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见日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跑得过时间和生命,除了爱情在两个灵魂之间的慢舞。
看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爱情,真是难懂。
合上书,躺在椅子上,对着太阳伸出手,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手心里。
合拢手指,阳光就碎了,抓不住的。
叹了口气,有些东西,抓的越紧,越容易溜走,好比幸福。
幸福,我反复品味着这个字眼,曾经以为,宇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只要他快乐,我做什么都值得,什么都可以放弃。
北月说,这是一种执念,人有执念,是因为活得太苦,执念是生活的养分,却是生命的桎梏。
“凝夕,你想让别人幸福,先要让自己幸福,否则,任何付出都是枉然。”
幸福,我可以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满手血腥的人会得到神的庇护吗?
“不用怕,没什么好怕的,就算下地狱,也有我陪着你。”
我微微的笑着,是的,没什么好怕的,总会有人陪着我,不会孤独。
“你在笑什么?”
我抬头,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宇,什么时候来的?”
他笑了笑,在我身边坐下,摸着我的头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我摇头,“没什么。喏,书还给你,不看了,太高深。”
他拿起书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气道,“原来被你拿走了,害我找了好几天。”
我呵呵的笑……
他却突然贴近,“凝夕,最近,有什么事吗?看你跟平时不太一样。”
“恩?怎么不一样?”
“比如,以前,你从不看这种书。还有,最近经常看到你一个人在傻笑。”
我惊讶,用手指着自己,“我?有吗?”
他很笃定的点头,“恩,从没见你这样过,有什么开心的事?”
我偏着头,仔细的想了想,好象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我和他的关系倒是越来越融洽。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我楞了一下,拿了起来,“凝夕,我想见你……”
我看了看宇,“明天,好不好?”
“恩……”声音里透着失望,他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拿起茶杯,继续喝……
宇看着我,若有所思,“凝夕,爱他吗?”
我一怔,摇了摇头,“没仔细想过。”
最近,人变的得很懒,很怕思考,也很怕回忆。
“他真的很在意你。”宇单手支着下巴,笃定的说
“为什么这么说?”为宇倒上一杯热茶,我好奇的问。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若冰说的吗?
“上次,你在传之那里,他来找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你。”
“你就那么相信他?”
他轻轻的摇头,“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知道吗?他来找我的时候,满眼的血丝,比我的样子还要憔悴。”
我敛目看着茶杯,低声说“那天,我打了他一个耳光。”
没看宇的脸,我也知道,他很惊讶
“因为,他利用你骗我?”
“恩”
宇笑了,“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的确不像。”
那天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幼稚的举动?
欺骗,在我们这个世界根本不算什么。再说是我先不仁,又岂能怪他不义?
“凝夕,觉不觉得,你对他的态度跟对别人不一样?”宇凝目看着我
我抬眼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你对他,有点任性”宇的嘴角含着笑
“呃?”再次惊讶
“恩,或许这个词用的不恰当。但是,的确给我这种感觉。”
任性?对他?我有吗?
看着我迷惑的表情,宇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
“就像幼儿园里的小女孩总是欺负对她好的男同学一样。”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宇,你这个比喻……不太贴切吧”
真不愧是宇,竟然能把我和他的关系诠释的这么温馨。
“是幼稚了点,可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凝夕,想过没有,他……很难得。”
我轻轻摇动着手里的茶杯,棕褐色的液体泛着小小的涟漪。
难得……算是吧。
十年了,他依然在我身边。
“宇,是不是只要一个人对我好,我就应该爱上他?”
他注视我片刻,问道“传之,他对你也很好,你爱上他了吗?”
传之是怎么死的,我对宇说了。他整整沉默了一天,最后对我说,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吧。
没想到,今天他自己又……
“我不知道,可是宇,我没恨过他。”
宇叹了一口气,“你不恨他,不是因为他是传之。”
我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凝夕,如果……我欺骗你,背叛你,你会恨我吗?”
我笑了,“我会难过的死掉。”
“这就对了,你本性善良,决定了你的宽容。对你喜欢的人,你不会憎恨。”
自嘲的笑了笑,我喝了口茶水,问道“我哪里善良?”
“凝夕,忘了吗?小时候,我们去树林里玩,一条小蛇咬了你的脚踝。当时把我吓坏了,幸好没毒。我拿起石头要砸死它,可你就是不让。当时,你都走不了路,是我背你回去的。因为这个,我还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我疑惑的问,“真的吗?我完全不记得了。当时,我为什么不让你砸死它?”
“你说,难得有东西愿意亲近你。”
摇头轻笑,宇总是把什么都看得那么美好,“那不是善良,是孤独。那时候,除了你,没人愿意理我。”
他没笑,很认真的看着我,“所以,只要我们愿意陪着你,你对我们便别无所求。但同样的,我们也无法真正走进你心里。对传之,你只是喜欢,不是爱。”
我看着他,不解的问“怎样才算走进我心里?”
他起身,走过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这要问你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你会想起谁?去吧,他在等你。”
我惊讶,宇,要我去找他。
“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开始后悔……”宇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僵直孤独的背影,我有点心酸
若冰,如果你知道,宇这么思念你,你的灵魂也会笑吧。
我站在门口,大厅里有很多人,他正在和属下议事。
看来出现的不是时候,正想退出去,他却大步走了过来,一下子将我高高的抱起,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他竟然毫不顾忌。
我惊叫一声,整个世界成了那天的游乐场,璀璨的霓虹,涌动的人群,烟花绽放,缤纷绚丽。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说
我低头,亲了亲他,“是的,你是在梦中。”
被他抱进卧室,直接扔在了床上。
他压上来吻我,唇齿之间,他轻唤
“凝夕,凝夕……”
一声一声,直落心底。
穿过他的肩膀,看着高高的屋顶,忽然发现,我们于这世界是如此的渺小,渺小的看不清自己……
“凝夕,专心点……”他不满我的游离,一下咬上我的肩膀
“呀!”我惊叫,不太疼,只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比起以前是温柔了很多,但大多时候,还是头野兽。
“喂,别咬我,你吃人啊”我叫了起来,他好象上瘾了,沿着我的肩膀留下一串牙印。
“我吃过人,不好吃。”他一边吻着那些齿印,一边说
我震惊……
“野训的时候,没力气去打野物,吃过尸体的肉。很难吃……”
心有点疼,搂住他的脖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恩,”他点头,吻着我的肩膀,一寸一寸,突然,停住了。
那个地方,有块伤疤,是他留下的。
“对不起……”他说
我摇头,手指探上他的胸口,那道伤疤,更深,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拉下我的手,手臂交叠,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们,不要再伤害彼此了,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
他急了,用力箍着我的手指,“好不好?”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真诚,很急切。
我真的很想答应他,可是我知道,纷纭世事,怎能任我们随心所欲,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他叹了一口气,吻了吻我的鼻尖,“我明白。”
我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搂着,最近,害怕的时候我常常这样。
“凝夕,如果,我把天一盟交给赤宇,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说什么?”
他看着我,又说了一遍,比刚才还要坚定,“我把天一盟交给赤宇,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肯放弃你的天下?”
“恩……”
“背叛你的家族?”
“是……“
“出卖追随你的亲信?”
“没错!”
“你疯了!”
半夜,从他的床上回到城堡的时候,还是有点恍惚。
宇看到我,很惊讶,大步走过来扶住我,“怎么了?”
我看着他“哥,他说,愿意把天一盟交给赤宇。”
宇平静的看着我“然后呢?”
“要我跟他走。”
宇没说话,拉我坐在沙发上,“凝夕,你想吗?”
“我……如果跟他走,父亲的遗愿就可以完成了。”
宇拍了一下我的额头,“别转移话题,我是问你,你想吗?”
我把头埋进宇的怀里,喃喃的说,“哥,我很害怕……”
宇摸着我的耳发,轻声问,“你在怕什么?”
“爱情,会不会让人变得脆弱?”
“不!只会让你更坚强”
“凝夕,你爱他?”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很轻,却很认真的说
“我会为他哭,会为他笑,会因他的温柔而快乐,会因他的伤害而心痛,如果这叫做爱情,那么,我爱他。”
宇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凝夕,那就跟他走吧。不为家族,不为利益,只是单纯的听从自己的心。”
“可是,你……”我放心不下宇,若冰已经不在了,如果连我都走了,他要怎么办?
“凝夕,还记得四年前你回来的情景吗?”
“不是很清楚。”不太明白,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摸着我的脸,轻声说,“可是,我却记得很清楚。那天,大门被推开,你走了进来,若冰他们跟在你的身后。你们就这样,像一群暗夜的精灵,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我面前,那幅画面,太美,太震撼,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看到宇在笑,眼神却飘的很远……
“还没回神,你人已到我身前,自信而又从容的笑着,对我说,‘宇,我回来了。’我简直无法相信,那就是你。”
我笑了笑,“想起来了。那天,你正和父亲的堂兄议事,他要你同意做毒品生意,态度很张狂。”
“是啊,当时你还对他很有礼貌的施礼问好,结果第二天,你就在议事厅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我心里一震,“宇……”
他看着我,“凝夕,知道吗?当时我整个人都蒙了,我真的没想到……”他没有说下去
“从那之后,没有人敢质疑我们的决定,可是,也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你看出了我的尴尬,我的脆弱,我的忍耐。于是把所有的责任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你说,父亲的遗愿由你来完成,我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看着那么自信,那么桀骜,那么神采飞扬的你,我真的以为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于是,心安理得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传之那次……”
他苦笑了一下,“我才明白,自己愚蠢得可笑。”
“宇,别这么说。”他的表情,让我很心疼。
他凝目看着我,眼睛突然亮得摄人
“凝夕,请把我的责任还给我,然后,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看着他那清亮而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宇,几天不见,你变了很多。”
“是吗?”他淡淡一笑,依旧舒展如风,眼神黯淡下来“可是,代价很沉重。”
我倾身抱着他,柔声说“宇,谢谢你,谢谢你的坚强,你的成全。”
“凝夕,知道吗?是若冰教会了我这些。他外表冷漠,却比我们更懂爱。一直默默的陪着我,鼓励我,包容我。可是,我却没有好好的珍惜他。”
他笑了,那笑声却比哭还钻心。
“你们失踪的那段日子,我本以为自己最担心的是你,后来才发现,对他的担心竟然超过了你。那时,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一切都晚了。”
“宇,他明白,你的心意,他都懂。”
“真的吗?”
“恩,往生的亲人会在天上看着我们,为我们祈祷。所以,你的心,他看得到。”
他的额头靠着我的肩,“凝夕,能让我再脆弱一次吗?”
“你想哭吗?”
“恩……”
“那你哭吧。”
我靠在沙发上,他把脸埋进我的怀里。
没有哭声,没有泪水,只有他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我知道,宇的灵魂在哭……
若冰,这个名字,他恐怕要用一生去忘记。
天快亮的时候,宇哭累了,趴在我怀里睡着了,甜美的像个孩子。
我轻轻的挪出身体,扶他躺好,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回到卧室,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宇的身上。
然后,走了出去。
见到他时,天已放亮。苍茫大地上,霞光万丈
晨曦中,他静静的转过脸来看着我,嘴角的笑容,灿烂的,如同那撕裂的朝阳。
模糊了,我的眼睛,现实与记忆重叠,十年前的一切,一幕一幕,浮光掠影般从我眼前飞过。
“你在等我?”
“等了好久……”
他转过头,望着那绚丽的朝阳,喟叹道“日出真美,可惜,你错过了……”
“没关系,乌云散尽,总能看见太阳。而我们……还有一辈子。”
他楞住了,呆呆的看着我,一时之间,竟无反应……
司夜,知道吗?
跟你走,不是为宇
而是因为,我真的爱你。
逆光中,我对他伸出手,就像十年前,他对我做的那样
命运的转轮,回到起点,我们不愿在宿命的轮回里,颠沛流离,重蹈悲剧,传说沙漠中,有一种火鸟,生命终结之时,烈火焚身,涅磐之后,重获生命
司夜,请带我走,我们一起,脱胎换骨,浴火新生,然后,飞跃那苍茫大地,去最遥远的地方,寻找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海阔天空……
六十二. 别离
他在洗澡,浴室里的水哗哗的响。
我趴在地上将最后一块拼好,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自己连续几日的辛苦结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个翻身躺在了地板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出神。
这些日子,我们经常在一起……
喝茶,吃饭,聊天,睡觉,做爱
像一对最平凡的夫妇,做着一些最平凡的事,却幸福得……让人想哭。
是的,想哭……
别人幸福会笑,我却想哭。
轻轻摇了摇头,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别扭悲观的人。
幸福翩然而至,却笨拙的无所适从。
原来,心阴暗的太久,会被幸福灼伤的。
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我用手背遮住眼睛,
宇,你说爱情会让人坚强,为什么我却越来越脆弱?
水声停了,他从浴室走出来,“怎么躺在地板上?”他走过来,拉下我的手,赤裸着上身,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头发还滴着水,
“拼好了,好累……”我指着旁边的拼图嘟囔着,这东西是他弄回来的,却都是我在拼。
整整五千块,图案是我和他在游乐场的照片。
在五光十色的摩天轮前,他拥着我,我依着他。阳光丝丝洒在我们身上,我们的笑容很美,美的让人心碎。
“好漂亮,辛苦了……”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头发上的水珠落在我脸上
“你要帮我把它裱起来!”我勾住他的脖子
“恩……”他将我抱起来,温柔的放到床上,然后开始动手脱我的衣服
我侧过脸看着窗外,外面夜色正浓,两棵高大的丁香树伫立在窗前,经风一吹,脆弱的花瓣缤纷飘落,了去无痕。
忽然发现,流逝也是一种美,一种钻心的美。
轻轻舒了一口气,我闭上眼睛,现在才知道,爱情竟然能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最近很善感,很容易动情,我开始计较生命的长度,开始害怕别离,张开眼睛,看着身上的人
俊美的脸上全是迷乱,发现我在看他,俯首深深的吻住我,一遍又一遍。
忽然发现,他的占有,不再压抑,他的欲望不再凶恶狰狞,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的心变了
或许,我们都变了。
我在他身下,手指流连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
司夜,知道吗?或许,我已经爱了你很久,久到连我自己都心惊,可是,你还能活多久?三十年?四十年?
我呢?五年?十年?
明明许了你一辈子,却忘记了
我的一辈子,和你的一辈子,岂能等同?
“你怎么了?”他突然停下动作看着我
“弄疼你了吗?”
我摇了摇头,伸出手臂抱住他
“凝夕,疼了一定要说,不然我不知道。”
“恩……”我点头应着
可是我没说,最近真的有点怕跟他做爱,不是因为他不够温柔,也不是因为厌倦。而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他的激情。
这副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时常会头晕,目眩,心率不齐。生命透支得太多了,现在只能用体力来偿还亏空。
我开始羡慕那些身体健康的人,如果我也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用太美丽,只要健康就好,就可以让他尽兴,可是……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朦胧。他的呼吸声飘得越来越远……
“司夜……”
昏迷前,我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不用怕,这世界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他在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无光的世界,黑暗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我无止境的往下落。忽然,一双温暖的手紧紧的拉住了我……
“凝夕,凝夕……”急切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
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焦急的脸,脸的主人手里还拿着一条热毛巾
“司夜”
他一下抱住我,惊魂未定,“老天,你总算醒了。”
感到他的颤抖,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我没事。”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说没事。我去找医生。”他说着就要起身
“不!”我赶紧拉住他,他却甩开了我的手,径自下床
“司夜。”我想去追他,脚一沾地,才发现身体还没恢复,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下跌倒在床边。
“凝夕……”他急忙回来扶起我,满脸心疼,“怎么连站都站不稳?”
我死死的抓住他,“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不会,我只是去找医生来看看你。”
我一下抱住他,惊慌的说“不,我不需要医生,我只要你,别走。”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抱起我,“好,不走。“
我靠着他,穿过他的肩膀,我看到地上那副拼图竟然散了,我们的笑容纷纷扬扬,裂成了一块块碎片。
“我的拼图!“我心疼极了,几天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他回头看了看,“是我刚才不小心碰碎的。”
“我拼了很久。”我咬着下唇,看着罪魁祸首,用眼神谴责他
他无奈,亲了亲我的鼻尖,将我放在床上,柔声说“一定帮你重新拼好。”
“恩”我点点头,钻进被子里。
他脱掉睡衣,从身后抱着我,被子里有了他的体温,暖暖的。
他把手放到我身前,手指与我的手指紧紧交缠,我笑了,把手放在嘴边,狠狠咬他的指尖,他吃疼,却执拗的不肯放手。
我的笑意更浓,前几天对他说过,十指纠缠这种手势恋人专用,意味着永恒,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
我们静静的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渐退,东方微亮,天边云峰峥嵘,太阳就要出来了。
日出,好想看。可是,眼皮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变得沉重了。
朦胧中,我轻声说
“司夜,如果,我不能陪你一生,伴你一世。你可以悲伤,但不需要绝望。因为,只要太阳如常从东方升起,我的灵魂就会穿过那壮烈的霞光,俯视着人间的你。”
他轻轻拥着我,“如果,你不能陪我一生,伴我一世,我不会悲伤,也不会绝望。我会陪你一起,穿越彩霞,俯瞰这个世界。”
我亲了亲他的手指,飘忽的说“不必这样,我们没有必要为彼此殉葬。如果你死了,我会让自己活的更好。”
他在我耳边吹着气,“我知道,可是,我不行。没有你,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他后来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到,最近很容易累,很想睡……
可是,他的意思,我已经懂了。
陷入黑暗前我还在想……
如果,我们能一起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共同迎接光明?
司夜,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看,可惜……
不过,没关系,时间,我们还有。
一天也好,一生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对你来说,就是地老天荒了,是不是?
那么,何必去计较生命的长度?只要我们在一起,这就够了……
后来,那副拼图还是没有拼好,少了一块,在他的心口上。
我总觉得不太吉利,他却笑我迷信。想想也是,最近变得俗气了。
莫名其妙的忧伤,不安,患得患失。
他看出我的惶恐,笑着对我说,再过几天,他将一切安排好,我们就可以远远的离开了。
远离一切纷扰,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欣赏世上最美的夕阳。
我希望,真的可以如此简单。
司夜的计划是,我们诈死,然后赤宇接管天一盟。
这过程不会简单,就算他不在,天一盟也不会乖乖的听从赤宇的摆布,势必要杀他几员猛将。可如此一来,他就全无退路了。
也曾问过他,会不会后悔。
他出卖了天一盟,背叛了家族,不管这件事别人知不知道,他都是千古罪人。
他却说,为了我,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去死。
看着他那深邃如夜的黑眸,我突然感到恐惧,不知是因为他对人命的淡漠,还是他对我的执着。
一个人太过决绝,绝对不是件好事。
看我静默不语,他笑了笑,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然后拿出一堆的旅游资料,问我最想去什么地方。
看着他的笑脸,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或许,我真的想的太多了。
早晨从自己的床上醒来,晴空万里,阳光充足,我站在阳台上,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
有点激动,因为,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假装坠崖,与此同时,滕俊会率领五行忍狙杀天一盟几名骨干成员,之后全面控制天一盟。群龙无首之下,不会太难,可是赤宇还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宇真的很仔细,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早就知道他很聪明,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可以上手。
看来,我真的不用替他担心了。
轩辕家的人,都很强悍。
今天,是在轩辕家的最后一天,所以今天,我只想陪着宇。
很早起床,亲自下厨做好了早餐。这么多年,没为宇做过,离别之际,想为他做的事太多。
满意的看着桌上的食物,三明治,火腿煎蛋,水果沙律,还有热乎乎的牛奶,我会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勉强还能入眼。
这时,电话响了,我接了起来,“轩辕小姐……”
“那萝?”听出是她,我有点惊讶
“可以见你一面吗?想跟你谈一下,有关单若冰的事。”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听。
沉默片刻后,我说“你在哪?”
她说了一个地址……
放下电话后,我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我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地板,真的要去吗?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咖啡厅,她坐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昏暗的灯光下,她有种寂寥的冷漠。
在她对面坐下,点了杯咖啡
她凝目看着我,我兀自搅动着咖啡,我们都没有开口,彼此沉默。
半晌后,她说
“你到底哪里好?”
我抬眼看着她,“你约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我想说什么,相信你已经猜到了。还用我明说吗?”
我握紧了调羹,手指泛白,慢慢消化着她话中的含义,片刻后,我问
“为什么?杀了人就算了,手段何必那么残忍?”
“不那么做,怎么能让你对传之痛下杀手呢?整个过程我都在看着,你的同伴,死的很痛苦。”
我的调羹掉在了杯子里,溅出的咖啡弄脏了衣襟。
她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那萝,我怎么相信你?”我紧盯着她的脸
她轻声嗤笑,“你真可怜。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却还在这里自欺欺人。我真替那个人不值,如果你觉得他的命不值一文的话,那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
我向后靠着椅背,淡漠的说“拿出证据来,不然,我就当没见过你。”
她注视我片刻,将一个指环扔在桌子上“喏,这个,你应该认识。”
我看着桌子上的指环,雕龙的环身,那是轩辕家的标志。是宇送给若冰的,宇自己也有一个。可是若冰说不喜欢,太女气,所以没见他戴过。没想到,他一直留在身边。
我想喝咖啡,端起杯子,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用两只手捧着杯子,轻抿一口,问道
“为什么要背叛他?”
“是他,先遗弃了我们。他竟然为了讨好你,将我们这些誓死追随他的人卖给了赤宇。没有人不绝望。”
我惊讶的看着她……
她冷冷一笑,“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事,是不是?”
“他做这件事情,从来就没背着我。他一直以为我是一条最忠心的狗,永远都不会背叛他。可惜,这次他错了。就算是条可以为主人去死的狗,也忍受不了主人毫不留情的遗弃。“
“你有什么打算?”手抖得厉害,杯子已经拿不住了,干脆放了下来
“不知道,可能,现在走出去就会被杀掉。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她搅动了一下茶杯,平淡的说
我点点头,的确无所谓了,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我拿起那个指环,然后站起身,俯视着她,她的脸很白,死灰一般的白,末日的颜色
“那么,祝你好运了。”
留下她一个人,我转身离开,在我还能走出去的时候。
这时才发现,外面的天空,原来是灰色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城堡,大脑一片真空,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在上空飘来荡去,无所归依。
呆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我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去见她?
无知有什么不好?自欺欺人又有什么不好?
做个愚蠢的小女人,安安静静的躲在他怀里,直到死去,不好吗?这样不好?
把脸埋在膝盖上,瑟瑟发抖。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做?
“凝夕,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哥……”
我一下抱住他,把自己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
宇很错愕,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问“怎么,他欺负你了?”
我摇头……
“那么,你是舍不得我?”
我没有说话……
宇笑了,“傻丫头,你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只要我活着,我们总有机会见面的。”
他的话却让我抖得更厉害,我紧紧抱住他,
感觉到我的颤抖,他轻声安慰“别担心我,只要你幸福就好。”
我抬起头,看到宇宛如春风的笑容,我轻问“宇,那你呢?”
他的笑容一下暗淡下来,轻轻抚着我的发,“幸福,我曾经真真切切拥有过。可惜,我没能留住。”
心猛的抽疼,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宇,会忘记他吗?”
他摇头“当我们无法拥有一件东西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记住他。”
“这样,不痛苦吗?”
他笑了,“曾经想过,这一生,春有几度?然后发现,刻骨铭心,只有一度。若冰,我已经把他的名字刻进骨血里,此生不忘。”
此生不忘,我默念着这四个字,司夜,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这一刻,我突然好想见你,有些事,我们应该做个了断。
见面时,夜已深,黑暗将光明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很高兴,抱着我不住的亲吻,“不是说今天要陪你哥哥吗?怎么,想我了?”
我笑了笑“是的,好想你,一天都在想你。”
“凝夕……”眼神迷乱,手不安分的探进我的衣服里
我后退一步,分开一段距离看着他。
他困惑的望着我“怎么了?”
“司夜,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年了……”
望着他的脸,我有些飘忽,轻轻呢喃道“是啊,十年了,可是还不能将彼此彻底看透。”
“凝夕,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想过来拉我,我后退,背贴上了墙壁,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司夜,我……不能跟你走。”
他看着我,揉了揉耳朵,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不能跟你走。”
他笑了,“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在害怕,很害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决然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不能跟你走!”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飘忽的问“是因为你哥哥吗?是因为他吗?”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他的表情,平静得让人害怕。
目光慢慢离开我的脸,离开灯光,离开一切声响,甚至一切有形,飘进黑夜,飘过星光,飘向无可慰藉的萧索和迷茫。
“怎么这样?怎么又是这样?”他不断呢喃着,梦呓一般,茫然无措。
我不忍再看,侧过脸,“就这样吧……”交代完这句话,我从他身边走过
他只是沉默,等我走过他身侧,却猛然擒住了我的双手,“你怎么能说走就走?我怎么能让你走?”
