿与我的关系非同一般。」

  九皇子一顿,神色凝重地观察风云与朵儿,像揣测出什么玄机似的脸色遽变!

  「莫非--妳们是……」

  「正是。」风云伸出双手环绕住朵儿的腰际,抱她坐上自己的大腿。

  「风云!」楚盟主一喝,想制止他不当的行为。

  「原来天下第一美女已经有那么大的女儿了!」九皇子难以置信,转头质问骆凡休,「你不是说她尚未成婚吗?」

  堂中的每个人都怔住了,整齐划一地盯住九皇子。

  「母女?」朵儿回头看风云。他眼中充满了杀机。

  九皇子吞了吞口水。「怎么了?」

  「你没脑袋啊?她们哪像母女?」骆凡休斥责一句,继而微笑的询问朵儿,「司空姑娘可是荆州人士?」

  「骆公子好见识。」风云抢先捂住朵儿的唇,代她回答,「前日她初到金陵,毛遂自荐做我婢女以换取盘缠。」

  朵儿踢腿摇手的,试图脱离风云的怀抱,虽然他的胸膛躺起来很舒适,但她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贪恋。

  众人看着挣扎不休的朵儿,一时间也顾不了其它事了。

  「妳做什么?」风云被迫放手,低声问她。

  朵儿指着骆凡休,坦坦荡荡的宣告,「我如果偷到他的东西,我的威名就会传遍中原。你别抱着我,让我准备准备。」

  在场所有人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

  风云巡视在座的三位男人,笑着致歉,「家教不严,请见谅。」他直接拍打朵儿的手背,训道:「连他也敢偷,小心妳的手。」

  「为什么不敢?」朵儿噘嘴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盗家的风范!」

  九皇子茫然的问骆凡休,「怎么道家有此训示?我以为道士清心寡欲,严守纪律。」

  「妳即使敢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啊!」风云暗自在心底笑翻了天,故作严肃的翻开朵儿的掌心,再拍,力道不重。

  「痛!」朵儿不痛亦娇声喊痛。「为什么不能?我光明磊落,不怕别人防备!」

  风云受不了她的歪理,深怕自己爆笑失态,坏了自己的形象,急忙捏住她的一张嘴。「妳再胡说!」

  「唔……唔……」朵儿抗议着,扬起手作势欲回击。

  风云扣住她的双腕,志得意满的看她,眼中净是喜爱之意。

  骆凡休饱含兴味道:「两位姑娘情谊深厚……」

  朵儿和风云一齐怔了,停了动作,停了呼吸,彼此看了一眼。

  两双带有遐想与情思懵懂的眼神相遇了,剎那间双双避开,暧昧的感觉令两人无法坦率相视。

  「骆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风云收拾起心绪,面向骆凡休。

  「专程为小姐的花容月貌而来。日前入宫与九皇子一聚,提及三千佳丽之美,骆某暗自评估,竟无人能胜小姐一筹。九皇子闻言对小姐非常好奇,非让骆某引见他拜会小姐不可。」

  「公子言过其实了。」男女不分,还是快去医治眼睛吧!傻瓜!

  「楚小姐的美如芙蓉出绿波,令人回看粉黛皆尘俗。」

  静不下来的朵儿再度发难,指着自己,不快的问风云,「他咬文嚼字的说我是俗人了?」

  风云看了遭她抢白、不知该说什么的骆凡休一眼。「朵儿,妳……」

  「我会错意了?」确实有人拐弯抹角的说她是「尘俗」,她没错呀!

  「妳没错。」风云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的确是在贬低妳,可妳得等外人不在时再抱怨啊!明白吗?」

  一堂的外人互相交换一个眼色,有些尴尬。

  朵儿提出异议,「冤有头,债有主。他若不在了,我要抱怨给谁听?」

  「这倒也是。」风云默许了她的说法,其实心中十分渴望她能大闹一场,令他一饱眼福。

  骆凡休拱手解释道:「朵儿姑娘,骆某绝无轻视姑娘之意。」

  「哼!」朵儿别开脸。咬文嚼字,装腔作势!

  楚盟主无法容忍的开口,「风云,让这丫头先退下吧!」

  「不,我要陪风云。」朵儿双手按住风云的手臂,像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她留在楚家为的就是他,自然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朵儿。」风云胸口一窒,一颗心都被她攫住了。他突然发现,他对她太纵容也太亲昵了。

  「这里没妳的事。」楚盟主不再对朵儿和颜悦色。

  朵儿绝不退让。「有,关系可大着呢!」

  此言一出,堂内诸人又是一愣。

  风云也疑惑了。

  朵儿出人意料的问:「你们可知道魏晋时期的卫玠?」

  骆凡休率先回神。「卫公子『美』绝人寰,世人争相要见他,致使他受不了的英年早逝--」

  「是呀!」不等骆凡休说完,朵儿便打断他,「人是会被活活看死的,不能不防。」她的态度十分严肃。「偏偏有你们这等游手好闲的人,贪恋美色不顾他人的心情。前有卫玠被看死了,我当然得护着风云以免他遭遇不测。」

  「把她给我拖下去!」楚盟主大呼。「再让妳这丫头在这儿大放厥词,老夫就退出江湖!」

  「我不走!倘若风云也被你们看死了,我该如何是好?」朵儿转身张开双臂围住风云。她不只不离开他,还要偷走他的心!

  「朵儿……」风云有些动容,凝视她水波荡漾的双眼。「妳是真心为了我?」

  「句句肺腑之言!」朵儿凑近他耳畔,俏声表露心迹,「你被看死了,我那黄金十万两找谁要……」

  死爱钱!风云原本融化成水的脸霎时冰冻,戏弄人无数的他竟反被她给耍弄了,不可原谅!

  「拖下去。」他不带感情的命令站在门外的婢女。

  「你怎么变得那么快?」朵儿不解的瞠目。她做错了什么吗?

  两名婢女各自架起朵儿的一臂,拖着她离开楼台,一路上朵儿还不停的叫嚣着。

  *  *  *  *  *  *  *  *

  天空飘着雨,落在开满花朵的庭院里。

  朵儿坐在秋千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湿透整张脸。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为何那么在意风云对待自己的态度,且在意到难以释怀?

  风云踏着悠然的步履撑伞走近,看见朵儿苦思的脸,他停住脚步,视线停留在她脸上。他不禁好奇,为何总是看不倦她的脸?

  「进膳的时间到了。」他说出最能引诱朵儿的一件事,期待她大喜的笑脸,他最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

  「哼!」朵儿无动于衷,谁教他的态度反复无常,害她一颗心诚惶诚恐的。

  「看妳淋得像个水人儿。」风云分出自己的伞帮她遮雨。「在发什么脾气?」

  「你命人把我拖下去,害我颜面扫地,你--」朵儿从不隐瞒心事,这回却欲言又止的。只因他忽热忽冷,教她心乱如麻,她都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为了妳那黄金十万两,这些琐事就别计较了。」风云语带试探,想知道能将她逼到什么地步?

  这是因为他不曾遇见像她这般有趣的人,所以才想占有到底吗?他对她的在意是这个原因吗?

  朵儿冲动道:「我……我不要--」

  话才说一半便止住了。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尊严重要?

  风云唇角轻扬,心里起了矛盾,发现自己竟希望她能看重自己更胜过钱。「不要什么?妳再说清楚点,妳不想要这笔交易了?」

  「我……」朵儿支吾着。十万两黄金呀!

  「见钱眼开。」她的迟疑令他感到失望,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只在意他一个,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我早就摸清妳的底细了。」

  有一个贪财的爹,就足以让他引以为诫,他实在不该对嗜财如命的人有所期望。可是朵儿很单纯,他了解她这种人,一旦她认定了,就会一无反顾的保护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他想成为她所重视的,绝无仅有的唯一。并非他喜爱她到了某个地步,而是他忍不住想占据她的全部,令她为他痴狂。

  朵儿半张着嘴,欲反驳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不喜欢风云那种鄙夷的态度,那令她很难受。之前就算寞哥哥动手抓她、打她,她也不曾这般难受--彷佛天都塌下来了。

  「我饿了。」朵儿挣扎半晌,总算说话了。可这一句话却是毫无关联的,而她其实不饿。

  「跟我走吧!」风云一副料中了的表情,然而朵儿落寞的神色让他看了有些不舒服。

  他还是喜欢看她嬉闹时的笑脸,和逗弄她时,她那方寸大乱的有趣模样。

  「今晚行动。」风云在半路上提醒朵儿,受不了她无声的沉闷。

  「有雨。」朵儿不太愿意。

  她尚未决定偷走他之后该如何处置。收了钱让他走?或是干脆不要钱了,把他留在身边?或者更无耻一点,来个人财两得!

  「我不想再拖延了。」风云抬起朵儿的下颔,试探道:「妳不想早些摆脱我吗?」

  朵儿被他一问呆住了。是呀……怪了,她怎么没想要摆脱风云呢?

  她一定是留恋着他什么。不知不觉中,她竟已习惯他,在意他,而这些可怕的心思是何时形成的?

  糟糕!朵儿凝视风云的侧脸,呼吸紊乱。她似乎陷入了什么困境,但她却一无所知。

  风云兀自欣赏着朵儿的表情,忽地,他微笑起来。呵!他有信心,她早晚是他的囊中物。

  *  *  *  *  *  *  *  *

  入夜后,朵儿换回暗黑如墨的夜行衣,穿梭在楚家的宅院间,巡视脱逃的路线。

  「二更出发,我此刻探路是否太早了?」她端视夜色,恋恋难舍楚家的舒适生活。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但她和风云相处的这段日子,满眼全是他的美色,让她迷眩得忘了自己客人的身分。

  朵儿恍然的放慢步伐,走在廊中想着风云的神情。她整颗心都乱了,满心满眼全是他的一切。他待她很好,好得像在宠她,令她眷恋得完全不想和他分开了。

  转折处,东方非命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不意瞧见一名可疑的黑衣人在廊道上游荡,讶异地喝道:「何方宵小,胆敢--」出声的同时,手掌一伸,闪电般的扯下朵儿的面罩。

  「是妳!」看清黑衣人的真面目后,东方非命不禁愕然。「司空朵儿!」

  这女贼吃错药了吗?居然穿著夜行装在楚家府邸里散步!

  「啊!谁?你、你认识我?」朵儿收回神游的思绪,手一挥,退开半步,摆开架式。「你是谁?」

  「东方非命。」他当初怎会聘请这般迷糊的人?东方非命不停的摇头。

  「啊!东武林第一快刀。」朵儿眼中冒出敬佩的火花。

  「妳穿成这样走来走去的做什么?」东方非命指住她。楚风云是在搞什么鬼,竟放任她在府里到处走?

  「我去……」她为什么要告诉他?

  「且慢!」东方非命听见后方有交谈声,拉着朵儿跃上屋脊躲藏。

  只见两名男子潇洒的走过,侃侃而谈。

  「……夜深人静,我这就去向楚姑娘讨娥眉刺。」九皇子神采飞扬的。「明日就带她进宫,让我父皇一睹国色天香。」

  「傻人说傻话。」骆凡休毫不客气的取笑,声调变得有些娇细。「楚姑娘出身武林名门,武功自是了得,你以为她会轻易屈服?」

  九皇子从衣袖内掏出迷药,意有所指地晃了晃药瓶。「我用这招。」

  骆凡休的神情倏然凛冽。

  「龌龊!」他揪起九皇子往前走。「给我进房关着!」

  等两人走远,朵儿率先跳回廊中。「这骆凡休再了不起也只是一名剑客,他竟敢对皇帝的儿子呼喝?」

  东方非命略知内情,解答道:「传闻他是九皇子的舅辈。妳只知骆凡休是剑客,却不知他其实出身皇族。」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能偷到他的东西必定声名大噪。」朵儿依旧很向往。

  「凭妳的武艺别想在他跟前停留半步。」东方非命毫不客气的泼她冷水。

  「你看不起我!」朵儿双手扠腰,不服气的瞪他。

  「得了,妳早些休息吧!」东方非命拍拍她的肩膀,无意再和朵儿纠缠。「别穿得这么惹人注目的在夜里晃来晃去的,楚家卧虎藏龙,妳自己谨慎些。」说着,他面色一凛,交代道:「提防楚风云,别被他骗了还傻傻的帮他数银票,记住!」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朵儿迷惑的对着他的背影问。在她眼中,东方非命英勇非凡,是所有中原姑娘欣赏的男人。

  东方非命兀自走远,没有理会她。

  「难道……东方非命对我一见钟情?」朵儿摸着双颊,陶醉起来。「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下一刻,她的脑海里全是风云的笑颜,先前的陶醉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她真的很在意风云。

***

一阵粗率的脚步声走近,朵儿震了震,躲到廊柱后方。

  月光下,九皇子去而复返,越过朵儿的藏身处,奔向风云住的楼台。

  「啊!」朵儿想起九皇子的企图,手一拋,掷出一两银子,砸中九皇子。

  九皇子的穴位被封住,哀叫一声,四下环顾。「谁?竟敢偷袭本王!」

  「我!」朵儿坦然自若的站出来,走向九皇子。

  「妳……妳怎么穿成这模样?」这不是楚风云的贴身丫鬟吗?

  「不告诉你。」朵儿嘴角一撇。「你呢?你往风云的楼台去做什么?是不是去下迷药,想胡作非为?」

  朵儿一口气道出九皇子的意图,九皇子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妳怎么知道的?」

  「你和骆凡休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朵儿仰起下颔,气愤的瞪他。她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她的风云出手!「无耻小人,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既然如此--」九皇子双眉阴厉的敛起,手探入袖中。

  朵儿立即倒退,摆好架式等待他丢出暗器。

  「看!」九皇子动作流畅的伸出手,「这给妳。」

  一锭金子!朵儿又惊又喜的。

  「金子!」她开心的接过手,摸了摸。

  九皇子见她这么容易就被收买,安心道:「帮我把迷药掺入汤水或茶水中,再哄风云小姐服下……嘻嘻!等本王的好事完成之后,必将大大的赏赐妳!」

  「呵呵!好说好说……」朵儿使劲点头,点着点着,笑容突然凝住了。她握住金子,慎重的问:「你真想迷奸风云?」

  「别说得如此不堪入耳,我是略施小计……哎哟!」

  朵儿不让他说完,给了他一拳。「可恶!下流胚子!我家风云也敢猜想!」她封住九皇子的穴道,将他拖向马厩。「你今晚就在马厩里给我好好的反省!」

  太该死了,他即使拿十万两黄金和她交换,她也绝不给他风云的一根头发!

  「妳--妳敢对本王不敬!」

  「啊!忘了点你的哑穴。」朵儿手指再戳,九皇子却狂笑起来。「哎呀!怎么点成笑穴了?」

  她换指再点,九皇子嚎啕大哭。朵儿急得手忙脚乱,忽地灵机一动,她好笑着找出他身上的迷药,整瓶灌入他嘴里。

  「哼哼!我看你再乱叫嘛!」

  *  *  *  *  *  *  *  *

  二更天,寒夜凄清。楚家宅院蒙着银灰的夜色,灯火全灭,宛如一座空城。

  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在暗夜中更显诡谲。

  敲门声响起,守门的护卫开了门,见马夫带着一匹马回府。「你今晚不是住在城里吗?」

  「误事了!我那队马匹跑得只剩一只。」马夫苦不堪言,「我只好连夜赶回府,等清晨时再去请示盟主。」

  「嗯,快进来,你也真勤奋。」

  马夫拍着坐骑。「牠正在发情,力气足,脚程快,多跑一趟也无碍。」

  护卫牵过鼻孔喷气的黑马。「我帮你带回马厩里,你先去休息吧!」

  大门内种着有两棵参天古树,大树右方不远处便是马厩。

  高耸的树干上,两双灿若星子的眼眸隐蔽在茂密的树叶间,观看地上的动静。

  「出了大门我们就自由了。」风云轻道,发现朵儿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妳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凝重。」

  朵儿抿了抿唇,忧心道:「我把九皇子关在马厩里了,我怕会被发现。」

  护卫正好走出马厩,解除了朵儿的烦恼。

  「等马夫离开,护卫不注意时,我们就走。」风云望着月儿。

  「哦!」朵儿轻应,忽然感觉脸颊搔痒。「你别摸我。你也有脸,干嘛不摸自己的,老是胡乱捏我。」

  「我没有摸妳。」风云盯住她,像看见什么似的,立即噤声。

  「撒谎!」朵儿五指一抓,攫住脸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她摊开手给风云看,迟钝的发觉掌心的东西不是手指。

  「蜘蛛--啊--」她惊吓的低呼,死命的甩着手。

  风云忍住笑,揪过朵儿的衣襟,以吻封缄。

  「什么声音?」护卫耳尖的持刀走到树下观望。

  朵儿傻了,两眼圆瞠。他……他竟然吸她的嘴!

  风云含住她的双唇,原本只是想堵住她的惊叫,可四片粉嫩一贴住,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不听使唤了。

  他舌尖一探,汲取她口中的蜜液,朵儿没有反抗,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吸吮她的唇,夺取她的每一丝气息。

  「可能是发春的猫儿在叫吧!」马夫告诉到处勘察的护卫。

  护卫想了想,点头认同了马夫的说法。「是呀!每到夜里总是有些淫猫不甘寂寞。」

  什么--淫猫?朵儿眼里冒出怒火,竟敢说她是淫猫!

  她奋力推开风云。他以为她要发难,却见她杀气腾腾的往下采。

  「妳做什么?」风云一手按住朵儿的肩头,一手按住她的小腿。

  「偷得他分文不剩!」朵儿怒火狂燃,远远的指着护卫。「不,我还要株连九族,偷光他全家!」

  「淫猫呀?」风云会意一笑。

  朵儿羞怒地回过头捶他。「你这坏人,全怪你、全怪你!你才淫呢!你吸了我的嘴。」

  她的嗔怒令他心湖一荡,整个人像被柔软的羽毛撩拨了一下,蠢蠢欲动,手指眷恋的移到她的脸颊上。唉!她总是能勾起他抚触的欲望。

  「谁让妳乱叫。」风云嗓音低了几许,看朵儿的眼神也越来越灼热。

  「是蜘蛛呀!我怕呀!」朵儿又开始叫了。

  「安静点!」风云索性伸手捂住她的嘴。

  他的掌心热得像七月天,朵儿闷着气,盯住风云的唇,不禁想着自己的嘴是比较喜欢他的手或他的唇。

  她双颊泛红,被他专注的眼神盯视得浑身发软,她好象整个人被锁在他的眼中,成为他的所有物了。朵儿竟因为这个想法感到愉快。

  「啊--」一道惊撼人心的尖叫骤然从马厩内传出。

  「发生什么事了?」护卫吓得分不清方向,脚步乱转。

  「是马厩里传来的!」马夫惊愕地抢先跑去。「快去看看。」

  树上的两人被震回了理智。

  「那声音……好象是九皇子?」朵儿不安的倚向风云,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乘这机会走吧!」风云带她跃向门顶。

  后方,一声声骇人听闻的对话留住了风云与朵儿的脚步。

  「啊--九皇子?您怎么?」马夫惊疑的问。

  「该死的种马呀!连九皇子也敢侵犯!」护卫大感震撼。

  「啊!风云。」朵儿听得腿软,跌下门墙。「我好象做了件可怕的事。」

  风云翩然移形,接住朵儿娇小的身躯,安然立在惨叫连连的楚府之外。

  他回头看了看巍峨的门墙,空出一手按住腹部,努力遏制狂笑的冲动,「恐怕是。朵儿,妳一定要详细告诉我,这么不得了的事,妳是怎么做到的!」

  *  *  *  *  *  *  *  *

  他要离开她了?朵儿恍恍惚惚的坐在屋里,堂里只点了一根蜡烛。

  这屋子是风云暗中设置的秘所,外观像寻常的石屋,屋里分成外堂和内寝,中间只隔着一方粗布。然而,满堂满壁的不是砖,而是金光闪耀的黄金。

  风云说,满屋子的黄金全给她,但朵儿的眼中却丝毫没有迷恋的火光,反而溢满落寞。一布之隔,她听着他在寝室内换衣裳,自己则守在堂中。

  他就要走了。朵儿第一次面对钱财而没有快乐的感觉。

  「十万两黄金全在屋里,妳数一数,再找个可靠的人帮妳运回荆州。」风云的声音从寝室内传出。

  朵儿看着隔开彼此的青色布帘。「你要去哪呢?」

  她尚未决定要钱还是要人,他怎能一走了之?朵儿摸着挂在身上的娥眉刺,她绝不还他。

  「浪迹天涯吧!」风云随口说出,令人难辨真伪。

  「一个人吗?」朵儿伤神了。

  风云含笑反问:「妳的任务已经达成,难道还想陪着我?」

  朵儿看不见他的脸色,但光是听声音,便直觉他隐藏了什么玄机。

  「我……我带你回荆州好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赢了?未免太轻易了,一点乐趣也没有!风云沉默了。

  朵儿等着风云的回答,但他不语,像是在刻意折磨她。

  「钱妳已经拿了,还要我什么?」半晌,风云再度反问。看来她沦陷得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与东方非命的赌注他赢定了,但他仍不满意,因为她对他的迷恋还不够深!