他将我压在床上,发疯般的吻着,不住的哀求着“别走,凝夕,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走。”
不!我不住的摇头。我走,就是怕早晚有一天,我会想要你的命!
“旋司夜,放开我。”我撕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推拒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他不管不顾,眼里全是狂乱,“不,我不放,我不让你走,不能让你走。”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竟然扯下皮带将我的手绑在了床头。
“别这样,司夜”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乞求,可惜,他听不到
他什么都听不到……
看着他那血红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性,
此时的旋司夜最可怕,因为他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嗜血而残忍,冰冷而无情,往生岛的本性。
“凝夕,别走,别逼我……”他狠狠的咬着我的肩膀不停的说着
汗水迷蒙了我的眼睛,透过他的肩膀,我看着模糊的天花板,我们于这世界真的很渺小,渺小的不想面对,渺小的妄图逃避。
司夜,我没力气了,爱与恨都太沉重,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现在,我只想离开。
求求你,让我离开……
“放我走吧……”我哀求他。
他迷离着双眼,抬起我的脸仔细端详着,然后深深的吻下去,封住了我所有的言语。
“放我走吧,司夜”趁他流连在我胸前,我继续哀求
他将整个乳峰含在嘴里,然后,狠狠的咬了下去。
“放我走,求你……”我的声音近似哀鸣
那一夜,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每说一次,就被他抱得更紧,进入的更深。
最后,他用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天蒙蒙亮时,他才清醒。
我拉过床单,遮住自己一身赤裸裸的伤痕,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然后,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看不到?
关上耳朵,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听不到?
就这样沉沉睡去,能不能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我想忘,真的很想忘……
他的手撩开我汗湿的发,轻抚着我苍白的脸,传递着他的愧疚,他的心疼
我没有力气去解读他用手掌传递来的语言,我只想睡,想一睡不醒。
一滴冰凉的水,落进我的颈窝,然后,我听到他说,“对不起,我……”
他没能再说下去,水一滴滴落进我的脖子里。
我咬着自己的手背,狠狠咬着
女人,真的很脆弱,在这种时候,就更脆弱。
女人,真的很容易满足,一句未完的谦语,就已经让那冷漠的堡垒分崩离析。
可是,我明白你那未完的话语,却无法给你回应
如果,你伤害的只是我,我愿意原谅你,可是,你害死了若冰,毁了宇一生的幸福,你要我如何面对你?
窗外,是一场壮烈的霞光,朝阳撕裂了天幕,又是黎明。
可惜,我们又错过了。不过是一起迎接光明,对我们来说,却这么难。
看着窗外那团团彩云,眼前浮现出传之宠溺的笑脸,想起了他离世前的情景,也想起了那被我刻意掩埋的记忆。
那时,他嘴角流着血,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因为爱你,所以成全你。不期望你记得,只愿你不悔。”
我笑了起来,你真傻,傻得不可理喻
幸福,怎么能用生命来成全?
原来,睿智的你早已洞悉了所有的真相,那你是否预料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好累,什么都不愿去想,渐渐的模糊了视线,看不清那蔚蓝的天,洁白的云,炫目的朝阳。
如果,可以让我看不到,听不到,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我愿,就此别离。
六十三. 别离(二)
再次睁开眼睛面对这个世界,已是黄昏,天边挂着一轮夕阳,涣发着绝望的暖光
我人躺在他怀里,手被他握着,他握得很紧,手腕上被勒出了一道道青紫色的痕迹,狰狞得像一条条丑陋的爬虫
我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放我走……”
他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手腕,“别逼我……”
“放我走,或者……留下一具尸体”这是我最后筹码
“你死了,我要所有人为你陪葬,包括我自己。”
我轻轻一颤,凄楚的说,“你怎么能这样?”
他的吻滑过我的背“抱歉,我不是传之。我可以为你放弃我的所有,但是绝对不会成全。”
然后放平我的身体,伏在我身上一个挺身冲了进来,很简单,就像脱掉衣服那样随意。
进入后没有急着抽动,小心翼翼的推进,修长的手指揉着我的肩膀,温情脉脉的占有着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
清醒的他,真的很温柔,可是对我来说,温柔也是一种折磨
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再沉沦,这副怀抱已不是我灵魂的归依
“凝夕,你有感觉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无助的摇头,双手拼命的抵着他的胸膛,抗拒着他用温柔编织的网,抵死抗拒……
“不,放我走……”
他抵触着我的额头,拉下我的手按在头顶,十指紧扣,我对他说过,这种手势代表了永恒……
“为什么不要我?只要你高兴,我愿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为了你哥哥,你又要抛弃我吗?你想我怎么做?对于阻碍我们的人,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他的吻一样温润细腻,却让我整个人霎时冷澈如冰。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问我“告诉我,对你哥哥,我应该怎么做?”
我看着他,直直的看着他,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表情是如此的平静,那一刻我忽然发觉自己并不认识他,或者说,此刻的他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
慢慢的,我模糊了视线,渐渐看不清他的样子,他的脸氤氲在一片潮湿的雾气里。
身上的人有所动容,然后,大手扳侧我的脸,埋头啃咬着我的肩颈,不再看我。
此刻的他真的很冷,比死还冷……
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我闭上眼睛,躺在他身下,安安静静的,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漫溢出来,垂落眼角,滑过脸颊,被身下的床单吸收的一干二净……
又一次,我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哭得不声不响。
只要他抬起脸,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不会看。
我的眼泪,此刻的他,不愿看一眼……
那折磨人律动没有停,反而更迅猛,更强悍的挺进我的身体,简单,直接,不可抗拒的掠夺着,占有着……
他的决绝,吞噬了我最后一丝希望,我已无路可走……
高潮的那一刻,他问,“你要我怎么做?恩?要我怎么做?”
“我跟你走,跟你走……”我用手背遮住眼睛,眼泪却沿着指缝流了出来。
他顿了一下,拉下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将欲望推进了最深处,我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嵌进他的肉里,嵌得很深很深,血沿着他的肩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
他的血,我的泪,汇聚在一起,流成了河……
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我的眼前仍是氤氲一片,他发泄完,伏在我身上喘着气,轻吻着我的锁骨,“没事了,没事了,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我的汗水和泪水已经浸湿了床单,他的唇沾着我的泪,留下一串串痛苦的痕迹。
他说“就当我自私吧,即使用这种手段,也要留住你。我知道伤了你的心,可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逼你抉择。”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滚落下来
“别哭了,从不知道,你原来是水做的。”他吻上我的眼角,吸干了我的眼泪
“别伤心,我会用一辈子来对你好。”
一辈子?我们,不可能有一辈子了……
我打电话通知宇,因为有了变化,计划改在明天,在这之前,我不回城堡。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对他说,什么都没有,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他没再说什么,恩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我,真的不敢见他,我怕自己会不舍,不舍离去……
一个人站在露台上,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出神,他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晚上冷,当心着凉。”
“恩……”我点点头,眼神又飘向那迷茫的夜。
他从身后拥着我,下巴搭在我的肩上,左右摇晃着“凝夕,我知道,这几天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明天之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明天?”我轻喃着,目光迷离飘散,明天之后,我们还有明天吗?
“对了,这个给你。”他将一个盒子放在我手上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那把流光,“我以为它被那场大火毁了……”
他轻笑“我早说过,它有灵性的,怎么会被轻易毁掉?”
“你找回来的?”
“恩,早就想还给你,一直没机会。”
我看着那把匕首,它还是那么漂亮,月光下,锋利的刀刃涣发着暗暗的幽蓝,细碎的星辉在刀尖上婆娑起舞……
“它还是这么美!”我情不自禁的赞叹着
“你喜欢就好……”他在我耳边说
“谢谢”
他叹了口气“凝夕,我恨不得拿全世界来讨你开心。”
“让我开心,不用全世界。我只想要平静。”
“那离开后,我们就去过一些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恩”我点头应和,可是,这世界,还有比死亡更平静的吗?
他将我抱起来,眼里的欲望又在熊熊燃烧……
躺在那张黑色的大床上,衣服被一件被剥落,露出我苍白的身体,青紫斑驳……
冰冷的空气刺进皮肤,我感觉自己冷得像块冻肉。
我用手拍拍身上男人的背,“司夜,我们经常做爱是不是?”
“恩……”含着我的乳尖,他模糊的应着
“那么,今天不做了,好不好?”
他抬起脸来看着我,“你在生我的气?”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只是今天不想做爱,只想被你抱着,好不好?”
他俯身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好……”
我躺在他怀里,他的身体很暖,热度源源不断的透过他的皮肤传递给我。
我把脸贴着他精壮赤裸的胸膛,聆听着他的心跳,和我同样的节奏,却更加强而有力。
“你在干什么?”他问我
“听你的心跳声”
“心跳声?”
“恩,小时侯,我就喜欢躲在宇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声。”
他沉默片刻,亲了亲我的脸,问道“凝夕,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执念……”
“执念?”
“母亲把她的意念传递了我,成了我的执念。曾经一度,找不到生命的意义,宇是我唯一的慰藉。直到今天,捍卫他已经成了习惯。”
他叹了口气,“凝夕,放下吧。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是。”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已经不得不放下了。”
他搂紧了我,“凝夕,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我知道……”
我只怕,后悔的人会是你……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小时候在皇家看过舅舅的兵法书,记得书上有一种上古阵法,大概是这样,人被困在中央,四面都是铁做的墙壁,外面有烈焰焚烧,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此阵被称为“军中杀将”,也叫“死局”。
我们之间也是死局,你跟我都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死局……
第二天,天很阴,乌云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天空,挡住了太阳,是个掩埋一切的好日子。
我们的车开到悬崖边,再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尸骨无存……
这是司夜选定的地方,“埋葬”我们的地方。
我走到悬崖边,看着下面,这里,真的很深,风从脚下吹上来,阴寒阵阵,让人怀疑,掉下去,是不是可以直接坠入地狱。
我却觉得那深渊有一种魔力,诱惑着我,我又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人一把拉住我“小心点,这里很高。”
“后备箱里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我一会把他们拖到座位上做我们的替身。车有自动装置,等我的人到了,我们在暗处操控车子冲下悬崖。”
我点点头,这里这么高,就算在山下找到车子,尸体也烧成一堆灰烬,早已分辩不清了,的确是个万无一失的好方法。
可是,恐怕用不到了……
我站在悬崖边上,望着那无底深渊,对身边的人说,“司夜,你说过,无论我去哪,你都会陪着我,是不是?”
他抱着我,下巴摩挲着我的额角,“是,从今以后,你去哪,我去哪,你别再想丢下我。”
“如果,我想从这里跳下去呢?”我问
他笑了,玩味的说“那我就陪你跳下去。”
“你千万不要后悔。”我笑着回身,手缠上了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然后,狠狠的咬了他一下,咬出了血……
“凝夕……”他有点吃惊
我推开他,计算着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他跪倒在地上……
“你在嘴唇上擦了毒?”他抬起头,清明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我摇了摇头,“不是毒药,是迷药,不会立刻要你的命。”
“为什么?”他咬牙看着我
我走到他身边,用手指轻抚着他的脸,“你不是说,我去哪?你就去哪吗?那我告诉你,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地狱。”
“呵呵……”他笑了起来,狂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间,惊飞了鸟雀,“好,我们一起下去。”
“凝夕!”焦急的声音响在身后,我回头,惊讶,竟然是宇和滕俊他们……
“凝夕,回来,别做傻事”宇看着我,急得眼眶都红了
“宇……”
“怎么?舍不得了是不是?那让我来帮帮你……”
他猛得站起身,一下将我制在胸前。
真没想到,中了那么强的迷药,他竟然还能有这么敏捷的动作。
他手里的枪抵着我的太阳穴,宇和滕俊他们满脸惊骇,一步都不敢上前,“跟我走!”他狠狠的咬了一下我的耳朵,命令道
我摇头轻笑,“没用的,你早晚会死。我对你下了毒,那种叫做殇尽的毒。”
他一下楞住了,大手扳过我的脸“你骗我的,是不是?”
“抱歉,这次是真的。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做爱的时候,我抓伤了你的肩膀。我把毒,藏在了指甲里。”
他震惊了,从上到下,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紧紧攥着我的下巴,痛苦的质问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是人都有心,你的心在哪?”
我看着他,拿出那把流光,“我有心,就在这。”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不信,你用它挖出来看看。”
“凝夕……”是宇的声音,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转过脸看着宇,目光森冷阴戾,“我不用你陪藏,我要他!”
他将枪口对准了宇,迅雷不及掩耳。但是更快的,我把流光插进了他的胸膛。
对他太了解,一个眼神,已经洞悉了他意图。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流光,又看了看我,然后一下扣住我的后颈,狠狠的咬上我的脖子。
很用力的咬着,仿佛拼进了生命所有的力气。
我能听见自己的皮肉被他的牙齿撕裂,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他在喝我的血,可是,我不觉得疼。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就这样,喝干我的血,咬断我的喉咙。然后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个属于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听到我的话,他松了口,看着我的脸,冷冷一笑,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你不配!”
之后,在我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到濒死的那天都忘不了……
他看着我,唇角微扬,一下拔出了那把流光,抛弃在地上。
血像水注一样喷射出来,溅到我的脸上,我的口中,我的眼睛里,我整个人沐浴在一片血雾中,周围的一切都是血红一片,惟有他的笑容是鲜明的,冰冷的,钻心的……
我走过去,我想拉住他,我对他说,“带我一起,黄泉路上,我不会留你孤单一个人。”
“呵呵……”他狂傲的大笑,笑得吐出了血,然后冷冷的看着我,那眼神像在对我说,你不配!
“司夜……”我惊恐的看着他,我不敢相信,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竟然不要我!
他退后一步,不让我碰他,像一个高贵的神祗,不愿在离世的那一刻被凡俗的尘埃玷污。
太阳撕裂了乌云,透出一缕绚丽的彩霞,明灭中,他张开手臂,仿若一只断翅的苍鹰划落天宇,坠向那不可预测的幽深……
我看着空荡荡的山崖,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摇晃,扭曲……
陷入黑暗前,我还在想,这一次,他真的不要我了……
六十四. 无生
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墙壁,灯光照在上面,像透明的水,清冷寂寥……
宇拉着我的手,红透了眼眶,我看着他,问道“他呢?”
宇摇了摇头,“找不到了,悬崖下面是条河,可能已经被水冲走了。”宇说的是他的尸体
我没再说话,呆呆的看着墙壁。
他死了,可我还活着?
我使劲拽了拽脖子上的纱布,宇抓住了我的手,“别乱动,医生说,你的动脉断了,幸亏抢救及时,不然,血就流干了。”
“是吗?”原来那片血红,不只是他的,也是我的……
“凝夕,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看了看他,拿出那枚戒指,宇楞住了,死死的盯着它。
“若冰,是他杀的……”
那天,宇紧紧攥着那枚戒指,在我床边悲恸的哭着,久久无法言语……
我放下书,静静的看着窗外,梧桐飘黄,夏天悄然而逝,茫然四顾,秋已深……
望着那飘零的秋叶,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句话
“生如夏花般绚丽,死如秋叶般静美”
生如夏花,真的很美……
那么,我的生命像什么?一潭死水,还是一片废墟?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很温暖,我却闻到自己灵魂腐朽的味道。
门开了,是宇
“凝夕,你今天精神还不错。”宇坐在床边,温暖的笑着
“是吗?”我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刚刚照过镜子,苍白得像个鬼。
宇拿起一个苹果,默默的削着皮,我凝目望着他,他消瘦了很多。
“宇,很辛苦吗?”
赤宇的事情我已不再管了,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有点担心,他是否能吃的消。
他点点头,“还好,勉强能应付。”
他将苹果递给我,我接过来。它看起来很鲜美,可是我却没什么胃口。
那天之后,世界依然没变,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天一盟,也没有旋司夜。
赤宇,取得了亚洲的控制权,与俄罗斯的凯德尔,意大利的海莱茵三分天下。
至此,两个家族绵延了近百年的恩怨,算是有了结果。
而我,完成了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那就好……”我的目光离开近处,飘向天上的流云,秋季的天空很高远,摆脱了尘嚣的一切纷扰,任意逍遥。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时间从指间匆匆流过,我人生的22度秋。
人说,秋天是个适合离别的季节,整个世界会陪着你一起悲伤。
那么,离开吧,在这个飘落流失的季节
如果人生是一座舞台,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角色,现在,我应该谢幕了……
宇接过我手里的苹果,放在了一旁,撩开我身前的发丝,“凝夕,生命中有许多不能承受的痛,那是我们不想直接面对的现实。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们会哭泣,我们会伤心,我们会逃避。但是,我们不得不去面对那样的现实。”
“面对了,承受了,我们才会心安,才有勇气面对人生之路上或许的更大的伤害,也才能真正成为我们自己。”
“宇……”我为他的话而动容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握着,“我从来不会质疑你的决定。如果,你真的想随他而去,我不拦你。可是,能不能再坚强一次,就当,是为了我……”
说到这里,宇哽咽了。
我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呢喃,“哥,我好疼,真的好疼……”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哭过之后,让我们好好活着……”
我抓着他的衣襟,紧紧抓着……
只是流泪,就让我耗尽了生命所有的气力
那一刻,我真想问宇,剜掉心的人,如何好好活着?
在医院静养了几日,就到回了城堡
宇,变得很忙碌,很少陪着我,滕俊跟在他左右。
大多时候,城堡只有我一个人,空荡荡的。
浮生半世,蓦然回首,孑然一身。
有人说,没有生机的生命是一片废墟,那么我,就是废墟上的一根枯草,落下后,经风一吹,了去无痕,不久之后,春在回,已不是我的季节
我的生命,不会再有春天……
这天,起得很早,醒来后,身边空荡荡的,宇呢?
这几天,我们都是同睡同起的。
走上阳台,看到宇在花园里,正在和手下练拳。
我知道,他虽不爱杀戮,可是一直勤于锻炼,从小习惯使然。
好久没运动了,突然兴起,想过去看看他。
宇赤裸的上半身挂满了汗珠,双手搪架,标准的护头式,猛击一拳,精准的寻到对手身上,汗湿的身背像洗了个热水澡,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渐落一层水汗,如翔龙蜕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后背那条金色的翔龙,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龙爪张狂的对峙前方,傲视绝伦。
他天生就有一副好骨架,完全继承了轩辕家男人的优良血统,颀长挺拔,并不夸张的肌肉,但每一块都强健有力。
看我走过去,宇停下来,旁边的手下递上了白色的汗巾。
宇接过来,一擦汗,一边喘着气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看到你在这,过来看看。宇,我陪你过几招好不好?”
他笑了,“怎么,手痒了?”
“运动运动,不然,就该发霉了。”
“好,难得你有雅兴。”
真正交手才知道,宇的身手竟然这么好,招式凌厉,敏捷迅猛,而且……气势逼人,和他平日的温文谦和截然不同,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很强,不过,论速度,他怎么也比不上我。
司夜说过,无快不破。
我的体力不济,可是速度是出奇的快,他精心调教了六年的结果。
几次攻击扑了空,宇出手更加凌厉,招招逼人。
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目光寻向他的眼睛,却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
森寒阴鸷,猛禽一样,那不是宇的眼神,也不应该是宇的眼神。
我惊骇,一个闪神,狠冽的拳风已至眼前……
“怎么了?”宇及时收住招式,拍了拍我的脸。
我呆呆的看着他,宇的笑容依旧明朗而舒展,这才是我熟悉的宇。
“怎么直勾勾的看着我,不舒服吗?”大手覆上我的额头。
我拉下他的手,扯动嘴角,牵强的笑了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他拍拍我的肩膀,“那快回去休息,我和他们练就行了。”
“恩。”我从他身边走过,
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看宇,逆光中,他冲我摆摆手,脸上的笑容干净而又漂亮,犹如明亮的阳光碎片。
刚才,是我的错觉吧……
白天,宇又不在,偌大的城堡除了佣人,就只剩下我。
闲来无聊,想到书房去看看。这些日子,宇的书,快被我看完了。
赫然发现,读书,倒是一个遗忘时间的好方法。
站在书架前,用眼睛搜索着,想找出一本自己没看过的。
唉,除了那几本不感兴趣的,其他的都看过了,明天去逛逛书店吧。正欲转身离开,却不小心将一本书碰掉了。
将它捡起来正要放回去,忽然发现这本书的后面竟然有一个暗格。
这个暗格,宇应该不知道吧,因为没听他说过。
这里面是什么?
一时好奇,将它打开,里面只有一本日记。
我把它拿了出来,上面布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好象很久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它是谁的?为什么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好多疑问盘旋在脑海中,我翻开了日记。
泛黄的纸页上,字迹苍劲有力,应该出自男人之手。
八月二十三号,雨天
今天,得知了明慧去世的消息。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哭。
我看到了我们八岁大的女儿,她和明慧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眼神却太过清冷了。
我紧紧的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从今以后,她是我唯一的寄托。
她却没有哭,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仿佛我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明慧,我们的女儿很坚强。
可是,我倒希望她能哭一哭。不会哭孩子,是得不到幸福的……
九月二十三号,雨季未过
凝夕来轩辕家已经一个月,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这是我和明慧的女儿,我每天都想看见她。可是,我又怕看见她。她和明慧长得太像,像得让人分辨不清。看到她总是让我想起明慧,想起我们无法相守的爱。那种生不如死的悲痛,我不愿再尝。
这是父亲的日记。我的心狂跳起来,父亲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我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的看着,这本日记,是我进轩辕家后,父亲才开始写的。
我在轩辕家的点点滴滴,都被他记在了日记里,几乎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我有些混乱了,我一直以为,父亲恨我。可是,憎恨一个人会如此关心她的生活吗?
如此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应该是爱极了的表现。
那为什么后来要把我送走?
我快速的翻看,希望可以从这本日记里寻找到蛛丝马迹。
我翻到了最后一篇,看日期,是他遇害前一天写的。那天,是我十二岁的生日
六月十九号,夜很深,乌云遮月
今天是凝夕的生日,我很想为她大肆庆祝。可是,凝夕的身份见不得光。我连个象样的生日会都无法给她,真的是亏欠她太多。
为她准备了礼物和生日蛋糕,这是我仅能为她做的,却整天都没看见她的人影。
傍晚宇背着她回来了,她的脚踝在流血。宇竟然又把她带到树林里去了,我很生气,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宇什么也没说,平静的看着我,目光深沉。
我愕然,这不是一个十六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如此的犀利深邃,阴鸷冰冷。
他是我的儿子,可是,我自问,自己从来就不了解他。
他的目光总是深沉的,有种想要掌控一切的感觉。
晚上,我很担心凝夕的伤,想去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可是,却在她的床上发现了宇。他赤裸着身体,将自己妹妹娇小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看见我,他一点都不惊慌,竟然扳过凝夕的下巴,伸出舌尖舔她的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情景近乎恐怖。
我被自己儿子宛如恶魔一样的神情震慑得无法动弹。
宇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起身下床,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说,“她睡的很熟,别吵醒她。”
我看着凝夕毫不防备的睡颜,关上了房门。
手里的日记掉在了地上……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
他们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件事宇从来没对我说过?
为什么后来我会被送去往生岛?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像一块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我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门突然开了,是宇!
“凝夕,告诉你个好消息。”他笑容满面得向我走来
我把日记藏在身后,向后靠着书架,不动声色的将它推回架子上。
“什么好消息?”我轻勾唇角,扬出一抹笑
“你看谁回来了?”他指了指门口
我的目光望过去,惊讶,“阮泠!”
站在书房门口的人巧笑着,“凝夕姐,好久不见。”
宇有事先离开了,我们坐在花园里聊天。
“过得好吗?”我看着她,阮泠比一年前丰满了一些,摆脱了少女的青涩,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般美丽诱人。
“恩,”她笑得像朵花,“很幸福,老公很疼我。”
“凝夕姐,我有了小宝宝,已经三个月了。”
“是吗?“我好奇的看着她的小腹,“没什么变化啊。”
“三个月还看不出什么,可是孩子再大一些,就该辛苦了。”她一脸的幸福甜蜜
“我能摸摸吗?”
“可以啊,可是孩子还没成形呢。”
我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不敢相信,一个小生命就孕育在里面,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感动。
那是对于新生的感动。
“凝夕姐,若冰的事,我听宇说了。”她的脸色暗淡下来
我的心情一下沉郁了,“是我害了他,他那么爱宇,却……”
“等一下,凝夕姐,你说,若冰喜欢宇?”她打断了我的话,满脸的疑惑
“是,你走后,他们一直在一起。”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阮泠看着我,一字一字的说“凝夕姐,若冰喜欢你。”
“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你怎么知道?”
“在往生岛的时候,他就喜欢你。你应该还记得,他很喜欢给你剪头发。可是你知道吗?每次他碰过你的头发,旋司夜在训练的时候,就会故意找他的麻烦。最严重的一次,打断了他的两根肋骨。他都不让你知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做着这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是,他不让。”
我感到自己的脑袋在嗡嗡做响,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若冰不喜欢宇,他为什么要骗我们?为什么要留在宇的身边?
“凝夕,魔鬼诱人堕落,却没用谎言欺骗人。真正欺骗人的,是上帝。”
“不用担心,宇,没有你想的那么没用。”
我的心狂跳起来,若冰以前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浮现在耳边。
他似乎一直在对我传达某种信息,很隐晦,很微弱。
所有的线索,疑惑纠结在一起,千丝万缕,茫然无绪。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一切。
将所有的线连在一起,他们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一个我无法面对的事实。
我抓着自己的心,不,这不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会心疼的死掉。
“凝夕姐,你的脸白的吓人,怎么了?”阮泠扶住我
我看着她,“阮泠,立刻离开这里,立刻!”
我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凉伞下喝茶,滕俊回来了
“阮泠怎么走了?枉我还特意赶回来……”滕俊一脸的失望
从没见过滕俊这样的表情,他真的很挂念她……
“这是个是非之地,早点离开比较好。”我看着茶杯,有些飘忽
“凝夕,你怎么了,语气怪怪的。”
“没什么。对了,滕俊,若冰的尸体被送回来的那天,验尸的医生是谁请来的?”我漫不经心的问。
“是宇,怎么了?”
茶杯里泛起了涟漪,我放下杯子,淡淡的说,“随便问问,没事了……”
滕俊走后,我看着眼前巨大的花坛出神,满满一坛黄色的玫瑰花,那是宇的母亲的最爱。
朔雪阿姨是一个那么善良的人,他的儿子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吗?
真相到底是什么?
夜神降临人间,大地一片漆黑,这是一个无月之夜,连星星都藏起了脸……
我坐在餐桌旁看着宇,他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早。
这张餐桌很长,我坐在这边,宇坐在那边,我们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远。
以前,我跟宇,还有若冰他们,六个人经常在一起用餐,欢乐的笑声充满整个屋子。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的脸色很差,不舒服吗?”宇端起酒杯,放在鼻端闻了闻酒香,轻呷一口
我坐在这边看着他,看着我的哥哥,宇。
舒展的笑容,温柔的眼神,气韵高雅,风度翩翩。
这是我熟识的宇,我信任的宇,我用尽生命去捍卫的宇。
可是,现在我却茫然了,我不知道,在这张脸后面,是否隐藏着另一张脸?
“没什么胃口。”我无聊的搅动着餐盘
“哦?阮泠来了,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怎么不多留她住几天?”宇笑着问我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怀孕了,留在这里,不是很方便。”
“是吗?那真要恭喜她。凝夕,你今天情绪不佳,跟她有关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今天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哦,你在想什么?”他饶有兴趣的问
“我一直在想,一个人为什么要伪造另一个人的死亡时间?答案只有一个,他想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实。”
我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宇的神色未变,仍是笑意融融的望着我,“恩,你的推论很有道理,然后呢?”
我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的说
“宇,若冰的死亡时间是你让医生伪造的,你为了让我以为是传之杀了他,而故意提前了他的死亡时间。”
宇惊讶的看着我,“凝夕,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看着他的脸,平静的说“我今天去找过那个医生,他被人杀了。可是,我却在他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一张银行转帐支票,是你签出的,三百万美圆。”
宇低着头,静静的听我说完。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犀利的目光紧锁住他“告诉我,若冰,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呵呵……”宇单手支着下巴,轻声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声震荡着我的耳膜,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然后慢慢抬起头,对着我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问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撕破脸,乖乖的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我呆呆的看着宇,看着这个刚刚还笑得一脸温和的人
我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脸可以在瞬间变得如此狰狞
我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为什么?”我用手抓着自己的心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该死啊”宇轻描淡写的说
该死?宇竟然说若冰该死?
那个曾被他称为此生不忘的人,他竟然简简单单一句该死,就了结他的生命?
宇看着我,摇了摇头“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一点都不爱他。同样的,他也不爱我,他爱的人是你。”
“他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留在我身边,就能找出我对你不利的证据。可是他恐怕到死也没想到,我早就已经看穿了他。”
“你对我不利?”我惊讶,他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呵呵……”宇得意的笑着,“我真的做了好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呢。比如,当初把你送走的人,是我……”
哐啷!我碰掉了刀叉,呆呆的看着他,把我送进地狱的人,不是父亲,是他!
“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得变了调
他用餐巾擦了擦唇角,慢条斯理的起身,走过来,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因为,我恨你!”
我的胸口一窒,嘴唇不自觉的抽动着,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宇,你说什么?”
他优雅的笑了笑,身体靠着餐桌,手指撩开我脸前的发丝,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可怕的事实,
“我说,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如果不是你,妈妈怎么会那么痛苦,父亲怎么会不再理我。我童年的一切悲惨,都是你和你母亲造成的。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你?”
我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
这个我用生命所有的热情来全心守护的人,竟然说,他恨我!
这比噩梦还可怕,比地狱还恐怖。
我站在那里,茫然无措,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一只手扶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温柔的摸着我的脸,“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受不了了?”
我楞楞的看着他,这还不够吗?还有什么?
“你猜,父亲是谁杀的?”他在我耳边笑了起来
我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是我,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你不是人!”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撕喊道“他们是你的父母!就算父亲冷落了你,可是朔雪阿姨是无辜的,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推开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的说,“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谁都别想再来抢走父亲。你和你的母亲都不行!”
我看着他那张笑得云淡风清的脸,只有一个想法,他疯了!
或许,已经疯了很久了……
只是他把自己的疯狂隐藏的太好,欺骗了所有人。
又或许,我们在他眼里,才是疯子!
他轻轻拥住我僵硬冰冷的身体,摩挲着我的脸
“凝夕,你现在想怎么样呢?还有谁能帮你呢?你逼死了传之,害死了旋司夜。昔日的影堂早已名存实亡,乔伊和皇家又鞭长莫及。唉,我真替你难过……”
他无情的讽刺像一根根刚针扎在我的心上。
“对了,还有皇家的五行忍,不过,他们也指望不上了,你回头看看……”
一个手下推过来一张滑动餐桌,白布一掀,赫然是五行忍的人头!
“你……”我咬牙看着他,看着那张狰狞的变了形的笑脸,谁说他不爱杀戮,他比谁都狠!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
“最后一个问题。”我退后一步,木然的看着他
“你问……”
“那箩,被你收买了,是不是?”
宇愉悦的笑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那个女人,傻得可笑。我对她说,只要她肯跟我合作,我就能保证旋司夜不离开她。没想到,她真的信了。”
她不傻,人有时会被执念蒙住眼睛,封住耳朵。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思维进入死角,然后做出一些追悔莫及的事。这并不可笑,只是可悲。
“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陷害他?”
宇双手环胸,玩味的笑了笑,“因为,我讨厌他!”
你讨厌他,只因为你讨厌他,我就亲手将他送进了地狱!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轩辕凝夕,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竟然傻到跳进海里去保护鲨鱼!原来,你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
这里已不是你的家,这个男人也不再是你的亲人,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司夜的脸,想起了他临死前说的那三个字,“你不配!”
原来,我真的不配……
我僵直的转身,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他,可是,他在哪?
他死了,他被我用流光无情的刺穿了胸膛。
我到哪里去找他?到哪里去?
我想起了那个悬崖……
“凝夕,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去找他……”我轻声呢喃着
这次,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他。
宇一把拉住我,好笑的说
“别傻了,他已经死了。被你一刀穿心,就算你死了,他也活不过来。”
我一下拔出流光反手向他划去,他向后一撤身,很及时,只被我划伤了手背。
他添掉手背上的血迹,邪狞一笑“你可真狠!”
“我要去陪他……”我呆呆的说着,心里,脑里,眼里只剩下那个悬崖,那个空荡荡的,洒满了鲜血的悬崖……
“你以为我会让你走?”他一个手势,身后人马鱼贯而入,全是陌生的面孔。
原来,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被他架空了。
我冷冷的扫视一圈,然后淡淡一笑“就凭他们?”
宇摇头轻笑,“我知道他们拦不住你,所以,多准备了一样东西。怎么样,刚才那杯茶,味道不错吧?”
我心里一惊,难道……
这时,熟悉的异样感觉从身体某一个地方漫溢出来,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而且越来越强烈。
我惊讶了,死死的盯着宇,这种感觉是……绿妖。宇竟然有绿妖!
我闭上眼睛,狠狠的说,“滕俊,滚出来!”
滕俊从众人中间走出来,始终没有抬头看我。
我微微眯起眼睛,咬牙道“连你也出卖我?”
他别过了头,“对不起……”
我看着他们,看着我的哥哥,我的同伴,还有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放声笑了起来,笑得眼角发涩,笑得连我自己都心里发寒……
呵呵……报应!真是报应!
被神抛弃的地狱恶鬼,从不相信天理,也不相信救赎。
可是当报应真的降临在你身上,你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是有天理的。
我笑够了,拿起那把流光,在它冰冷的刀刃上轻轻一吻。
还好,我还有你。
我们一起经历过无数的生死,你助我活到现在,
这一次,只要你能把我带到他身边去,我便别无所求。
宇看我盯着那把流光,脸色突变,厉声下令“抓住她!”
四周的人立刻围攻上来,我冷冷一笑,轻声说,“流光,你很久没喝人血了吧……”
后背靠着墙壁,我看着脚下的尸体,视线越来越模糊,手脚开始麻痹,我几乎握不住流光了。
司夜说过,握刀要像握住自己的命一样,绝对不能松。
可是,这次,我真的握不住它了。
绿妖,宇下的分量很重。北月说过,它对我来说,可不只是媚药那么简单,分量过大,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跟身体一样开始麻痹,心跳越来越弱。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凝夕,别挣扎了。不难受吗?”宇站在远处,隔着人墙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远远的看着他,一身白衣的他还是那么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他的笑容曾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是我挣扎在死亡边缘唯一的希望。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我微微的笑着,像一头被逼进死角的野兽,绝望的眼眸散发出摄人冷光。
我忽然想起司夜曾经问过,“你究竟有没有心?”
是啊,我究竟有没有心,我也想知道……
流光刺进胸口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有。
倒下的时候,我看到宇冰冷的笑,很冷很冷,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只想问,司夜,原来我有心的,你还要我吗?
六十五. 永远
海风凛冽,波涛渐息,你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半明半灭,逆光中,默默的对我伸出手,嘴角的笑容比朝阳绚丽,深邃的眼眸闪闪发亮。
司夜,是你吗?你来带我走吗?
带我走吧,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我想拉住他的手,却看到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大地一片艳丽的红,宛如盛开的罂粟
失血的薄唇缓缓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轻轻的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我的手停在空气里,无法言语。终于知道,世上有一种结局叫……永远。
“司夜……”我呼唤着他,血泪化作生命的绝响,只愿他听到,“带我走,带我走……”
灵魂被困在黑暗的牢笼里,飘来荡去……
朦胧中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身体好似浮在海面上,随着潮汐明灭起伏,周遭都是冰冷的,身下却像火灼一样。
我怎么了?这感觉很异样,酥麻,酸痛,占领了我整个神经。
人死之后,灵魂离开了肉体,还会有感觉吗
我想摆脱这恼人的痛楚,却被人摄住了下颚,一个炽热柔软的东西落在我的唇上,温柔却不容反抗的夺走了我的呼吸。
被那股力量逼回意识,慢慢张开眼睛,看到高高的天花板,是宇的房间。
我没死,却不值得庆幸。在这一刻,我真切的希望自己已经死掉了。
在天花板的棱镜里,我看到一个男人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男人的后背有一条金色的翔龙,强壮的身体有节奏的律动着。
他们相连的下身掩藏在白色的丝被里,女人的脸比丝被还要白,手被男人扣定在枕侧,紫黑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惊恐……
“醒了……”男人贴着女人耳边喘着气,炽热的呼吸却直直刺穿了我的耳膜。
是宇吗?他……在我身体里?!
我的心狂跳起来,不!
“怎么不理我呢?你还要睡吗?”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吮吸着女人的乳尖,酥麻感像过电一样吞噬了我的身体。
“宇,是你吗?”
我糊涂了,压在我身上的人是宇?是从小疼爱我的宇?
男人轻快的笑了,双手捧起我的脸认认真真的说,“是我。凝夕,看清楚。我在你身体里……”
我如遭雷殛,浑身颤栗,“哥,我是你妹妹,我是你妹妹啊!”
“我知道啊,你是我妹妹,一直都知道。”他将我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撕磨着,喃喃喟叹道“凝夕,你里面好温暖,好舒服。”
“哥,放开我!”我侧过脸奋力挣扎起来,宇轻笑一声,顿住身体,撑起上半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没了他的钳制,我想支起身体,可是,根本没不行。绿妖的药力没散,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就像一只折翅的蝴蝶,拼尽全力,垂死挣扎,却只是徒劳。
耗尽了仅有的一点力气,身体重重的跌回床上,牵动了伤口,胸口的纱布渗出了血。
“折腾够了?”宇一把将我拉起,扯进怀里,欲望更深的刺了进来,我疼得发抖。
“还想上哪去?你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我的,都忘了吗?”
他的手抚摩着我的身体,声音很轻,手却不够温柔,仿佛在用一根无形的绳子将我紧紧绑缚。
双手无力的抵着他肩膀,我满眼哀戚的看着他,“哥,你怎么能这样作践我?”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轻柔的说“我不碰你,你会被绿妖折磨死的,听话,一会就没事了。”
“那你就让我死,放开我!”
他摇头轻笑,手抚上我胸口的纱布,“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你死多少次,我都能把你救回来。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冰冻起来,夜夜拥抱你,你要这样吗?”
我倒吸一口冷气,近乎恐惧的看着他。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唇又贴了过来
我躲避着他的气息,大声说“轩辕凝宇,朔雪阿姨在天上看着你呢!”
他扣住我的脸,黑亮的眼睛流动着欲望的光,“那就让她看啊,看到她的儿子这么快乐,她应该高兴的,是不是?”
他的力道骤然加大,我难耐的仰起脸,仿佛被这股吃人的力量逼到角落,除了借势迎合,根本无处可躲。
心如刀绞,身体却在药力的作用下一次次泛红,眼前一片芒白,灵魂在快乐和痛苦间游走。
“凝夕,在我身下有什么感觉?有快感吗?恩?告诉我……”
“唔……”我咬着下唇,他的力道越来越重,每一下都刺到最深处,狠狠的扯动着。
“有的是不是?你的身体已经告诉我了,可是,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痛苦呢?”宇扳过我的脸,苦恼的问
“因为,你的心在疼,彻骨一般的疼,是不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感觉,你感受到了吗?我要你懂这种感觉。凝夕,你必须得懂!”
我的大脑一片真空,什么都无法再想,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抱着我的男人已然忘我,猛禽的目光只剩索取,只想掠夺……
我的力气几乎被抽空了,气若游丝。发泄过的人却不肯放开我,将我钳制在怀里,吻着我的锁骨。
“凝夕,我希望你能有和我一样的感觉。爱一样,恨也一样。这个世界对我们是如此的不公,你为什么还对它抱有希望,因为你母亲吗?她把她那廉价的善念传给了你?”
廉价?他竟然说母亲的感情廉价?
我咬牙抓着他的肩膀“我有希望是因为你,让你幸福是我全部的信念,你竟然说它廉价?”
“幸福?”宇笑了,“它早就被我扔进了垃圾桶里。知道我们的好父亲是怎么对我的吗?”
“他是全天下最懦弱、最残忍的父亲,从我出生就没正眼看过我一眼,把我扔给一帮禽兽调教,就是刑堂的那些家伙。他们表面上对我恭敬,私下里却将对父亲的怨恨全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脸,轻声说“你能想象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对父亲说?”
“说?也要他信才行。他们都是用刑的高手,只会让你疼,却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我向父亲哭诉,他听信别人的话,也不信我,还说我太娇气,罚我在祖先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
宇笑着摇头,“如果,他对我有一点心,就会发现他的儿子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可是,他没有!我是他的儿子,在他眼里却连那个女人的一根头发都不如。我是轩辕家的少爷,外人以为我生在天堂,我却活在地狱。他们不敢真的弄死我,却时刻让我活在死亡的恐惧里,并乐此不疲。我每晚都做噩梦,看到的是一张张讥诮嘲笑的脸。我痛苦的无以复加,却说不出来,无法解释,无处哭诉。”
我简直无法相信“朔雪阿姨呢?”
“她?”宇哼笑一声,“善良的近乎可怜的女人。父亲和姑姑做爱,她只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过后还要摆出张笑脸来面对这两个人,我能期望她做什么?”
看着他的笑脸,我只觉得悲哀。
“宇,父亲不是有意忽略你,他只是太爱母亲,被这禁忌的爱情折磨的身心俱疲,所以他无力爱你。”
他看着我,轻轻揉了揉我的脸,“那就可以被原谅吗?这对我公平吗?”
我无力的看着他“你呢?你对我又何尝公平?”
他的手轻轻一颤,目光闪烁不定
“宇,够了,你成功报复了所有人,父亲,母亲,还有我。这一切都不能平息你的愤怒吗?还是,你想继续折磨我,来满足你自己?”
他轻轻拥住我,像个孩子一样喃喃低语
“不,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有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他的身体不住的发抖,手臂收的很紧,仿佛想从我这里汲取一些温暖,他像孩子恐惧黑暗一样,恐惧着这个世界。
看着他的样子,我突然感到难过。
我在地狱中呆过,知道恐惧是什么。
它是一棵长在心里的树,以你的血肉为养料,不断的生长壮大,根深埋在你的心里,想拔出它就要连心脏、血肉一起揪出来,会让你活不下去。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我最恐惧的时候,有司夜陪着我。他不是我的亲人,却用他自己的方法给了我莫名的勇气。
可是宇,他明明就在亲人身边,却被人种下了恐惧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吞噬了他的灵魂,污染了他的心,将他整个人都毁了……
他忽然抬起头,迷茫的看着我,“凝夕,恨我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跟你都不配被人原谅,可是,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现在,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死去,还他们一个公道。宇,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他轻轻放倒我的身体,“凝夕,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他当我默许。头埋在我怀里,静静抱着我,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看着天花板,棱镜里的画面很宁静,宇就像个受惊的孩子一样依偎着我。
我深深叹了口气……
宇的心智不正常,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是我们一直在忽略他,还是他隐藏的太好?
可是,我真的无法陪他走下去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悬崖,想起了司夜绝望悲哀的眼睛
司夜,从那里跳下去,能不能见到你?
我真的很想试试……
宇却在这个时候毫无预示的闯了进来,我瞬间窒息,骤然的疼痛让我弓起了身体。
“你想离开我吗?”冰冷的兽目闪着攻击的光
“宇……”我难耐的抓着他的手臂,
“你宁肯跟他死,也不愿意陪着我?”
“啊……”我痛苦的仰起上身,断断续续的说“……宇,住手!”
“我绝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阮泠在我手里,如果你死了,我就把她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
“你想飞,我就掰断你的羽翼。你想跑,我就锁住你的双脚。我要你陪着我,一直到死!”
“……”
高潮的那一刻,他紧紧的抱住我,欲望瞬间爆发。我感到整个身体都被人抽空了,灵魂活生生的抛离了肉体。
他伏在我身上重重的喘息着,“凝夕,我可怜的妹妹,我们都是被神遗弃的孩子,谁都不能给我们救赎……”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视线,眼前的一切氤氲在水气里
他摸了摸我的脸,突然抬起头“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好象有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我真的哭了……
他托起我的下巴,伸出舌尖舔我的眼泪,添干,溢出,又添干,又溢出……
直到他放弃,任泪水打湿枕巾,他轻轻叹了口气,偏着头,苦恼的问
“哭成这样?我让你不舒服吗?”
胸口的刀伤在性事中撕裂,血渗透了纱布,将他的胸膛浸染得鲜红一片。
“凝夕……”他似乎又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过来,很远很远。
真奇怪,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让我觉得是远在天边。
我看着镜子中那两具赤裸纠缠的身体,这画面似乎很美,美得让人毛骨悚然。
妈妈,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你想到了吗?
我没办法了,他的心太阴暗,我救不了他,谁都救不了他……
什么是地狱?就是睁开眼睛,噩梦……仍在继续。
正如现在的我,在黑暗的牢笼里,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每天重复做着同一个梦,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梦。
宇迷上了绿妖,食髓之味,不厌其烦的用在我身上。除非我的精神或者肉体崩溃,否则他不会停。
我的健康每况愈下,不只是身体,还有神志。有时宇压在我的身上,我看到的却是司夜的脸,在这个时候,我会热情的回应他。直到被一双大手掐住脖子,我才会清醒。
绿妖已经彻底毁了我,即使在没被下药的情况下,我的四肢依旧麻痹,有的时候连身体都没有感觉。
这时宇会说,我冷得像具尸体。
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成为亲哥哥床上的禁脔,这真的是个笑话,极好的笑话。
而我的人生,本就是一场笑话。
宇喜欢在做爱前,轻轻搂着我,告诉我他一天做过的事,还有他的心情。
心情好的时候,他很温柔。
情绪差的时候,他很粗暴。
虽然,这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可他就是喜欢让自己的一切心情都感染到我。快乐的,愤怒的,痛苦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要让我跟他有同样的感受,让我痛苦着他的痛苦,憎恨着他的憎恨,恐惧着他的恐惧。
不过每天,他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凝夕,恨我吗?”
他从不问我是否爱他,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我每次都会回他同一个问题,“宇,相信报应吗?”
然后他会抱住我呵呵的笑,那笑声很轻快,笑得身体都在抖。
我却觉得,那更像是哭。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我却觉得有一生那么久。
清晨,宇像往常一样,亲了亲我的额头,“凝夕,我走了,你再睡一会,今天我让医生来看你。”
我看了看他,又闭上了眼睛。
他替我盖好被子,揉了揉我的头发,才起身离开。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就像一个丈夫对妻子那样体贴。
我仍躺在床上,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张床了。
他的卧室成了我的牢笼,不过门口从不放守卫。
因为宇知道,我根本起不来。
有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身体感觉不到灵魂的存在,意识永远在阴暗的空间里飘来荡去。
游离中,感到有人将我抱了起来,身上的丝被滑落下来,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
那人抽了一口冷气,用什么东西裹紧了我,然后又将我抱了起来。
是宇吗?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凝夕,醒醒,醒醒……”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是宇。
是谁?我慢慢的张开眼睛,“滕俊?”
“我带你走……”他紧紧的抱着我,手却在发抖。
“你怎么了?”他的眼睛充血一样的红,头发凌乱不堪,滕俊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这未免有点不寻常。
“阮泠,她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襟
“她死了!凝夕,对不起,绿妖是我给宇的,我为了救阮泠而出卖了你,结果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我捂住了他的嘴,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没意义了。
“是宇做的?”
“不,是自杀。她不想拖累你。”
滕俊哭了,我彻底呆住了。整个人僵硬的像一尊裂痕已深的雕像,轻轻一敲,分崩离析。
“凝夕,我们走!”
我摇头“我不走……”
滕俊急了,紧紧的抓着我的肩膀,“你必须走!他才是个真正的疯子,他会彻底毁了你。”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走。”毁了我就够了,还让他去毁别人吗?
“凝夕,听我说,我见过元旭,他告诉我……”
我死灰般的眼睛立刻闪闪发亮,激动得几乎血液倒流。
我抓着滕俊的手急切的问“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是真的!所以,你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凝夕,活着才有希望。”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浇息了我的冲动,让我立刻冷静下来。
我沉思片刻,然后看着他,平静的说,“我不能跟你走……”
晚上,我看着宇手上的注射器,淡淡的问,“你能用它控制我一辈子吗?”
“不能,数量有限。用完后,我就要想其他办法了。”
“什么办法?砍掉我的四肢,还是挑断我的手脚筋?”
宇笑了,亲了亲我的手,“这些点子不错,可是,我舍不得你流血。我们总能想出其他办法的,是不是?“
我看着他,平静的说,“只要你不再给我注射绿妖,我就陪着你,一辈子。”
他有些惊讶,随后笑了起来,“凝夕,别把你应付他们那一套,用在我身上,这没用。”
“我没有应付你,你是想要一个废人,还是要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自己决定。”
他敛住笑容,手指摩挲着我的脸,“我怎么相信你?”