  「我……」朵儿苦思着借口。「冬天快到了,你的身子那么暖,把留你在身边,冷的时候可以为我暖暖身子、暖暖床被……」她找了个借口,越说越顺口。

  陡地,室内爆出一阵笑声。

  朵儿错愕。「你怎么了?」

  「朵儿呀!妳究竟是怎样的姑娘?」风云失笑的问,接着数落道:「小奸小恶小贪又小迷糊……」

  朵儿急急打断他,「我没有你说的那么糟,我是个极为英明贤慧的人,不奸不恶也不迷糊!」

  风云荡开轻笑,那他倒喜欢她的缺点,更胜她英明贤慧这些看不见的优点。大家闺秀他见识多了,爽朗直迕的江湖女杰,他也常有接触、各种各样的美丽女子,都没有像这贼丫头般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

  她是他的解忧灵药,随便做些什么事都能令他笑逐颜开。风云着装完毕,掀起布帘翩然走出。

  朵儿抬眼一瞧,看见「天下第一美女」的男装样,惊叹的小嘴圆张。「风云?」

  真的是他呀!

  只见他长发束起,英姿飒爽,一身白罗袍衬得他绝尘飘逸,俊美非凡。

  朵儿的心窝暖烘烘的,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

  风云审视朵儿迷眩的神色。「我头一回换男装,太显眼了?」

  何止显眼,她简直头晕目眩了!朵儿用力点头。「你本来就是个醒目之人,如今的男装扮相比女装还漂亮。」

  风云捂住一半脸庞,旁敲侧击地问:「男人长得太漂亮不好吧?」

  「怎么会呢?」朵儿走到他身旁,绕着他打转。「我若找相公就要找你这种的,带上街一定有许多姑娘羡慕我。」

  这和带珍禽异兽逛街招摇有何不同?风云的眼角微微抽动。他要她不计一切的重视他,即使他生得难看,她也必须坚定对他的喜爱。

  「天亮了。」风云望向窗外,心中一阵算计之后道:「咱们分道扬镳吧!朵儿。」

  「你……哦!是啊!我偷你出门了,是该分开了呢!」朵儿若有所失,眼中满足不舍。

  不行不行!她不愿和他分开,她希望可以随时随地看见他的身影,无时无刻听他用轻甜的语调唤她的名。

  风云注视朵儿,捕捉到她的依恋不舍。瞬间,他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他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但是,他对她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思,却仍得不到她全部的重视。

  「朵儿,妳想陪我去吗?」他再加把劲,逼她现出原形。

  「不。」朵儿不假思索的答道,好姑娘怎能成天跟着毫无瓜葛的男人跑呢?

  风云沉下脸,双手放在朵儿的双肩上,直想提起她猛烈的亲吻,吻到她窒息求饶,响应永远追随他的誓言!然而,冷静如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缓慢的收回双手。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分开了。」他绝不放过她,非得逼得她加深情感,迷恋他一如他对她的喜爱不可。

  「风云,你……我……」朵儿唇舌打结,犹豫不决的。留不留他?强留或挽留?用什么借口?他和她没有关系,她该怎么留他呢?难不成向他表明,她喜欢他,舍不得和他分开?

  不行不行!太窝囊了,太可耻了!好姑娘不能做这种事!倘若被他拒绝,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在想什么?」风云等不到朵儿未完的话语,只能梭巡她挣扎的神色。

  「我在想个适当的理由留住你。」朵儿无能为力,心里急坏了。

  窗外天色亮了,光线透进屋内,在风云与朵儿周身尽情的渲染开。

  「留我做什么?」风云再接再厉的问。她并不算美,更没有良好的礼仪,甚至不知分寸。然而这样不完美的她,却令他产生前所未有的牵挂。

  因为她很单纯,和虚伪的他正好相反,传说不同性情的人会相互吸引,他终于相信这一说法。

  「我……不知道。」朵儿犹疑的说。其实她也不懂自己的心态。「我只知道我想天天看到你。」

  「这也算是个理由,但是,妳没有更充分的理由吗?」不够,她的感情还不够深,他要的比她说的更强烈,他要她为他而疯狂。

  朵儿强调道:「你很好看。」

  她的回答并不离谱,也曾有人迷恋女装的他,意图将他收为已有,只为了一张终会衰老的皮相,但他不愿她和其它人一样。

  「朵儿。」风云刻意用淡然口吻唤她,欲迎还拒的,「妳呀!去找妳哥哥回家继承家业吧!妳不适合当盗贼。」

  「谁说的,我不是成功把你盗出府了?」光荣事迹!

  那是他配合兼指导,她倒把功劳全抢了去。风云摇头苦笑。

  「那你说我适合做什么?」朵儿假装虚心的问他。其实她是在制造话题,拖延他离开的脚步。

  「妳呀!适合……」风云讲到一半便顿住了。想起她柔顺的躺在他身旁的安然睡姿,他唇角轻轻扬了一抹浅笑。她恐怕只适合养在床上,当只发出小猪憨叫的睡娃娃。

  「你笑什么?」他的笑容很可疑。

  风云摇首,将所有搀杂了甜蜜滋味的回忆藏在心底。

  「再见,朵儿。」他故意向她告别,想刺探她的反应,用尽一个男人为了收服一个女人的顽劣手段。

  「等等……」朵儿按住风云置于她头顶的手掌,怕他离去。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她想带他回家,想和他到处游山玩水……

  「找个好婆家嫁了吧!」风云收回手,任凭朵儿使尽全力仍无法挽留。「往后别再盗了。」

  他盯着她透出粉红霞光的脸颊,冲动的想再拧一把,手指徐缓的上升,但终究还是停顿了。他必须克制自己,引诱她一步步主动的朝他迈进。

  「哪有人肯要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媳妇?」朵儿握了握拳,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瞅着他不放。「你会吗,风云?」

  「我……不晓得。」他退了几步。她的目光忽地燃起火花,浓烈的盯视着他,令他心跳失控。他的目的是要控制住她的感情,然而他意外的察觉自己却被她牵制住了。

  「风云,你……」朵儿心有千言万语。

  「朵儿。」他喊住她,口气有些慌乱。他被她牵制了,他并没有占上风,他在意她的程度可能比她对他的感情还要强烈!

  朵儿屏息以待。风云的目光犹疑不定,他有什么话想告诉她吗?她等待着。

  「再见。」风云匆忙的撂下一句,旋身似闪电般推门而去。

  「风云!」朵儿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飞逝而去。

  他走了,他走了……他要去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一个她一生或许都不会接近的地方。朵儿的三魂七魄像被盗去了一大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风云……」她无意识的唤他。她回头看了看一屋的黄金,她不想他走啊!

  朵儿眼一垂,迅速捡了几块金条,结个包袱。她不愿和他分开!视线无意间掠过胸腰,朵儿怔住了。风云给她的娥眉刺不见了?

  她张大了嘴。她,堂堂神盗司空一门的继承人,身上的东西被摸走了竟然不自知?

  「楚风云。」朵儿咧开嘴,笑得畅快。「我跟你没完没了。」

  她终于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跟着他、纠缠他、追回他……

  *  *  *  *  *  *  *  *

  约定的时问、约定的地点。

  东方非命走到树荫下审视风云,他眉宇间的忧虑令他起疑。「你怎么了,进展得如何?你家似乎出了什么事,乱成一团,我想赶回去看看。你有话就快说吧!」

  风云不自然的笑了。「司空小贼主动提起要带我回家,我赢定了。」

  「我不信,你人还在金陵。」东方非命不到黄河心不死,凝视风云略带心事的脸,他忍不住关心的问:「你有烦恼?」

  「……她是个好玩的人,我喜欢能令我开心的东西。」风云答非所问,思绪紊乱极了。

  「你对她有了感情?」东方非命若有所知的臆测。

  「我喜欢所有有趣的人,包括你。」

  东方非命嫌恶的撇撇嘴。「我了解,你还喜欢扮女人戏弄自命不凡的男人,还乐此不疲。」

  他的调侃使风云很快回复精神。「帮我个忙,就当我预先要求你履行赌注。」

  东方非命气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赢了?」

  「没有我做不到的事!」风云自信得有点无赖,偏偏他美丽的容颜恰好稀释掉那份顽劣,更添迷人的风采。

  「你想我帮你什么?」东方非命认命的问。

  「带司空朵儿来和我会面,当然,不能透露我和你有勾结。」

  「制造巧合?」东方非命有了顾忌,「风云,这不像你,你对她似乎使用太多心机了。」

  「她很特别。」每回看见朵儿依赖的沉睡在他怀里,他便无法克制的加深对她的着迷。

  东方非命防范的问:「你不会是想引诱她爱上你吧?」

  「有何不可?」他是第一次纯粹对一个姑娘动心,这是件难得的好事。

  「你到底知不知耻?」东方非命陡然暴怒,责备道:「她是个检点的姑娘,和你以往戏弄的男人不同。那些男人寡情薄幸,你玩弄他们,我无话可说,可你不能连良家妇女也玩弄!」

  「我没有玩弄她的意思。」风云反驳道。他做人很差劲吗?

  「你想勾引她,不是吗?」东方非命对素行不良的他存有戒心。「你常做这种事--勾引别人,若即若离,欲迎还拒,设计巧合,让人迷恋你,为你痴狂,心甘情愿的为你付出!最后,你只会拋弃他们,然后冠冕堂皇的说一切都是别人主动的,你没有任何责任!」

  风云叹气,坏事做多了,连朋友也变得无法信任他了。「我承认我做过许多类似的事,可我对付的全是罪有应得的男人。朵儿不同,她对我而言与别人不一样,我绝不会伤害她。」

  东方非命狐疑的看他,不敢相信一向胡闹成性的风云会有如此认真诚恳的一面。「请问,你是我认识的楚风云吗?」

  「相信我嘛!」风云苦笑,无奈的耸肩。「我喜欢她,喜欢得有些不知所措。唯一能做的就是引诱她也喜欢我,投入与我一样多的感情,这样我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

扬州市集。

  嘈杂的闹市里,男女老少聚集在告示前,对着上头的悬赏告示指指点点的。

  一名身着翠绿色衣裙的女孩,背着一个大包袱,路经此地时,听见人们似乎提到自己的名字。她顿了顿,眼睛瞥向告示。

  追缉恶贼司空朵儿

  这不是她吗?恶贼这名号不妥,「盗圣」还比较好听。

  此女盗窃楚家财宝,掳掠天下第t美女楚风云,迷奸九皇子,罪无可恕……

  这分明是诋毁!她继续往下看--

  通报属实者赏金三千两!

  好多钱喔!朵儿眼底光芒再现,如果她去通报自己,不知道官府给不给赏金?

  有个人在朵儿身侧站定。她随意一瞟,意外见到东方非命。

  他手提长刀,眼光与朵儿交会。

  「司空朵儿。」东方非命看了看告示,再打量朵儿。

  「东方非命。」朵儿抬了抬眼皮,招呼得并不热诚。「你来追我还是为了楚风云?」

  东方非命抿唇不答,事情的真相难以启齿。

  「莫非……你对我……」朵儿因东方非命的沉默而误解。她状似遗憾地道:

  「唉!可惜我……」

  可惜她不能接受东方非命的爱意,虽然东方非命亦步亦趋追着她而来!可惜她已经……已经、心有所属。

  朵儿被自己的念头吓了跳,难道她喜欢的人是楚风云?

  她心慌意乱地道:「我--总之我不能接受你的一片情意,你及早醒悟吧!」

  东方非命恍惚了片刻。她、在、说、什、么?

  朵儿看他一脸的呆滞,以为他是受到了打击,同情的说:「你也别太伤心,往后你若有东西需要我盗取,我给你打个折扣就是了。」接着,她沉重的挥挥手。「去吧!」

  东方非命自认不笨,可听了半天还真没听懂朵儿的话。他不再多想,有预谋的问:「风云和妳散了?」

  朵儿一听他的用词,粉嫩的脸失了血色。「你怎么晓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呀?」

  「青梅竹马的朋友。」勉强算是吧!误交匪类。

  「撒谎,东武林离中原有多远啊!能青梅竹马在一起?」骗她不懂地域之隔啊!「他认识你吗?」

  「他那奇异的命格是我们东方家批的,这下妳总该相信了吧?」东方非命道出这秘密,他相信朵儿亦知情。

  「是够奇异了,我本来还不信。」成家旺妻?朵儿心湖不由荡漾。「东方家术数无敌,预知前后五百年,你们批的命一定是真的了!」而且事关楚家机密,东方非命晓得此事,定是与风云熟识。她扬起双眉,讨好地笑道:「东方公子,能不能为我算一算?」

  「妳白问了,众人皆知我正好不谙家门绝学。」东方非命搪塞过去。他对术数仅懂皮毛,搬不上台面。以往还曾将活人算死,将死人算活,而为了保住东方家的颜面,他对外一向不承认自己略有涉猎。

  朵儿遗憾的撇着嘴角。「你找风云,我也在找他。他早我一步离开金陵了,我一路尾随而来,至今尚未找到他。不知这会儿他是不是在扬州?」

  「他早先和我有约,今日在前方的巅峰客栈会面,所以他人必定仍在扬州城内。」

  「哈!太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吧!」得来全不费工夫,朵儿喜上层梢。「你们的关系好吗?」

  东方非命很难回答。风云自幼就喜欢胡乱,尤其偏爱他东方家,每年有半个月必到东武林,进东方家闹一闹,令他一家老小生不如死。

  「不算好。」他和家人都对风云非常忌讳。

  「你……你没通知盟主吧?」朵儿防范的问。

  「他带着人马赶往荆州了。」东方非命提供最新情报。

  「为什么?我人在扬州呀!」

  「他不知道妳在扬州,只晓得司空朵儿出自荆州盗技绝顶的司空家。」

  「盗技绝顶呀?」朵儿听得颇乐。「嘻!我一偷成名了。」

  「妳也得罪了骆凡休,东武林恐怕会插手此事。」东方非命很是怜悯朵儿。天下间最可怕的敌人,人见人哀的骆凡休算得上是其中一位。

  「因为九皇子吗?」朵儿眉头一展,再度开怀地笑道:「哈哈!那我岂不是更加有名了?」

  「妳不烦恼?」或是根本没头脑?

  「没事,我哥是捕快。」朵儿天不怕地不怕地道:「我若有危险,直接托他去抓坏人,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但是,目前妳已是所谓的『坏人』。」东方非命从怀中取出一张悬赏告示,目前街上已是人手一份。

  朵儿手指一戳,刺穿告示中的淫亵字眼,辩道:「我可没迷奸九皇子!」

  「但九皇子确实失身,而且……伤势惨重。」东方非命想起事发当晚在惨叫声中看见的景象,心中余悸犹存。男人失节到这地步,不死亦枉然哪!

  「唉!我不迷奸伯仁,伯仁因我而迷奸。」朵儿也起了恻隐之心。「他的确很可怜。」

  东方非命始终觉得朵儿的怪异言辞,不亚于楚风云的奇异命格。他看向前方,暗地高兴已到目的地。「巅峰客栈到了。」

  「风云!风云!」朵儿跳着欢呼。

  东方非命不解的环顾四周,没见到风云的身影啊!「等等,他人在哪?」他不懂她的开心是即将见到风云的喜悦。

  「我正要去找。」朵儿兀自愉悦的跑进客栈,一步一高喊。「风云~~风云~~」

  *  *  *  *  *  *  *  *

  他听到了预期中的声音。风云放下筷子,静静的感受那柔软的呼叫声越来越近,离别的每一刻,他全是在思念朵儿的时光中度过。

  「风云!」朵儿气喘吁吁的登上客栈二楼,穿越纵横错落的桌椅,奔向恍惚中的风云。

  「是妳?」他似喜非喜的瞧她,胸腔一阵震动。

  朵儿笑弯了眉眼,揪住风云的手臂,矮小的身子跳着跳着静不下来。她找到他了!她追上他了!

  「妳怎么跟来了?」风云感受到朵儿捏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在在证明她内心有多激动。

  朵儿顺口搬出准备已久的说辞。「你的娥眉刺呢?」

  「当然是拿回来了。」他注视她。

  她因他的目光而心慌意乱。「不告而取是谓偷!」

  哈!做贼的喊抓贼,风云扬起眼角。「妳是来找我算帐的?」

  「当然了。」朵儿慢慢的放开他。「你在我这未来的盗圣手中摸走东西,令我颜面无存!」

  她很想碰他,肆意的摸他……可是他一直盯着她看,盯得她都不安了。她是不是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他的神态像是胸有成竹般,教她看得惶恐。

  他该不会是抓到她的把柄了?

  「没有别的理由?」风云低声问,声音低沉魅惑人心。

  朵儿的视线乱瞟。「你还要别的理由?」

  她的脸儿烧红,全身的血液也在燃烧。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看她,好象她身上一丝不挂似的……朵儿脑门一轰!一丝不挂?她看了看风云蔽体的衣袍,不由得胡乱遐想,气血蓦地翻涌激狂。

  「譬如……」风云捏了捏朵儿异常红艳的脸颊,触及那份异常的温热。「妳舍不得我、妳喜欢我、妳离不开我了。」

  「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口呢?」朵儿两掌齐出,掩住风云的嘴。她左右环顾,怕旁人听见了连她都不敢承认的事。

  「没人听见!」风云轻咬了朵儿的手指一口。「做贼心虚。」

  「我、我……」朵儿手一抽,却没抽回。「我是为了娥眉剌来的。我知道你不会还我,所以我决定缠着你直到你屈服为止。」

  「我给。」风云干脆的取出兵器,放在桌上。

  「你要给我?」朵儿错愕的问,他怎么能轻易妥协呢?

  「是呀!给妳。」风云兴味盎然的笑。「妳可以走了吧?」

  「你、你要不要多考虑一会儿?」朵儿缩了缩肩头。「那是你重要的兵器呢!」

  「钱财都是身外物了,更何况兵器。」看她再找什么理由!

  「那你当初为何要摸走它……」她拿了也不能走呀!她一半的魂魄全寄放在他身上了。

  「当然是拿来防身的,留给妳又没用。」风云一派的闲适。「还是,妳要拿它回去交差?」

  「才没有呢!我是……」她只是见他离开:心也乱了。平生最重视的钱呀财呀,她全部忽略了。

  「如何?」风云屈指敲了敲桌面。

  「你不再斟酌斟酌?」朵儿推回套装的娥眉刺。「这是你的信物啊!」

  「怪了,妳不是专程为它而来的吗?」风云一双美眸里水波流转,若有似无的魅惑着。

  朵儿看得失神,不自觉的泄漏心事,「你明知那是借口!」

  「那妳的目的呢?」

  她的目的是……她不能先开口呀!倘若他对自己无意,她该如何自处?她不说!

  「我……你收回去啦!」朵儿一手拉开风云的衣襟,一手将娥眉刺塞入他怀中,顺势感受他胸膛的结实程度。「收好,死也别给我,这样我才有充分的理由缠住你!」

  「朵儿呀!」风云苦笑,她的实话实说简直是闹剧中的对白。「妳放着一屋子的黄金不拿了?」

  她这么快就追上来,必然是紧随在他身后。而她竟为了他,放下她应当看重的钱财,可他却无法肯定,她的行为是否因为喜欢他?

  「因为你比较重要嘛!」朵儿呢喃道,心窝甜滋滋的,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么记挂风云是何原因。

  「是吗?」风云端详娇小的朵儿。这样一个娇小的可人儿实在应该捧在手心宠爱着,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总是令他欢笑,令他愉悦得无法离开她了。

  朵儿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怕你走远了,我再不追来就一辈子见不着面了。」

  她说得那么情深意切,风云听得大受撼动。

  「风云,随我回荆州吧!」朵儿再度要求。

  初战告捷,他赢了非命。现下,应该展开第二场战役--他与她的感情战。

  「寄人篱下怎会舒畅呢?」

  「我家有许多人,多你一个没关系,你去了就知道。」她积极的鼓吹道:「我会好好待你的,你一定会过得很快乐。荆州的风水不错,你去看一看吧!」

  她会好好待他呀……他分辨不了她话里的意义是单纯或复杂?但是无可否认的,她的每一个字都在他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朵儿,妳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他轻声告诉她,下猛药试探她的底线。

  「你--你说什么?」朵儿呆了。

  风云随口道:「我喜欢贤淑有礼、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要有柳眉凤眸……」

  「别说了……」朵儿骤然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泪滴滑落。

  「朵儿!」风云急切的擦拭她的眼泪。药下太猛了!他舍不得的看她,心中又止不住的窃喜。

  朵儿的泪珠一个劲的掉,她低首不语,小嘴微噘。她好委屈,他不和她回去就算了,却还要嫌弃她。

  她没有他梦想中的容貌与性情,她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姑娘呀?她没有美丽的外表和内涵,是不是男人都看不上她了?至少,风云嫌弃她,她或许真是个差劲的女孩……她恐怕没人要了。

  「朵儿,别哭,算我说错话了。」风云胸口抽疼。

  「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朵儿嘴一撇,深吸一口气。「你比我更糟糕!」

  开始反击了,真是孩子气。风云忍住笑意,任她滔滔不绝的宣泄不满的情绪。这就是他喜欢的朵儿,永远不会伤心太久。

  「我喜欢的也是贤淑有礼、善解人意的男人。」她揉着眼,抹去眼泪。「像你这种货色根本配不上我的一根眉毛。」

  「朵儿,回家去吧!」风云放慢步履,采取迂回战术。

  「你呢?你也要回家吗?」朵儿哽咽的问。她是打算回家,可这回她也打算掳走他。他居然敢嫌弃她!她非得捉他回去教训教训,让他明白她的厉害不可!

  风云故意要笑不笑的,博取她的同情。「我已无家可归了。」

  *  *  *  *  *  *  *  *

  东方非命一会儿瞧向朵儿,一会儿看着风云,刚走近他们时,周遭的诡谲气氛已令他无法消受。

  「两位在谈什么,神情如此肃穆?」

  「朵儿,饿吗?我请小二先上点小菜。」风云轻哄了朵儿一句,目光移向东方非命,转问道:「我家的情形如何?」

  东方非命别有寓意的笑。「你对她还真体贴,怎么不问我饿不饿?」

  两人视线交会,正欲斗嘴,客栈外异样的气息惊扰了风云与东方非命。眼一瞟,察觉四周气流低沉,被外来的气息给压抑住了。内力高深的两人立时明白,有高人到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吟诗声飘来,接近客栈门口。

  东方非命伸手按住宝刀。「是他!」

  「谁?」朵儿虽然武功修为不高,但也感应出一股强大的内力逐步逼来。她惶然地问风云,「你约了很多人?」

  倘若他有很多帮手,她怕会掠不走他!

  「这位是不请自来。」风云揽住朵儿,将她拥向自己的胸怀,保护的意味显而易见。「非友是敌,妳别轻举妄动。」

  吟诗声入了客栈,经由阶梯飘向风云等人所在的楼层。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声音好熟!」朵儿几乎要想到来者是谁了。

  东方非命额头隐隐作痛。「会边走边念诗招摇的,天下只有两个人,妳得罪的那个--」

  「天下第一贱!」朵儿恍然大悟!「骆凡休!」

  说人人到!

  「司空朵儿!」骆凡休来意不善的走上楼,身后跟着捕快。

  朵儿不由自主的偎入风云怀里。骆凡休散发出的内力太强,她抵御不了,身子难受地瑟缩起来。

  「非命。」风云轻轻一笑。「他就交给你了。」

  「我?」东方非命错愕地瞪着风云。不要啊!人见人哀骆凡休是什么角色,被他一缠哪有命活?

  「他怎么晓得我们在这儿?」朵儿不解的问风云。

  骆凡休审视风云一眼,不甚确定的问:「楚小姐?」

  「骆公子好眼力。」风云坦率承认。

  骆凡休不舒服的蹙了蹙眉,这楚风云易装后的英挺姿态胜他一筹,令他很是不满。

  「非命。」风云催促他动手。

  「你这借刀杀人太狠了。」东方非命犹有顾忌的看向骆凡休。「他的厉害之处倒非剑术,而是那恐怖的脾性和唇舌。我若和他杠上,这辈子就别想安宁了。」

  风云提袖掩唇,以只有近身之人听得见的声量威胁东方非命,「我不介意转道去府上拜访,顺便住个一年半载。」

  东方非命脸色一僵。他是不怕风云,但他一家十多口怕他怕得要命。

  「司空朵儿,所有人都以为妳回荆州了。」骆凡休先声夺人。「虽独我没有低估妳的智能,派人马在金陵四周追查妳的行踪,果然被我料中了,只能说妳太轻忽骆某了,骆某一岁习文,两岁学武,三岁谋略,四岁……」

  朵儿嘴巴大张。「有完没完?」

  风云和东方非命早已习以为常,等着骆凡休进入正题。

  「司空朵儿,妳窃盗迷奸的下流行径已经被揭发,还不放回楚小姐,俯首认罪!想我骆家一门威震天下,谁敢冒犯……」

  「还念?」朵儿这才明白东方非命忌惮骆凡休的唇舌的原因!

  「迷奸?」从不注意市井流言的风云不解的瞟朵儿,怪笑道:「妳竟然做出此等天理难容的事,啧,瞧妳娇小玲珑的,妳迷奸谁了?」

  「我没有!」朵儿气愤的瞪风云。

  「骆兄!」东方非命试图与骆凡休讲理。「你说司空朵儿窃盗迷奸有何证据?她是女流之辈,如何迷奸一个大男人?」

  「下流之人的下流心态,骆某怎么会知道?」骆凡休不屑的看东方非命。「骆某为人清廉正直、光明正大,六岁上山砍猛虎,七岁……」

  「少给我废话!」东方非命痛恨地喝止。

  「废话?骆某一字千金,字字珠玑!司空朵儿迷奸我外甥之事,骆某绝不善罢甘休!今日我就先教司空朵儿伏法,东方兄若有异议,他日再等楚盟主裁决!」

  「笑话!」东方非命大斥,「凭她的能耐,如何迷奸你外甥?」

  「我外甥至今仍神志不清,问他失身的原因,他只说了『司空朵儿』四个字。他都亲口指认了,难道还有假?」骆凡休挥出一道掌风,一旁的闲杂人等立即作鸟兽散。「堂堂皇族中人,岂会诬赖她这等贫贱卑微的俗女。」

  「啊!你给我再说一遍!」朵儿尖叫着从风云怀中跳向桌前。「我不只贫贱卑微,还是俗女?」

  「朵儿。」风云拉了拉她的衣袖,却无从安慰起。

  东方非命极度同情地叹息。「朵儿姑娘,妳别生气了,全江湖谁不知道骆凡休嘴贱人贱剑也贱,要不怎会人见人哀呢?」

  「东方非命!」骆凡休眼露杀机。

  「骆凡休!」朵儿大无畏的站出身,宣告道:「你外甥的事是我下手的,我承认,可他是被一头发情的种马给奸的,不关我的事!你不许污蔑我!」

  「胡说!人马殊途,岂能苟合?」他傻了才信!

  朵儿抿唇讥讽道:「这就得靠你外甥的本事了!」

  「妖女,一定是妳从中使了龌龊的手段,毁我外甥的清白!」

  「他几岁了还清白?」朵儿扬手卷起衣袖,露出白嫩肌肤上的嫣红标记。「清白是像我这样,有守宫砂啊!」

  「朵儿!」风云绷起脸,拉她回自己腿上,不悦的扯下她的衣袖。「不象话,大庭广众的暴露肌肤,妳还当不当自己是姑娘!」言语中净是在乎。

  骆凡休听了感到可疑。

  「看样子楚小姐不是被劫掠。」骆凡休打量对立的三人。「你们……联合起来?」

  「你总算看清楚真相!」朵儿放声大笑。「哈哈哈!」

  风云和东方非命的脸乍青乍白。朵儿初识骆凡休,不知道招惹他的下场有多惨,自然敢刺激他;可他们与骆凡休相识多年,深知此人难缠,不禁为今后的命运感叹。

  「东武林与中原武林结定梁子了!」骆凡休不再对风云有礼,更不管这帮人为何联合在一起。

  「东武林还轮不到你骆凡休做主!」朵儿仗着有靠山,不畏强权的与骆凡休互相叫阵。她一手推出同样源自东武林的东方非命。

  毫无防范的东方非命被迫迎向前去。

  「天下第一刀,我早想领教了。」骆凡休手指一旋,宝剑腾空而起。他向身后的捕快命令道:「抓住司空朵儿!」

  「你们先走吧!我殿后。」东方非命指示风云,无奈的抽出宝刀迎战。

  朵儿单手一挥,在被风云拖离的同时还不忘叮咛东方非命,「替我打他一拳!」

  妳以为这么容易啊?东方非命在心中哀叹。

***

 浩瀚长江水一脉东流,朵儿用绳索捆绑住风云,选择水路出发,带他前往洞庭湖。

  入了夜,朵儿为风云添了件衣裳。「距离荆州不远了,跟着我顺江水一路漂游,好玩吗?」

  「玩?」风云凝视捆绑自己的特殊绳索,无法理解朵儿怎能说出与事实不符的话?「我是被妳迷昏了绑架,哪是跟妳游玩!」

  贼丫头,趁着在客栈局面混乱,偷偷给他下了迷药,他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她,不幸中招。

  但他并不气怒,早知道她会使用一些邪门歪道拐他回家,但迷药这招他实在不喜欢。他更想看她含羞带怯的向他表露爱意,哀求他跟她走,若是如此,他一定会欣然接受!

  「妳有何企图?」遗憾哪!贼丫头一点也不懂男人的心态,让他无法好好享受。

  朵儿咬着唇瓣,含蓄的贼笑。「你看,前方就是洞庭湖了。」她开心的拍拍手,凑上脸对风云道:「一路上吃香喝辣,还有我这么赏心悦目的姑娘陪伴,有这么大的福分可享,你快乐吗?」

  将他五花大绑还说是福分,她的良心过意得去吗?无奈呀!他偏爱这样胡闹的她,有点他的风范,他若苦心调教一番,或许还能训练她成为旗鼓相当的对手。

  「你怎么不说话?」朵儿玩着风云的手指,清秀的脸儿有点不安。她晓得她的行为令他不满,但她会出此下策全是受他的逼迫。

  「我在生妳的气。」他神清气爽的说,完全没有怒气。

  朵儿怕极了风云生她的气,开导道:「唉!老一辈的总说人生有得有失,形容的大概就是我们当前的情形吧?你若能从中悟出道理便好!你失去了大漠,得到我的悉心照料,你并没有损失呀!」

  而她这么做或许有错,却是不得已的,无奈啊!

  「妳这样也算悉心照料?」风云使劲抬起受束缚的双腕。

  「你若肯乖乖听我的话,我迟早会放你自由。」她并非野蛮人,凡事有得商量。「你要有耐心、有毅力,用你的真情打动我吧!」

  「迟早?」风云仔细察言观色,大感不妙。「以妳的语气,一年之内难有定论吧?」

  朵儿把难题丢回去。「我做不了主,全得看你的表现。」

  他若答应不离开她,她就为他松绑。朵儿狡猾的笑了。

  「我带你去荆州,说不定你住一阵子就会喜欢上那里,不想走了。」朵儿不放弃的劝说,相信经她苦口婆心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早晚会点头。「你信我嘛!我会照顾你、呵护你比孝敬我爹娘还周到!」

  风云啼笑皆非,明知故问:「妳这么大费周章的一定别有目的,究竟想我怎样?」

  「你……我……」朵儿支支吾吾的。她的目的不就是……哎呀!她是女儿家,不好开口啦!风云怎么那么笨,不懂得体会呢?

  「说呀!」风云瞧朵儿面红耳赤的,逗弄她的念头更强烈了。无论随她漂流到荆州或任何一个角落,他都不介意。

  「嘻嘻!我不告诉你。」朵儿嘴角高扬,在心中大声吶喊:我喜欢你!

  喜欢,喜欢,好喜欢。她用水波荡漾的双眼凝视风云,期盼他心有灵犀一看就通。

  风云不是看不懂,他故意保持沉默只是想逼朵儿承认自己的情意。他要的始终没变,如果她的感情放得比他少,他就永远无法甘心。

  朵儿缓缓贴近风云。他还没看出来吗?

  她再靠近他一点,两张脸贴得好近。她瞅看他没有表情的脸,有些难过,他依旧看不懂吗?

  「妳做什么?」风云盯住朵儿凑近的脸,努力克制住笑意。

  朵儿睁大充满爱意的双眼。「快看吧!不单用眼睛看,更要用心去看啊!」

  「看什么呢?」风云忍笑忍得快得内伤了。

  朵儿噘起唇。「反正,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他看不明白也罢、不喜欢她这种女子也罢,总之,在她找到更喜欢的人之前,她绝不会放他走!

  *  *  *  *  *  *  *  *

  船达岸头,朵儿牵着绳头,拉着完全不反抗的风云上岸。

  两人脚步稍一站稳,四周立即冒出无数名带刀的捕快,将他俩团团围住。

  「恶贼!」带头者怒气冲天的喝道:「纳命来!」

  「啊!寞哥哥!」朵儿眼睛一亮,态度亲昵地问道:「你的西域之行结束了?」

  司空寞怒极反笑,笑得阴森无比,手一挥,向身旁的人交代,「统统给我上,将她缉拿归案!」

  朵儿握住风云的手腕,怕连累了他,急忙制止,「慢着!」

  司空寞不给她狡辩的机会,长刀朝她当头劈下。

  「啊!你来真的?我们是兄妹呀!」朵儿抓着风云躲闪。

  「不必妳来提醒我这一生的耻辱!」

  阵阵杀气破风削出,逼向朵儿的身体。司空寞那令人眼花撩乱的攻势看似不留情面,但他其实没有伤她的意思,只是挥刀泄愤而已。然而,朵儿与在场其余捕快一样,没看出真相,只有风云瞧出来了。她东躲西避,手脚大乱。

  风云微微的露出笑容,借机向她劝说,「朵儿,让我去和他对招,否则妳会被捉入地牢的。」

  「我不要,你会趁势逃走!」朵儿不信任风云。她宁愿辛苦一些,大不了受寞哥哥几刀,还怕爹不为她讨公道?可要是让风云脱了身,她怕再也无法将他留在身边了!

  「妳若不冒险一试,我俩会一起被逮……」

  风云正欲恐吓她,一道宏亮的嗓音突如其来的插入。

  「朵儿啊!」一名老汉驾着由数匹宝马拉着的马车,穿过猝不及防的捕快们,直奔向朵儿。

  「爹!」朵儿放眼一看,转忧为喜,乐得调侃风云,「哈哈!我的帮手到了,你没机会打坏主意了!」

  「阿爹,退开!」司空寞手掌一挥,震向马群。「我今天若擒不住她,楚家也会派人前来捉拿她。」

  「阿寞,朵儿我自会保护,你就让我带她回家吧!」

  「全江湖的赏金猎手都在找她,你怎么保护她?」

  风云梭巡这对父子,悄悄的问朵儿,「听你父兄的声音,内力应该都是上等,怎么出了妳这个内力虚空、花拳绣腿的门徒?」

  以常理推断,近朱者赤,朵儿的功夫不该那么单薄才是啊!

  朵儿听着风云似贬似嘲的疑问,双眉抖动。「你管我!」

  「朵儿!」司空寞推开老汉,手向朵儿探去。「跟我进衙门!」

  「不、不!」哪有哥哥抓妹妹坐牢的,朵儿哼了司空寞一声,向爹求救,「爹,救我!」

  老汉扬鞭发威,在马儿的踢踏之下,四周的土地一阵剧烈震荡。

  当捕快们站不稳时,老汉立即冲向朵儿,巧妙地隔开司空寞,一手拉着朵儿,一手扣着风云跃进马车。

  「驾!」老汉再次扬鞭,在烟尘弥漫中,马匹飞速狂奔,带走一车的人。

  「爹--」司空寞气急败坏的对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咆哮。

  「寞哥哥,后会有期啊!」朵儿自马车内探出身,卖乖的向司空寞摇手道再见。

  「朵儿啊!」老汉掀开帘子,回头问朵儿,「妳身边这位千古难得的美男子是谁呀?」

  风云听到老汉的评价,扬眉拱手道:「前刚辈谬赞了。」

  「爹也觉得他美呀?」朵儿没留意到风云难看的脸色,兀自开心的炫耀,「他是我偷来孝敬您老人家的,尽管他没多大用处,但凭这张摆着即能美化环境的脸蛋,大伙看了一定都会觉得我做对了!」

  风云目光一凝,被捆绑的手指艰难地朝朵儿的颈项移去,想拧她一把。

  老汉对此不感兴趣,转而追问道:「怎么不见天下第一美女?我听说妳偷了楚盟主的女儿呀!这票可干得惊天动地,武林皆知!」

  风云一听老汉的激动语气,立刻缩手。看来不必他亲自教训,朵儿的爹也会责备她了。「前辈所言甚是,请继续!」

  骂她吧!风云期待着。

  「哦!」老汉摸了摸脑袋。「朵儿,做爹的没什么表示,只能夸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不愧是我们司空家的孩子啊!」

  「爹过奖了!」朵儿满脸骄傲的笑了。

  风云嘴角塌下。「前辈……您不觉得应当规劝她、管束她、教导她的行为吗?」

  「呃!为什么?」老汉万般不解,连连追问:「女儿,妳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要我教训妳呢?妳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坏事了?对了,妳干嘛绑着他,他是谁?」

  「他呀……嘻嘻!」朵儿捂住脸颊,不知从何说起。

  老汉一见她这脸色,立即明了。「哦!妳喜欢这小子?」

  「才没有,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朵儿看了风云一眼,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承认。

  「还需要看吗?」不喜欢人家会把人家绑回家?老汉摇了摇头。

  「不需要看啊?」朵儿迷惑不已。为何风云看了她老半天总是不明白,阿爹却一目了然!

  「这小子究竟是谁呀?」瞧这男子气度非凡,定非池中之物,老汉继续追问。

  「他……」朵儿贼笑道:「他就是天下第一美女,中原武林盟主的女儿,楚风云。」

  「什么?」老汉急急的勒住马。「她女扮男装?妳带她回来孝敬我?莫非妳要给我添二房,还是要给妳哥哥当媳妇?」

  「爹!」说到哪去了!

  「这可使不得!你娘会要了爹的老命,至于妳哥哥嘛……楚盟主恐怕不答应。」

  「爹!」朵儿大声喝断爹的话。

  「虽说楚姑娘美若天仙,即使一身男装也难掩其姿色,可妳爹我很专情,情比石坚……」

  「爹,你闭嘴啦!」朵儿忍无可忍的大叫。「风云是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老汉被这四个字愣住了。

  风云像事不关己似的闭目养神。

  「是啦!爹。」朵儿饶有兴味的说道:「原来天下第一美女竟是男儿身,我们全被欺瞒了呢!不过,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风云的命格!」

  朵儿兴奋的提起他的命格,风云听在耳里觉得刺耳。

  「他有什么命格?」老汉索性放下缰绳,好奇的定入车厢内观看风云。

  单纯的朵儿全无顾虑,开口便道:「他呀!女装旺父,成亲旺妻。神算东方家为他批的命格!珍贵吧?」

  「当真?」老汉匪夷所思。

  朵儿因为太开心了,不经意道:「要不,我为什么带他回家呀!」

  风云听了心一凉。他张开双眼凝视浑然未觉的朵儿,她的笑脸在他心底碎成一片片,失足的阴霾笼罩住他。

  原来她眼中的热切迷恋,全是因为他这身命格的价值?他……从来没失败过,难道这回注定要输在她手上了?