我撩开他的手“你必须相信我,你已经没有筹码。我知道,阮泠死了。”
他只是皱了皱眉“滕俊告诉你的?怪不得半天没看见他,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走?”
“是我想留下来。”
他表情一怔,手抚上我的脖子,轻声说“给我一个足够信服的理由。”
我凝目望着他,他的眼神很兴奋,手上却带着杀气,“宇,相信报应吗?我信。一个人如果做错了事,报应就会如影随形。我,就是现世报。可是,你呢?”
我握着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时候才会轮到你呢?我真的很想看。”
他一下将我压倒,“理由很充分,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会真的想跟尸体做爱,死人什么感觉都没有,它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
“温暖,安慰,包容,还有……快感”我吻住他唇,缠住他的舌头
“想不想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离不开我?不用绿妖,我能让你更满足。”
我在他耳边吐气,舌尖若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耳廓。
他扳住我的脸,“别用这些小伎俩来对付我,我不吃这套。”
我轻轻一笑,舌尖滑过他的手指,感到他的轻颤,柔声说,“可是你兴奋了是不是?何必去计较那么多,你说过,我们都是恶魔,谁都不是谁的救赎。”
我的手探进他的衣襟,慢慢撩开他的衬衫,微凉的手指触到他炽热的肌肤,引来一阵轻颤。
“我冷吗?”我翻身伏在他耳边轻轻的问
他拉住我的手,眼神有些飘忽,“你能让我热起来是不是?”
我的舌尖轻柔的滑过他的唇角,光洁的下巴,优美的颈线,宽厚的肩膀,一路来到胸前的细小突起,轻轻一咬
“凝夕……”他轻吟一声,手指灵活的挑开我的睡衣,将我压在他的胸前,强壮的胸膛摩挲着我的乳尖。
我轻轻一笑,手向下探去。
兵丁!腰带扣的声音响在淫糜的空气中,撩拨着欲念。
他挫败的低吼一声,大手扣住了我的腰,欲望直直刺了进来,让我随着他的律动,一次又一次起伏上下。
激烈澎湃的性爱,让我们挥汗如雨。两个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同样的节奏,和谐动听。
我划掉额头上的汗珠,低头看着我的哥哥,宇,他真的很快乐,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却因占有我而快乐。
这是一种讽刺?还是一种悲哀?
“宇,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
他的目光一下清明,一个翻身将我扣在身下
“去哪?”
“那个悬崖,我要把一件东西还给他。”
“你说的是那把流光?”
“是……”
他目光一凛“我说过,别跟我玩花样。”
我笑了,“我能玩出什么?我如果想死,今天何必这么做。在你没回来前,早死了一百八十回了。”
他低头亲了亲我,“为什么一定要去?”
“你每天都睡在我旁边应该知道,我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梦里全是他的脸。”
“好,明天陪你去。如果,你起得了床……”
我吸了口气,灵魂好象在天上飞,呼吸都变得不真实。
我看着床头的角铁,突然扬起手,狠狠的撞了上去。
手背一片紫黑,渗出了血。我却感觉不到疼,这副身体,已经麻木了。
“你干什么?”身上的人疑惑的看着我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他挑起我的下巴,“想知道吗?我有更好的方法。”
耳边响起他轻快的笑声,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滴血的手在瑟瑟发抖,我知道,麻木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轩辕凝夕,这是你最后一次出卖自己……
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阴冷的风,眼前是那半调夕阳,像极了天空的伤口,带血的伤口。
那天的一切,历历在目,清晰的毫发必现。
司夜,就是在这里流干了血,伤透了心。
耳边呼呼的风声,全化作他最后的声音
“你不配!”
“你不配!”
“你不配!”
……
一声一声,将我的心千刀万剐。
“凝夕,这里很冷,把它扔下去就走吧。”宇解开外套把我拉进怀里。
听着他突突的心跳声,忽然想起,小时候,我最喜欢窝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声。
我闭上眼睛,儿时的记忆,远远的,轻轻的,那么朦胧,却又那么美好,那是我心中的天堂……
“哥,等等我,我追不上你……”
“哈哈哈,快来啊。我们到树林里去……”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看天,看云,看林间穿梭的飞鸟。凝夕,想过像鸟儿一样飞到天空上去看一看吗?我想知道白云背后到底有什么?是不是开满了鲜花的天堂。”
“哥,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我嘴角含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原来,从开始,我就错了……
“宇,上次祭拜父亲,你也是这样抱着我,还记得我那时对你说的话吗?”
他亲了亲我的额角,轻声说“记得,你说,听见我的心在呼唤你,我的呼唤比整个世界还要暖……”
我笑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汲取着那曾经的温暖
“是的,你的呼唤,比整个世界还要暖。”
“知道我现在听到了什么吗?”
“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在天上说,要我带你去见他!”
我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背。他吃疼,手一松,我反手一转,那把流光就到了我手上。
“父亲说他很想你,跟我去见他好不好?”我将流光抵在他脖子上,周围的枪口立刻对准了我的头。
宇看着我,目光依然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对手下挥了挥手,枪口纷纷收起。
他淡淡的笑,从容镇定,轻快的说“凝夕,想跟我一起死吗?那很好啊,我们一起死,有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呵呵……”我边笑边摇头,“我救不了你,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光明。”
我退后一步,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我看到宇惊恐的眼睛。
“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连我的尸体都得不到?”
“不!凝夕,回来!”他疾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我轻轻一笑,展开双臂,向后仰去,宇的手滑过我的指尖,只差一步,却没能拉住我的手。
离开前,我对他说
“轩辕凝宇,我在也不想见到你……”
天空离我的眼睛越来越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我的心像一只雀跃的小鸟。
司夜,原来飞翔的感觉这么好,我追寻你的身影,看到了同样的风景。
等等我,我去找你,这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永远……
六十六. 前路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一分一秒都不敢移开视线,生怕一眨眼,他又会从我眼前消失掉。
是的,我没有死。滕俊告诉我,他活着。不过三个字,就让已经万念俱灰的人又燃起了生的勇气。
哪怕只是一个谎言,我也甘心沉溺。
滕俊和元旭在悬崖下设了张网,韧性极强,面积极广的网,掩藏在茂密的林木之中。
这个计划相当凶险,稍有差池,我会粉身碎骨。
可是,为了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感受他的温暖,聆听他的呼吸,我选择挑战极限。
结果,我赢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为重逢欢喜痛哭,就陷入了离别的恐惧,这次是真的死别……
我看着坐在角落里,花颜憔悴,哀销骨立的女人,轻轻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女人失去焦距的眼珠转了转,手神经质的微微一颤,“你不恨我?”
“是你把他救回来的,我应该谢谢你。”
她看了看我,目光又寻向床上的人,幽然道
“是他命大,心脏位置偏右,你那一刀没有刺中要害。下落的时候又被树枝挡了一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意识,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
我心里一紧,低头检查他断骨的地方,大大小小竟有十几处。所幸,连接的非常好。近乎完美的接骨手法,应该不会影响他以后的行动。
如果,他还有以后的话……
“你替他接上的?”我看着那箩
“是”
我点了点头,喟叹道“望月家的接骨术真可以独步天下。”
“可是,解不了他身上的毒。”那箩看着我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有很多东西在里面,让人一时分辨不清。
但有一种情绪我能看出来,怨恨。
不仅她恨,我也恨,恨那个下毒的人。
而那个人,正是我自己。
“他醒过吗?”
“接骨的时候疼醒过一次,之后一直昏迷。”
我的心揪了起来,忍者的古法接骨术的确很神奇,用这种手法接过的断骨几乎可以完好如初。
可是,过程却极为痛苦。
那滋味我尝过,肝胆俱裂般的疼。
明明断的是一处,接的也是一处,疼痛却沿着你的骨头,像蔓藤一样爬满你的身体,一寸寸折磨你的骨骼,你的神经。
“凝夕……”身后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传递给我,或许是勇气,或许是信心,或是其他什么。
我很感谢他给予我的友情和力量,可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奇迹。
“真的没办法了吗?”元旭端详着我的脸色,沉声询问
“要把他尽快送到皇家去。”
希望北月可以创造这个奇迹。可是,他说过,殇尽,无药可医。
就像一个人,伤透了,心死了,绝然了,同样无药可医。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死灰般的脸色,失血的双唇,如果不是看到他些微起伏的胸膛,几乎感应不到他生命的存在。
他的生命正漫不经心的、一丝一缕的抽离他的身体,最后,可能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想到这里,我的嘴唇不自觉的抖动着。
他这个样子,能撑到皇家吗?
“那箩,你给他服的解毒药是哪一种?”
“我没给他用过药,我不懂毒术。”
我有些惊讶,什么药都没服过,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距离我下毒已经近两个月的时间,他早就应该毒发身亡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
想到这里,我拿起流光,想都不想就划上了自己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一道红线,血很快流下来,一滴滴溅落在地板上。
“凝夕,你干什么?”元旭握住了我的手,一脸慌张。
“我的血……”我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这偶然所得的一线生机让我激动不已
“他坠崖前喝过我的血。我以前服过很多种药,可能血液里的某种成分可以缓解殇尽的毒性。”
那萝立刻走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把手放在他的嘴边,掰开他的嘴,想让他喝下去。可是昏迷中的人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就是执拗的不肯喝。
试了好几次,就是捏住他的鼻子,也会立刻呛出来。
我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元旭叹了口气“凝夕,算了吧,他喝不下去。”
我默默的看着他,如果他醒着,一定迫不及待的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吧?
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完全没有意识,身体本能的抗拒这腥咸肮脏的东西。
沉凝片刻,我低下头,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床上的人立刻有了反应,刚才还毫无生气的垂在身侧的手,立刻紧紧的握了起来,眼睫微颤,连喉结都上下滚动着。
站在傍边的两个人都睁大了双眼,一脸的惊讶莫名。
我把手放在他的嘴边,他立刻咬住我的手腕,狠狠的吸食起来,像初生的婴孩一样贪婪。
我用另一只手整理着他略显凌乱的黑发,心疼的端详着他苍白的面容。
我们分开不过两个月,却仿若隔了一个宇宙洪荒般遥远。
他瘦了好多,眼眶深陷,骨节突起,生命脆弱的犹如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我抵着他的额头,乞求上天能将我的意念化做无声的语言,传入他幽暗的心底。
司夜,我常常会想,我们的故事究竟算不算爱情。
相比那风花雪月里的山盟海誓,这个故事简略到只有兽性。
它黝黑森森,原始野性,欲望滚滚,丑陋狰狞
它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不见天日,不即不离
它如狂风暴雨,席卷了我
它如天雷地火,毁灭了你
我们被它黑色的羽翼包裹着,压迫着,折磨着……
在它暗黑的阴影下,我们无处可躲,无路可走,无迹可循,无药可医……
但我想,那一定是爱,因为,那火,那雷,那风,那雨,天地万物都可证明
我爱你……
司夜,听见了吗?我爱你,我爱你……
我用生命的血泪化做这三个字。
只愿你听到……
如果,你能睁开眼睛
我愿意跪在你的脚下乞求宽恕,连你的惩罚我都甘之如饴,只要你醒来,只要你能醒过来……
你听见了吗?
喝过我的血,他的脸色似乎真的好了一些,平静的睡着了。那箩守侯着他,元旭将我拉到隔壁的房间包扎伤口。
“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看着窗外迷茫的夜色,轻轻的说个四个字,“轩辕凝夕”。
元旭抬眼看着我,睿智的眼眸闪出一抹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活着,对你未必是好。”
“我明白,但是,我不要他死!”眸光一凛,那是冰冷的警告。
元旭点了点头,“知道了。”
“对不起。”我呐呐的道歉
元旭笑了,“不用,你向来任性,早习惯了。”
看到他舒心的笑容,那颗冷寒的心竟有了些微的暖意,我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戏谑道
“那你还回来?说真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元旭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我的手心。
“是它让我回来的。”
我低头一看,是一枚弹壳,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三个字,“小心宇”
我陡然一惊“哪来的?”
“在若冰的骨灰里。我本打算安葬他,骨灰坛却不小心被我打碎了,它正好滚到我的脚下,应该是若冰临死前刻的。”
我吃惊的捂住了嘴,死死盯着那枚弹壳。
若冰有个特殊的嗜好,杀人后喜欢收集弹壳。
所以,他用的子弹都是我让人为他特制的,弹壳全部是白金的。
这枚弹壳已失去白金特有的光泽,上面好象沾了一层厚厚的焦黑的东西,那是他的血?还是他的肉?
这一刻,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被烈焰灼烧得体无完肤的若冰,为了刻这三个字,在熊熊烈火中痛苦挣扎的模样。
“它怎么会跑到骨灰里?”
“应该是把它吞进了肚子里……凝夕,是若冰的灵魂在保佑你。看你受苦,他死不瞑目……”
听到“他死不瞑目”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若冰,若冰……
我对不起很多人,最无辜,最悲惨的人却是你……
我从不相信什么“今生情、来世报”的鬼话。
我只有这一世,这一世只有一个单若冰。
今生欠你的,我拿什么还给你?我又怎么还给你?
元旭搂着我颤抖的身体,轻轻抚着我的背,用无声的语言安慰着泪如雨下的我。
可是我知道,他心里的痛胜过我千倍,万倍。
“我想潜入轩辕家找你,守卫太严,我进不去。在四周张望徘徊的时候,遇到了那萝,才知晓一切。是我回来晚了……”
我轻轻的摇头“不,我要感谢你,也要感谢命运,他总算善待我一次。”
“凝夕,现在怎么办?”
“尽快到皇家去,宇的目光很犀利,蛛丝马迹都会让他起疑。只有到了皇家,我们才会安全。”
“好,我们现在就走。”
这时,砰的一声,门突然被人撞开了。我们立刻拔枪,对准了闯进来的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出去买食物的滕俊。
“凝夕,快走!有人在包围这栋房子。”
我陡然一冷,这么快?
我们熄灭了所有的灯,撩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在茫茫夜色的掩护下,有三路人马在林木间暗暗潜行,分别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呈半圆形慢慢向这里聚拢。
我皱了皱眉,在黑暗中放低声音对他们两个说,“你们和那箩带他从后门走,我从前门引开他们。”
“不行!”滕俊抓住了我的手,急切的说“我跟你一起,让元旭和那箩带他走。”
我看了他一眼,“他们要的是我,你留下做什么?再出卖我一次?”
“凝夕……”滕俊看着我的眼神是又惊又惧
我瞥了他一眼,冷漠的说“全部都走!你们谁留下,都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滕俊似乎还想说什么,元旭阻止了他,深深看着我
“凝夕,无论发生什么,等我们回来!”
“放心,只要他活着,我就舍不得死。你们保住他,就是保住了我的命……”
元旭他们走了,我看着手里的枪,突然想起那次在游乐场和司夜玩的打靶游戏,忆起他孩子般率真的笑容,一丝浅笑挂上了嘴角。
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人,我淡定一笑,扔掉了手枪。
引开他们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从这里走出去。
穿着整齐的黑色劲装荷枪实弹的人立刻从三面将我围住,却不敢靠得太近。
我以前有多狠他们知道,谁都不敢贸然上前。
“二小姐,少爷让我们带您回去。”
“他怎么知道我没死?”
“您跳下去的时候,少爷立刻让人封了河道,没发现您的尸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个人如果发疯到连你的尸体都不放过,再好的计策也是徒然。
“如果我不跟你走,会怎么样?”
那人敛下眼睑,“少爷没说不能伤您。二小姐,您别让我们难做。”
我勾唇一笑,“好,我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他让你给我注射的东西,就收起来吧。”
“这……”他有些迟疑。
“这里有这么多人,我跑不了。如果弄个鱼死网破,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们比我更清楚。”
“……好”
车行在回城堡的路上,我看着窗外,夜色茫茫,起伏的山峦像一只只在莽原上奔跑的野兽,张牙舞爪的扑面而来。
我知道,前方,我的好哥哥正张开怀抱、迫不及待的等着我。
这个夜晚,注定会很漫长,很黑暗……
“凝夕,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元旭的话在耳边来回飘荡着
是的,无论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夜色迷茫,我的眼中也是一片迷茫。
今夜无风,却有轻雾,若有若无的漂浮在半空中
雾色中,两束灯光急速逼近,一辆重型的货柜车穿过迷朦的雾气陡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司机一惊,立刻刹车,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刺激着人们紧张的神经。
坐在后座上的我,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一冲,又跌回座位上,身旁的人立刻紧张的按住了我。
我没管他们,皱眉看着突然横在我们面前无声无息的庞然大物,驾驶位没人,有古怪!
回头一看,后面的路也被人封死了。
我心里一惊,冲着车内的人厉声喊道,“下车!”
“干什么?”身旁的守卫一把拉住我
“不想给人当活耙子,就照我说的做!”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贯穿了车顶,打穿了他的脑袋。
钢心弹头,穿透铁皮如铅笔划破白纸一样轻松。
这里早有人埋伏,苍翠葱茏的林木间隐藏了无数的狙击手。
他们各个弹无虚发,冷血无情,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人们身上,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狠狠的在他们身上砸出一个个血洞。
爬下车的人倒在了鲜血横流的路面上,车内的人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这种狠毒的手法,根本就是一个活口都不想留。
除了一个人……
开始,还以车身做掩护,后来我干脆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血腥的一切。
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我,活的我。
不是皇家的人,他们要来也没这么快。
除此之外,现在敢为了我而得罪赤宇的,就只有一个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
人都死透了,枪声也停了。
一辆黑色轿车沿着静静的路面缓缓而来,原本掩藏在暗处的人,井然有序的走出来,迅速而有条不紊的清理满地的断尸残骸。
他们沉着冷静,训练有素,干净利落,且面无表情。
仿佛他们不是人,而是机器。无血无泪的杀人机器。
看着这些人,我有些恍惚,能将他们训练成这样的人,又该变成什么样子?
蓦然回神,车已至眼前,路面已经清理妥当,连血都冲洗得干干净净。
那些刚刚还杀人不眨眼的人,立刻低眉敛目,整整齐齐的候立在车身的两旁。不敢抬头,不敢张望,仿佛车内的人尊贵的如同帝王,多看一眼都亵渎了他的神圣。
旁边的人恭敬的打开车门,里面的人优雅的探出身,冰蓝色的眼眸寻向我的方向,红如枫叶的唇角微微的扬起,大步走过来,张开双臂就将我抱个满怀。
“凝夕姐,我好想你。”
我垂着手,站在那里任他抱着。心理虽已有准备,可是重逢的这一瞬间,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凝夕姐?”他疑惑的轻唤着我,这声音早已褪去了少年的稚嫩清亮,却又不似中年人的深沉低闷,那是一种青年男子独有的质感,山水寒潭一样的通透,清风抚面一般的舒畅。
我深吸一口气,呼吸中有成熟男人特有的麝香,心中默叹,他真的长大了。
“凝夕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抱着我的人急了,竟然像小时侯那样抓着我的手臂前后摇晃起来。
我轻轻一笑,“乔伊,我没老到连你都忘了。”
面前的人马上喜笑颜开,宛如冰晶般的蓝眼笑成了两弯新月,兴奋的拉着我的手。
突然,他的脸色瞬息骤变,冰眼寒光一闪,目光从我的手背冷冷的移向他们其中一个,我看到那个人蜷缩了一下,手在发抖。
觉得奇怪,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手被车窗的碎玻璃割了一道口子,浅浅的伤口只渗出了一点血丝,我自己都没发现。
“乔伊……”我不安的看着他,如此善变的面孔并不属于我熟识的那个倔强少年,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让我感到陌生。
触及我的目光,他又笑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伸手亲昵的拦住我的腰,欢快的说“凝夕姐,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快想死你了。”
我的身体有些僵硬,下意识的抗拒着他的亲近,他手上温和中隐含着霸气的劲道让我浑身不舒服。
他却好象没有注意到我刻意的疏离,依然亲热的拉我上车。
宽敞的车厢里温暖而舒适,丁香的淡香微熏在轻柔的空气中,舒缓的音乐如水一样潺潺流进我的耳朵。
这一切是如此的惬意,我慢慢的放松起来,竟有些倦意。折腾了一夜,我真的累了。
“去哪?”我模糊的问着,眼皮渐渐沉重了。
“去属于我的地方……”微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我轻轻一颤,却睁不开眼睛。
睡意朦胧中,好象听见了惨叫声,那声音很凄厉,就像一个人的手被生生剁掉时发出的哀号。
是我的错觉吗?
夜深,雾重,乌云遮月,星光淡去,前路茫茫……
六十七. 醉梦
记得飞烟说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望着灿烂阳光下那风光绮丽的海岸线,金色绚目的沙滩,碧波万倾的大海
我的心没有一丝一毫如沐春风般的温暖舒畅,那颗本已满目创痍的心除了疼,还是疼……
怎么也不会想到,乔伊说的属于他的地方,竟然是这栋海边别墅。
而它以前的主人,就是那个睥睨天下,尊贵非凡,却一再对我妥协退让,因我的清冷疏离而心字成灰,黯然落泪的人
是那个运筹帷幄,精明狡黠,却甘心被我算计利用,愿意把生命交付与我,只为换我展颜一笑的人
是那个无论我走到何方,心在何处,依然苦苦守侯,只为一个温暖的拥抱,甜蜜的抚慰的人。
传之,我今生今世注定的亏欠,这里每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每个角落都是我和他的回忆。
还记得那个挂着暖色夕阳的金色黄昏,他抱着我温柔耳语,用彩色的丝线为我构筑了一个华美旖旎的梦。
在那之前,从不相信幸福有天会翩然而至落入我血腥斑斑的手心。
但是,投进他怀里的那一刻,我真的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就是我今生的依偎,我幸福的憧憬。
可是,梦终究是梦,为了成全我那个华丽的梦,他舍掉了自己的命。
有时,也会恨自己,一个留恋我风中的一丝发香,夕阳下的一抹淡影,愿意用整个生命来呵护我的男人,我为什么不爱他?
或许,早在相遇前,我的心已经满了,没有空间,没有残缺,也无力让谁来填补。
人的一生,是不是总有这样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为你付出,无怨无悔的在你不经意之间让你拿走了他的全部,而你欠他的债却穷其一生也无法偿还?
而我却卑劣而无奈的拿走了不只一个人的全部生命。
传之,若冰,还有为我而死的阮泠,以及她腹中那还未及看一眼这世界就已逝去的幼小生命……
我欠他们的,拿什么来还?
对无辜枉死者的愧怍和负罪是一种无药可解的心蛊,它渗入我的皮囊,污染了我的血液,腐蚀了我的骨头。
每每发作,锥心刺骨,灵魂如在地狱中游走。
除了痛,还是痛,只有痛。
悲哀的发现,我的记忆,除了无处宣泄的痛,只剩冰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一抹胭脂般的晚霞隐去了艳丽。
当硕大无朋的黑暗笼罩了天地苍生,我听见自己的心随着那海风呜咽悲鸣。
司夜,我们,是不是又要分开了?
那心中隐隐的不安是什么?我是不是又要失去你了?
我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胸口,被流光刺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与他同样的伤口。
上天让我们带着同样命定的伤口,给了我们一个美好的相遇,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我们想紧紧的拉住彼此,却狠心一次又一次让我们生生分离。
我们仿佛是老天的一个玩笑,他高高在上,他满眼戏谑,他无所顾忌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们在却他即定的轨迹里颠沛流离,除了无奈的苦笑,我们无计可施,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无可奈何的忧伤凝结在眼底,还未待敛去,一个恭敬礼貌的声音就打断了我的游离
“轩辕小姐,先生回来了,请您下去共尽晚餐。”
这情景与传之在时一模一样,只是人换了……
走进客厅,什么都没变,传之养的那缸食人鲳依然生机勃勃,凶狠肆意的游荡在那一人多高的水族箱里。
我还记得,当初乔伊在传之的威慑下走出这里时的眼神,鹰隼般的阴戾,嗜血的寒光在他蓝色的眼底凝结成冰。
身体有些发抖,室内明明很温暖,我却怕冷似的轻轻颤栗着。
餐厅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宛如涓涓的溪流在空气中静静的流淌,恭顺的仆人和神态冷峻的守卫无声无息的候立两旁,偶尔传来海浪扑打礁石的声音。
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浪漫的烛台,精致考究的杯盘,黄金铸造的刀叉,还有那琳琅满目,鲜嫩美味的食物。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的胃不满的叫嚣着,这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饥肠辘辘了。
一个男人优雅随意的坐在首位上,看见我,立刻起身迎了过来,亲昵的拥着我的肩膀,绅士的为我拉开坐椅,并体贴的为我铺好餐巾,摆好餐具。
做完这些后,他才坐回自己的座位,双眼满含笑意的看着我
在他过于热烈的注视下,我所有的胃口化为虚无。
“凝夕姐,这里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想吃哪一种,就让他们每样都做了一些。”
乔伊一边轻快的说着,一边将肉切成小块,放进我的盘子里。
我看了看杯盘林立,五光十色的餐桌,淡淡一笑,“太麻烦了,我没那么金贵。”
他楞了一下,原本喜悦的眼睛立刻不安起来,小心翼翼的问,“凝夕姐,你不喜欢吗?那我让他们立刻撤掉……”
“不用了,”我皱眉打断了他“乔伊,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对食物挑剔的人。”
他更加局促不安,呐如蚊蚁的问“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我静静的看着他,淡漠的说
“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在这儿已经呆了一天一夜,我很担心司夜,没有我的血,我怕他撑不下去。
他有些伤感的看着我,“凝夕姐,你不想看见我吗?”