  *  *  *  *  *  *  *  *

  荆州城墙四周耸立着六座宏伟的城门,马车风驰电掣的驶入城中,朝西北方继续前进,直往八岭山而去。

  蓊郁的林木是纵岭山道的天然屏障,山势蜿蜒若游龙,山中古墓密集,显得古朴肃穆。

  「风云,我家到了。」朵儿小心的搀扶着他下马车,不顾他的闪避,硬是揪着他的手臂不放。

  贼窝到了!风云看了看眼前的景物,满是疑惑的问向得意欢笑的朵儿,「古墓?」

  周围不仅人烟稀少,还遍地坟墓,阴寒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住在墓穴里?」风云试探地问。早听说司空家的居处神秘莫测,如今亲眼目睹,果然是让人难以接受。

  朵儿装得一脸的高深样。「当然更神秘啦!否则盗遍天下无敌手的一家子如何安身立命呀?」

  朵儿牵着他往巨大的古墓走去,快速的在墓碑上运劲一拍。

  风云没瞧清楚她拍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声响,宽大的墓石竟自动往左右打开,呈现出一条走道,延伸往黑暗的深处。

  「走吧!」朵儿亲昵的挽住风云的臂弯。「欢迎光临司空府。」

  一踏入走道,往深处走去,前方逐渐开朗。清风迎面袭来,树木的清香四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三面环山的翠绿树林。

  风云在心里惊叹,专心欣赏这别有洞天的景致。

  越过大片树木,偌大的院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弟弟、妹妹们,朵儿姊姊回来了!」朵儿放开风云,走向院落门前大声呼喊,满腔的喜悦之情飞扬。

  风云看了刚才被她挽着的臂膀:心中怅然若失,他懊恼的看向远方,刻意忽略朵儿的身影。唉!一个和他爹一样只看重他命格的人,他竟会对她有了深切的感情。

  孩童的笑闹声渐渐接近,院落内剎那间涌来无数的孩童,密密麻麻的包围住朵儿与风云。

  「朵儿姊姊。」孩子们开心的跳着,纷纷扑向朵儿。

  风云被眼前这局面吓住了,只见孩子们持续从屋内跑出,数都数不完。

  「妳家的孩子未免也太多了吧!」风云大略算着,发现不下于百个。

  朵儿没听进去,只顾着向孩子们介绍风云,「你们看,这是你们未来的--呃!」

  她愣住,孩子们也顿住了。

  朵儿硬生生的将「未来的姊夫」几个字吞回肚里。她瞟向风云……不行,她必须克制住自己,以免给了他取笑的机会。

  「什么呀?」孩子们催促道,一双双童稚纯真的眼眸绕着风云转。

  风云沉默的看向朵儿,等着她的回答。

  「他是……他是……」朵儿瑟缩起肩头,「我的朋友,来做客的!」敷衍的解释完,转移话题道:「你们别对他动手动脚的,知道吗?」

  「知道!」孩子们异口同声,很是乖巧。「爹娘教诲过,谁都能偷,唯独客人不可以扒。」

  「嗯,真是聪明的好孩子。」朵儿倍感光荣的问风云,「我们家家教不错吧?」

  家教?风云眉一扬。「司空家培养后代的方法确实令人惊叹,近百个孩童一齐训练成盗,你们想让荆州城成为贼城?」

  朵儿没听懂他的讽刺,乐陶陶的。「我爹说,做贼要从娃娃抓起。」

  「这些娃娃全是偷来的?」风云面色一暗。

  「怎么可能!」朵儿轻吼。「偷他们还得喂养,得花大把银两呢!你不知道我们司空家的宗旨是能省则省,不能省即推给别人。」

  「难不成是他们的父母送钱上门让他们来拜师学艺的?」

  「你猜错了!」朵儿揪着绑着风云的绳子,拉他走人大门。「附近的山涧有个放生池,战乱时传闻池塘里有仙人救苦救难。城里的人听信谣传,时常把活物带入山,丢进池中,其中包括穷人养不了的孩子。」她详细的说明来龙去脉,「我们一家出门溜达时,时常被啼哭声引了去,总是见多少孩子便捡多少回家。」

  风云眼中闪过疑惑,此种仁心仁事,不像他认识的司空朵儿会做的善举。

  「我从小和寞哥哥斗气,总是比赛谁捡的孩子多,谁捡的孩子厉害。」朵儿手指一伸,指点风云道:「你看,那是我带回来的花儿、草儿和树儿,还有……」

  果然,事实的真相和表面上的情况有异。她收留孩童是别有用意,根本不是因好生之德。

  「你看,他们是寞哥哥收的,我爹也有呢!我们一家至今总共捡了一百零八个孩子。」她说得好象她有一百零八款衣裳似的。「改天我也带你去捡几个回来。」

  她说着,有些陶然的脸溢出幸福的神色,似乎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她都拥有了。风云看得有些着迷、有些醉了。

  「妳喜欢孩子?」他幻想着朵儿当了娘以后,会不会变得稳重文雅些?

  「不喜欢。」朵儿出乎风云意料的回答。「他们好吵,我以前为他们把屎--呜呜……」

  风云忽然以唇堵住朵儿的小嘴,随即又退开。

  「你干嘛?」朵儿不明就里。

  「有些污秽的字眼别轻易道出口。」他不自觉的想管束她。

  朵儿试探道:「你说『屎』?」

  「妳还讲!」风云手不能动,只得再低头撞向朵儿的双唇。

  「嘻嘻!」朵儿这回有了防备,双掌按住风云的脸颊,不让他得逞。「这有什么,不是有句话说『人生自古谁无屎』吗?」

  风云闻言,难以控制的笑了。「妳这不正经的贼丫头。」

  朵儿摩挲着风云的脸,依恋的笑,不和他计较。「我娘大概在做饭,你饿吗?」

  她柔声的询问令他心肠软化,眼一扫,正好瞥见她一开一阖的唇瓣,让人忍不住想品尝那桃红的诱惑。

  「不。」他飞快的答,又问:「妳想要我娶妳?」

  「我没说!」朵儿垂脸窃笑。他终于明白了。

  「那妳到底想不想?」

  「我答了,你可不能取笑我。」她郑重的要求。

  「好,我不笑。」风云再度梭巡朵儿的脸。

  「想……」她含羞道,语调说得极轻。

  风云听得浑身都酥麻了,原来这就是迷魂汤啊!她笑得很甜,可他看得更害怕,担忧自己会输得更惨。

  「可我不会娶妳。」风云横下心斩断迷惘。

  朵儿赧颜浅笑的脸僵住了,胸口一阵抽疼。她低下眼看着地面,「因为我长得不美、不是名门闺秀?」

  她往后步一退,突然觉得自己单薄得摇摇欲坠。

  「不。」若是动了情,就算对方的品性再糟也无所谓,可他现下追究的不是对她的喜欢,他--绝不容许她利用他!「我若喜欢妳,即使妳十恶不赦,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你又打算挑我的毛病了,我不听。」朵儿赶紧捂住耳朵,深怕他又吐出令她难受的话。

  风云淡然道:「朵儿,我知道妳想利用我这身命格。」

朵儿松开手,抬起眼看他。她没有要利用他的命格呀!她几不可见的摇头。

  「人生在世,有些东西比富贵荣华更重要。」风云略显惆怅的劝说:「妳对我没感情,只为了我的命格而想得到我,却得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妳认为值得吗?」

  朵儿慌了,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呀!」

  她说了,她说出口了!她失措的观察他的表情,深怕看见他厌恶的神色。

  「别说谎。」风云无法相信。

  「我没有说谎,我喜欢你。」不为别的,她就喜欢他眼带宠爱的看她,语带纵容的和她说话;她喜欢他温暖的手、温热的唇,不图他的美貌与富贵……呃,是有一点点啦!不过那不是重点。「你看不出来就算了,可我都说出口了,你为什么还是不信呢?」

  「在妳向妳爹坦白是为了我的命数才要我之后,就算妳再强调如何的爱恋我,我也不会信妳了。」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朵儿觉得郁闷,风云脸上落寞的神情更令她感到忧伤。「你难过吗?」

  「多少有一些。」他本以为有她能够单纯无欺的喜欢他,是他今生最幸运的事。

  「说者无心,你太多心了。」她自认没有错,委屈道:「你知道何谓『春蚕作茧自缠身』吗?」

  风云不答反问:「上一句是什么,妳可记得?」

  「这对子?」朵儿不懂他的意图。

  「飞蛾扑火甘变镬。」风云主动回答,再意味深长的问:「妳说我能傻到这地步吗?」

  朵儿彷佛被猫咬了舌头,说不出话来。他为何一再表示她会伤他呢?

  「放我走吧!朵儿。」他想收手,先让自己冷静,再考虑怎么与她继续下去。

  「我不会和妳计较的,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放。」她只能逼出这两个字。

  「朵儿!」风云逼自己愠怒,再留在她身边,他会失去理智,变得不像自己。

  原以为控制住她了,也得到了她的情意,但她的一句话就令他的心跌入谷底,患得患失的没了主张。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受她的影响太大了。

  「给我一点时间吧!」朵儿双手一覆,掩住他的怒容。「我会尽快找到更喜欢的……什么东西都好,在那之前,我不想失去你。」

  她双手覆盖下的他的脸,伪装的愠怒崩塌,变成了惘然。

  *  *  *  *  *  *  *  *

  洞庭湖。

  食客众多的楚盟主广招天下贤士,只为向司空家追讨爱女,可惜都无功而返。

  骆凡休与东方非命大战了三百回合,身心俱疲,听闻楚盟主在洞庭湖集会,仍是不辞辛苦的从扬州赶来。

  「盟主,司空家有违天理之贼行,律法难容,我等誓擒贼盗,为民除害。」

  「誓擒贼盗,为民除害!」

  司空朵儿的行为已然激起公愤,一屋子的立誓声不绝于耳!

  骆凡休首次不招不摇,平静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彬彬有礼的请示道:「骆某有一疑问请教楚盟主。」

  楚盟主见他前来助阵,大为惊喜。「少侠请说。」

  「盟主可知楚小姐与司空朵儿、东方非命有勾结?」

  「怎、怎可能?!」楚盟主压下惶然的心情,装出一脸的惊异。

  「骆公子,楚姑娘何必勾结外人离家出走呢?」旁人提出异议。「你的说法不合情理!」

  「这就必须问楚盟主了。」骆凡休目光一冷。「是否另有隐情?」

  楚盟主挺起胸膛,一脸的严肃。「骆少侠言重了。」

  「禀告!」下人快步进入。「据探子回报,司空朵儿绑架一名美男子返回荆州。」

  众人议论纷纷的,「俊美男子?」

  骆凡休说明道:「必是楚小姐女扮男装,掩人耳目。」

  楚盟主当下暗自一惊,故作气愤状,「可恶的司空朵儿,居然如此糟蹋我的女儿!」

  堂中的江湖人士争先恐后的表态。「盟主,我们长江五霸势必为您追灭贼盗!」

  「还有我们洞庭三蛟!」

  「还有我--」

  「乌合之众。」骆凡休冷言冷语的中断一干人的信口开河,傲气地数落楚盟主,「你贵为中原武林盟主,却只晓得与这些平庸之辈厮混,其它有名望的英雄豪杰竟无一人出面,看来盟主之位迟早该换人!」

  「骆凡休,你别欺人太甚!」楚盟主面子受损,气怒的斥道。

  一旁的乌合之众及时劝解,「楚盟主别和他吵,他是天下第一贱啊!你吵不过他的。」

  骆凡休轻蔑的看了众人一眼,不屑与他们为伍,只撂下一句话,「此事骆某会再调查,倘若我外甥发生的惨剧与楚小姐有关,东武林绝不沉默!」说完,转身就走。

  「骆少侠!」楚盟主闻言不禁惶恐。

  乌合之众等骆凡休的身影远去,立刻发威。

  「哈!怕他不成?盟主,我们中原武林英豪无数,三宫五庄七帮九派,哪个不是威震天下的好手!」

  楚盟主挥了挥手。「唉!各位有所不知,老夫近年来心志疏懒,陶醉于山水花草,」其实是酒色财气,「与武林名门的关系转为淡薄,所幸中原并无乱事才得以稳座盟主之位。」

  「盟主哪的话,谁不知道楚盟主宅心仁厚,德高望重,致力于天下和平……」

  楚盟主假笑不语,心思已飘出堂外。骆凡休方才的讯息,怕是事情的真相了。

  风云这孩子自小心思复杂,做事从不和他商量,偶尔听从他的吩咐却也别有企图,他根本无法了解风云的想法。如今,风云又想做出些什么事?

  *  *  *  *  *  *  *  *

  司空家的屋子是由石砖建造而成,夏热冬寒,自幼养尊处优的风云住得极不习惯。

  朵儿蜷缩在床榻外侧,一下子抓抓肩膀,一下子抓抓后背。「风云,好痒喔!我睡不着。」

  「我不痒。」风云坐在床的内侧,倾身倚在墙上。

  朵儿睁开迷蒙酸涩的双眼。「我好痒,回来至今都没洗澡。」

  风云低眼看她,盖了条棉被的朵儿在黑暗中看起来只是一团模糊,却仍有令他心火躁动的本事。「妳顺便给我松绑,也让我去清洗。」

  「可清洗完了,得换干净的被子和床单,否则我冰清玉洁的身子一下子又被脏被子污染了。」朵儿翻了个身,人往风云赖去。「风云,我没力气换被子。」

  「妳的意思是要我帮妳换?」这么懒惰的女孩,他真为她将来的夫婿感到悲哀!

  「呜~~呜~~」朵儿发出类似野兽的撒娇声。

  风云沉在黑暗中的脸净是阴霾。这么无赖的女孩,他实在为她的家人感到羞耻。

  「妳先给我松绑,我什么都帮妳。」他只能撒谎,一旦重获自由,就是轮到她被绑架的时候了!

  「不,你会逃跑,我不给你松绑。」朵儿柔弱的撑起身子。「这样吧!我先清洗身子再帮你清洗,只要锁住门,就算给你松绑也不怕你逃跑。嘻嘻!我聪不聪明啊?」

  风云温柔的应道:「聪明到让我想掐死妳。」

  「你这念头不对。」朵儿用手指戳着风云的脸颊。「我真为你的人品感到悲哀。」

  「司空朵儿!」他太失算了,这个有趣的小东西除了能让他高兴以外,还能令他气愤!

  她听着他饱含怒意的声调,可乐了。她点了盏灯,唱着走音的曲调,搬来沐浴用的大竹桶,一时香汗淋漓,脸颊红扑扑的。

  风云调匀气息,不想看她偏又移不开眼。她的容貌不及他一半的美丽,可他却觉得她是他见过最香艳可人的姑娘。「害人精。」

  「你说什么?」朵儿回头望向他。

  风云蹙紧眉心,阻止她脱去鞋袜。「别在我面前宽衣解带!」

  「哦!你倒提醒我了。」朵儿把两只袜子绑成一条,走向风云。

  「妳--」风云看出她的企图,霎时怒气冲天。

  朵儿不为所动,仍是用袜子蒙住他的眼睛。

  「司空朵儿!」他饶不了她!一定是上天看不惯他过去游戏人间,故意派这个小祸害来整治他!

  「你别大声嚷嚷,我人在你身边,轻声一唤我就能听见。」朵儿脱光衣裳,沉入沸腾的水中。「啊!好烫!」

  屋内热气氤氲,一阵阵温热刺激着风云的感官。他听着水声哗啦,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朵儿身无寸缕的景象。

  「三更半夜的洗什么澡!」他烦躁的斥道。

  「我也累呀!真想让你帮我洗。」朵儿迷糊的应着。「可男女有别,实在可惜啊!」

  风云被刺激得血脉偾张,「妳知道男女有别还和我同床?」

  「我们在你家时不也如此?」朵儿搓着肌肤,搓出红艳艳的粉色。

  「妳在报复我?」他从没想过单纯如她也有心机。

  「哪有?我是体贴你。你如今手不能动,解手时还得我去请男孩来协助你,你晚上一个人睡定是诸多不便。」朵儿强辞夺理,「有我贴身的照顾你,你不感激便罢了,何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死的都能让妳说成活的。」风云冷笑。等着吧!风水轮流转,她最好别落到他手里!

  「我有道理啊!」朵儿舒爽的叹息。「洗得好舒服,真是香喷喷、好吃看得见呀!」

  「住口!」胡乱用词!

  「哦?你羡慕是吧?」朵儿自以为是道:「我知道你也想洗澡。好吧!你等着,我这就为你效劳。」

  朵儿唇角弯得有些狡黠。她一丝不挂的出了浴桶,走向床头,柔嫩的双手拉过风云。

  「朵儿,男女有别,妳不能帮我洗!」风云意会到她即将做的事,发出警告。

  朵儿坚持道:「不成,你非洗不可,否则我换了新的被子会被你的脏身子给玷污了。」

  他挣扎着不让她触碰。「妳解开绳子,我自己洗!」

  朵儿取出剪刀,剪开风云的衣裳。「不,你的功夫强我许多,我不能冒险。」

  「朵儿,妳乖,别再惹我生气了。」风云柔声相劝。这丫头实在是他的克星,他认输了行不行?

  朵儿撕扯开风云全身上下碎裂的布料,依着微弱的灯火梭巡他坚实的躯体,不觉惊呼。

  她火辣辣的眼眸盯住风云逐渐变化的下体。「好特别喔!和我家三十多个男孩子都不一样啊!」

  「这不废话,妳知不知羞啊?」风云气到最高点,下体却像受了刺激,不断高昂。「非礼勿视!」

  「可是,这东西好奇怪呀!」朵儿难以自拔的沉迷了。「啊!又变大了。」

  风云听着她的大呼小叫,真想一头撞死,脚步因此乱转。

  「你别乱动,再让我看看嘛!」朵儿一指点住了风云的穴道。「我怀疑你这儿有毛病,无端肿胀,应当是有病。」

  风云咬牙切齿的。「司空朵儿,妳最好一辈子绑着我,别让我挣脱,要不有妳好受的!」

  「你干嘛威胁我?」朵儿眼带茫然。「我是关心你呢!你若真的有病,我便去帮你请大夫。」

  他为她的无知而揪心,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朵儿见他双唇抿得死紧,状似不悦,怯怯的讨好道:「我能不能摸摸你这……你这叫囊肿吧?」

  「司空朵儿,我一定不放过妳!」风云大叫。

  「你凶什么呢?」真是好心没好报。

  「帮我清洗身子,别再看了!」

  尽管他不知好歹,她依旧忍不住关切的提醒,「有病得先治,清洗可以晚一点。」

  唉!像她这么好心肠的体贴姑娘实在少见吧?

  「我没病!」他当不只想藏起身体,免得遭她毒手侵犯。

  「别逞强呀!」朵儿抚了抚风云的胸膛。「你是不是因为病在私密处,不好意思去诊治?这我能体会,前些年我头一次来癸水,根本不敢同人提起,你想想姑娘家谁敢说自己两腿之间有毛病呀!」

  「妳住口!」他不想再听她用撩人的字眼述说一堆废话!

  朵儿却说上了瘾,继续老成持重的开导他,「人呀卜最怕无知,我们要不耻下问,才能获悉事实的真相!像我,等我娘清洗被子时发现了血迹,这才告诉我女人家的事。」

  「朵儿,妳再不让我洗澡,我就咬舌自尽!」他宁死也不要光着身子听一个无知至极的女人教训自己。

  「啊!千万别冲动啊!」朵儿惊慌地解开风云的穴道,扶着他入浴桶,她顺势跨进。「你就这么渴望洗澡吗?我成全你就是了,何必以死相逼呢?」

  「妳进来做什么?」风云往浴桶的另一边靠去,怕与朵儿肌肤相亲--被她赖上肯定得负一辈子的责任。

  其实他并不怕对她负责,只要她真心喜欢他,他愿意回以同样的情意,但她居心不良,令他无法放心的接受她。

  「和你一起洗呀!」朵儿天真无邪的脸上净是一片好意。「反正你看不见我、摸不着我,我不会介意的。」

  老天,他介意呀!被看的是他、被摸的也是他啊!

  朵儿愉悦的伸出手指向风云逼近。「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不--」给他一刀吧!

  *  *  *  *  *  *  *  *

  朵儿前所未有的惊惶失措。她披着单衣,跪坐床榻,手劲轻缓的以手帕擦拭风云嘴边的血渍。

  她根本不知道他怒气与欲火交相冲突,导致真气逆冲,在浴桶里,见他口吐鲜红,她几乎被吓走了半条命。

  「你还好吧?」朵儿顾不得他可能会逃走,飞快的掏出钥匙,解开禁锢风云的绳锁。

  岂料,原本死气沉沉的风云一获解脱,立即睁开锐气十足的眼,有如一条猛虎。

  「妳死定了,司空朵儿!」风云反身一扑,将她压倒在床。

  「啊!你居然使用苦肉计。」朵儿后悔已经太迟了。「你好卑鄙!」

  「苦肉计?」他确实被她害惨了!风云一手按住她的肩头,一手掐住她的颈项。「妳去问阎王我被妳气走几魂几魄!」

  「我哪有?!你诬赖我!」朵儿拚命反抗,挣动间,身上的单衣松脱掉落,娇嫩的胴体袒露无遗。

  在灯光的映照下,她玲珑的身段简直就是罪恶的诱惑。

  风云见了大受刺激,急忙捂住嘴。

  他又快吐血了,贼丫头究竟是存心或无心?不只她的人,她的身子也对他有强烈的影响力,他恐怕输定了,这辈子难以再翻身。

  「啊!被你看见了。」朵儿面颊烧红,身体焚火似的燃起烈焰。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立即为自己讨回公道,「你--你要娶我!」

  「休想!」风云别开脸。她一定是存心的,有预谋!

  朵儿不让他躲避,她撑起身逼迫道:「你不能不认帐,我的清白被你玷污了。」

  「我的清白才让妳糟蹋了!」风云下了床。

  朵儿机敏的从他身后抱住他。「我不管!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今后我只能跟着你了。」朵儿说着,甚感委屈。「呜……我怎么那么命苦,我的美好未来就毁在你手里了!呜呜……」

  「究竟是谁在毁灭谁啊?」风云大感痛苦,又忍不住因她的反应而失笑。「说话就说话,别拿妳的胸摩擦我的背!」

  「我的胸怎么了?」朵儿看了看自己大小适中的胸脯,没问题呀!「我的胸完好无缺呀!」

  「穿好衣服。」风云没有回过眼,忍着气命令。

  「不,你会趁我松手时溜走。」朵儿再度欺身上向,与他黏得密不可分。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猛然回头托住她的后脑,攫住她的双唇嚼咬吸吮。

  「呜呜……」朵儿无助的低呜。

  「今晚若不好好教训妳,我就跟妳姓!」

  「我只要你娶我,没让你入赘,你不必跟我姓……啊!你做什么?」

  须臾,她惨痛的哀叫吓醒了全家人。

  整片院落都亮了起来,朵儿的爹带着一群孩子聚集在朵儿的寝房门口,不断的拍门询问,奈何朵儿事先在门内加了锁,他们怎么也打不开门。

  一个时辰后,正当朵儿的爹痛下决心,打算找来斧头劈开铁门时,门却轻缓的开启了。

***

风云穿著朵儿的衣裙,袖只及肘,裙襬只到膝盖的长度,虽然怪异却不失美丽,在清晨的蒙胧天色中一站,仍是教门外的老老小小看得目眩神迷。

  「呃,发生什么事了?」老汉盯住风云平板的胸膛,不好意思瞧他的美颜。

  「前辈。」风云一手掩住脸,语调哀伤道:「您要替我做主!」

  「怎么了?」老汉听得心都酥了。「朵儿呢?」

  「她在床上享受满足后的快慰。」风云让开身,让老汉踏进房里。

  老汉牵挂的冲向床边。「朵儿呀!」

  「弟弟妹妹先去用膳,」风云挡住孩子们,轻快的阖上门,把他们关在门外。「我待会再陪你们玩。」

  「朵儿妳……」老汉推了推床上的一团棉被,只见棉被高耸着,躲藏其中的人儿没有出声。「妳蒙着被子做什么?」

  风云走近,叹息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吧!」

  朵儿在棉被中听见风云的嘲笑,愤然露出半张脸。「爹!」她满面艳红,委屈的瞪住风云,「他他他……」

  「他」了半天,不知该编派什么罪状。她全身酸疼的在棉被中缩成了虾状。

  「朵儿,你们这是?」老汉眼尖的瞟见朵儿裸露的肩头,推测她在棉被中的身躯定是一丝不挂。

  「前辈……」风云幽怨的唤回老汉的注意。

  老汉见他欲哭无泪的表情,忙问:「啊!你有何冤情?」

  风云指着朵儿,控诉道:「她非礼我、强占我,不顾我的强烈挣扎,硬是夺走我的清白!」

  「什么?」老汉大惊失色。

  「你胡说!」朵儿羞愤的回嘴,「是你,是你弄得我好痛!」

  老汉惭愧的低下头,觉得羞赧至极,两边皆不敢看。

  「前辈,您亲眼所见,她绑架我在先,后又逼迫我与她同室共寝,淫邪企图昭然若揭。」风云一改哀怨之色,正色道:「到底是谁强迫谁还需要说吗?」

  「事实摆在眼前啊!」老汉认同风云的说法,谴责女儿,「朵儿,妳怎能如此……唉!我们是盗贼,不是抢匪!」

  风云配合无间的假装饮泣,「我的清白……」

  他哪知老汉下一句话并非他期望的斥骂,而是苦心指导,听得他险些七窍生烟。

  「妳要偷人也得偷得神不知鬼不觉呀!只要下迷药还怕他不束手就擒?怎能强迫人家呢?霸王硬上弓是男人家做的事,女儿家该心灵手巧哪!妳真是资质愚钝。」

  「前辈!」风云声调尖锐的制止。有其女必有其父,遇到这家人,他认栽了。

  「您似乎说岔了!」

  「呃!」老汉在风云显而易见的怒火中,不得不整肃面容。「楚公子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终归是死路一条!风云假意矜持道:「这得请前辈指点了。」

  朵儿担心风云翻脸不认帐,急忙插话,「他必须娶我!」

  老汉诚惶诚恐的问:「楚公子意下如何?」

  「我还有选择吗?」风云掩面哀叹。朵儿的提议他并不反对,但是,他心底仍有不甘,好象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输得太惨。「只能认命,从此日日遭人轻薄,夜夜受人蹂躏。」

  这段凄惨的话,风云说得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老汉动容的保证,「女婿,别难过。我一定会严加管教朵儿,让她痛改前非,从新做人。」

  风云马上挥开袖子,表情立即恢复正常,交代道:「那就有劳前辈,请顺便借我一套干净的衣裳。」

  变脸变得好快!老汉吶吶地问:「女装?」

  「男装!」风云蹙眉。

  老汉看了看朵儿,又瞧了瞧风云,似有难言之隐,支吾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请直说无妨。」风云正视他。

  老汉腼眺一笑。「你还是穿女装漂亮,呵呵!」

  风云美颜僵住。「请、出、去!」

  这一家子!遇到这一家子他只能认了!

  *  *  *  *  *  *  *  *

  朵儿两手抓着棉被覆在脸上,全身只有眼睛以上的部位显露在外。

  「你骗人!你欺负人!」她等爹一离开,即刻对着风云指控。一身的湿热留住了片刻前极度狂欢的余韵,她看着他的双眼仍是迷茫如醉。

  「让妳欺负久了,不能平反吗?」风云掀开棉被的一角,也钻入被窝中。

  朵儿退缩了下,立即又倚近他。「你不会溜走吧?」

  「我走得了?」他无奈的问她,也问自己。离开一个贪得无厌的爹,再把自己送给另一个贪得无厌的妻,他这一生算是栽得彻底。

  「你要娶我?」朵儿追问,藏不住的喜悦在眉眼间渲染开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他伸出手指逗弄她的香唇,留恋的摩挲她的柔嫩。有这么个好玩的东西陪自己一辈子,也不算坏事。

  「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娶了她是他的福气呢!

  「我哪能不高兴?」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若怪她的香甜让他迷失了理智,也是因为他不够自持。

  他揉着她的头、抚着她的脸,低唇吮着她的嘴儿。他喜欢她,喜欢到即使明知她另有图谋,他也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成功的掌握住她了,可再回神,竟发现自己被她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唉!难道世间真有所谓的一物克一物?

  「风云……」朵儿的心剧烈的跳动,浑身发热,酸疼从腿间蔓延至全身。

  「有什么不高兴?我能够随心所欲的摸妳、亲妳、疼妳,还有什么不高兴的?」风云淡漠的问,眼中显露出淡淡的忧郁。

  她得手了,他会成为她的夫婿;可她呢?除了他的命格,她有一点点的在乎他这个人吗?

  「可你看起来不快乐。」朵儿揪心的观察,有些受伤。「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想娶我?」

  她可怜兮兮的问他,每一个字都教他心碎断肠。

  「我喜欢妳,朵儿。」风云招认,无法再隐藏真心。「我没有不想娶妳,尽管妳是那么糟糕的姑娘。」

  朵儿心花怒放的笑脸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时敛下。「你真讨厌,喜欢就喜欢,干嘛偏要挑剔人家!」

  「我说的是实情。」他简直是被她下蛊了!

  「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了。」朵儿依偎着风云的胸膛,唇上挂满愉悦的笑。

  他疑道:「因为我有旺妻的命?」

  朵儿连忙摇头,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见风云叹息一声。

  「即使如此,我依然喜欢妳。」他握住她的手,认栽了。

  朵儿满心激动,眼底有幸福的水光。

  *  *  *  *  *  *  *  *

  没有通知楚盟主,风云与朵儿在她双亲的打点下,于吉日简单的成了亲。

  洞房花烛夜,他寻着她的温暖,索求她能平息他忧郁与猜忌的柔暖芬芳。朵儿身上的衣裳都被褪下了,浑身一阵凉,她闭起眼,双手柔顺的抱住风云,把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姻缘从此结合了,他俩却不晓得,彼此的结合是错。

  隔天清晨,太阳未露面,老汉已急急忙忙的敲打他们的房门。

  「风云、风云……」

  「爹。」风云长发披散,美颜迷蒙,单衣未系好便前去应门,悄声道:「小声点,朵儿还在睡。」

  老汉理解风云的体贴,笑道:「呵呵!你托我帮你联络东方非命,已经有消息了。我正欲外出一趟,你是否另有交代?」

  「他到了荆州?」风云彻底清醒过来。「您能帮我带他回来一叙吗?我有要事找他帮忙。」

  「这没问题。另外啊!听说你爹带领一帮人入荆州到处找你,你不打算见他一面吗?」老汉一直对风云成婚没知会父亲的行为感到介怀。「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通知他,好歹是自己的亲人呀!」

  「以我爹的为人,他绝不肯让我娶朵儿为妻。」若事先征求他爹的同意,恐怕司空家会被他爹嫌弃到死,他是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晓得我们家高攀不上……」

  「我绝无此意,但是我爹不同。」风云苦笑,只得将父亲贪财的事迹告诉岳父,包括父亲让他男扮女装的原因也一并交代清楚。

  「啊!这就是你爹的不对了,他怎能如此胡涂呢?」老汉听了原由,不胜感叹。「但是,你打算一生都不原谅他吗?」

  「不,其实当初假扮女儿身,我完全是为了……自己觉得有趣。而且,并非风云自傲,因为我确实长得美,以男装示人怕会招致姑娘们的骚扰。我有些友人俊美非凡,时常被一些只注重皮相的女子纠缠,很麻烦。」风云笑着解释。「等一段时日,我会带朵儿回家见我爹,您放心吧!米已成炊,没人能反对我和朵儿的婚事了。」

  只有他自己仍不太甘心,仍在计较,朵儿对他的用情不够深;但他只能给自己信心,长久与她抗战,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的收服她。

  「啊--」室内忽然传出朵儿的尖叫。

  「朵儿!」风云着急的转身奔近房里。

  「呜!风云……」朵儿连人带被的趴在地上,一脸悲惨的向他诉苦。

  风云轻柔的抱起她,坐回床榻,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妳怎么跌在地上了?」

  「我作噩梦,一翻身就掉下床了!」朵儿噘了噘嘴,小手伸进棉被里揉着撞疼的腿。「痛!」

  「说妳是小迷糊妳还不承认。」他爱怜的伸手探往她身上的暖被。「哪儿痛?」

  「腿。」朵儿侧脸贴住他的胸口。「还有腰,还有手也痛。」

  他的手指温柔的抚慰着她疼痛之处,她心满意足的发出舒适的喟叹。

  一睁开眼,即可看见心爱的人,一张嘴呼唤,即可得到他急切的响应。朵儿依偎着夫君,在他怀中享受无尽的宠爱,她不禁偷偷地笑了。只要有他,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

  室外,老汉悄悄的为新婚鸳鸯阖上门,乐呵呵的离去了。

  看样子女儿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婿。

  *  *  *  *  *  *  *  *

  东方非命一路上听着老汉叙述风云与朵儿的喜事,以及他们亲昵的情形。尽管他不太理解两个怪人如何相爱,但世上有气味相投的说法,如此想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随老汉进入司空家令人难以想象的隐蔽住所,他见到的并非和乐融融的景象,而是一屋子的愁云惨雾。

  「怎么了,大伙怎么哭丧着脸呢?」老汉打量围聚在屋里屋外的孩子们,还有他的老伴。

  「你出门这两天,朵儿不知是丢了脑子还是犯了什么煞,走路不是滑倒便是踩到利器受伤,连喝个水也被呛到。」素雅的妇人是朵儿的娘,忧心忡忡道:「连孩子们玩要丢出去的鞋子也能砸中她,更惨的是,我方才做饭,她碰巧进厨房,我菜刀一挥,她也硬是中了招。」

  「这真不是普通的倒霉。」东方非命听得啧啧称奇,怪人果然多怪事。

  朵儿的爹担心的问:「那她人呢?」

  「躺在床上哀号,风云正照料着,」妇人声声叹息,却又一脸欣慰。「你没瞧见女婿那脸色,活像我伤了他的心肝宝贝似的。」

  东方非命心念一动,询问老汉,「请问前辈,令嫒是否出生于阳春三月?」

  「不,她是夏季出生的,是七月中旬。」

  「这……不是说笑吧?」东方非命脸色大变。

  「有何不妥?」老汉紧张了。对方可是神算家的人哪!

  「恕晚辈直言,我双亲曾为风云卜过一生的命数。」东方非命显得惋惜至极,

  「风云命中注定与三月三日出生之人结亲,楚盟主出生此日,风云的妻子亦当如是。」

  「可我家朵儿……」

  东方非命自觉立场难堪,人家新婚,他没祝贺,反倒说了些不吉祥的话。可他生性坦率,事关重大,他也不好隐瞒。「恐怕,她并非风云的姻缘。另外还有一事必须说明,风云的亲娘并非此日出生,因此……被风云克死了。」

  *  *  *  *  *  *  *  *

  一脚踹开门,衣袖荡得张狂,举手投足一再显示来者的气愤不甘。

  东方非命不为所动的品茗,等着对方发难。

  「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东方非命,你够缺德!」风云出手扫掉他手中的茶杯。

  朵儿的爹娘一早便冲进他们的寝房,苦苦劝说他离开朵儿,他只好从他们的口水中先逃出来,直接去找东方非命算帐,留朵儿一人受爹娘劝教。

  「照实情说也怪我坦白?」做人实在难,做好人更难。「怎么,司空前辈劝你离开?」

  风云怒声问:「我与朵儿已有夫妻之实,能离开吗?」

  「怎么不能?」东方非命轻松平常道:「休书一纸!为了让她平安的活下去,你必须这么做。」

  「开什么玩笑,我和她成婚不满三天呀!非命!」风云盯住他的颈子,隐忍着割断他脖子的冲动。「你们一家子全是报忧不报喜的祸嘴!」

  东方非命只能摇头。

  风云沮丧的向他索求一丝希望。「或许朵儿发生的意外只是巧合,和我的命数根本无关!」

  「别自欺欺人了,巧合不可能到这地步!姻缘由天定,你违背得了天意吗?」

  风云万般不甘愿。「我非赌这一口气不可。」

  东方非命遗憾的提醒,「伤的是司空朵儿。」

  风云挫败的瞪他。「你给我说实话,你没记错说错半个字?」

  「确实,没有半字虚假。」他的为人他还不信?枉费二十年的交情了。「她若知情说不定还会急着摆脱你呢!你到底在为难什么?」

  「难得喜欢上一个人,不管她真心假意,我都想和她过一辈子,可你却还要来捣乱,告诉我爱错了。」风云指掌一拧,手下的木桌破裂散落。

  他经常计较他付出太多、她用情太少,不甘愿的想逃,不甘愿的引诱她沦陷得更深,直到现在他不在意了,但命运却令他无能为力。

  东方非命评估着风云的怨念与怒气,防范道:「你可别找上我家出气,我爹娘绝对会把我念得耳朵长茧。」

  「不找你们找谁?」想到朵儿有可能会因为父母的教唆而选择和他分离,风云悲伤得几乎无力站立。「我虽舍不得立休书,但只怕她会抢先丢开我。」

  东方非命听他说得异常失落,不忍的猜测,「她不会是因为听说你有旺妻之命才嫁给你的吧?」

  风云眼神一黯。「我不知道。」

  「风云,你实在可悲。」东方非命不免为他感伤。「父亲如此,找的妻子又是如此。」

  「朵儿和我爹本质不同!」风云为她辩驳。「她是有些贪婪,但她很单纯,从不违背自己的心意,我相信她值得我用情!或许我必须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占据她的心,但我相信我做得到!」

  「东方非命!」一声娇怒的吼叫冲进室内。

  朵儿惨淡的神色中透出愤怒,急如风火的闯进其中。

  「朵儿。」风云忧蹙地眉心。「妳快回床榻躺着休息。」

  朵儿不看风云,逼近东方非命,伸手猛打他,「你胡说八道!你坏人姻缘!你……不安好心!」

  东方非命左闪右躲的避开朵儿的拳脚。「我说的句句属实。」

  风云自朵儿身后围抱住她,阻止她冲动的行为。

  「胡说!胡说!」朵儿指住东方非命叫嚣。「我才不信!」

  「朵儿!」老汉与妻子赶到门口制止她胡闹。

  「爹、娘!」朵儿咬着唇瓣,气愤的说出内情,「这个人爱慕我,曾三番两次向我示好,可我心里已经有风云了,所以拒绝了他。他定是心有不甘,特意报复!」

  一番话,惊怔了一室内的人。

  「非命?」风云变脸,凶残的看他。

  「可能吗?」东方非命失控的大吼。他什么时候爱慕司空朵儿了,他怎么不知道?

  「我句句属实呀!爹、娘……」朵儿向双亲解释,似乎在说服他们接受风云,并不管命运本身的真假。

  风云看在眼里,略有感触。她对他的在意,似乎比他发现到的还多,他不由得笑了。

  「你死心吧!我已经是风云的人了。」朵儿拉着风云到东方非命面前,高声宣告,「无论如何我们绝不会分开,我也不会委身于你,你别再妄想了!」

  东方非命无奈地摇头。太丢脸了,他没有颜面和她对话。

  「朵儿。」风云下颔抵在朵儿肩窝,她的话令他听了感动莫名。

  「哼!」朵儿厌恶的看了东方非命一眼,握住风云的手,亲昵道:「风云,咱们回房!」说完,牵着风云走出去,临走前又回过头瞪了东方非命一眼。「我们恩恩爱爱、幸福满载!」她忘形的往前走,「哎呀--」

  惨叫一声,脚绊着门槛,人往前摔。

  「朵儿!」风云连忙扶抱住她,让她免于撞到地面。

  「看吧!」东方非命有点幸灾乐祸的,「违逆天命者,霉运满载。」他被朵儿胡乱编派一通,火气也上升了。「风云的姻缘早有定数,容不得妳窃据。」

人一旦走霉运,能衰到什么程度?司空朵儿算是体会到了。

  「坐在家里,椅子无端断裂,摔伤臀;屋顶突然掉了瓦片,砸伤头。」风云忧愁的巡视受伤惨重的朵儿,「若再说与命运无关,只是机缘巧合,我也无法相信了。」

  朵儿硬是不肯接受事实。「你别信那坏心眼的东方非命胡说,这确实是巧合,我只是这两天特别倒霉而已,过一阵子就会转运了。」

  一屋子弥漫着疗伤补血的汤药味,朵儿趴在床上养伤,双手双脚皆包裹着布条。

  「妳看看妳现在的样子。」风云心疼至极,宁可受伤的是自己。

  她爹娘表面上虽然没迁怒于他,但眼底时时刻刻流露着渴求,巴望他明白事理,及早主动求去。

  「真的是巧合,过些天就没事了。」朵儿侧着头不认输。

  风云坐在床沿,手指轻柔地抚着她粉嫩的脸蛋,「妳真是不信邪。」

  「信了邪,不就等于承认我和你不是一对?」朵儿眼中盛满倔强。「什么姻缘天定,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呀!」

  他们拜堂成了亲,从此是夫妻了。他是她的夫婿,上天也不许反对,谁也不能否决,她就算倒霉一辈子也不和他分离!