“乔伊,见到你我很高兴。可是,我有重要的事要尽快赶回皇家。”我不动声色的回旋道
他偏着头,好奇的问“什么事那么重要?我不能帮你吗?”
“不必,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一抹犀利的暗影从他眼中闪过,他慢慢放下刀叉,“凝夕姐,你好象在刻意疏远我。为什么呢?”
我坦然回视着他,淡然道“因为,现在的你让我看不透。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你为什么要买下这栋别墅?你的行为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地方,不能怪我多想。”
明亮的眼睛一下暗淡了,眼睛的主人委屈的问“凝夕姐,你在怀疑我吗?你怕我会伤害你?”
沉凝片刻,我一字一顿的答道“是的,我怕!”
他仿佛被针刺到似的蜷缩了一下,然后沉沉的低下了头,静默无语,昏黄的灯光在他精致的轮廓上留下一个深沉的暗影。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心不由的抽紧。
半晌后,他慢慢站起,走到我旁边屈下身,轻轻拉起我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那双透明的蓝眼睛泛着水气,无辜的望着我
“凝夕姐,为什么这样对我?知道你有危险,我来救你,我错了吗?知道你喜欢这里,我把它买下,只为让你开心,我错了吗?告诉我,我做这些有错吗?”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宛如最纯洁的水晶,它们是如此的清澈透明,天然率性。我沉溺于那片忧郁的蓝,无法言语。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可是,那都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排斥我呢?这对我不公平。”
他的眼睛盛满了悲伤,可怜的表情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子还是这么狡猾,知道我对他这样的表情最没有免疫力。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我低声道歉,“我被人吓怕了。”
他的眼睛立刻笑得眯成线,“别这么说,你信任我就好。”
他直起身,回到座位,兴高采烈的端起酒杯,“凝夕姐,我们干杯,庆祝我们今日的重逢。”
我被他的快乐感染了,端起酒杯与他相碰后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进胃里,不过一杯,我竟然有些眩晕。
“凝夕姐,还好吧”
乔伊体贴的过来扶住我有些下滑的身体,恍惚间,我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从他身上飘来。
奇怪,刚才怎么没发现。
“什么味道?好香……”
“是一种生长在南美洲的神秘香草,喜欢吗?”
“恩……”我模糊的点头,脸埋在他怀里贪婪的吸取这醉人的幽香。
“凝夕……”他的手穿过我耳边的鬓发,微凉的手指轻轻的划过我的脸
我抬起头,眼前一片梦幻般的彩色迷雾,一时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薄雾淡去,我竟然看到了那张令我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俊颜。
“司夜……”这是我的幻觉吗?还是我根本就在梦中?
为什么这时候我竟然看见他的脸?
一丝痛楚从他深邃如夜的眼眸中划过,宛如流星坠落漆黑的天幕。
我紧张的拉住了他的手,“司夜,你还怪我?”
他把我搂进怀里轻声说,“不,我不怪你。”
我柔顺的把脸贴上他的胸膛,呐呐的说“我好想你,你来带我走吗?”
他狠狠的抱住我,“是的,再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的吻像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我,疯狂的啃咬着我的唇,我的脸,我纤细的颈项。大手粗鲁的拽住我的衣领向下一扯,衣扣一颗颗蹦掉,落在地上发出清晰的脆响。
敞露的肌肤未及感受空气的寒冷,就撞入了一副炽热的怀抱。
我的手臂蛇一样勾住他的脖子,久违的怀抱还是那样坚实如铁,温暖如春。
只是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我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他狂野的拥吻夺走了心智。
哐啷!他长臂一挥,精致考究的杯盘,黄金铸造的刀叉,还有那些鲜嫩美味的食物纷纷砸在地上,顿时粉身碎骨。
衣衫半褪的我被他压在餐桌上,后背冰冷坚硬的触感让我皱起了眉毛,不过,只要他想要我,他还愿意要我,这小小的不适又算什么!
我为他舒展自己越来越纤弱苍白的身体,他的手凶狠的抓着我的肩膀,霸道而蛮横的吻毫不客气的落在我脆弱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青紫的印记。
“凝夕,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身上的男人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我一激灵,神智顿时清明了许多,可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侧头看到冰桶还在桌上,一把抽出冰锥刺上自己的手臂,这下是彻底的清醒了。
血滴在男人的脖子上,他猛然抬起头,一双欲望满满的蓝眼立刻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
我对他冷冷的笑着,“醉梦催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无耻的伎俩?”
他立刻惊慌起来“凝夕姐,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我厌恶的甩开他的手,“说你什么都没做过?从你身上的香味,到混合在酒里的迷药,还有屋子里的音乐,哪一步不是你精心设计的?”
目光寻向旁边那些淡漠的面无表情,冰冷的犹如雕像的守卫,咬牙道,“你还不如让这些人直接把我绑在床上,乔伊,你虚伪的让人想吐。”
他猛然一惊,向四周看了看,似乎现在才想起旁边还有人。
“都给我滚出去……”轻轻的几个字,却隐含着雷霆万钧般的震怒
守卫马上鱼贯而出,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和他,还有一地的杯盘狼藉。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衬衫前襟敞开着,腰上的皮带解了一半,露出精壮的胸膛,性感平实的小腹,铜色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流动着诱人的光泽。
我有些悲哀的看着他,这早已不是当初在我怀里任性撒娇的青涩稚嫩的身体,这是一具堪称完美的成熟男人的身体,狂野性感,欲望腾腾,且暗藏杀机。
他完全变了,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变得彻彻底底。
他懊恼的揪了揪额前的黑发,有些狼狈的系着腰带。
我拉好衣服转身就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上哪去?”
“回皇家。”
“外面全是赤宇的人,没有我的保护,你怎么走?”
我冷瞥他一眼,“不必,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还没到门口,就猛的被身后一双铁臂紧紧搂住。
“怎么够?一辈子都不够。”
他发疯般的吻着我的肩颈,铁钳般的双手蛮横无理的撕扯着我的胸衣
我反身一记手刀劈向他的脖子,却被他一把扣住反剪在身后。
“乔伊,放手!”我扭动着身体,拼尽全力想挣脱,却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的这个好徒弟,他早就已经青出于蓝了。
“不放!”他的声音充满欲望的沙哑,“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的走着,每一脚都踩着血。处处冷枪,步步杀机。时时刻刻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稍有不甚,就会被人生吞活剥,尸骨无存。我被折磨的几乎疯掉,可是最后,你看到,我赢了。”
他转过我的身体,粗暴的将我压在墙壁上,俊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容此刻呈现出鬼魅般的狰狞
“这一切,全是为了你。为了得到你,就是变成魔鬼我也在所不惜。”
他一把扣住我的脖子,我顿时窒息,缺氧的大脑,意识一片朦胧,他扭曲凶狠的脸模糊在急速漫起的血色里。
我感到有人残忍的将我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地上那些锋利的玻璃碎屑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刃生生刺进我的后背,很快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衬衫。
我感到一双冰冷的手在我身上流连,无情的撕碎了我的胸衣,蹂躏着娇弱的胸峰,我感到他炽热的唇像烧红的铁,在我伤痕累累的肌肤上烙下一个个痛苦绝望的印记。
当那双曾经无限依恋信任的牵着我的双手,扣住我的腰,抬起我的腿的时候,我决定做最后的挣扎,微薄的近乎垂死的挣扎。
手触到掉落在地上的冰锥,握紧它,狠狠的刺了下去……
没有人惊呼尖叫,身上的男人冷酷的看着我,“我以为你这一下会刺在我身上。”
我扯了扯唇角,嘴里漫出血沫“然后呢?”
“只要不死,我依然要你。”
“乔伊,你比他们谁都狠。”我颤抖着声音,血从脖子上的血洞汩汩的往外冒着,冰冷的尖锥仍嵌在肉里。
他看着我血肉模糊的脖子,用平直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
“如果我告诉你,旋司夜在我手上,能不能让你放下手上的东西?”
“你说什么?”可怖的冰冷贯穿了四肢百骸,我染满殷红的手颤抖起来,连身体也哆嗦起来。
他握着我的手,一边漫不经心的抽出那把鲜血淋漓的冰锥,一边轻悠的说
“他正处于深度昏迷,和他一起的有滕俊,元旭,和一个女人。你应该知道,我没骗你。如果你死了,我就让他生不得,死不透。”
然后低下头,嗜血似的舔食我肩颈上的血污,轻哄道“凝夕,我要你,给我好不好?”
“呵呵呵……”我笑了,笑得清脆愉悦,笑得双眼血红,笑得眼前的男人冰冷的蓝眼由一片沉寂变成无比的惊恐。
我一手支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近乎赤裸的身体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齿痕咬印青紫相间,那丑陋肮脏的样子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你要我是吗?来啊……”我对他妩媚一笑,极尽妖娆,眼前的男人受惊似的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从那双惊恐的双眼中,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一个浑身浴血,残破不堪,肮脏凌乱,不人不鬼的女人的影子。
唇角微弯,那女人笑了,唇红如血,脸白如纸,笑如鬼魅
“怎么怕了?不是要我吗?”我慢慢向他走过去,鬼样的血影在他圆睁的瞳孔里渐渐放大
“凝夕姐……”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抚上我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我微微眯起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轻轻的说“别这么叫我,让我觉得恶心。”
他哆嗦的更加厉害,火燎似的抽回了手,那双勾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眸透出无尽的恐惧和痛苦的哀求。
“在这里?还是到传之的床上去?你要的不就是这种报复的快感吗?只要能让你满意,我什么都满足你。”
我笑靥如花,轻柔的言语却仿若一把钢刀,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的血肉,他终于支持不住,颓然的跪倒在地上,身泪俱下的说
“凝夕姐,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抽搐着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抖得像筛子,再也支持不住,身体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看着蜷缩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乔伊,我突然怕冷似的怀抱住自己,迅速的缩到角落,脸埋在膝盖里,残破的身体哆嗦个不停。
司夜,这个世界,真的好冷……
凌厉的夜风呼啸悲鸣,未到冬季,天地已经冻了个彻底……
六十八. 血引
我穿着白色的和服,端坐在塌塌米上,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这些清寂古朴的玄色茶具。
北月说过,茶道贵在心将流水,身与浮云,则可清净无非。
所以,他在心绪纷乱的时候总喜欢泡茶,闻一闻茶香,便觉天地悠然,烦恼尽去。
第一道茶泡好了,我双手端起茶杯,高举齐眉,奉给坐在对面的人。
他单手接过,咕咚一声,一口而尽。
我无奈的笑了笑,“接茶时要用双手,品茶要分三次喝完。你这样不守规矩,破坏了饮茶的乐趣。”
对面的人看到我的笑容有瞬间的失神,恍惚的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我转动着茶杯,轻快的说“说到底,我还是要感谢你。没有你的护送,我们回不了皇家。”
他慢慢放下茶杯,半垂下眼,清醇的声音里夹杂着难言的艰涩,“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开始清洗茶杯,准备第二道茶。
“凝夕姐,真的不用我做些什么吗?我说过,谁要是欺负你,我就要他不得好死。”
看着他阴鸷残忍的眼睛,我淡淡一笑,轻轻抚着脖子上仍疼得钻心的伤口,嘲弄道
“那千万别忘了,最后解决掉你自己。”
他的手神经似的抽搐了一下,没再说什么,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我没再理他,兀自忙着自己的事……
第二道茶泡好后,我将茶杯递给他,平静的说“乔伊,他是我哥哥。”
他谨慎的双手接过,规规矩矩的分三次喝完,然后将杯子轻轻放在身前,慢慢抬起头,在那一瞬,掠人的眼眸射出一道嗜血的冰冷,“他欺负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你的哥哥。”
我静默的看着他,那双异常美丽犀利的蓝眼睛,此刻正酝酿着暴雨狂风。
这不是一件好事,这双眼睛的主人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他拥有了能让天地变色的本事,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他的愤怒。
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阻止这毫无意义,却必定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杀戮血腥看的太多,我累了,也厌倦了。实在不想再看见血,特别是为我而流的血。
“乔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别插手这件事。”
他眼色一暗,“你以前教过我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你小看了皇家的力量,他们或许不善于攻击,但绝对精于防守。再说皇家有日本内阁做后盾,一个组织再庞大也敌不过一个国家。”
“可是,我担心你……”他一时情急拉住了我的手。
我吓得浑身一颤,脸色刷白,匆忙将手抽了回来。
对面那人的脸色却比我还要难看,嘴唇都在发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是没说出来。
我微颤着端起茶杯,轻饮一口定了定神,没再抬头看他。
空气在悲哀的沉默里慢慢冰冷,黄昏的风有些萧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半晌后,他说“我知道了,只要你没事,我就什么都不做。”
“谢谢……”
“不用。”
他烦躁的揪了揪额前柔亮的黑发,我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他小时侯就是这样,一有什么不痛快,就拿自己的头发出气。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依然没变。可是除了这个,其他早已面目全非。
心口泛起一阵苦涩,那苦涩渐渐凝聚,却化成不可言语的沉痛,像岩石一样盘结在心里,压得人几乎窒息。
“凝夕姐,今天我就走了,临走前,你能不能……像小时侯那样……再抱抱我”他俊颜微赧,低声嗫嚅道
心有些抖,可碰触到他淋漓着哀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他像个孩子一样,缩成一团躺在我的腿上,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亮如锦锻的黑发。
这一刻,时间仿佛回到那段单纯无忧的岁月,没有赤裸裸的欲望,没有残忍的伤害,没有冰冷的索取。
简单的依赖,脉脉的温情,全心的呵护,曾经是我们之间的全部。
可是,回不去了,当他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压在我身上的任意掠夺的那一刻,往昔的情谊都已尘封为历史,化作了烟云。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仿佛一个标志,纪念着一段快乐的逝去。
思及此,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凝夕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我像狗一样被人按在地上任意欺凌,是你救了我。我当时以为自己遇见了天使……”他闭着眼睛,天真的说着
我吃吃笑了起来,弯起拇指敲他的脑袋“傻瓜,你见过杀人不眨眼的天使吗?”
他转过脸看着我,蓝色的眼眸亮的动人,喃喃的说
“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使。一个带给我温暖,教会我坚强,无所不能的天使。当时我就想,有了你的保护,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开心的笑着,一脸的幸福甜蜜。
我摸了摸他越发迷人的脸,心疼的说“可是,我这个‘天使’没让你见到天堂,却将你引进了地狱。乔伊,有没有怨过我?”
他只是摇头,“不!路是我自己选的,从没怨过任何人。我义无返顾的走下去,只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强大到足以保护你,让你不用再被那些禽兽欺负。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强韧的肩膀耸了耸,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变成了禽兽。”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凝夕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
手指上沾着他的泪,滚烫炽热的温度像融化的铁水,几乎将我灼伤了。
我俯下身,轻轻环抱着他,温柔的拍着他的背“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不要难过,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他宽厚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把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幼兽,绝望无助的哀鸣,“凝夕姐,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
我抬起头,看着满院朝霞般绚丽,流风回雪般飘摇的樱花,我也在问自己,我为什么不爱你?
如果,爱可以选择,如果爱你,可以让我少痛一些,我想,我会选择爱你
可是,爱情是造物外的法度,无法选择,不能掌控。
所以,乔伊,我可以把你当作我的血肉至亲,可是,我无法爱你。
夜黑了,星亮了。人走了,茶凉了。
我倒掉上一巡的旧茶,刷洗茶杯,准备着今天的第三道茶。
内室的门被拉开,我的小哥哥北月填补了对面的位置。
“乔伊走了?”
“恩”我淡淡的应了一声,专注的摆弄着我的茶具,北月神色复杂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说
“对不起,我尽力了。”
“唔”简单应了一声,表示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忙我的茶
“凝夕……”对面的人急急的叫了我一声
我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北月上前一步,猛的拉住我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心疼的撕喊着
“你醒一醒吧!他不行了!救不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面对现实?”
茶杯掉在塌塌米上,溅了我们一身的水渍。
覆水难收,就像一个人即将流逝的生命。
“我的茶……”我哀叫一声,使劲挣开他的手,拿起抹布拼命擦着塌塌米上的水。
北月踉跄了一下,跌坐在那里,轻轻的摇头,晶莹的瞳仁里充溢着满满的无奈和心疼。
看着洒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褐色茶渍,我的手哆嗦起来,几乎撑不住身体,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
这些日子,不敢看,不敢碰,不敢想,不敢听,躲避着关于他即将死亡的一切讯息。
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没有骨气的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
我承认,我胆小,我懦弱,我没用。如果这样能换来的他生命,我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北月却告诉我,他快死了,他快要死了!
生命会在他那具形销骨立的躯壳里萎缩,体温会一丝丝流失,最后只剩下一具冷硬恐怖的尸体。
不!我不要这样!
我会疯掉,一定会疯掉!
手渐渐攥成拳,发疯般的敲打着坚硬的地,无声的泪水终变成绝望悲怆的哀啸,喑喑哑哑的钻出喉咙,宛如野兽濒死前的破碎撕鸣……
北月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我,“凝夕,别难过,你尽力了,你已经尽力了。为了给他续命,你的血几乎都要抽干了。”
我抬起泪痕遍布的脸,任性的拉着北月的衣襟
“北月,我不要他死,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他看着我,沮丧的说“对不起,是我没用……”
连北月都说没办法,那么现在怎么办?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用手捂住脸,悔恨,愧疚,绝望,恐惧,像一只只凶残的猛兽,几乎生吞活剥了我。
突然,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进大脑,挥之不去。
“北月,我记得皇家有一种血引术,用有抗药体质人的血做药引,连最难解的毒都能化解。我就是一个……”
“不行!”北月厉声打断了我,“这种方法要把毒种在活人的体内,用那人的血做引子。你那不是救人,是以命换命!”
“我的命本就比正常人短,再说以我的特殊体质,说不定能熬过来,不一定会死。”
“那是痴心妄想,毒种在身体里,它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没有人能预测出来。我不能让你冒险。”
北月的态度是从没有过的强硬,我咬了咬牙,冷然道“你不让我做,我就自己做。到时控制不好药量,危险更大。”
“你……”惊讶和悲愤让他的脸涨得发紫,他浑身颤抖着,狠狠的说,“随便你!起码你不是死在我手上。”
他愤愤的站起来,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我浑身一凛,踉跄的追了上去,仓皇的跪倒在他脚下,死命的拉着他的衣角,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北月,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说,“站起来!”
“不!,北月,求求你。我一生都为别人而活,只有这一次,我要听从自己的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不要他死。北月,我不要他死!”
我颤抖着身体,匍匐在地上,在北月面前,没有尊严,没有骨气,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嚎。
灭顶的悲伤和暗无天日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如肆虐无情的洪水将我的意志,我的精神,我的骄傲,我整个人,冲毁击溃得像一滩烂泥。
有水,落上了我的发心,我抬起发红的眼睛,看见这个宛如樱花般飘逸淡雅的男子,竟哭得一塌糊涂。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那美丽的眼睛里一串一串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拖起我绵软无力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手攥成了拳,泄愤似的拍打着我的背,悲哀着我的不幸,却怨恨着我的不争。
“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能?怎么能?”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想知道
纷纭世事,我们恰如其逢的相遇,却只是老天的一个玩笑。
“北月,帮我救他,不要让我的生命,只是一场笑话。”
他哭得更厉害,双手紧紧搂着我,搂得我的骨头咯咯作响,仿佛手一松开,我便会随着那清冷的夜风,飘散无踪……
“可怜的凝夕,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才好?”
夜风呼啸,樱花飘零,萧瑟的秋天,离别的季节。
可是,司夜,我怎么能忍心,任你带着满心的绝望凄凉离我而去。即使整个世界陪着我一起悲伤,我也不愿就此与你天人永隔。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哪怕真有来世,我又到哪里去追寻你漂泊的足迹,你伟岸的身影,你桀骜的灵魂。
我是个笨女人,笨得连今生都把握不了。哪敢期盼来世,还能得到你如若今生的爱怜和眷念呢?
所以,我只要你今生好好活着,活在与我同样的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倘若如此,即使要我摧心蚀骨,我也心满意足。
血引,是皇家一种古老的解毒术。很久没有人用过了,如果不是小时侯和北月偷看过舅舅藏起来的医书,我们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如此古老神奇的解毒术,舅舅却从来没想过要教给我们。
原因就是,这种方法往往要以命换命,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必需要一个天生具有抗药体质的人。
皇家近一百年来,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人只出现过两个,一个是我的祖母,她也是皇家最好的炼药师。
另一个就是我。
我看着那美丽的蓝色晶体,它是那么的玲珑剔透,纯洁清净。谁能想到,它竟然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上帝总喜欢赐予毒物纯美的外表,以此来迷惑世人的眼睛。
就像,最致命的蛇,有最美的纹理,最毒的花,有最迷人的丰姿。
从今天开始,北月就要把这美丽的毒药种进我的身体里,用我的血肉作孕育他的温床,让它在里面茁壮的滋长,蔓延,侵蚀。
然后耗尽生命的养分,与这凶恶的魔鬼做抵死的抗拒,经过一番纠缠撕磨,升华成解毒的药引。
我静静的笑,浪漫的想着,司夜,这过程倒像极了你我纠葛不清的爱情。
美好,甜蜜,却凶残,致命,甚至让人痛不欲生……
可是,当北月用淬过毒药的银针,一根一根扎进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穴位。
当那冰冷的银针贪婪的吸食着我的血液,狡猾的钻进我的肉里。
当那美丽的毒药慢慢侵蚀我的心脏,扼杀了我的呼吸。
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以前遭受的痛苦和它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开始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可是随着时间的延续,那剧痛随着血液游走到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变得异常敏感。
当看到北月那双白皙好看的手,拿着银针抵触着我脆弱的皮肤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心都在哆嗦,手在不住的颤抖。
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恐惧,我紧紧的揪住着自己的大腿,隔着和服都能拧出一大片紫黑。
这种痛苦尝过一次,没人愿意尝第二次。
可是,种毒过程却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
每每被这难以置信的痛苦折磨的半死不活,窒息昏厥。醒来后,总能看到北月痛楚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搂着我,一遍一遍的哽咽着,“凝夕,放弃吧,你撑不下去,撑不下去……”
我总是抬起手,一言不发的擦掉他汹涌而出的泪,待他哭够之后,对他笑笑,“北月,没你想的那么疼,我能行!”
他只是哭得更凶,可是,种毒的过程依然要继续。
在我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了的时候,这苦难的历程终于结束了。
可是,接下的过程却更加磨人,这凶残的毒药和我自身的抗体,把我的血肉之躯当作撕杀的战场。
当两种药力在我体内翻涌抗衡的时候,只觉得肝胆俱裂,五内俱焚。
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高烧,昏迷,身体麻痹,厉害的时候,甚至抽搐,呕血。
第一次把殷红的血喷在北月雪白的和服上,看着他惊惧慌乱的脸,我只有对他安慰的笑着,半是玩笑的说
“原来呕心沥血就是这么回事……”
北月楞楞的看着我,突然走过来,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然后,还没等我回神,就一把搂住我千疮百孔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
我心疼的拍着他的背,用无声的语言安慰着我的小哥哥。
我知道,他是痛极了,也恨极了。
想想自己真是罪孽深重,连北月这种悠然出世的人,都跟着我受尽折磨。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如在九重地狱走过一巡。
我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有时候一天要好几次。
清醒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那张被疼痛折磨的形容枯槁的脸,被药物消耗的瘦骨嶙峋的身体,我总是倒吸一口冷气。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怖。
北月已经不肯再见我,他说每见我一次,就恨不得把我杀了,把自己也杀了。
我听了只能无奈的笑笑,相比失去司夜时的恸哭,现在,我很喜欢笑。
生命的诞生大致是相同的,生命的逝去却千态万状。
如果,这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光景,我愿微笑着离去。
我们是哭着来到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我希望这最后的,褪去了美丽,冰冷,讥诮,只留一丝干净的笑容,可以带着我心满意足的离开,这是一种平衡。
当我的血终于可以入药的时候,我已经昏迷数天,神智不清了。
睁开眼睛,看见被我折磨的憔悴凄苦的北月,我没有力气说话,慢慢探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疲惫无力的点了点头,接着死命的抓住我的手,在那骨瘦如柴的手上勒出一道道红印,恶狠狠的说
“你满意了,他活了,你完了,你彻底满意了吧!”