  「可我不但没带给妳好运,反而连累妳受伤。」这意想不到的结果令风云歉疚又惶恐,担心自己令她失望。

  朵儿双颊泛红,含羞表示道:「若是我受伤,你总是待我那么好,我不在意……」

  这些天,他跟前跟后的细心照料她,把她捧在手心像宝一样呵护着,让她快乐得宁愿一直倒霉下去。

  「傻丫头。」风云像被掏去心肝似的,心中最脆弱的角落轻易的被攻占了。

  「我待妳好吗?」

  朵儿趁他柔情正浓时,小小的抱怨,「你偶尔捉弄我,这是不好的习惯,你得改一改。」

  「那妳还喜欢我?」风云失笑,双眼撒出绵密的情网,覆罩住她。

  朵儿羞涩的缩了缩头,软声道:「你也喜欢我呀!」

  「我现在不能为妳兴旺财富了。」他想知道即使如此,她的感情亦不改变吗?

  「我喜欢钱,家里需要好多钱。」朵儿忽地整了面容,「弟弟妹妹上学堂的钱、一家人吃穿的钱,还有好多好多地方要用钱……」司空一家虽是窃贼,但他们不占好人的便宜,不坑寻常百姓,他们同样得为生计而操烦。「可比起一大堆的钱,我更喜欢你。」

  她说完话,一腔的温热在咽喉间流动,眼眶里漫着满满的爱意。

  「朵儿。」风云有些哽咽。「即使我不能为妳带来一点好处,妳也喜欢我?」

  朵儿依恋的看他。「喜欢。」

  风云敛着眉,绷着身体,就怕自己会崩溃。「即使我会为妳带来灾难,妳还是喜欢……」

  朵儿全身都酥了。「我喜欢你。」

  「够了。」他低下唇,担心激动的情感爆发,会伤着受伤的朵儿,他万分克制的轻轻地在她眼上落下一吻,不索求更多的甜蜜。

  一直以来他总是不满足,却不知道,单纯的她早已付出所有的感情。

  朵儿观察风云隐忍不发的神情,忧虑道:「你仍是不信我吗?」

  「小笨贼。」他笑得粲然。「我不是不信,而是妳太笨,骗不了我。」

  「你的嘴巴好讨厌啊!」她都已经受伤躺在床上了,却仍得不到他半句慰藉的情话,朵儿哀怨的瞅他。

  风云轻揉着她的唇,温柔的哄着,「我们不分开,无论命数如何。」

  他不会向任何事物妥协,不会放开他珍爱的贼姑娘。

  「你不会离开我?」朵儿得到风云正面的承诺,眉开眼笑的。

  她的愉悦之情令他动容。他知道,她单纯的喜欢着他,一如他的情感没有丝毫杂质。

  「永远。」

  *  *  *  *  *  *  *  *

  东方非命斜倚门墙,观看老汉忙上忙下的身影,再同情的瞧向无声走近的风云。

  「前辈做什么打算?」东方非命在风云走进门槛时,问着堂内忙碌不已的老汉。

  「下蒙汗药。」老汉听是东方非命的声音,头也没回便答。

  「哦?」东方非命双目与风云交会。

  「迷晕他,再麻烦东方公子顺手带走,免得害了我家朵儿。」

  「爹。」风云穿著司空寞留在家里的衣裳,走动间净是潇洒翩然。

  老汉傻眼,手一抖,粉末散在桌面。「啊!你都听见了。」他转头慌乱的看向风云,难为情的缩头缩脑。「我……」

  风云置若罔闻。「爹,我想带朵儿走。」

  「什么?」在自己家里就已经够惨了,出了门还得了?

  「前辈。」东方非命明白风云的意思,出面帮他说话,「风云和令嫒既成姻缘,难分难离,不如随我回东武林求助我双亲,看看有无解决之道。」

  老汉犹豫不决。「行吗?你不是说姻缘天定,这样会不会招致报应呀?」

  风云自信道:「请爹允许我带朵儿搏一搏,若东方家不成,我会护住朵儿,去寻访浪迹天涯的数名异人。」

  老汉搔了搔脑袋。「你说的可是那几位能扭转乾坤的人?」

  「是。风云以性命担保,绝不再让朵儿受伤!」

  「这……」老汉在屋内来回走动。「唉!那丫头从没对任何一件东西那么执着,我若真逼她和你分开,她必定是寻死寻活不答应。」

  风云抿了抿唇。他、不、是、东、西。

  「好吧!你带她走吧!」老汉咬了咬牙,打定主意,但仍不放心的叮咛,「可是风云,你一定得带她活着回来呀!」

  「我会的,爹。」他从容一笑,语气忽转柔和。「我还想和朵儿给您添几个外孙……」

  老汉一听,像被最温暖的和风亲吻了脸庞,一时激动的红了眼眶。他只能不断的点头说好。

  女儿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婿,不离不弃,她已经很幸福了。

  *  *  *  *  *  *  *  *

  清晨时分,风云抱着朵儿告别了司空一家人。

  朵儿舒适的偎在风云怀里,双手环绕他的颈项,带着香甜的微笑假寐。因为她讨厌随行的东方非命,干脆眼不见为净。

  谁知东方恶人真以为她睡胡涂了,当着她的面向风云说长道短,没一句中听!

  「我若是你,为了她好,我会和她分开。」

  呸!装睡的朵儿半边脸侧贴风云的胸口,暗自诅咒东方非命。死人,还说不是妄想得到她,开口便是教唆风云离弃她,他以为没了风云,他的狼子野心就会得逞吗?

  「你不是我。」风云似有所悟,豁然开朗的神情一如辽阔的天际。「无论我有没有用处,能否给她带来好处,她都真心喜欢我这人。非命,没有任何一种代价,值得我去背弃她的情意。」

  「即使她伤亡?」

  「是。」风云坚定的笑。「我会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若她当真……不幸遇难了……」东方非命看清了风云的深情,忧虑道:「你可别轻生。」

  「不,我会代她照顾她的双亲,服侍她爹娘直到终老,再陪她含笑九泉。」风云听着东方非命发出怪声,问道:「你怎了?」

  「反胃。」肉麻得害他浑身起疙瘩。

  「哪天你遇见喜欢的人,记得知会我反胃回去。」风云还以颜色。

  东方非命突然凝了表情,屏息道:「什么声音?」

  风云跟着集中注意力,循声看向自己怀里泪涟涟的水娃娃。

  「呜……呜……」她把他的爱意,一字一字刻在心里,忍不住欢喜的啜泣。

  「朵儿?」原来贼丫头是假寐,风云明知故问:「妳怎么哭成这样?」

  她拚命的摇头。「呜……呜……」

  她抑着喜悦的哭泣声,使尽全力抱住她今生的依恋,他给了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响应。即使她得失去一切来换取,也在所不惜。

  山林前方,人影晃动。

  东方非命率先察觉异常的动静。

  「东方非命!」喊叫的是带头的几名男子,他们纷纷通知身后的大队人马,「来人呀!看见东方非命的身影了。」

  东方非命立即知会风云,「是你爹的人手。」

  风云抱紧朵儿,平静无波的走向前。

  「风云,要动手吗?」朵儿无所适从的问。敌人来了,她仍窝在他怀中似乎不太妥当,她挪了挪腿,示意要下去。

  「妳躲在我身后,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知道吗?」风云轻缓的放开她,边交代。

  朵儿用力地点头,在心中大唱反调。

  「东方非命!把我的女儿--」楚盟主声势浩大地走出人群,直逼前方三名可疑人物,当他目睹风云一身潇洒男装的扮相,骤然语塞,「啊--你?」

  「爹。」风云平淡的打着招呼。

  「风云?」楚盟主心虚的环顾旁人,深怕被看出实情,指住东方非命,编造道:「他们居然逼迫你穿男装,实在不象话!」

  「爹,我本是男儿身,恢复原貌有何错?」

  「你--信口雌黄。」楚盟主困窘的否认,「你不是我女儿!」

  风云的真实性别一旦揭露,影响到的不只是楚盟主自身的运势,还有楚家欺世盗名二十多年的信誉。

  东方非命看不过去,忍不住介入,「世伯,你的为人--」

  「你住口!」楚盟主猛然截断他的话,威风凛凛的要求,「你们快把风云交出来!」

  「爹,」风云牵着朵儿,无视众人惊讶的脸色,向楚盟主介绍道:「我和朵儿已经成婚了。」

  「什么?!」

  风云的视线匆匆掠过楚盟主大惊失色的脸。「我们有急事得前往东武林,请爹别拦阻。」

  「我……我……」楚盟主脸颊抽搐着。「可恶的女贼!」

  他冲向朵儿,挥出凝聚一生功力的夺命掌。

  「爹!」风云不得已的迎掌而去。

  两掌相接,楚盟主立时难以承受的倒退几步。

  谁优谁劣,高下立见。

  「你的内力竟如此深厚!」楚盟主震惊的看着风云。

  风云微微摇首。「你只知我命格,却从没关心过我,如今才惊觉对我的不了解。爹,你要我怎么响应你?」

  楚盟主方寸大乱,顿时下不了台。

  「给我杀了司空朵儿,酬金万两!」他老羞成怒的宣告,想藉毁灭的举动以消心头之恨。

  「爹,你太令我心寒了。」风云先下手为强,衣袖翻飞间,无数支娥眉刺疾射而出。

  娥眉刺险险擦过来人的要害处,胁迫退敌的意味浓厚,并没有要置人于死地的意思,却更显示出风云的高深内力。

  当众人自知实力相差悬殊,正欲退缩之际,一道故作悠闲的吟诵声徐徐传来。

  「无边落木萧萧下,下尽长江滚滚来。」来者身形飘忽迷离,转眼间已来到众人眼前,展现出绝顶轻功。

  「是天下第一贱!」朵儿不由得哀叹。「真是阴魂不散!」

  东方非命与风云甚感不幸的看了伫立前方的骆凡休一眼。

  「非命,跟他动手我会吐血而亡。」风云牵着朵儿,想找机会脱身。

  「人贱嘴贱不要紧,若是剑也贱就很伤神了。」东方非命实在不想和骆凡休交手。他的每一招都令他安然无恙却痛不欲生。「我上次已经吐了两次血了。」

  朵儿闻言大感惊奇,霎时忘了芥蒂。「他有那么厉害?」

  「天下第一贱,不是叫着玩的。」东方非命发现风云想溜,知道自己得担下这担子了。「罢了,你们先去我家!」

  他认命的提起刀。

  「辛苦你了。」风云带着朵儿,迅速杀出重围。

  *  *  *  *  *  *  *  *

  午时忽然起雾,白茫茫的雾气笼罩整座城,伸手不见五指,朵儿的手一直让风云牢牢地握着。

  两人来到城中的一家客栈,一进门,风云便拉着朵儿左右检查了番。

  「幸好,妳没跌倒、没碰着,这半天还算安好无恙。」他捏捏她粉嫩的脸,心情颇为愉悦,为将来保护她的意念更添自信。

  朵儿侧着身,贴住风云,像依附着他的柔弱花枝。

  「朵儿?」风云手指一勾,挑起她的下颔。

  她缩着身子,重量全靠在他身上。「嘻嘻!」她偷笑,自己像是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乐什么?」风云亲了亲朵儿的额头。

  她得意的扭动着娇躯。「我不绑你,你这回也不会跑了。」

  他是心甘情愿爱着她呢!当初还说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现在不是心悦诚服了吗?她为自己所向披靡的魅力感到自豪。

  「别用身子蹭我。」贼丫头挑逗人的能耐与激怒人的本领一样高,他完全无招架之力了。

  朵儿无畏的弯起膝,滑向他腿间,试探他的反应。一回生、二回熟,她这人还真是姑息不得,到了第三回,她就直接把他当成玩物了。

  「你会乱性是吧?」她一脸明白样。

  「妳晓得其中的奥妙了?」一定有高人指点她。

  朵儿怪笑。「娘跟我说了,我全明白了。」

  「妳竟把我们的闺房之事透露出去?」

  「这叫不耻下问,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呀!你怎么还是不懂呢?我们无知的人理应有好学与求证的精神……」

  风云别开脸。「我能不能不听妳的话?」

  「不能!」朵儿扳正他的脸。「我问你,你一无所知,我只能求助长辈,这是你的错,你怎能逃避呢?事关重大,你别想逃避!」

  「我一无所知?」他又好气又好笑。

  「我当初问你为什么对我做那种事,你一个字也不透露,不是无知是什么?」她为他的狡辩感到羞耻。

  风云抿着唇,和她对话他早晚会笑死,可他又喜欢这种折磨。

  「娘说我们这么做,将来会有娃娃,还说起初会疼痛,但多做几次便无碍了。你呀!明白了吗?」

  「谢谢妳的告知。」他无奈的颔首。「或许妳的肚子里已经有娃娃了。」

  「真的?」朵儿低头盯视自己的肚子。「是男娃娃或女娃娃?像你或像我呀?我们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呢?」

  风云笑而不答。为了她肚里可能有的娃娃,他日后要更小心的保护她,即使他的命格对她没有帮助,但他最起码能给她富可敌国的财宝;然而,心中的顾忌仍令他惶惑不安。

  「如果我真的害到妳,妳会怪我吗?」他自是会以性命保护她的安全,而非像东方非命所说的离开她。可他在意的是,他的想法是否太自私了?

  「为何怪你?」朵儿迷糊问。

  风云微微叹息,轻轻诉说:「我不是没考虑过与妳分开。即使成了婚,夫妻理应同甘苦共患难,可妳生命的安危要比义务重要,我若真为妳好,应当离开妳,断了我俩的姻缘。」

  朵儿揪住风云的衣襟,大声反驳,「不,你是我的,就算说我是偷是抢、是使用下入流的手段窃据姻缘,什么罪名我都认了,既然我有错,我就应当承担后果。但总之你是我的,我不会还给天,还给任何人。」

  「朵儿……」

  「我们拜了堂,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晓得我并不是个好姑娘,但你表明了喜欢我,你不能将这些事实抹杀掉啊!」

  这些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的魂魄都被他勾走了,她已彻底离不开他了。

  「妳怎么说自己不是好姑娘呢?」他柔声安抚她的激动情绪。

  「你暗示的呀!」朵儿噘嘴埋怨。

  「可我只喜欢妳这个糟糕的姑娘。」风云含着她两片唇瓣,品尝她的柔嫩。

  「等云雾散了,我们便离开荆州。」

  泫然欲泣的朵儿边点头,边声明,「你若真拋弃我,我才会怪你,我会很伤心很伤心……」说完,泪水随之滑落,她说哭即哭的功夫倒不差。

  「别哭了,泪娃娃,我不会丢下妳一个的。」风云疼惜的擦拭她的泪痕。「我只是问一问而已,我绝不会离开妳。」

  朵儿得寸进尺地要求,「那你往后不能再问我这类讨厌的问题。」

  风云顺从道:「都听妳的。」

  朵儿破涕为笑,高兴难过全由他操纵着,但她仍是心甘情愿。「倘若东方家没法子解决我们的问题,你说我们该去找哪些异人?」

  「妳不晓得吗?」看样子这贼丫头只顾赖着他,其它事根本一无所知。「一线生机、千手妖狐,多的是有能耐的人可以帮我们。放心,我不会让妳有任何闪失。」

  「我好喜欢你哪!风云。」

  「喜欢就喜欢,磨蹭什么!」他顺势握住她上下摩擦的左膝,撩高她的裙襬。

  朵儿身下一凉,娇羞的红了脸。「我是不由自主嘛!」

  「妳真不是好女孩。」他捧着她的臀,将她抱坐在桌上。

  朵儿偷偷的看着风云迷蒙的眼色,偷偷的笑着。

  *  *  *  *  *  *  *  *

  阳光照耀得江河一片橘红的光彩,风云偕着朵儿进了渡口,身前倏然冒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真巧啊!两位。」知方非命不像从前那样闲适,英俊的脸上积怨深重。

  「怎么是你?」朵儿挽着风云的手臂,皱了皱眉。

  「一个人?」风云打量他心烦意乱的神情,多般揣测。

  「刚摆脱骆凡休。」

  「你面色不佳。」风云关切的看他。

  东方非命抽出一张帖子,递给风云。「你们有空来参观。」

  朵儿久等不到风云打开帖子,心急的抢了去,摊开一看,「生死状,骆凡休与东方非命,决战黄山?」

  「多亏你们了!」东方非命盯着他们看。

  「啊!风云,你瞧他一脸凶恶,定是在迁怒我们了。」朵儿拉了拉风云的手,指点道:「我们做人不可以如此失礼,你要引以为戒,别学他的态度,明白吗?」

  「司空朵儿,老实招来,妳和骆凡休是不是有血缘关系?」一开口就教人吐血。

  「别闹他了。」风云制止朵儿继续张狂,即使他很清楚她根本是无心引火。「他平时随意无拘,如今被骆凡休逼得怒火中烧,可见心情正差,我们就别再刺激他了。」

  「你们都给我住口!」一个比一个更不会说话。东方非命隐忍着不发作,甩了甩手。「我们从水路出发吧!」

  「何必你说,我们来渡口就是选择走水路呀!」朵儿嘀咕。

  东方非命头痛欲裂。他实在想不透,风云怎么受得了朵儿?「不必再往东方走了,我得到消息,我爹娘日前人在扬州,我们回扬州吧!」

  「讨厌。」朵儿对着风云娇嗔道:「有他在,我们的感情一定会受到恶意干扰。」

  风云掩住她的唇,尽管她确实无心,但他仍需阻止她继续挑衅东方非命。

  东方非命看破红尘的摇头+与风云谈及正事,「忘记问你,司空前辈说你找我有要事,什么事?」

  「这事我险些也忘了。前几年我在江南设了一些商号,主要经营茶叶。」风云经他提醒,回忆起原先预定好的计画。「我想托你前去江南结束那些生意,结余的钱转给我爹,长途奔波很累,我不想劳顿。」

  「你当我是你的家奴?」东方非命握住刀柄,手隐隐发抖。

  「我是信任你才委托你嘛!」风云一手覆住东方非命的肩头。

  朵儿急忙拨开风云的手掌。「为什么给你爹,不给我呢?」

  「我不是给了妳十万两黄金?真贪心!」他掐住她的唇。「我在楚家享乐那么多年,总得拿些钱抚慰他老人家。」

  「我和你比较亲,你应当对我比对你爹更好!」朵儿摇晃着身子耍赖。

  「妳呀……」风云含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计较。

***

 扬州 巅峰客栈

  女掌柜才出声招呼,一看清来客的面貌,立即倒吸口冷气。「又是你们几个!」

  东方非命一边向店小二要酒菜,一边表示,「掌柜,这回没了天下第一贱,妳大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惹是生非的。」

  他的声量引起角落某位客人的注意。

  「非命。」那人站了起来,瞧见东方非命,高兴的挥手招呼,目光一转,看到东方非命身旁那张令人难忘的脸,顿时慌乱。「啊!他他……」

  风云听到惊恐声,毋需抬眼便知道对方是谁,应道:「东方夫人,许久不见了。」

  「我什么也没瞧见。」东方夫人走向客栈门口。

  「娘,回来。」东方非命头疼的拉回娘亲。「风云有要事想和妳商量。」

  「你们怎么晓得我人在扬州?」东方夫人甚感倒霉的挑了个离风云最远的位子坐下。

  「骆凡休告诉我的,」东方非命说完,向风云交代,「你们不必担心,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他外甥的事,我全担下了,现在只等决斗了结。」

  「什么决斗呀?」东方夫人闻言感到惶然。

  「没什么。」东方非命不愿娘亲担心,转移话题道:「娘,瞧见那丫头没?她是司空朵儿,荆州司空家的传人。」

  东方夫人朝朵儿笑,盯住她的眉眼,对东方非命道:「这姑娘的面相很适合给你当媳妇呀!」

  风云阴沉的瞧了东方夫人一眼。

  「呃!」东方夫人浑身蓦然冰凉。

  「娘,司空朵儿是风云的人。」

  「是吗?呵呵!失礼失礼。」

  风云省去礼节,开门见山道:「风云有要事请夫人帮忙。」

  「你说。」东方夫人瞟着儿子问:「严不严重?我有些害怕呀!」

  「夫人。」风云敲了敲桌面,正色道:「我的妻子是否必须出生于三月三日?』

  「当然,难道司空姑娘不是此日出世吗?」娶错人可就麻烦了。

  「没错。」风云分心照顾朵儿吃饭。

  「那事情麻烦了。」东方夫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可否告知司空姑娘的生辰八字?」

  朵儿喝着风云喂的鲜汤,迅速说了一串年月时辰。怎知她越说,东方夫人的面色越苍白。

  「啊!怎会发生如此违逆天命之事呢?」东方夫人痛心疾首的拉住东方非命大叫。

  「怎么了娘?」

  「她她……」东方夫人有所顾忌的看着风云,手颤指抖的指向朵儿,「非命哪!她这生辰八字百年内绝无仅有,是你妻妾的命啊!」

  朵儿与东方非命听了都僵住了,风云则是一脸阴郁。

  东方非命看向朵儿,隐隐战栗。他忽地拍了风云的肩膀一记,感激道:「好兄弟,你的大恩大德,东方非命莫齿难忘!谢谢你拯救了我的一生!」

  「啊!」朵儿立时听懂了东方非命的奚落,按住桌面,欺身攻击他,「看我的锁喉手!」

  「朵儿!」风云将她拖到腿上牢牢的禁锢着。

  「你听见了吧?」朵儿扭动着身子,不依的向风云揭示,「东方非命果然觊觎我,对我有非分之想!」

  「哈?」东方非命面无表情的「哈」了声。

  「夫人,有无解救之道?」风云捂住朵儿的嘴。

  「有是有,不过,」她看了看朵儿和东方非命,「我怕委屈了他们。」

  「不、不,娘。」东方非命赶紧表明立场,「这世上还有比娶她更悲惨的事吗?」

  朵儿眼底燃起火光,若非风云箝制住她的手脚,她早已挥拳出去。

  风云等不及的问:「请夫人明示!」

  「这相当复杂。」东方夫人喝了口茶。「首先呢!风云,你的命比司空姑娘硬,所以你会克她。」

  「夫人,请一口气把该说的全说完!」风云捺着性子要求。

  东方夫人抖了抖肩。「你的方面倒简单,只需改姓氏,依附司空姑娘即可。」

  朵儿挥掉风云覆住她嘴的手,疑道:「依附我?是当我司空家的人吗?」

  夫人颔首。「姑娘聪明。」

  东方非命叹息地拍了拍风云的背。「司空风云,听起来很美。」

  「其次呢?」风云继续追问。

  「其次难了些。你们必须配合全家人,按照五行方位,在中原各个城镇转移,每半年居住一个不同的地方,直到居住过的城镇联合起来,足以形成五份方位一致的八卦图。」

  「周游各城?」朵儿只听自己中意的重点:心动的撞了撞风云,「似乎不错喔?」

  「是全家!朵儿,不是我俩而已。」风云觉得东方夫人给的答案有些蹊跷,认真的追究,「夫人,非得如此不可吗?」

  东方夫人盯住自己的儿子,不看风云。「是,一家人,缺一不可!」

  「很简单。」朵儿安适的偎着风云,「我们可以回家立刻行动。」

  东方非命看了看娘亲,若有心事,他不动声色的劝着风云,「你们一路上奔波一定累了,吃饱了先去休息吧!」

  风云微一颔首,喂饱了朵儿便上楼休息。

  「娘。」东方非命目送他们离开,立即问:「妳方才说的是真是假?」

  「换姓改运是真,至于那八卦方位……呵!」东方夫人露出快意的笑。「这楚风云,以前总是上门打扰我们清静,我怎能不给他点苦头尝尝。瞧他护妻心切,包准必信无疑。呵呵!这叫一报还一报,他慢慢按着八卦方位去走吧!哈哈……」

  「娘。」女人真可怕。「爹呢?你们入中原做什么?」

  「你附耳过来……」

  *  *  *  *  *  *  *  *

  进了厢房,准备上床睡觉的朵儿,无意间看见风云沉思的模样。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她拉着他坐上床。

  「想非命他娘说的话。」风云直觉其中有古怪。「似乎有些可疑之处,不过她不会害我们,照她说的去做应该就没事了。」

  他虽然存疑,但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尝试。

  「呕!」一声惊心的作呕声忽地溜出朵儿的双唇,她无法克制的咯出一口口鲜血。

  「朵儿!」风云握住她的臂膀,抹去她唇上的血渍,不敢相信她竟然又有了闪失。「妳怎么了?」

  朵儿拚命的吐血,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风云!」东方非命破门而入,通知风云,「你爹带着人包围住客栈了!」

  「朵儿她又……」风云握着朵儿的手在颤抖,豁地明白原由,全身起了一阵冰寒。「是他下的手,他竟然……他明知朵儿已是我的妻了呀!」

  风云抱起朵儿,越过东方非命冲下楼。

  客栈内,闲杂人已全数离开,只剩下楚盟主的人手。

  「爹!」风云走到楚盟主面前。

  「恶贼中毒了?」楚盟主不再否认风云的身分,意味深长的走到风云先前坐落的桌位,拿起朵儿用过的碗在手中掂着分量。「用膳得当心哪!无色无味的毒药到处都有得买。」

  风云愠怒地直接道:「解药!」

  「不要求他……」孱弱的朵儿拉着风云的衣襟,他爹一定是想了卑鄙的手段要制约风云,甚至可能将风云带走,让她再也见不到他。

  「有骨气呀!」楚盟主冷笑。

  「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吧!」风云低头吻了吻朵儿的额头。

  「容易!立刻跟我回家,今后不得再与恶贼相见!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就当不曾发生过。」无权无势也配得上楚家?哼!

  「不要!」朵儿紧紧的揪住风云,任凭口中鲜血流泻。他是她的,她绝不放手!

  「不要?一个时辰后,妳就去见阎王吧!」楚盟主逼视风云,一手递出一包药粉。「风云,解药在这儿,你自己考虑。」

  风云双臂收缩,勒紧怀中的朵儿。他不敢正视她悬挂泪珠的眼眸,更不敢听闻她的哀求。半晌,他迈开步伐,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楼梯间的东方非命,朵儿猜不出他想做什么。

  「帮我照顾她。」风云留给东方非命一个眼神,随即将朵儿塞进他怀中。他和他爹早晚得有个了断,他也必须以真实身分给朵儿一个交代。

  「风云!」朵儿尖叫。

  风云依旧不看不听,转身夺过楚盟主手中的解药,丢给东方非命。

  「风云!」朵儿挣脱东方非命的搀扶,追下楼。

  楚盟主的手下们挡住她的去路,不让她靠近风云。

  「朵儿。」风云走出客栈大门,回首一笑。「妳等我。」

  *  *  *  *  *  *  *  *

  东方非命以手指堵住耳朵,看着娘亲悠闲的品茗,他百思下解的问:「妳头不疼吗?」

  问话时,他拿开手指,震耳欲聋的可怕声响立即窜进他脆弱的耳膜。

  「哇--啊!呜呜……啊!呜呜……哇……」

  这真的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吗?东方非命痛苦的看向哭闹不休的朵儿。「妳喊了一整天了,风云又听不见,那么卖力有什么用?」

  「呜啊……」朵儿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披挂着搜集而来的兵器,配置在全身上下有空隙的位置,举凡弓、枪、刀、剑、矛、斧、戟等利器,在她身上是应有尽有。

  娇小的她一身兵器,犹如刺猬般令人无法靠近,若无意外,她打算独身一人直闯楚家的龙潭虎穴,夺回夫婿。

  「我已经通知妳父兄前来,妳不要再胡闹了!」东方非命看得头都痛了,忙扔去茶杯,砸中她的穴位令她无法动弹。「风云不会有事的,他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东方非命,快给我解开穴道!」朵儿高声咆哮,「我要去救风云!」

  「凭妳?去害他还有可能。」东方非命话音刚落,敲门声乍响。

  门外的人冷淡的开口:「恶贼司空朵儿是否在房内?」

  「寞哥哥!」朵儿听见来人的声音,激动得大叫。

  东方非命开门迎人。

  朵儿张望了一会儿,见司空寞独自一人前来,劈头就问:「爹呢?他没来帮忙吗?」

  「他人在荆州,十天半个月之内能赶到扬州吗?」司空寞走到朵儿跟前,故作嫌恶的看她。「我人正巧在镇江一带,离妳近一些。妳怎么还没死?」

  「寞哥哥,你要帮我!」朵儿暂且不跟他计较他的恶毒言词,委屈的向他求助。

  司空寞问着向他发出通告的东方非命,「到底怎么回事?」

  「寞哥哥,朵儿好可怜哪!夫君被抢走了,朵儿成了弃妇了,呜呜……」朵儿抢答,顺势哭闹着哀求,「你一定要帮我抢回风云!」

  司空寞面有怒色。「抢?有朝廷命官为非作歹的吗?」

  「寞哥哥,朵儿从小跟你兄妹情深……」

  「得了!」这辈子注定斗不过这个宝贝妹子了。「我可以帮妳,但妳得答应我一件事。」

  朵儿开心大笑,「原谅你背叛家门吗?我原谅你就是了,我们快走吧!」

  「妳给我闭嘴!」司空寞额上青筋若隐若现。「我要妳从此不得行窃!」

  朵儿怯怯的问:「那小偷小摸可以吗?」

  「妳自己去救人吧!」司空寞甩袖欲走。

  「哇啊~~寞哥哥,你别这样。」朵儿紧急的询问东方非命,「你独自一人救下出风云吗?」

  他若诚实的话应该点头,但他此刻不想诚实,凭风云一人即可闯出家门,可风云既然选择留在家里,必定有所算计。「不能!」

  「既然如此……」朵儿不得已的屈服,「寞哥哥,拜托你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答应得如此勉强,毫无痛改前非的意思。司空寞面不改色,语气却是无奈,「贼丫头。」

  *  *  *  *  *  *  *  *

  金陵。

  楼台在烟雨中飘忽不定,风云无意识的对着铜镜,镜中是张比花娇的美丽容颜。

  「你真是胡涂,司空家一个穷贼窝,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竟然和他们结亲!」楚盟主满腹苦水,在室内踱步。

  「爹,恕孩儿失礼的说一句心底话,您实在是可耻。」风云厌恶的走向床榻。「请您离开,我累了。」

  「风云,你可别逃走。」楚盟主走到门槛,徐徐转头,提醒道:「爹这回花了不少心力,请来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看着你,纵使你武功了得也插翅难飞!」

  「我回了家,自然不会轻易离开。」风云话中有话的回道。

  「你……」什么意思?楚盟主戒备的看了风云一眼,踩着犹疑的步伐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风云颓然倒向床。

  朵儿……他张着茫然的双眼,思念着她噘嘴的模样,和她笑弯双眉赖在他怀里的娇态。他伸出手,臂膀一弯,彷佛能感受到她柔软的曲线起伏。不知朵儿康复了没有?

  风云失神的看着半空,心房空洞。她必定很生气吧?他没有守信到底,但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并且公开自己的性别,给予她应有的地位。风云神思晃荡,人极度的疲倦,昏昏沉沉的入了眠。

  半梦半醒之间,体内的自己犹如处在另一个世界。

  悠悠的,他的耳畔回荡起一阵轻浅的节奏。他来不及仔细分辨是什么声响,立时感到上空暗沉,忽然有一双手拂掠过他紧蹙的眉间。

  风云猛地反身压制住来人,一手抽出防身的匕首,抵住对方的颈项。

  「谁?」他一连串的动作完成之后,才彻底睁开双眼。

  「我吓着你了?」哝哝软语带着藏不住的心悸,慌乱的说明道:「你的样子似乎很难过,我刚摸了你一下,你便醒了,我也被你吓到了。」

  粉嫩的脸儿、娟秀的容颜,在他眼底渐渐的清晰。风云怔愣的丢开匕首,恍惚的摸着她的脸颊。「朵儿?」

  温热的双颊绵软依旧,是她没错!他毫无表情的脸渐渐柔和。

  「怎么了?」朵儿惶然的看他。他不高兴见到她吗?

  「朵儿。」风云低下头,埋在她胸口。

  「我--我偷偷溜进来看你……」朵儿的视线随他低首而垂落。「我和他们已经谈定了,明天一同来搭救你。」

  「妳怎么来了呢?妳真不听话!」风云根本没听她说话,抬起眼,凝视她红艳的脸。「朵儿、朵儿……」

  「你别叫了,我会难为情。」朵儿眼眶微红,身子似乎被他一声声的叫融了。她能感受到他的愉悦之情,她确定他很高兴能见着她。

  「朵儿,妳没事吗?」风云展开动人的笑靥,手指在她肌肤上游移。「我看看。」

  他检查着她的手,扯开她的衣襟,梭巡她的腰腹,再卷起她的裙襬。

  「你脱我衣服做什么?我只是中毒,又没外伤!」朵儿嘀咕,却没有反抗。

  「我得看看我不在妳身边的这几天,妳有没有添了新伤。」他不放心的扯掉她所有的衣裳,将她剥光了检视着。

  「你别一见面就脱我衣服呀!」朵儿害羞的夹紧双腿,稍微躲避他手指的抚触。

  「不痛了吗?」他两指捏住她粉嫩的嘴唇。

  「风云……」朵儿嘤咛,眼底净是陶醉的光影。「吃完解药就好了,我没事了。」

  他笑着含住她的唇。「妳真的没事!」

  「风云,别……」朵儿闪避开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还想抱怨你离开我,你别弄得我没力气呀!」

  「先让我感受妳才是真的,朵儿,我的朵儿。」风云不顾她的控诉,在她的惊呼声中直接占有了她。

  *  *  *  *  *  *  *  *

  夜未央,稀疏的星子仍悬挂在暗天黑云之间闪烁。

  朵儿趴在风云身上喘息。「往后不许你再离开我,听到没有?」

  她叨叨絮絮的抱怨他的言而无信。先前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开,她却无力阻止,那种滋味让她的心好痛。

  「情势所迫,难道妳宁可死也不让我换取解药?」

  「我怕你一去不回了。」朵儿半阖着眼,泄漏出她的恐慌。

  「我一定会回到妳身边,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她在他的言辞中听出弦外之音,试探地问:「你还不想走?」

  「我打算揭露自己的真实性别,给妳名分。」「天下第一美女」的名号该还给名副其实的女子,他要铲除他爹所能利用他的一切把柄!

  「你不顾全你爹的颜面了?」朵儿有些讶异。

  风云抚着她散落的发丝,美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失落。「朵儿,我一直希望除了命数之外,我能以自己的实力令我爹感到骄傲。」他的唇角悲哀的上勾。「可我失败了,除了命数之外,他关心他的利益更胜一切。」

  「他不珍惜你,有我爱惜你,你没损失呀!」朵儿亲昵的吻着风云的唇瓣。他的嘴好甜,她迷恋的以唇齿玩弄着。

  「没损失?妳总是说些不合语法的话。」风云作弄地轻咬她的舌,令她吓的缩回去。「我以前也曾以为你只看重我的命格。」

  「不,有些东西比那更重要。」朵儿慎重道:「我更喜欢你摸我、喜欢你亲我一的嘴、喜欢你抱我,往后的冬天我一定很暖和。」

  「我还真成了东西了。」被她说得完全没有个常人样。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后天吧!等人全到齐了,我表明身分后立即带妳走。」风云说完,又觉不妥。「不成,我爹见了妳,怕是又有一场混战了,妳快些离开。」他捡着朵儿的衣裳,才刚覆住她的身子,他又改变心意了。「还是不行,天快亮了,妳怎么出门?我也不放心让妳独自离开。」

  朵儿瞧他一个人说来说去的,不让她表示意见,不禁噘起嘴。

  风云刮了她的唇一记。「妳真不该冒险来找我,万一被发现,被逮住了,那多危险!妳可知我爹有多恨妳?」

  「哼!」她心有不平,委屈道:「你先前初见我时根本不是这样的嘴脸,现在得到我的身子了,开始处处怪我。娘说你们男人只在欢爱时对女人好,果然是真的。你太令我失望了!」

  「朵儿。」风云哭笑不得。

  「哼!你都不知我有多想你。」朵儿眨眨眼,眼泪开始浙沥哗啦的掉。「我不顾寞哥哥的阻止,几经艰辛,历尽风霜,匍匐在刀光剑影之下,战战兢兢的爬进你家门。」

  「好、好,算我错了。」风云岔开话题。「妳哥也到扬州了?」

  「是啊!他还算有良心,知道要为他妹子夺回夫婿。可他趁火打劫,竟然要求我背叛家门,不能再做盗贼。」朵儿乘机投诉,并且借题发挥,「是不是很过分呀?风云,你记住了,我们做人不能像寞哥哥这样无耻。」

  「记住了。」等下回见面,他务必私下感谢司空寞,盗贼这行少了笨贼,司空家的声誉必定沉冤得雪。「我送妳出去吧!妳到客栈住一宿。」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朵儿整个人巴住风云的躯体,缠得他密密实实的。

  「朵儿,若被发现了……」他担忧她的处境。

  「不管、不管。」朵儿将脸贴在他陶前,呢喃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妳呀!」风云叹息了。谁教他偏偏爱她呢?连她的歪理,他都不忍心反驳,更何况是她的要求。可也不能总是纵容她,姑息养好的道理,他已深切体认到。「妳确定要留下?」

  「当然!」朵儿答得飞快。

  「不后悔?」风云诡谲一笑。

  娇妻在怀,正常男子皆无法把持住,他也不例外。既然她不懂得安守本分,总是令他担忧,那他这回必定要给她个难忘的教训。

  朵儿噘起嘴。「我司空朵儿绝不后悔!」

***

 曙光带着云霞映满天边,室内雾气缭绕,宽敞的浴桶里春色流溢。

  朵儿的双手隐隐颤抖的撑在浴桶边缘,小巧的双乳挺入风云的掌心,任由他肆意捉弄。

  「我后悔了……你放过我吧!」她低声吟哦,随着他在身后的猛烈撞击,几欲昏厥的请求他尽快结束对她的折磨。

  「小姐。」门外走近一名婢女,恭敬的禀告。「老爷吩咐奴婢前来为小姐梳妆。」

  朵儿闻声惊慌的松手,身体往下滑。风云勒住她的腰,将她带往身上,奋力挺进,吞噬得更深沉。

  朵儿忍不住大叫,吓得门外的婢女焦急的拍打门板。

  「小姐、小姐,妳怎么了?」

  朵儿的脸儿红如熟透的鲜果,苦苦哀求道:「快……你停下,有人……」

  「下辈子换妳当男人,妳试看看能否说停就停!」风云稀松平常的说,美丽的脸在情欲中染满潋滥光彩。

  「小姐!」久等不到响应的婢女慌忙的跑去求助。

  「糟了,她走了。她一定是去叫人了……风云!」朵儿带着哭声提醒,双乳被他揉捏得没了感觉,半身沉在温水中跟着他律动的节奏起伏不定。

  「走了最好。」风云加强攻势,逼迫得朵儿失去控制,在他身下抽噎狂喊。

  「老爷,我确实听见小姐的叫声。」婢女去而复返,急切的告知紧随在后的楚盟主。

  「是你爹……」朵儿咬住自己的手指,乞求道:「你别再玩了!」

  「风云!」楚盟主用力拍打门板。「发生什么事了?」

  「真麻烦。」风云凝视着朵儿光滑的雪背,上头烙着无数个吻痕,一片雪白染成了温润的粉红。

  「风云,你怎么了?」得不到应答的楚盟主退开一步,盘算着如何破门而入。

  「沐浴。」风云冷淡的吐了句,「别来烦我。」

  他扳过朵儿的身子,将她的双腿绕到他的腰际,展开新一波的攻掠。

  「不要,有人在外面哪!」朵儿闪躲着,然而她的挣扎却激起风云更深入的占领。「不要……」

  门外的楚盟主提起耳朵,愕然地问:「你说什么?」

  怎么风云的嗓子变得如此娇腻?