我笑了,笑得那么舒心,那么纯净,我感觉清新可爱的阳光全部照到了我的身上,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耀眼的金黄……
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凝夕!“北月疯了一样喊着我的名字
“嘘……“我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轻轻呢喃着”我没有死,只是有点累了。还没看他一眼呢,我舍不得死……”
当我能站起来去看他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那箩正守在他身边,看见我进去,她微微躬了躬身,就一言不发的走了。
我坐下来,近乎贪婪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沉静俊美的睡容深深刻进脑子里,做我一生的记忆。
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依然瘦削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呼吸很平顺,心脏虚弱却顽强的跳动着。
突然,他好象发噩梦似的,剧烈的扭动起来,眉心拧成了川字,双手紧紧的攥着拳,手指泛白,筋骨突起。
我不知道他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但我想,应该是很痛苦抑或很恐怖的事情,我看到他的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伸出手,想擦掉那令人发痒难受的细汗
这时,只听到他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一个人的名字清晰的从他雪白的牙缝中狠狠咬了出来,
“轩辕凝夕……”
我的手仿佛被炮烙了一下,反射似的缩了回来。
楞了一会,我抱着膝盖,茫然无措的看着他,看着他被那个噩梦折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这么舍不得,又为什么要离开他呢?”不知什么时候,那箩站在我的身后
我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盯着眼前的人,放低身子,下巴搭在膝盖上,“北月都告诉你了吧?”
她走过来,端正的跪坐在我身边,眼睛同样注视着他,“我很惊讶,你千辛万苦把他救活了,却要我把他带到望月家去?”
我转过脸看着她,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很美,现在依然如此。
一双美目勾魂摄魄,樱唇柔嫩香滑,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但这不是全部,那箩身上有一种忍者特有的神秘气质,加之清冷犀利的目光,这就使她媚而不俗,艳而不妖。
普通的美貌可以让部分男人倾心,而这种特立独行的美可以让很多男人疯狂。
“那箩,你爱他,对吧?”我突然说
她蜷缩了一下,眼睛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凄楚的笑了笑,“可是,他不稀罕。除了你,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我淡淡一笑,转过脸继续望着他,轻声说“我快死了……”
她很惊讶“那你还要我带他走?”
“我不想他再死一次。那箩,如果你爱他,就答应我,不要把在皇家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对他说,是你救了他,他会好好对你的。”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有可怜,有同情,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
“你还能活多久?”
我仰起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也许是一个月,又或者是一年,谁知道呢?挨一天算一天吧。”
“你……爱他吗?”
我笑了,眼睛亮亮的“你说呢?”
她用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我,什么都没说。
“明天,就带他走吧,在他醒来之前……”
西面的天,是一片凄艳的晚霞。
淋漓的霞光染红了我的脸,我看着自己的手,真的很奇怪,它能予夺生死,却无法掌握命运。
抬起头,看着天边那抹殷红的血色残阳,忽然发现,黄昏原来还有另外一种隐喻
夕阳下坠,黑夜才会降临。
司夜,原来,你的开始要用我的结束来换取,你想到了吗?
造化,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难以捉摸。
这时,远远望见北月的身影,他一言不发的路过庭院,看都不看我一眼。
“北月……”我叫了他一声,声音透着恳求。
他后背一僵,顿住身体,接着长叹一声,走过来将我拉进怀里。
我把脸埋在他胸前,汲取着他的体温和迷人的淡香,感觉好舒服。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北月,我不能让他死。”
“所以他不会死,死的是你。你会慢慢被“殇尽”折磨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哭了起来,眼泪弄湿了他的和服。
他叹了口气,掏出手绢为我擦眼泪,“小时候都没见你哭过,现在可好,全补回来了。”
我破涕为笑,“北月,我想看烟花……”
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尽情的绽放,天空是一片璀璨的辉煌。
仰脸看着星斗阑干的无垠苍穹,我双手交握,对着上天许下一个愿望。
“司夜,你看,烟花多美。不过,没有那一夜的漂亮。”
“司夜,知道吗?那晚是我第一次看烟花,看过一次就迷上了。那晚的情景曾无数次在我的梦中出现,每次都是笑着醒过来的。这是我的小秘密,我都没有告诉过你……”
“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很得意呢?”
我嘻嘻笑着,猜想着他知晓时的表情,好象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直到那一片璀璨在我的眼中渐渐沉寂,漆黑的夜空留下死一般的苍凉寥落,我轻轻的说
“司夜,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身边的人还在沉沉的睡着,我说的话,他听不到。
“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我苦笑了一下,双手抱着膝盖,前后摇晃着“可是,我后悔了。司夜,没有你,我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转过头看了看他,他睡的还是那么熟。
俯下身,轻轻的贴着他的脸,“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为什么我们没有好好珍惜过?”
冰冷的泪滴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眼珠转了转,那滴泪从颊边滑过……
我楞了一下,用指尖去擦,可是,怎么也擦不完。这不是我的……
我又惊又乱,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人没有醒,眼泪却从他禁闭的双眼一滴一滴滑出来……
“司夜,你……在哭吗?”
六十九. 轮回
司夜走后的第二天,我被北月带到了皇家掩藏于青山绿水之间的温泉别墅。
这古老神秘的温泉乡是皇一族的疗伤圣地,得天独厚的地质环境,四季怡人气候条件,让这里的泉眼吸取了天地的精华,有极好的驱毒疗伤功效。
北月把我带到这个山光水色,鸟语花香的地方,是希望可以借助这里的温泉,让我多活些日子。
我放松身体,趴在由花岗岩垒成的温泉池边。
眼前是一片碧绿的凝翠,青山环抱,绿水潺潺,五光十色的野花星星点点遍布在漫山遍野的浓浓翠绿间。
明明时至深秋,这里依然春光旖旎,优美动人,真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我望着那满眼娇嫩的新绿,禁不住喟叹道“真美……”
北月拔下扎在我后背用来活血的最后一根银针,转过我的身体,拿起挂在池边的毛巾为我擦掉额角的细汗……
“疼吗?”他心疼的问
我摇摇头,脸靠着他的肩膀,“不疼……”
种毒那么痛苦的过程都熬过了,这些小痛对我来说跟本是无足轻重的事。
他叹了口气,向后倚身,靠着池沿,一只手臂环抱着我的肩膀,让我半躺在他的胸前。
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我悠然的闭上眼睛,毫无顾忌的享受着柔滑的泉水和温暖的怀抱
我们随着池水的浮力上下起伏,紧贴的胴体相互摩擦,却可以不带一丝情欲。
这听起来非常的不可思议,赤裸相拥的男女竟然可以超脱纯感官的肉欲,只是单纯的温慰相依。
可是我们的确如此。
我和北月的默契由来已久,这样的相处方式对我们来说稀松平常,从没觉得不妥或是尴尬。
“你以前的皮肤多好,现在弄得全是伤疤。”北月用他那干净好看的手摸着我光溜溜的背,颇为不满的说。
我轻轻一笑,转过身贴着他的脸,“很难看是不是?”
“难看极了……”他向我的后背泼着水,好象这样就能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洗掉。
“北月,不如替我做疤痕整形吧,去掉这些难看的印记。”
他手臂紧了紧,酸楚的说,“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做。”
他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你以前从不在意的。”
我侧着头看他,玩味的说,“听说人死后,肮脏的外壳会纷纷脱落,只剩一个纯白的灵魂。可是,我的外壳太厚太重了,我怕会脱不干净,所以现在先解决一些。”
“不……”坚实的胸膛紧紧的压着我,他浑身颤抖,声音嘶哑“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让你死,我一定治好你,一定……”
我轻柔的抚着他潮湿的颈发,笑着说“我知道,北月一定会治好我,一定会……”
他抖得更厉害,我们都明白,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殇尽”已经溶入我的血肉,侵蚀了我的骨头,与我羸弱的生命抵死纠缠在一起,再好的解药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毒药摧毁的面目全非,内脏会慢慢的坏死,还有神经系统也会慢慢退化。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哭了,我无奈的叹息,这些日子我们仿佛跟这冰冷的东西结缘了。
透过他的肩膀看着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在这一刻,北月,我可怜的小哥哥,好想对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你,你看天空还是那么高远,白云还是那么潇洒,你就不需要悲伤。
我的灵魂会穿越那壮丽的霞光,俯视着人间的你,俯视着我爱的人。
用我那脱离了肮脏的肉体已然纯白的灵魂,虔诚的为你们祈祷。
我愿你们这一生,将我永远忘记……
两年后……
凝望着那湛蓝如洗的悠悠长空,阳光下粼粼披金的湖面,两年的时光就这样从我的指尖悄然而逝。
这是我人生最平静的日子,平静的像眼前静谧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有死,苟延残喘活到了现在。北月费尽心血,倾其毕生所学的结果。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折磨。
体内的毒时常发作,每次仍会痛得五内俱焚,肝胆俱裂,每当这个时候,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就不用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可是我答应过北月,绝对不会放弃,所以就算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我也不会自戕。
其实,肉体的痛楚不是最难受的,比这痛楚更难熬的是一种名为“思念“的毒,它没日没夜的吞噬折磨着我
妈妈,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舅舅那么怜爱疼惜你,你却依然夜夜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哭得泪眼婆娑。
是因为思念,那不可抑制,走火入魔般的思念
离别的日子,整个世界都是他。
朗朗白日,望着烟波浩淼的碧水蓝天,有时想他,有时很想他。
漫漫长夜,梦里全是他的脸,快乐的,天真的,桀骜的,乖戾的,冷酷的,迷乱的,痛苦的……
每每醒来,泪水已经打湿枕巾,哭得肝肠寸断……
想见他,想得呕出了血。
怕见他,怕得浑身颤栗。
不是恐惧他的惩罚,而是恐惧他的憎恨。还有那比憎恨更为可怕的真相和即定的死别……
司夜,你可知道,我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看似亲近,却是那么遥远。
隔着名为宿命的重重高山,我们的距离早已超脱了空间的概念,那是世界上最遥远,最不可逾越的距离。
仿若星星的轨迹,还未相遇,就注定一场离别。
“表小姐,客人到了。”
我点点头,小小的幸福了一下,她终于来了……
看着对面那张洋溢着勃勃生机,娇嫩鲜艳的花容月貌,我真的很羡慕她。
“你越来越美了……”我由衷的赞叹
对面的人凝视我片刻,很好心的说了一句“你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我笑了,为她填了杯茶,“不用安慰我,我有照镜子的。”
她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说,“不是安慰,你的眼睛越来越亮,虹膜泛着浅蓝,连头发也是,整个人飘渺得像个透明的蓝色幻影,诡异得妖艳。只是,没什么存在感。”
我笑得更厉害,拿起流光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再过些日子,可能就真的只是一个影子了。”
苍白纤长的手指,流出的血乍看是暗红色,凝结后却是一个蓝黑色的血块。
她似乎有些难过,怅叹道,“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可惜,奇迹只能存在于一时,而不是一世。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碰到奇迹,那未免太神奇,对其他人也太不公平了些。”
她静静的看着茶杯,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他……最近怎么样?”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还好,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阴天下雨的时候,断骨的地方疼得厉害。用再多的止疼药都没用,夜里睡不安稳,总是疼醒。最厉害的时候,甚至会拿身体去撞墙。”
我浑身一凛,感同身受,那种筋骨寸断,痛彻心扉的滋味立刻从我身上走了一遍,过电似的通向四肢百骸。
我捂住心口,抑制着胸腔里不断翻涌的血气。
“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托你的福,一切都很顺利。依靠你给我的资料,我们击溃赤宇……只是时间问题。这一次,天一盟不但能夺回以前的地盘,甚至可以发展的更强。”
“那就好……”我将茶壶放在小巧的暖炉上,从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里拿出一小袋新茶。
这种茶叶是北月派人从中国带回来的,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碧螺春。
北月说它,外形卷曲如毛螺,花香果味得天生,是茶中之萃。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帮他对付赤宇。”
我轻轻一笑,将茶壶从暖炉上取下来,又拿出了两个做工精巧的玻璃杯子
“他有资格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我……也想讨回一个公道。”
为父亲,为朔雪阿姨,为若冰,为阮泠,也为我自己。宇需要还我们大家一个公道……
那箩一双美丽的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我,耐人寻味的说
“他的伤未痊愈,就急不可耐的召集残部,费尽心血,甚至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令天一盟死灰复燃,并打着复仇的口号不断的打击赤宇。其实,他做这些事情,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逼你现身。”
“我知道……”我淡淡的应了一句。
将滚烫的开水冲进透明的玻璃杯里,北月说,泡碧螺春一定要用这种杯子,并且要先注水后放茶,才能领会到泡茶的情趣。
我带着一种敬畏的好奇心,聚精会神的观察着。
刚投入杯中,茶即沉底,瞬时间,杯内白云翻滚,雪花飞舞,一股清雅的幽香袭面而来。未品茶味,单闻这夹杂了果味的奇异茶香,就已沁人心脾……
诚然,眼前的奇景让两个女人同时屏息凝神,满目惊异的观望着那春色满底的茶杯。
“可是,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是你在暗中帮他打跨了赤宇。”那箩的目光从茶杯转到了我的脸上,犀利的目光像雪亮的刀锋。
“你不会说的是不是?”我狡黠一笑,将碧绿清透的玻璃茶杯推到了她的身前。
“毕竟我的情报让你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已经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每做一件事都是南辕北辙,本以为靠近了,却只是与想去的方向离的更远。赤宇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是皇家,甚至是海莱因,凡是和你有关系的人,他都不会放过,直到把你逼出来为止。”
我用双手捧着茶杯,它很烫手,像一团猛烈的复仇之火,烧得人体无完肤。
深深叹了一口气,轻道“目前,他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撼动这两大家族。时间,有人把它比作最好的疗伤药。我倒觉得它更像个温柔的杀手,可以将往昔的一切杀得片甲不留。”
那箩不以为然的说“恐怕还没等他忘记,世界就已经被他搞得天翻地覆了。你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可怕……”
她的眼神飘过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绝对不是快乐的事。
因为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用左手抱着自己的右臂,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安全一些,抑或多一些勇气。
“他开始喜欢玩弄人命,喜欢折磨人的肉体和精神,喜欢想方设法让背叛他的人死得痛苦不堪,抑或生不如死。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盟里的人都说他变了,变得疯狂,敏感,多疑,不可理喻……”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尽管手里捧着热茶,身体依然哆嗦得厉害,和她一样的发自灵魂的颤抖。
“现在,他有很多女人……”她忧虑的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全都是泄欲工具,他很喜欢折磨她们,玩够了,就扔给手下,已经……死了好多个了。”
我手里的茶杯直接翻倒在我的腿上,侥幸的是隔着和服没烫出水泡。不过红了一大片,旁边候立的佣人立刻递上毛巾。
我一言不发的接过来,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他……对你怎么样?”
“还好,他对我很温柔……”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刺痛的厉害。
我没看她,兀自擦着塌塌米上的水渍,“那就好,那箩,对他多一些包容。你应该知道,他的本性不是这样。”
她突然扬眉一笑,轻蔑的说“我当然知道,他只是太痛苦了,无处宣泄。不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们突然变得无话可说,那曾经共同牵动我们的人,让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如果……”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索是否应该继续。
我看着她,静候下文。
“你不会死,会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去?”
“会!”我看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如果,我像你这么健康……不,哪怕只有你一半的健康,我也会回到他的身边去。”
“即使他恨透了你,即使他让你受尽折磨,你也回去吗?”
我笑了起来,语气却尤为认真,“就算他把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我也会回到他身边去。”
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种很难解,很复杂的东西,无法让人一眼看穿,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眼神的含义。
我摇了摇头,叹息道“真希望你的如果可以变成现实,可惜,我的人生不会有这种如果。我时日无多,而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很久很久,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什么。
日已西斜,绚丽的晚霞染红了我们的脸。
“你该回去了……免得他起疑。”我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她,不太礼貌的送客方式。
她站了起来,不发一言,走向门口。
“知道吗?”她突然说,“每次跟我上床,他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们……都不过是你的替身。呵呵……”
她的笑声诡异而悲凉,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我
“你高兴吗?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让他抓到你,除非你死了,否则他真的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点点头,手里的茶杯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天黑了,我放下手里的茶杯,慢慢躺在冰凉的塌塌米上。
皎洁的月亮像一个银色的圆盘高挂在深蓝的夜空上,满天星斗,宛如一个人深情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我。
我静静的躺在那里,被沉默的黑夜和璀璨的星光包裹着,拥抱着,任它们在我冰冷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阵异样的触感。
默默闭上眼睛,享受着夜的爱抚。浓郁的黑暗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慰着我的空虚,我的寂寞,我的渴求。
司夜,我好想你,想念你深情的拥抱,温暖的胸膛,甜蜜的亲吻,温柔的爱抚,那曾是我漂泊的灵魂永远的归处。
可是,我却失去它了。
我不惧怕你的惩罚,也甘愿领受你的愤怒。
可是,我却不能回到你身边去。
这副身体已经无法带给你快乐,它就要枯萎了。
病入膏肓的我也无法再安抚你的躁动,看见我苟延残喘的样子,只会让你更加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你知道,为了换取你的新生,我耗尽了生命全部的能量。
即使你恨透了我,也会为我难过的,是不是?
午夜……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凉透的身体落入一副漫溢着幽香的温暖怀抱。
“北月……”
他没说什么,将我抱进了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床上,慢慢拉下我的和服。
和服下的肌肤宛如出生的婴儿般幼嫩细腻,雪白光滑,且完美无暇。
能将我那破碎不堪,疤痕遍布的身体,恢复到如此,我不得不对北月那神乎其技的医术,再次佩服的五体投地。
趴伏在他的床上,北月拿出药膏细心的涂在我全身的皮肤上。这种药膏是用十五种名贵药材提炼而成,可以消除疤痕整形后还未退净的红斑。
北月的手很暖,很温柔,很舒服,我有些昏昏欲睡。
身后的皮肤很快擦好了,北月没有叫醒我,手灵巧的探到我身前,那里有一块被流光刺伤的伤疤,是全身最难消除的红印。
他修长的手指沾着清凉的药膏,在我胸前轻轻的按压着,无意间划过挺立的乳尖……轻轻一颤,却没有拿开,手指向下轻柔的抚摸着胸部的边缘,掌心流连在那柔嫩的乳峰上。
感觉到他近似爱抚的手,加速的心跳,紊乱的呼吸,我张开了眼睛……
转过脸,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北月,你想要我了,是吗?”
“凝夕……”他怜爱的抚着我光溜溜的后背
我轻轻一颤,艰涩的说“可是……我不能给你。因为,我不想让你更痛苦。”
他轻轻环抱着我,温柔得好象怀里的人是玻璃做的,“我明白……”
我搂着他的脖子,嘤嘤的哭了,“北月,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如果你不愿说出真相,就不能去见他。他会给你比殇尽更痛苦的折磨……”他满目怜惜的亲吻着我的额头,我的鬓发,我泪水涟涟的眼眸。
“北月,我怎么办?”我蜷缩在他的怀里,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唇瓣,柔声说,“就算皇家拼尽最后一个人也会保你一辈子,凝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脱掉和服,将我拥进怀里,用他温暖的胸膛熨贴着我的孤独,我的冰冷,我的颤抖,我的无助。
被子里热热的,却不是焚烧的欲火,相溽以沫,彼此温慰,这是一个温厚的灵魂对另一个孤苦灵魂的悉心关照。
躺在北月的怀里,放肆的任泪水倾泄而出,一遍又一遍。
北月温柔的将那冰冷微咸的液体吻干,也是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哭累了,依偎在他的怀里难过的抽搐着,他搂着我肩膀,轻轻拍着我的背。
然后伏在我身上,湿热的轻吻像丝丝细雨柔软的落上全身每一寸肌肤。
“北月……”我的眼泪又要落下来,有些可怜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侧过身体,一只手揽着我的肩,就不再动了。
我转过身,靠在他的胸前。
他轻轻揉着我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可是,我却知道他无声的语言,要你,不仅仅是为欲望,更是因为怜惜你,
可是北月,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懂,如果,我有一个干净健康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能让你快乐,以抵偿今生带给你的痛苦。
如果,我是爱你的,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你温柔的拥抱,与你热烈的燃烧。
可是,我就要枯萎了,我的血液,我的身体,甚至连我的呼吸都带着死人腐朽味道。
我不知道将死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体验,肮脏的外壳纷纷脱落,只剩一个纯白的灵魂,
我的肉体已经不复纯净,我不能让自己的灵魂和它一样堕落。
无爱的性爱,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危如朝露的肉体去玷污你纯净的灵魂。
所以,北月,请原谅我这最后的,近乎卑微的坚持……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箩。过了几个月,北月告诉我,她死了。
最后一场决定性的对决,她死在了宇设计的陷阱里。
知道这个消息,我的心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分不清是难过,惋惜,还是庆幸。
这使我想起了她最后一次看我时的眼神,同样的复杂难测。
我不禁猜想,她是否死在他的怀里,如果是,那真是让我即羡慕,又嫉妒。
可是,我也知道,那是她应得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我有资格。
不管怎么样,她终其一生的感情终于有了结果。
艳如花,颜似玉的女子,她死前的笑容应该和她一样美吧。
经过那一场血腥的战役,天一盟彻底击垮了赤宇。
旋司夜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甚至更多……
然后,他用狠毒到令人发指的手段,对轩辕一族赶尽杀绝。
只除了宇,不是司夜对他手下留情,而是他失踪了,在战役前就神秘的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当然,我更不知道。他没来找我……
相比赤宇赋予传奇色彩的兴衰起落,天一盟的复兴则更像个神话。
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原本在黑道上销声匿迹的惜日亚洲霸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一个朝代的崛起,必然伴随着一个朝代的衰落。
在荷兰叱咤风云近百年的轩辕一族,彻底的覆灭了。
外人都说,它是毁在了第七代继承人的手里。
外人不知道的是,真正颠覆轩辕家百年基业的人,是我,轩辕家的最见不得光的生物,轩辕凝夕。
世间万事就是如此的千回百转,缠绵悱恻。
曾经,为了轩辕家的复兴,我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从肉体到灵魂。
而现在,却是我将这个家族所有的光辉,荣耀,甚至是一息血脉,送进了坟墓。
舅舅说过,历史以骨作笔,泪当卷,血为墨。
我不知轩辕家的历史,是否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但是我知道,父亲如泉下有知,他是不会在乎的。他才是个真正聪明的人,去留随意,宠辱不惊,能让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宇也不会在乎,囚禁我的时候他就说过,父亲根本没留下什么遗愿,一切不过是他拖住我的借口。
他就是喜欢看我为他赴汤蹈火,舍生忘死,这样他才觉得温暖,才感到满足。
是的,没人在乎。
繁华落尽,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水月镜花。
那纪念轩辕家辉煌历史的古老城堡,已经成了旋司夜的花园,可以任他随意摆弄的玩意。
没多久,就被他一把火烧了。
我来不及为它哀悼,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涯。
碍于日本内阁的保护,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向皇家要人,但世间不是只有一条路。
沉沦黑暗中的人最擅长做什么?擅长做同样黑暗血腥的事。
没完没了的暗袭,狙击,挑衅,让一向与世无争的皇家不胜其烦。
不得已,北月只有一次次的为我换藏身之处。
皇家作为一个古老的忍者家族,秘密居所多如牛毛。
可他就是有本事,一次一次的追寻到我的踪迹。
有好几次,惊险的只差一步,就落入他的手心。
随着他的势力不断庞大,慢慢演变成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角逐。
乔伊听到消息,三番几次要我去意大利,日本的一切他鞭长莫及,欧洲才是他的天下。
我对他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死也不去意大利。
他恨恨的对我说,早知道这样,他应该早点把旋司夜掐死,就没这么麻烦了。
我笑了笑,对他说,如果这样,我到死那天都不原谅他。
可是,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当他的势力泛滥到能令日本的内阁倒戈相向的时候,皇家,北月,都无力再保护我了。
看着北月那愁苦的眼睛,我只有答应他尽快去意大利。虽然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在等着我,可也好过重回他的“怀抱“
一切都像是注定的……
那一夜,他一身黑暗,宛如暗夜的神祗,踏着脉脉的清辉翩然而至。
浑身浴血的我,仰望着那残忍的微笑,冷酷的眼神,心中翻涌而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思念。
在那一刻,好想飞奔而去,与之紧紧拥抱,在他耳边温柔低语,你终于来了,知道吗?梦萦魂绕,我为你苦苦守侯了好久……
七十. 荆棘(一)
有时会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是否会选择与你相遇。
只因那美丽的瞬间,却成就了我一生的宿命。
你狂狷的感情让我无处可躲,你强悍的桎梏让我无路可逃,你霸道的占有,连挣扎都是那么无力。
所有的感情像抽干了空气,压抑的几乎窒息。
你用血肉铸成生命的枷锁,把我困在爱恨的牢笼里,我徒劳挣扎,我抵死抗拒,我渴望摆脱你黑色的羽翼
却忘记了,无数个漆黑的夜晚,你那双凝视我的眼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或许,你的痴狂已经惊动了天地,所以上天不让我逃离。我们擎天憾地,横扫乱世的爱情,连上天都已经默许。
可是,经历了生死轮回的我们,却无法回到往昔。
你的目光只剩冰冷,你的亲吻充满惩罚,连你的占有都是酷刑。
你说,要让我在那九重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无法解释,无力辩解,无处倾诉。
我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哽咽得难受,却无法说出口,司夜,告诉我,看着我痛苦,能否让你得到快乐?看到我受尽折磨,能否救赎你的灵魂?