  「走开!」风云以沐浴为借口,认定了他爹不会擅自闯入,肆无忌惮的玩弄着朵儿。「下回敢不敢再胡来?」

  「呜……人家是想你才来看你,你竟然这样对我……」朵儿装可怜的博取他的怜惜,柔媚娇态尽现。

  「妳……是该让妳吃点苦头。」风云一看她香艳的表情,失控得难以自制,如野马脱缰,狂放到底。

  「啊--」朵儿因他放纵的冲刺而逸出呻吟。

  门外,楚盟主听见细碎的呻吟声,脸色一变。「开门,风云,你快给我开门!」

  门内,朵儿受着风云一再的狂野冲撞,无力克制,终于放声大叫出口。

  「谁在里面?!」楚盟主惊心动魄的踢开门。

  瞬间,风云以唇送给朵儿一口气息,快速将她压向水底,水花一时激起又十息,掩藏住水下的人儿。

  「发生什么事了?」楚盟主跨入房中,四下打量,凶狠的问:「谁在你房里?」

  「爹,我无事可做,只能一边沐浴,一边享受抚摸身子的乐趣。连这点消遣你也想剥夺吗?」风云提起一只手臂,五指随意的沾点水在臂上游移。

  水中,朵儿憋着气,捏了风云的腰一记。

  楚盟主在房中东找西找,肯定道:「不,一定有外人!我方才听见了淫荡的叫声!」

  他的大嗓门传入水里,令隐藏其中的朵儿听个正着。

  淫荡?朵儿怒气骤升,正欲钻出水面和楚盟主理论。

  风云察觉出她的动静,及时探人手指揪住她一边的嫩乳把玩,揉搓间令她浑身酥软,力气尽失。他悠闲的俯首沉入水中,吮住朵儿的双唇,再给她输入一口气息。

  一息送罢,风云缓缓抬起脸,若无其事的掬着温水清洗容颜。他的平静悠闲令楚盟主无从发觉桶内的秘密。

  「爹,你打算一直站在那儿看我沐浴?」风云扫视楚盟主猜忌的表情,浅笑的问。

  楚盟主观察着房中的摆设,虽找不到可疑之物,却依旧不宽心。他假装离开,命令婢女关门的同时,放慢了步履,停在门外。

  「呼!」朵儿在桶内听不见谈话声,立刻钻出水面,举起双手朝风云捶去。「你这坏人,总是欺负我!坏人!」

  风云握住朵儿的双拳,戒备的看向门板,感觉到楚盟主尚未远离。

  果不其然,楚盟主听到门内的动静,立即打开门。

  「风云!」楚盟主眼明手快,瞧见藏在桶中,只露出一颗头颅的朵儿,挥手便是雷霆万钧的一掌。「啊!恶贼!」

  朵儿贴住风云,紧急道:「风云,我没穿衣裳。」

  风云挡在朵儿前方,飞快的迎击,瓦解楚盟主的攻势。

  「你房中果然有人。」楚盟主气急败坏的瞅着朵儿。

  风云将她掩护在身后。「我和妻子恩爱是天经地义的事。」

  楚盟主绝不承认朵儿与风云的关系。「这恶贼竟能闯入我高手如云的府邸!」

  朵儿扬起双眉,得意道:「我的轻功至今仍未逢敌手。」

  楚盟主听了她招摇的话语,怒火高涨。「我杀了妳。」

  「爹!」风云拨出一片水花,扫开楚盟主的掌风。

  「你还知道叫我爹!真不懂这丫头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了她和我反目!」

  「我一身都是宝!」朵儿故意露出半张脸,朝楚盟主做鬼脸。

  「妳这该死的恶贼!」

  「爹!」风云制止楚盟主再出手,严正声明道:「你若是再攻击朵儿,我即使违背孝道,也会全力还击。」

  「气死我了!」楚盟主束手无策,只得指着风云斥骂。「她配不上你啊!天底下的好姑娘多如牛毛,你若想要,爹可以帮你找!」

  「哼!愚昧。」朵儿抱紧风云,双眼使劲的瞪着楚盟主。「风云只爱我一个!」

  风云听着朵儿的宣告,看向她信心十足的脸,纵容的笑了笑,他向父亲点头,表示他支持朵儿的说法。

  「我说了她配不上你!」楚盟主气得出掌拍裂门扉。

  「我有何优越之处让你这么认为?」风云微蹙着眉。他不认为除去命格,爹还能看重他其余的优点。

  「你文才武略无不精通,身在我楚家,财势傲人,司空家的人如何与你相配呢?」

  风云失望的转开眼。说到底,爹了解的全是他的表面。「如此说来,我很好了?」

  「当然!」楚盟主说得斩钉截铁。

  风云反诘道:「那么我配得上朵儿了?」

  「当--」楚盟主只发出一个字,立即发觉上当了。

  「既然我配得上她,又为何要我放弃?」风云收紧环抱住朵儿的手臂。

  「嘻嘻!」朵儿窃喜,风云对她的维护令她笑若春风。「人家风云像我爹娘一样疼爱我。就算我偷错人,或反被窃,我爹娘也同样爱我,风云也是,对不对?」

  风云宠爱的颔首。「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任何条件。」

  「盟主大人,你呢?」朵儿顺着风云的话问道:「假如风云没有助益你的命格,你仍会如此在意他吗?」

  她有自信,自己比任何人更珍爱风云,而他爹却做不到,连无条件的爱护他也做不到。这样的亲人,她绝不让他继续霸占风云!

  楚盟主无言以对,他装不出朵儿的理直气壮。

  朵儿讽刺道:「你怎么不答『当然』了?」

  风云按住朵儿的唇瓣,不希望她激怒父亲,引起风波。

  「爹,请你出去,我想清静片刻。」风云下了逐客令。

  楚盟主无话可说,像是不堪受气,悻悻然地快步离去。

  风云看着敞开而断裂的门扉,美丽的脸有着淡淡的惆怅。

  朵儿抚着他的背脊,手指在他的肌肤上画着圈圈。「你难过吗?」

  「有一些,但比以前舒坦多了。」因为他寻到了一个收容他的天地。他回视朵儿,「再不济,我也还有妳呀!」

  「你这张嘴真不讨人喜欢,非得这么贬低我不可啊?」朵儿拧住风云的唇瓣,学着他经常对她做的动作。

  「朵儿。」风云忽地温柔的低唤她。

  「怎么了?」她抬眼与他缱绻的目光交会,瞬间,她沉迷了。

  「谢谢妳当初来偷我,又绑架我。」尽管一连串的因果多半是他亲手设计的。

  「呀!你别说出口嘛!」朵儿脸儿绯红,有些难为情。「我晓得你心底一直感激着我,你就别说了。」

  她胸腔内那颗不安分的心,被他挑逗得狂烈地跳动着。

  「那我用行动表示好吗?」风云挥出一掌,掌风带动一面屏风移向门口,遮蔽住空虚。

  「行动?」朵儿隐隐颤抖,感觉水温似乎凉了许多。

  「这样啊!」风云徐缓的分开她的双腿,再度绕住他的腰侧,「我们--继续吧!」

  「啊!我可以拒绝吗?」朵儿受不了的往后退。他不像以往那般体贴入微,反而用尽手段,如同凌迟般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分明是想惩罚她独闯楚府嘛!她不依,在桶内狭小的空间逃窜。

  「为夫的一片诚意,妳如何忍心辜负?」风云双臂一圈,轻松的将朵儿困在胸前。

  她才开口求饶,他的唇已罩下,天地在她眼前倒转了。

  一室沸腾如火。

  *  *  *  *  *  *  *  *

  夜半,天色在将明未明间暧昧的流转。

  风云拥着昏迷沉睡的朵儿,双眼饱含无尽心事,在室内到处流转。

  门外的轻风忽然变得凝滞,像是有了阻凝,风云瞧向屏风遮蔽的门口,瞧见屏风后的两道阴影。

  「非命?」风云一眼认出其中一人。

  「你的门怎么了?」东方非命推开屏风,走进室内。

  在他身后的司空寞,一进房看见朵儿安睡在风云怀中的酣眠样,稍微放宽了心。

  「我爹一怒之下弄坏了。」风云注意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司空寞,温和的对他笑,「大哥,你也来了。」

  「这丫头不听话,非跑来找你不可。你看她如此积极,往后若是发现了她可憎的面目也不能遗弃她啊!」司空寞俯视着朵儿的睡容,冷淡的脸不见情绪。

  「大哥似乎非常忌惮朵儿。」风云不由得失笑。

  东方非命手搭宝刀,斜着眼,「只有你的眼光奇特,喜欢她这类……」

  风云及时警告道:「她可没睡死,你若不怕被她听见了,请继续说,我不会阻止你的。」

  东方非命撇下唇角,为保耳根清静,不再多话。

  风云眷恋的看了朵儿一眼,徐缓的点住她的穴道,转而交代,「大哥,麻烦你先带她离开。」

  「你呢?」东方非命觉得不妥,皱起双眉。

  「等明天告别了我爹,我就回荆州。」风云看着司空寞。

  司空寞冷淡的摇首。「贼丫头不会依你的。」

  「只好使些手段了。」风云摸出一包迷药,与当初朵儿对他用的招数相同,他建议司空寞代他报一报前仇。

  「万一她中途醒了怎么办?你不知道她的哭功有多厉害。」东方非命大不赞同。

  司空寞颔首,还追加一句,「吵闹更是无敌手。」

  看来,忌惮他宝贝娇妻的不只一人。风云无奈的笑道:「更少得先带她离开,她正在走霉运,防不胜防,我怕她再度遭到毒手。」

  司空寞审视着风云凝视朵儿的眷恋目光,冷淡的脸添了些温度,语重心长道:「别让她久等。」

  「一定。」风云的双手在棉被下迅速的为沉睡的朵儿穿好衣裳。「非命,你留下帮我。」

  「为何?」干他何事!

  「你忘了我们的赌注?」事实上他只需开口要求,东方非命终究会听他摆布,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么复杂。「愿赌服输哪!」

  「你又要干嘛?」东方非命有不祥的预感。

  风云等司空寞一离开,立刻从枕边取出娥眉刺。「不是说了我要选婿吗?这段时间都忘了正事了。」

  「你已经娶了司空朵儿了!」

  风云无辜的看他。「尚未公布呀!」

  东方非命瞧出他的意图,心一沉。「别玩了,你爹会追杀我的。」

  「他对朵儿下毒,多少得付出点代价吧!」风云怂恿他,脸上露出雀跃之情。

  「快去,以我爹的名义将武林名士们全请来,然后,你易容成朵儿,当众把我带走。呵呵!一定会搞得天下大乱。」

  东方非命可以想象众人发现风云是男儿身时,吓出眼珠的模样。「你这顽劣性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吗?」其来自有。

  「没注意。」东方非命恍然察觉,「你的武功不是出自楚家?」

  「我师父曾嘱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可以对外透露我和他的关系。不过,看在你帮我这么多次的份上,我稍微让你知情也没关系。」风云取出一面令牌,展示道:「你看。」

  「天下第一骗!」令牌上的字教东方非命震惊不已。「他是你师父?」

  风云微笑颔首。「骗哪!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我瞒骗天下二十多年的本事足以继承这面令牌了,你说是不?」

  *  *  *  *  *  *  *  *

  一大清早,两名婢女各立在风云左右,对着金框铜镜,为他梳理黑亮的云发。

  风云看着镜中的自己,朱唇点染粉艳的红,柳眉画出万般风情,美眸似会说话般的灵动。他闭了闭眼,遗憾这是生平最后一回以女装示人,如此绝色佳丽即将绝迹江湖,可叹哪……

  「小姐真美。」婢女赞叹的脸映入镜中。

  「呵!妳不知道我是男人吗?」风云嬉闹一笑。

  婢女惊讶得失手掉了象牙梳,他看得更乐了。

  「小姐。」另一名婢女惶恐的奔近,「老爷请妳到正厅,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广邀天下英雄,说今天是妳的出阁之日。」

  「耕耘者费心灌溉,等的是果子成熟的一天。」风云意味深长的笑,施施然的走出房门。

  这天,当着武林人士的面,风云与假扮朵儿的东方非命,演出一场世人难忘的戏码,骇得全场鸦雀无声,唯独一个继承了「天下第一骗」的恶人笑不可遏。

  楚盟主心脏衰竭,面色惨白!儿子竟当众掀他的底,简直大逆不道!

  「爹,感谢您照顾孩儿二十多年。」风云向他鞠躬行礼,作为诀别,然后对宾客们宣布道:「我已入赘荆州司空家,娶司空家传人为妻,今后世间没有楚风云,只有司空风云。」

  「你……」楚盟主听得血液冻结,捂住心口差点喘不过气来。

  「别了,父亲。」风云不再看他,兀自向大门口走去。

  「拦住他!」楚盟主命令手下。

  府邸内的食客们一一领命,阻挡风云的去路。

  风云微微扫视他们,袖中的娥眉刺蓄势待发,「不自量力。」

  剎那间,天空风起云涌,地面暗流骚动。

  「住手!」忽地,一声娇喝传来,划破凝窒的氛围。「谁也不能动他!」一名身材娇小、面容娴雅的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风云身边,张开双臂捍卫着他。

  「朵儿!」风云望向来者,从容的脸上展露惊异。「妳怎么无处不在……」

  他与东方非命互看一眼,东方非命撕下人皮面具,对风云耸耸肩。谁要他娶了个不听话的坏丫头!

  「她!」楚盟主一见朵儿,再看向东方非命,霍地明白了什么,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吼声命令道:「这恶贼,谁杀了她,我赏谁黄金万两!」

  食客们一听,各个精神抖擞。

  「哼!」朵儿腿一迈,手一扬,高呼道:「弟弟、妹妹们,让他们见识我们司空家的厉害!」

  顿时,上百名孩童从楚家门外一哄而上,手中拿着各种兵器与暗器,来势汹汹的杀入府内为朵儿助阵。

  「哈!冲啊--」战声喧腾。「打……」

  众人阵脚大乱,与孩童们较劲有失身分,但若置之不理又只能挨打,场面霎时变得混乱无比。

  「女婿啊!」朵儿的爹最后登门,边跑边告诉风云,「我们一家全出动了,你安心的跟我们走吧!」

  风云叹气。原本他可以轻松惬意的离开,再留一手绝技震慑人心,而今这么一乱,他不仅展现不了气魄,还得趁乱逃脱,声势全没了。

  「风云!」朵儿跳向他,揪起裂开的双襟,控诉道:「你好坏、好坏!居然把我弄昏,让寞哥哥把我带走,太过分了!若非我中途遇见爹,就要被你这狼心狗肺的坏人设计了!」

  狼心狗肺?风云顿觉无力。「我是怕妳受伤才……」

  「不准!」朵儿娇声打断他的后半句,噘嘴道:「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准你撇下我!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快道歉!」

  娶到这样的妻子,不知是福是祸?

  「我下回绝不故计重施,这样妳满意了吧?」风云吻住朵儿的嘴,免得她哇哇乱叫。

  「女婿,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亲热。」为这双爱侣挡敌的老汉插嘴交代,「你们先走,我们在黄山会合。」

  「好啊!爹,你努力啊!」朵儿揪着风云的衣带,快快乐乐的走出混乱的战局。「嘻!这回我全家都出马了,看谁还敢跟我抢!哼!」

  风云瞟了她洋溢着骄傲的脸一眼,无奈又纵容的笑。他本想打败所有人,风光离去……他的计画全让她破坏了。罢了,他笑得宠溺,看着朵儿的眼神无限旖旎。

  朵儿走到尽头,像惦记着什么似的,立刻回头,扬手兴奋的高呼,「楚盟主,再--会--了。」

  风云的笑脸瞬间僵硬了。这丫头……真不分轻重。

  「啊!杀了她、杀了她!」楚盟主在混战中听闻这如讥似嘲的叫喝,狂怒至极,「都是妳这恶贼带坏我家风云!」

  朵儿眉一扬,牵着风云越跑越远。

  「妳呀!别那么爱招惹人。」风云苦笑连连,偏偏又为调皮的她着迷。

  「哪有!我和他招呼一声嘛!这是礼貌。」朵儿的理由很充分。「总不能来到人家家里,不和主人招呼便匆匆离去吧?这样会让人说没教养的,何况我现在不做盗贼了,我已经金盆洗手!唉!盗贼这行缺少我司空朵儿是何其严重的损失呀!」

  「够了、够了。」风云难以忍受她的满口歪理,笑岔了气,手指着大门。「走吧!」

  朵儿却停住脚步,望向门内的大树,笑问风云,「这回不翻墙了?」

  轻风吹拂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忙里偷闲,不管身后的喧闹,在参天的古树下,风云低垂脸,贴住她的双唇。

  甜蜜的滋味,一如当初美妙。

***

 黄山,奇峰秀出,巧石罗列。

  风云和朵儿正悠闲的坐在山林的亭中品茗。

  朵儿嗑着瓜子,「你为何将娥眉刺送给非命呢?」

  「妳还不知道?委托妳偷娥眉刺的人就是他呀!」既然人家付出那么多钱,又帮了他那么多忙,他若没有赠礼表示谢意,良心过意下去嘛!

  朵儿一听,晴朗的脸儿飘过乌云,「他想娶你?」

  「不是,他怕我赖给他。」

  「哦!」朵儿点头。「不太明了……」

  她至今仍未彻底了解风云的个性是如何顽劣。

  「朵儿啊!」宏亮的呼喝声自不远处传来。

  「是我爹!」朵儿高兴的跑去迎接。「爹,你们全来了呀!」

  老汉紧张的带着一群大闹天宫的顽皮孩子直往前冲,越过亭子也不停留,只道:「快逃啊!女婿的爹带人杀上来了。」

  朵儿双手扑空,家人跑得一个比一个快,谁都没让她抓着。「还跑?」

  「往后的日子热闹了。」风云快乐道,像是期待这样的生活。

  大队人马的脚步撼动山林。

  「似乎有很多人呀!」朵儿心中暗惊,跑向前方,往下一看,黑压压的全是魁梧的大汉。「啊!真的追上来了,快跑……」

  她奔回风云身旁,焦急的拉扯他。

  「我茶还没喝完。」风云安抚的拍拍朵儿的小手。

  「你没听见吗?他们追上来了!」

  风云静息倾听,以脚步声辨识人数,「啧,不下百位,我爹首当其冲。」

  「还不走?」朵儿急得跳脚。

  风云揉了揉她的唇。「先把这盏茶喝完再说。」

  不一会儿,脚步声更接近了。朵儿手足无措,却又无法独自逃离,留下风云一个。

  「他们上山腰了!」她逼视他的脸。

  风云自在的数了数时间。昨夜久观天象,他确定今日此时有场大雾。他平静的梭巡周围的山林,林中有着若隐若现的烟丝飘游。

  轻雾已起,他笑了,惬意的告诉朵儿,「等我再闻一阵山花的清香。」

  「天都要塌了!」朵儿两手狂乱的挥舞。

  「那正好。」风云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朵儿正欲教训他。「你--」

  风云一手揽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抬起她的下颔,不由分说的含住她的嘴,将她吻得意乱情迷,再也无暇顾及其它。

  浓雾弥漫,迅速的笼罩住这片山林,风云与朵儿所在的亭子也置身云雾之中,不知是上天早有算计,或是因缘巧合,带着百人追杀司空一家的楚盟主,竟与亭座错身而过。

  亭中的夫妻俩,情如迷雾浓,也无心观察身旁的事物了。这一错过,便是长久的解脱。

  事后,楚盟主因不堪指责,背负着行骗江湖的臭名退出盟主之位,武林同道对他的行径大为不齿。

  而风云与朵儿则悠闲的遨游在中原各处,举家乐不思蜀;领着一门大小,偷尽为富不仁,窃光奸佞恶霸,扒灭贪官污吏。名闻天下,煞是风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