我的身体,还能不能温暖你那颗冰冻千年的心……
我醒了,却不愿张开眼睛,尽管嘴里的血腥味和空气里浓烈淫糜的欢爱气息,折磨得我头皮发麻,可我就是睁不开眼。
好累,所有的体力几乎被抽干了,只剩一个干枯的躯壳。
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胸口更是窒闷的厉害,血气在喉咙里不停的翻涌着,仿佛一张嘴就会喷出血沫。
可是,男人强壮的身体依然压在我身上,火热的欲望像一头凶悍的野兽,毫不留情的吞噬撕扯着那副不堪折磨的身体。
多久了?被他这样没日没夜的侵犯占有,有多久了?
催眠失败,惹得他更加疯狂,每一次都像要吃人似的,带着凶狠的近乎残忍的力道,恨不得把我整个人撕裂,压碎,搓成粉末,直接揉进身体里。
仿佛那是一种惩罚,惩罚我恶意的欺骗,残忍的背叛,无情的逃离。
惩罚我用催眠诱惑他结束这苟且的生命。
对于那次愚蠢的行为,我自己也后悔不已。
真的是太急于求成,迫不及待的想结束一切。
却忘记了,他的报复和憎恨还没有落得个结果,死亡怎么会是真正的结束呢?
我在他身下卑微的喘息着,用孱弱的身体满足他复仇的心,不挣扎,不抗拒,默不做声的承受着他雷霆万钧般的愤怒。
那箩说的没错,现在的他真的很可怕。
即使我再怎么柔顺,他依然狠狠的要我,残暴的折磨着我的肉体。仿佛我没有痛觉,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娃娃,
那曾深深打动我,令我心旌摇荡,魂驰梦移的柔情蜜意变成了一个华丽的,遥不可及的美梦,残存在记忆里,带着一双慧黠的眼睛嘲笑着我的无力。
他抱着我的身体,从肩膀开始,用锋利雪白的牙齿噬咬着我的身体,在北月辛苦整形过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醒目到惨不忍睹的印记。
“你以为去掉肩上的伤疤就能彻底忘记我?”
听到他冰冷的耳语,我只能无奈的苦笑。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我的身体给过很多人,可是只把我心给了你。
我在自己的心上烙印下你的名字,那么在我死后,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我都是属于你的一抹游魂。
为什么去掉那些伤痕?
只因为不愿再想起,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曾被我的血肉至亲,随意的折磨过。
只因为不想有朝一日,如若相聚,要用那么丑陋龌龊的样子来面对你。
我,怕你会伤心。
不过……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来我真的是多虑了。你似乎更喜欢看到我满目创痍的样子,是不是?
“醒了?”他扣住我的下巴,炽热的唇贪婪的覆了上来。
我侧过脸,不怕被他的吻夺走呼吸,只怕压抑不住会把血喷进他的嘴里。
他无言的松开了手,并不强迫我跟他接吻。
只是身下的律动更加凶猛,带着席卷一切的黑暗,像个凶残的暴君对那瘦弱不堪的身体横征暴敛。
我侧过脸,蹙眉隐忍着。
思绪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每当痛苦难耐的时候,我会让思维脱离肉体,似乎就没那么难捱了。
司夜并不知道,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远比他想像的要多的多。
单单只是做爱,再痛苦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我的内脏已经被“殇尽”折磨的脆弱不堪,很多器官已经开始坏死,
他充满力量的每一下撞击,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的敲击在我的内脏上,疼得肝胆俱裂……
每在这个时候,我只有咬紧了牙关,逼自己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我怕一张嘴,血就会像水注一样喷出来。
他用自己不知道的方式折磨着我,我就这样,躺在他身下卑微的,没有骨气的活着。
可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感激老天,能让我在临死前,看到他的脸,被他重新抱在怀里。
司夜,相信吗?我夜夜都会梦到你,被你亲吻,被你拥抱,被你的火热填满我空虚的身体,残缺的心。
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你的仇恨似业火,愤怒如雷霆,会将我可怜的身体狠狠的撕裂,可心依然无怨无悔的追寻着你的方向,你一定不会信。连我自己都不信的事,你怎么会信呢?
我曾是何等的残忍,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你怎么会再信我呢?
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把一切当做报应,那么我会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担心北月,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司夜手里……
“唔……”在我神驰思骛的时候,纤弱的身体突然被他猛烈的冲撞了一下,太过用力让我痛苦的弓起身子,仰起上半身承受着他激烈的高潮。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人终于尽兴了,伏在我身上重重喘着气,片刻后,干净利落的从我里面撤出来,拉过床边的睡衣漫不经心的披在身上,没再看我一眼。
我侧过身背对着他,压低声音咳嗽着,腥甜的血沫卡在喉咙里,强忍着压了回去。
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我急忙转身,挣扎着撑起虚弱的身体,拉住了他的衣角,“司夜……”
他顿住身体,转过脸,用让人胆寒心颤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我
“能不能告诉我,北月怎么样了?”我伏在床边,卑微的哀求他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说,轻轻的托起我的下巴,眼睛里有一种古怪的温柔
“你瘦了好多,应该调理一下。喜欢吃他哪个部位,我叫人做给你?”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有一种平静的认真,幽深的眼眸跳动着嗜血的兴奋,这一切太熟悉了,他杀人前就是这个样子,这个认知我毛骨悚然……
“司夜……”我用乞求的目光仰望着他冷漠的脸
他专注我片刻,轻笑一声,将我青紫遍布的胴体拉进怀里,亲昵的抚着我光滑的背,温柔的说
“别害怕,逗你的。想见他吗?”
突如其来的脉脉温情,却让我抖得更厉害
“如果让你见他,你怎么报答我呢?”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眼神柔和的像要滴出水来。
鼻端滑过我翕动的嘴唇,轻轻喟叹着“让我亲亲你好不好?你已经好久没让我亲你了。”
我像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一动不动,睁大眼惊慌无助的看着他,还没待回神,他就吻上了我的唇,舌尖灵巧撬开的我的牙齿,热情如火的与我纠缠在一起。
如此温柔的吻,三年来只在梦中出现过,我慢慢闭上眼睛,沉醉了,不过一个吻,一个不带惩罚的吻……
就在这个时候,他出其不意狠狠甩了我一记耳光,然后站起身,冷冰冰的说
“还想见他吗?”
我伏在床上,慢慢擦掉唇边的血丝,抬起脸无奈的看着他“这一切与他无关,司夜,求你……”
他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别对我摆出一副可怜惜惜的样子,我说过,你不配!”
无情的关门声,又一次被他丢在了这个冰冷黑暗的屋子里。
我蜷在床上缩成一团,不住的咳嗽着,心脏疼得像要在躯体里爆裂,五脏六腑火烧一样。
这间屋子晚上真的很冷,刺骨的寒气像一根根刚针扎进我的骨缝里。
虽然很累,可在寒冷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我跟本无法入睡。
索性睁开眼睛,看着一室的萧索。
诚然,我对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
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们把岛上的一切都烧了。
这座建筑,和岛上的其他设施,都是司夜重建的。
从我可见的范围内,能发现这是一座类似城堡的建筑,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事实上除了地牢,我只知道这个房间。
司夜应该有别的住处,除了跟我做爱,他从不进这间屋子,当然也不会睡在这里。
而这个房间,似乎是他专门为我准备的。
一张黑色的大床,一个浴室,除了这些,其他什么摆设装饰都没有,简单粗略的可怜……
值得庆幸的是,这间屋子在建筑的最顶层,正对着床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躺在床上就可以看见星斗满天的无尽苍穹,还有那夜空下辽阔无垠的大海,让人心旷神怡。
如果,你有心思去欣赏的话。
可是,今夜无风,无月,连星星都没有,滚滚行云遮住了夜空,海面波澜平静,整个世界是一片死寂的黑。
只有岛上守备的探照光偶尔划过,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惨白尖锐的痕迹。
我用床单裹住身体,起身下床,走到窗前,从这里望去,能看见海边星罗棋布的哨岗,哨岗上站着装备精良,有着军人般冷酷的眼神和挺拔身姿的男人们。
最先进的武器,最严密的防守设备,最强悍的精英,共同筑成这个岛的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的程度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
我知道,他在顾忌乔伊。
不过,他真的是多虑了。
乔伊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在最精密的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岛,除非有人带路,否则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这里。
滕俊和元旭倒是知道,可是,自从三年前离开皇家后,他们一直杳无音信,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哪,更别说是乔伊。
天地悠悠,人海茫茫,他到哪去找?
没人会来救我,我也救不了自己……
我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饱受蹂躏的下身撕疼得厉害,可是,再残酷的折磨总有结束的一天,我会死,就在不久将来的某一天……
人死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没有爱,没有恨,不会痛,也不会伤心。
可是,司夜,你呢?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呢?
温热的液体,沿着玻璃流下来,不透明,不纯净,却有着嫣红的凄美……
用手摸掉玻璃上的血迹,身体顺着玻璃滑落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好想哭,流出来的却是血,没有泪……
早晨,清新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难得的温暖……
我全身虚脱的躺在黑色的大床上,根本就不知道,昨夜擦净那些血后,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的。
熟悉的开门声,不由的屏住了呼吸,虽然对他的残忍早已认命了,可是手还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床单,微微发颤。
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的莅临,不是为了跟我做爱,昨晚没有睡好,身体有些发热,真的吃不消了……
可是,上帝没有听到我的祈祷,身上的被单被人掀了起来,冰冷的空气刺穿了我的皮肉。
“哦,怎么弄成这样?”一个声音惊怪道
我闻之皱眉,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决不是司夜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单从审美的角度来看,他很英俊,皮肤白皙,身形颀长,气质文雅,特别是那双勾人心魂的银灰色眼眸,像熔融了的宝石一样澄净。
可是,当这个长着一双漂亮眼睛的男人,用毫不避讳的眼神打量着我遍布吻痕淤伤的身体时,我无法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
“你是谁?”我慢慢起身,拉过司夜的衬衫披在身上,唯一的衣服被他撕碎之后,这几天都是穿他的。
“啊,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
我瞟了他一眼,“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
他呵呵笑了起来,“我们见过,十几年前你被狮子咬伤的时候,我给你看过病,还记得吗?”
难怪觉得他的声音耳熟,原来是他……
我没再说什么,低头系着衬衫的纽扣
“夜要我来看看你,他说你莫名其妙的吐血……”他双手环胸,轻佻的眼睛在我脸上转来转去
“我没事,被他抓回来的时候撞了一下,有点内出血……”我打断了他,北月说他的医术很高,我不想被他看出什么。
“真的没事?你的脸色可不太好。”
“没事!”我簇起了眉毛,表情已经有些不耐
“你很讨厌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虽然,你那美丽可怜的身体,被他折腾的很惨。可是……”
他轻笑一声,“我并不认为你值得同情。”
“你认为我需要吗?”我没再看他,抱起膝盖,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几只白色的海鸟,张开美丽强韧的翅膀,身姿矫健,上下翻飞,一次又一次搏击在风口浪尖上。
“呵……”他的笑声带着刺耳的轻蔑,慢慢走到床边,扳过我的下巴,迫我看着他,嘴角含着笑,银灰色的眼睛却闪烁着琉璃般的冷光。
“你有什么不满呢?夜在虐待你吗?如果我告诉你,这不过是个开始,你会害怕吗?”
笑容很冷,手却不重。
我无精打采的看着他,懒懒的,精力和体力都被另一个人榨干了,没什么心思应付他。
他的笑意更浓,弯下腰,俯在我耳边轻声说,“知道吗?我有好多种药,可以即不伤害你那美丽的身体,又能让你生不如死。甚至可以把你变成他专属的性奴,让你每天匍匐在他脚下求他上你。你喜欢哪一种?”
“这个问题,你去问他比较妥当。”我意兴阑珊的转过脸,落日即将西沉,天边云蒸霞蔚,熔融的碎金沉在粼粼的海面上,水天相吻的地方是一片绚丽的金黄。
这里的落日还是这么美,我看得有些痴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夜问我,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一个女人永远离不开他。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惊讶吗?
我轻轻一颤,仰起脸看着他,凌厉的目光充满责难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夜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无论哪一方面。我一直觉得,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主宰整个世界。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让他遇到了你?”
他的表情很愤懑,不知是在抱怨阴差阳错的命运,还是在怨恨我。
“你是他的兴奋剂,也是他的致命毒药。你把他整个人都毁了,让他像草原上的盲兽,狂奔乱撞,却永远追寻不到真正的出口,直到疲累的死去。如果可以……”
他顿了一下,阴冷的眼神几乎不属于人类
“我希望你离他远远的,死也不要死在他面前。”
我笑了,“上帝证明,我比你更希望如此。”
他别有深意的看着我,不屑的笑着
“那让上帝见鬼去吧,你已经在这里。夜在感情方面很霸道,很残忍,很暴烈,想必你领教过了。同时,他又很天真,很直接,很脆弱。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他什么都肯付出,什么都愿意相信,可是你……”
他没有在说下去,似乎我的行为让他深深不齿。
“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无论他怎么对你,在我看来,都是你欠他的。欠了人家的就要还,想必有人教过你。”
“是,我有父母……”我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干脆闭上了眼睛,真的倦了。
是的,欠了人家的就要还,所以我一直在还。只是,不知还能还多久……
他冷哼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药,我会给他。你猜,他会不会用在你身上呢?”
我把脸埋在膝盖间,就当没听见。
司夜,他会用吗?他希望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一丝尊严的跪在他脚下乞求性爱吗?
说真的,我没有把握。
他推门走了出去,门虚掩着,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外面说
“夜,你特地把我从佛罗里达叫过来有什么用呢?她根本就不配合……你自己进去搞定她吧。”
还没等我回神,他已经像阵风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让他看你?”
我仰起脸看着他,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
他扣住我的下巴,“那就别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像在奸尸。”
“……”我沉默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快乐,可是……
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拖下来,粗暴的摔在地上,“在我怀里那么痛苦吗?你很想解脱是不是?那我让你解脱好不好?”
我从地上爬起来,疑惑抬起头,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眉心。
看着那冰冷的枪口,我有片刻的失神。
爱的反面是什么?不是恨,恨只是爱的极至。
是淡漠,毫不在意的淡漠。
如果他能淡漠到,亲手了结我的生命,这无疑是个完美的结束。
枪声响了,子弹从我的眼角划了过去,血沿着侧脸流下来,我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扔掉手枪将我压在地上,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躲都不躲,真的这么想死吗?可我不会让你死,死亡也是一种幸福,我不会让自己恨的人得到幸福。”
躲避危险是人类生存的本能,就算我真的一心求死,也不可能摆脱那本能的反应。
可是我的确没躲,因为在他开枪的那一刻……我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我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接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最后,连那个也消失了。
我张着空洞的双眼,望着不知名的方向。
身上的人粗暴的撕碎了我的衣服,折磨着我的身体,疯狂的要着我,一次又一次。
这些,我都能感觉得到。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整个世界除了他冷酷的占有,什么都不存在了。
没有阳光,没有声音,孤零零的世界,一片漆黑,死般的寂寞。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睁开,又揉了揉,再次睁开……
这样反复好几次。直到确认,我真的失明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起了昨夜从眼睛里流出的血水,殇尽,摧残够了我的内脏,终于转移阵地,盯上了更好的地方。
身上的人突然顿住身形,热气吹在我耳边,声音震动着我的鼓膜。
他似乎在对我说什么,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应他,我永远都回应不了他了。
肩上撕裂般的疼,他把尖利的牙齿刺进我的肉里,发泄着他的愤怒。
我颤巍巍的抬起手,伸向虚无的空气里,还没寻到我要找的东西,就被他按在了冰冷的地上,几乎要掐碎我的骨头。
他以为我又要对他催眠吗?
我挣扎起来,苦苦的摇头,司夜,我只想摸摸你的脸,或许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他却死死的扣住我的手,掠动腰身将强悍的欲望毫不留情的刺进来。
我挣扎不过,抗拒不了,被他逼得哭了出来。
他吻着我的眼泪,身下抽送的力道却未减分毫。
我绝望极了,也害怕极了,在他身下像个孩子一样不住的抽噎着,狂乱徒劳的扭动着身体。
或许是闹的太凶了,也太不寻常了。他捞起我汗水涔涔的身体,拥在怀里,大手扶着我的背,炽热的吻纷纷落在胸前,含住乳尖用力的吮吸着。
不太温柔的对待,却比恶意的惩罚好了很多。
强烈的刺激,给了我一种无法解释,也无力解释的安全感。
我把脸依埋在他的肩上,仍在低低的哭着,任凭眼泪淌过他的胸口。
心里想着,司夜,我好难过,我再也看不见你了,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他托起我的脸,是那么的轻柔,细细的吻着我朦胧的泪眼。
我用重获自由的双手泄愤似的敲打着他坚硬的背,将我的恐惧,我的痛苦,我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却听到他在说
“别哭了,让你搅得心都碎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声音,我听到了,听到了,这不是错觉,我听到了这么美妙的声音。
我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内心的欢愉早已超越了肉体的痛苦,那种持续不断的快乐让我像穿梭在天堂的自由的风,畅快的难以形容。
我仰起脸,感到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慢慢张开眼睛,望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
我简直心喜若狂,上帝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可是我依然感谢他的恩赐。
虽然失明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可是,哪怕多给我一天时间,我也满足了。
我低下头,着迷的看着他的脸,手指轻轻穿过他额前那缕不羁的发,幸福的笑着。
他疑惑的仰起脸,看到我的笑,眨了眨眼,确定我真的在笑,似乎沉溺了。抱着我的身体,将欲望推进了最深处,彻彻底底宣告占有。
这是痛苦,可也是快乐。
心在天堂里穿梭,身体在地狱中煎熬。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混沌而朦胧,只有他在体内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把自己埋葬在他炽热的怀抱里,紧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张开柔弱纤细的双腿,让他更深的进入。
我热情的邀请让他心神激荡,忘情的律动,粗重的喘息,强壮的身躯挥汗如雨。
我咬着牙,心满意足的笑着,脆弱的内脏,疼得肝肠寸断,可即使生命就在这一刻逝去,我也无愿无悔。
我这样想着,整个过程中,我一直这样想着。
尽兴后,司夜把我抱到床上,全身的骨头酸痛的厉害,冰冷的地面实在不适合干这个。
他躺在我身侧,将我拥进怀里。这张床有了他的体温,温暖了许多。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强而有力的跳动着,幸福的想哭。
他的手漫不经心的摸着我的背,时不时探到前面来揉搓那挺立的乳尖。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我想了想,怯怯的开口,“司夜,北月不在你手里是不是?”
如果北月在,他又何必舍近求远,把那个家伙从佛罗里达叫来?
不过,一切只是猜测。
他不耐的揪住我的头发,恶狠狠的说,“外面有一百多个男人,你要是再提他,我就把你扔出去!”
说完,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咬我的锁骨。
“司夜,疼……”我凄凄哀哀的看着他
“忍着!”烦躁的扳过我的头,吻却落在脖子上,他是如此的冷酷,我却分明的笑了。
笑得流出眼泪……
“怎么又哭又笑的,真搞不懂你。”
他低头轻啄着我的唇瓣,无奈的语调带着幽幽的伤感
“老天让你生下来,就是用来折磨我的。”
我用手摸着他宽厚的背,这饱涵力量的身体,像一把锋利的刀,凛冽又充满欲望。给我带来了天堂般的疯狂,和地狱般的痛楚。
截然不同的感受,却如此矛盾而又奇妙的组合在有一个人的身上。
我轻轻的笑,将他搂得更紧,“司夜,你却不是我的折磨,你是我最美的荆棘树……”
七十一. 荆棘(二)
第二天,司夜要我看医生,他说,没把我欠他的还完之前,我不能死。
我看了看他,点头同意了。
那个人给我看病的时候,司夜不在。
这正是我希望的。
“你中毒了,无药可解,顶多还能活一个月……”这个人坦白的接近残忍。
“我知道,有办法吗?”我看着他,不带希望。
当死神的脚步声真真切切的响在耳边时,一切的幻想都不过是狭隘的虚妄。
“可以帮你续命,不过撑不过两个月……”简短有力的回答后,他收起了药箱。
“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他。”
他对司夜有着很深厚的感情,这使我有理由相信,在这方面我们可以达成共识。
银灰色的眼睛看了看我,没作太多的停留,“我不想现在就毁了他……”
“谢谢。”
“不用。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到时把药留给你,按时吃就行了。不过,药性很烈,受得了吗?”
“没问题。你……不问我怎么中的毒?”
“问与不问改变不了你的结局。只是,你想过没有,两个月之后怎么办?”
我轻轻一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想……”
可是,我怕自己不敢想。
夜晚,波澜壮阔的海面,满天的星星像要坠入水里,随着汐落明灭起伏。
我站在落地窗前,额头贴着玻璃,真想把自己融进这浓浓的夜色里。
那沉默的黑暗,不知能不能让人忘记时间的宽度。
时间,别人可奢侈的用年来计算,我却精细到只能用秒。
生命从开始,就在等待结束。
生死之间,不过一瞬,短暂的就像流星划过夜空。
坠落的那一刻,不知是痛苦,还是幸福?
可是,在这星光灿烂的夜晚,我想问问你,我亲密的爱人,你现在幸福吗?
渴望活着,还是死去?
他从身后抱紧我,火热的胸膛摩挲着我的后背,大手扳侧我的头吻着我的脖子。
我却始终没动,呆呆的望者海面出神,任他随意摆弄。
未得到回应,他将手探到身前,猛的扯开了我仅能蔽体的衬衫,将它从肩头一寸一寸拉了下来。
哨岗上的探照灯飞快的掠过我惨白的脸,半裸的身体。我能看到那些面容冷峻的男人们惊讶的目光。
身后的人将我压在玻璃上,烦躁的解着皮带,“司夜,到床上去好不好?”
“怎么了?”他在我裸露的肩膀上吹着热气。
我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
他把目光顺着我的方向望过去,随意的笑了笑,“放心,他们不敢看。谁要是敢转过来,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你喜欢这样?”
“星光下的你很美,让人充满欲望。你不想?”
“随你高兴,你喜欢就好……”
他从身后闯进来,力道不重,抽送的却很厉害。
我贴在玻璃上喘着气,呼吸里带着腻人的腥甜。
“凝夕,凝夕……”男人汗湿的胸膛紧紧的贴着我的背,深情的呼唤像一阵温润的夜风,从他的身体里飘出来,在我的心底沉下去。
我仰望着满天的星斗,想起了那个万家灯火初放的夜晚,天上地下一片璀璨的辉煌。
传之,我在他的怀中想起了你,你高兴吗?
你对我说过,要我幸福。
可是,幸福却比时间更难把握。
它总在我们不经意时候,从在我们的眼角眉梢,掌心指尖,宛如一阵调皮清风,悄悄的滑过,偷偷的溜走。
任凭我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它就是不肯回头。
是的,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啊……”骤然的疼痛打断了我的游离,剧痛在耳朵上,他撕咬着我的耳垂,血流在他嘴里。仿佛那柔软的东西有一种魔力,勾动了他的杀念。
他一下撤出来,扳过我的身体,将它压在玻璃上,抬起我的腿跨在腰间,又从前面刺进来。
突然的变化让我还未及反应,就撞入一副精壮的怀抱中。
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身下,他还没动,已经让我疼得浑身发抖。
头靠在他肩上,气喘吁吁,寻着时间的空隙适应着这蛮横的力量。
“疼吗?”他的声音好轻柔,根本想像不出与这股吃人的力道是出自一人。
汗水已经爬满全身,我无力的依偎着他野兽般健美的身体,说不出话来。
“我要你疼,你疼了就会永远的记住这痛苦。记住了,你就再也不敢离开我了,是不是?”
他托起我的下巴,像个孩子一样,带着残忍的快乐,天真的说着。
我无奈的苦笑,恍恍惚惚的看着他,睫毛上挂着冰冷的汗珠,眼前一切就像泡在冰冷的海水里,缥缈虚幻的像个黑色的梦境。
他微微眯起眼睛,像只饱餐的狮子,慵懒的添着唇角鲜红的血丝,银白色月光在他俊美邪肆的面容上,投下一个黑的侧影。
幽深的眼眸,湛亮的眼底,绚目的光华连天上璀璨的寒星都要黯然失色。
我仿佛听到轻柔的海浪拍打着沙滩,舒爽的海风抚摸着我的脸,
记忆的闸门轻轻开启,我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美丽动人,如梦似幻的夜晚。
那一夜的星星好漂亮,却比不上你深情的目光,那一夜的月色好温柔,却不及你温暖的胸膛。
十年苍茫,我们已经纠缠了这么久,景色依旧,人面全非,我抬起颤抖的手,抚上那双迷人的眼睛,多少次午夜梦回,我为它们哭疼了心。
“你的眼睛好漂亮……”
仰起脸,奉上我冰冷唇,寻找着他的温度。
他将我压在床上,如获至宝般捧着我的脸,眼神却是那么痛苦
“你到底有什么魔力。一滴眼泪,一抹微笑,一个轻吻,不用一兵一卒就将我积攒了三年的冷酷杀得片甲不留。”
“我想折磨你,想让你也尝尝筋骨寸断,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除了每天像个发情的野兽一样缠着你,强迫你跟我做爱,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懊恼吻着我,有些急躁,有些愤恨,有很多说不清理还乱的东西。
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了,这维谷中的爱恨情潮。
“三年来,断骨的伤痛在每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像毒蛇一样吞噬着我的骨头。这种时候,我总会想起你。幻想你温顺的躺在我怀里,幻想自己就在你身体里,幻想你在我身下可怜的饮泣,苦苦的哀求。幻想你受不了折磨,会对我说,你也很想我。可是……”
他苦笑一声“你宁愿让我折磨你,却什么都不说,一个字都不说……”
他紧紧的拥抱像一杯苦涩而热烈的酒,压抑的难受。
“我毁了赤宇,毁了你的家族,毁了你的哥哥,连你生活过的地方都一并毁了。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可是,我更恨,是那些东西束缚你,羁绊你,让你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所以,我把他们毁了,统统毁了!”
“我不恨你……”幽暗的卧室,我的声音像暗处行走的水,悠然清透……
他不可置信的托住我的下巴,眼睛闪烁着光芒,那光芒使他更加迷人。
然后如饥似渴的吻着我的身体,兴高采烈的问
“真的吗?真的吗?你不恨我?没骗我?”
我难耐的扭动身体,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嘻嘻的笑着,“是的,是的,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你……”
“凝夕,”他深情唤着我,满脸幸福的说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以后我每天拉着你的手,陪你去看那最美的夕阳。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到别的地方去。总之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别想再丢下我。”
最后一句话,让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我突然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
“凝夕,你怎么了?”他按住我的双手,惊慌失措的看着我
我只是拼命的摇头“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
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没想到,简单的一句“我不恨你”,就被你当做了可以执手一生的承诺。
可是,司夜,我哪都去不了,除了地狱,我哪都去不了了……
他说的对,你被我毁了,一次又一次。
难道临死前,我还要用这面目可憎的生命继续将你毁个彻底吗?
“呵呵……”他看着我,冷冷的笑了,诡异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吓得月亮都藏起了脸。
慢慢眯起眼睛,蓄势的危险
“又是这样,果然又是这样。轩辕凝夕,你最擅长的就是将人捧到高高的云端,在他最快乐的时候,将他狠狠的推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使劲的扯着,“折磨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会因此而兴奋吗?会比跟我作爱还要兴奋吗?”
在我以为头皮快跟头骨分家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手。
用床单裹住我,打横抱了起来。
“司夜……”
他冷笑一声,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放心,不是要把你扔出去。除了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这是一种乐趣,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
除了冷,我感觉不到别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这个房间看外面的世界,如我所想,这座建筑真的很宏大,像极了城堡。实际上他的设计,跟轩辕家的百年城堡如出一辙。
可是内部的装潢是不同的,没有城堡的厚重沧桑,加入了更多富有朝气的装饰。
光亮如镜的地板四周,随意的点缀着带有浅粉色条纹,绣着绿叶扶疏的红玫瑰的乳白色地毯。
精美绝伦的布艺沙发上,印着美丽纯洁的百合花。
故意放低的水晶吊灯,上面数千个小棱晶都擦得雪亮,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吊灯下面,是一张用纯白色水晶精制而成的茶几。上面摆放着做工考究的骨瓷茶具。
古色古香的壁炉旁,是一架晶莹剔透,美伦美幻的水晶竖琴。
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我丢在轩辕城堡的那一架。
看不到俗气的金碧辉煌,可感知的奢华都是内敛的。
司夜的说过,他不喜欢太过刺眼的东西
“漂亮吗?其他房间更漂亮,我以为这会成为我们的家……”他亲昵的添着我的耳朵,气息却是冰冷的。
侍侯的守卫默默的静立在一旁,如他所说,没有人敢抬头看我们一眼。
他抱着我走出宽敞华丽的大厅,来到寂静的海边。
“还记得吗?我以前对你说过,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然后,他就这样把我扔到了海里。
水不深,可是冰冷刺骨,被他咬伤的地方,泡在咸冷的海水中,疼得钻心。
我从水里抬起头,袅袅腾腾的夜雾中,海面漂浮着妖异的躁动,宛如恶魔的手。
被一双健臂从身后勾住了脖子,泡在水里的下身被蟒蛇一样东西紧紧的缠住,是男人强壮有力的大腿。
“我们还没在海水里做过呢,想不想试试这种游走在冰火之间的感觉?很痛苦,也很刺激。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一半天堂,一半地狱,那是又爱又恨,你懂吗?”
“司夜,不要,水很冷,你接骨的部位不会疼吗?”我慌乱的推拒着他的拥抱,想离他远一些。
“呵呵,你真可爱……”他擒住我的身子,抱着我坐在他的身上,“有你,我就不疼了。”
他扯掉那早已湿透的床单,欲望直直的刺了进来,我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像夜风的轻叹。
“别怕,不会让你疼的,我舍不得。放松点……”
他握住我的腰身,让我随着海水的浮力上下起伏着。
温热的唇落上挺立的乳峰,将整个乳峰含在嘴里,牙齿轻轻的撕磨着那敏感的顶端,不重,也不轻,恰道好处的力道挑拨着我的欲望。
冰冷的海水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下却是火热。异样的快感和欢愉,从身下,从胸前,从被他悉心照顾的乳尖不可抑制的传遍全身。
我仰起脸,手指在他柔亮的黑发间穿梭,很想抓住什么,慌乱中抓住的是他的背,光滑的皮肤冷冷的,泡在海水中,他跟我一样的冰冷。
“舒服吗?”
他仰起脸看着我,我低下头想吻他,他却拉下了我的手,轻轻的握在手里。
然后,继续流连在那挺立的乳尖上。
我还在想着,他为不什么不让我吻他,一阵剧痛从胸前直冲大脑。
他狠狠的咬着那脆弱的顶端,直到咬出了血还是不肯松口
“唔……”想推开他,可是手被他反剪在了身后。
下巴无力的搭在他的额头上,我不知道这非人的折磨什么时候会结束。
可是我却能感觉他在喝我的血,像婴儿吸食母乳一样的贪婪。
“被人从快乐的云端推下深渊的滋味怎么样?舒服吗?喜欢吗?”
他的手臂从身后禁箍着我颤抖的身体,坚硬的胸膛紧压着我,用力的摩挲着。
血已经将他的胸膛染得模糊一片,他依然不管不顾,肆意的享受着那鲜血淋漓的柔软。
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挣脱不开,紧握的手掌,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眼前迷茫一片,耳边嗡嗡做响。
“半边天堂,半边地狱。你现在是在天堂,还是地狱呢?凝夕……”
他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我迷迷糊糊的看着他的眼睛,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从我的身体里飘出来,像一阵轻快的风,很快被茫茫的夜色吞噬的一干二净。
“告诉我,你快乐吗?”
我轻轻吻着那深如夜,亮如星的迷人眼眸,柔声问,“告诉我,司夜,你快乐吗?”
只要你快乐,我愿意拿自己为你献祭……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扣住我的腰,疯狂的抽动起来,愤恨,报复,痛苦,绝望化作这疯狂的律动。
我抱着他的头,让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前。零落的四肢缠上他的身体,像脆弱的苇草漂浮在惊涛骇浪间。
他抽送的越来越猛烈,我抱得越来越亲密。
他的欲望像一把利刃,将我的身体狠狠的洞穿。
手下的肌肤开始发烫,我的笑声又飘了起来,混合在海风里,像极了人鱼的哀鸣。
司夜,原来我的身体,我的血,还是可以温暖你的。
殷红的血像开大了水龙头,从我的嘴里不断的冒出来。
我捂住嘴,血就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抱着我的人,沉溺在肉体的欢愉里,他什么都没看见。
我感谢他的沉溺,感谢奔涌而来的海水将那缕凄美的艳丽无情的冲淡。
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
司夜,真的很想告诉你,你的怀抱就是我永远的天堂,没有你的每一天,都是地狱。
身边的人沉沉的睡着,他累了。
我也累了,可是,我睡不着。
手指流连在他深邃的轮廓上,一遍又一遍,“司夜,听过这样一个传说吗?说的是有那么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穴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
我看着他沉静的睡容,凄凉的笑了笑,抵着他的额头,继续说
“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棘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间,放开了歌喉。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的谛听着,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曲终而命竭……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巨痛来换取。”
我又笑了起来,替他擦干了滴在脸上的血水。
“反正那个传说就是这么说的……”
“司夜,“我贴着他的脸,声音柔而轻
“如果,你是我的荆棘,我愿为你献出我一生的绝唱……”
鸟儿胸前带着荆棘,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定律。
她被不知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躯赶着,歌唱着死去。
在那荆棘刺进身体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降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
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
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依然要把棘刺扎进胸膛,只因要为那今生的至爱,献出我们生命的绝唱。
七十二. 哀歌
夜淡去,天渐明
他醒了,趴在我的胸口上,伸出舌头添着昨夜的伤口。
“我累了……”他淡淡的说,低沉的声音充满疲倦
“我知道……”我胡乱的揉着他的头发,回语也是淡淡的
我们都累了……
没有力气再折磨下去,没有力气再恨下去,或许,连爱的力气都没有了……
爱与恨,让我们身心疲惫,枯叶化蝶,心字成灰,寻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
他从枕下摸出那把流光,放入我永远抓不住幸福的手心,“陪着我,或者杀了我……”
我哭了,眼泪滴在他的手指上,一滴一滴,落个不停。
泪珠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着光,他看了一会,吻干了他们。
“司夜,恨我吗?”
“恨!可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哭得厉害,泣不成声,“司夜,我毁了你……”
他吻我“我毁了自己……”
晨曦照进来,我们习惯的闭上了眼睛,我们都不喜欢太刺眼的东西。
如果睁开眼,依旧看不到光明,我们宁愿相信,这个世界本没有光明……
我们把自己关在沉默的世界里,悼念我们花一般枯萎零落的爱情。
那天之后,他把我抱出了那间幽深简陋的屋子,带进了他的世界。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我成了他养在笼子里的夜莺。
不遗余力给我最好的东西,美丽的卧室,精致的食物,铺满丁香的大床,彻夜的烟火,温柔的拥抱……
用他不熟悉的方式,不擅长的表情,千方百计的讨我欢心。
他总是问我,凝夕,你要什么?
而我,除了哭泣,就是沉默……
沉默之后,只能哭泣……
他默默的看着我哭,哭过后,傻傻的对着我笑,接着问,凝夕,你要什么?
“够了,司夜,够了……”我遮住脸,不愿看他定格在脸上的表情,眼中纠结着痛苦和绝望,嘴角却绽放着期待的笑,这抹笑容似利刃,能洞穿我的心。
他走过来,搂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只要我一直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感动的是不是?感动了,你就舍不得离开我了,是不是?”
我无力了,泄了气似的瘫软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流失掉了。眼泪真是没用的东西,它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
“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你想一辈子,我等一辈子。”
他突然欢快的笑了起来,“对,就这样,一辈子……”
我把脸搭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流进他脖子里,“司夜,抱我……”
“什么?”他重复了一遍,似乎不太相信
“抱我,我只要你抱我……”
我疯了一样的吻他,咬他,狂乱的撕扯着他的衣服。宁愿他撕碎我,也不想他继续这无望的期待。
他回吻我,愈加的疯狂……
窗外,波涛渐息,夜色宁静
我们默默的凝视着彼此,颓败憔悴的面容清晰的倒映在彼此的瞳孔里。
他倒在我的身上,丧失了欲望。
我放下缠绕的双腿,停止了挑逗。
性爱和语言,都已经多余……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夜雾里,我们躺在宽厚的大床上,不知不觉,沉默成了两尊流泪的雕像。
海的对面是什么?白云的背后有什么?
当我是个懵懂的孩子,躺在海边的岩石上,曾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海的对面是温暖的家,白云的背后藏着一个开满鲜花的天堂。
我一直执着的相信这一切,相信着宇……
那曾经深藏于心的东西,是顽固的执着还是坚守的信念?
分不清了,我只知道,它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却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舒服点了吗?”身后的人搂着我的腰,温暖的身体熨贴着我的背。
“呼吸的感觉真好……”我咯咯的笑着,抱着他的手臂。
他与我耳鬓厮磨,热气直直的吹进我的耳朵里,不满道“我不让你呼吸?”
我笑着推开他,张开手臂转了一个完美的圆圈,散在风中的黑发如墨菊,大声笑着“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外面的阳光了,真美……”
他追过来,拉住我的手,掬起一绺滑落在颈边的发丝,对着阳光,闪动着暗暗的蓝色流光。
“你的头发更美,比小时候还要漂亮。”
是的,它们越来越美。
因为,我在身体里种下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毒,它会慢慢的把我变成一个蓝色的幻影,如它一般美丽,直至死去。
我无言的抽回发丝,看到他寂寥的表情,又欢快起来,拉起他的手就跑,清脆的笑声像一串悦耳的银铃,破碎在凛冽的海风里。
“司夜,还记得吗?我以前最喜欢躺在那块岩石上,彻夜不归的数星星。数累了,就躺在上面睡觉,让你一次次把我从这里拣回去。”
“还有那里,你以前经常在那边的沙滩上教我近身搏斗,每次都被你打个半死,呵呵……那时我就想,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讨厌到想杀了我。”
“还有,这块岩石后边,我被杰森那个畜牲暗算,是你救了我……”
我转过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这些,你还记得吗?”
他的手轻轻用力,将我拉回怀里,“记得,当然记得,记的比你还清楚。我记得,我们在那边的沙滩上做爱,那夜的你,好温柔……”
他低头亲了亲我,温慰的吻,不带欲望。
我嘻嘻笑着,“那夜的你,好粗暴,又让我疼了好几天……”
“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热气吹在我脖子上,他用嘴唇搔我的痒
“呵呵……”我嘻笑着躲他“司夜,你说人死后,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记忆还在,可记忆是死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它会褪色成一堆时间的灰烬。”
“那我们的记忆呢,也会变成灰烬吗?”
“不会,我们的记忆……永远是潮湿的。”
他低头,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潮湿的吻。
司夜,我宁愿我们的记忆,和我一起,腐败成灰,糜烂成泥。
他拥着我,我们一起眺望着远方,阳光普世,天气晴好,辽阔的大海粼粼披金。
“凝夕,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猎人,爱上了一只夜莺,为了夜莺永远放声歌唱,猎人射伤了太阳。”
我笑了,接着说“后来天神动怒,惩罚猎人,把他变成了一尊雕像,夜莺彻夜哭泣,流干了泪,哭出了血。太阳不忍,求天神结束惩罚。天神被太阳的宽厚仁慈感动,将猎人流放在了森林的最深处,一个永无白昼的地方。”
“你听过?”他抱着我,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摇晃着
“你给我讲过,就在那边的岩石上。那时我被兽笼吓得睡不着,好多个夜晚,你把我抱到海边哄我睡觉。一天夜里,你一时兴起,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一直听着,听到流泪。”
“我怎么没看见?”
“我把泪水,流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
“故事的结局还记得吗?”
“记得,夜莺飞去那个无昼之地,为猎人不分晨昏,彻夜歌唱。”
我转过脸看着他,笑着问“你要我做你的夜莺吗?”
“如果可以,我愿为你杀了整个世界。”
我仰起脸吻他,很用力的吻,司夜,如果我是鸟儿,也做不了你的夜莺。
我已经被你的荆棘,刺穿了身体。穷其一生,只能为你歌唱一次。
那将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曲终而命竭,我用生命的剧痛换来的绝唱,你是否愿意聆听?
“凝夕,你看,那是什么?”他指着天空。
我抬起头,逆光中,一只美丽的小东西,扇动着自己五彩斑斓的翅膀,迎着凛冽的海风,向着太阳的方向,飞过去……
“是蝴蝶……”
“它要去哪?”
“飞向太阳……”
“隔着大海,它能飞过去吗?”
我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飞不过去……蝴蝶飞不过沧海,这是一场宿命的定律。”
我们回到屋子里,他要我为他彻夜歌唱,所以我们不分晨昏,彻夜做爱。
他的汗滴在我的胸前,像脆弱的水晶。
“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分开了?”
“唉……”
我长长的叹息,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抱紧我……”
司夜很温柔,从没有过的温柔,我在他身下,默默的承受,僵硬的像一个人偶。
“不舒服吗?”他迷惑不解
我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不是……”
“不喜欢被我抱?”
“也不是……”
“那为什么……”
我封住他的嘴,“你好烦……”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他,这样是不是快乐一点,是不是好受一点?
他疲倦的趴在我的背上,我承担着他的重量,又温暖又安全。
“司夜,你把那萝葬在哪儿了?”我咬着他的指尖,这个男人,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他吃疼,咬我的背,“不知道,派下面的人去办的,可能送回日本了吧?”
“你真无情?”
“我为什么要对她有情?”他疑惑,扳过我的脸
“碰了人家,起码要给块象样的坟地啊。”
他受不了似的斜瞟我一眼,“我没碰过她……”
“什么?”我惊讶,“那其他女人……”
“什么其他女人?”
看着他迷惑不解的表情,我无奈的笑了笑,居然被她耍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捏着我的下巴,不耐的说
我亲了亲他,“没什么,被人骗了……”
“还有人能骗你吗?”他像个小动物似的,舔我干裂的唇角。
“有,还有人欺负我呢……”我咬他的下唇,咬得红红,像要滴出血。
“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你就在欺负我,一直都是……”我翻到他的身上,咬他的肩胛骨,像极了蝴蝶的翅膀
“我有欺负你吗?我以为,是你在欺负我。”他伏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闷闷的说
“你都不肯回应我,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对你不好吗?你在报复我?”
我笑了,吻他宽厚的背,“是的,我在惩罚你,谁叫你对我不好……”
“那以后我对你好,是不是可以停止惩罚?”
“看你的表现……”
我笑得像只狐狸,他伸手一揽,将我压在下面……
司夜,不是你不够温柔,也不是我不愿回应。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感觉了。
那美丽的毒药,让我失去了触感。
我的灵魂还没有死,身体却先埋进了死人的土里。
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下去……
我的身体,有时有感觉,有时没感觉。
视力和听觉也是,时有时无的。
讽刺的是,触觉消失了,痛觉却依然存在。
还是经常的呕血,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呕得肝肠寸断。
这个世界,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他对我还是那么的好,无法无天的好。只因我一句不喜欢,他烧了岛上的罂粟基地。
我的笑容越来越多,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不知道,泪水被我藏在了心里,我在等待着不是结局的结局。
两个月,60天,不知不觉,只剩下七天,或许不到七天。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一个世界。
而我要用七天,为他寻一个出路。
“凝夕,你要什么?”
每天必然重复的问题
过去的许多天,我要么笑,我要么哭,要么沉默,……
今天,我对他说,“我要北月……”
他的眼睛暗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黄昏的时候,一艘快艇靠岸,北月来了,风驰电掣一般。
为了找我,他疯了似的跑遍了整个世界。
我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静等待。
似乎等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门开了,我没看他,不敢看,我想他已经知道一切了。
他走过来,猛的把我从床上拖到身前,结结实实的甩了我一个耳光
“你是傻瓜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傻瓜?给自己种毒,这种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的变了形,死命的摇晃着我
“你会死?他说你会死,骗我!你叫他来这里就是来骗我的,是不是?”
我紧紧抱着他筛糠似的身体,憋闷的说不出话来,心缩的像块石头。
“骗我的,是不是?凝夕,他骗我的,是不是?”他的身体无力的瘫了下来,仰起脸,满眼哀求的望着我
看到他眼里末日般的绝望,我心软了。
我想继续隐瞒下去,我想无谓的对他笑笑,然后对他说,是的,我又骗了你,可是……
我扶起他因恐惧和震惊而刷白的脸,“司夜,听清楚,我快死了,可能还有七天命,或者更短。”
他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残阳如血,映入瞳孔里是一片悲怆的绝望。
“他说,你用自己的血喂养我,为我续命。”
“他说,你为了救我,跪下来求他。”
“他说,是我一点点蚕食鲸吞了你!”
他用没有起伏,单调平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每说一个字,身体就颤抖一下,仿佛说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从身体里向外刺出的钢针。
“不是,不是,我们不听他的。司夜,看着我,只看我,只想着我,只听我说。是殇尽,不是你,毒是我下的,一切都跟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用无比狠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用这双该死的手,用我的身体,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你,摧残你,每天每夜让你活在痛苦中,过的生不如死,这也与我无关?”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这样,司夜,你让我害怕……”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退后一步,我上前,他继续,直到退无可退。
他沿着墙壁,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滑落到冷硬的地板上。
双眼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膝盖,忽然没有了表情,仿佛瞬间将它遗失了。
我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无数次设想过他此时的表情,可是真正面对了,却比任何一次都可怕。
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不看我,一动不动,好象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像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把自己封闭在了阴暗的空间里。
我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在大厅,看到了北月
他走过来,抱着我颤栗不止的身体,“我们走吧……”
我摇了摇头,“我不走……”
“凝夕?”
我抬头看着他,扯动了一下唇角,“北月,送我们一程吧……”
他陡然一凛,什么也没说,紧紧的抱着我,很久很久……
“北月,乔伊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我点点头,“那就好,不要告诉他。”
我回到卧室,屋子里没开灯,他孤独的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沉默如夜。
我走过去,轻轻抱着他,像护着一个孩子。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头埋在我的颈窝上,怕冷似的抖个不停。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夜幕在消散,天快亮了……
“司夜,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黎明前的一刻,总是那么黑暗
黑暗之后,究竟有没有光明?
为什么就算睁开眼睛,我们依然看不到希望?
背后是恢弘的城堡,面前是波涛汹涌的海洋,我们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等待着黎明的曙光……
我模模糊糊的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太阳就要出来了,我的世界却越来越暗。
有些害怕,抓住了司夜的手,“司夜,有点冷,抱紧我……”
他在身后紧紧的搂着我,紧张的问“还冷吗?”
“好多了。司夜,还要多久才天亮?”
“快了,就快了……你累了?”
“我不累……”是我的眼睛累了
我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他怀里,一脸幸福的说
“司夜,如果我们可以一起看见朝阳,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一起迎接光明了?”
“是……”
“司夜,天还没亮吗?”很久了,为什么我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快了,就……”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我浑身一抖,小声问“司夜,太阳……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他哭了,滚烫的泪水无声的砸在我的脖子上。
我仰起脸,皮肤感到阳光的温度,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它了。
为什么?不过是一起迎接光明,对我们来说,却这么难。
拥着他的手臂,依旧微笑着,声音飘飘渺渺的,像海风的叹息
“司夜,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孩子?”他的身体猛的震了一下
“是的,我们有过一个。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发现的,两个月大。可惜,被我打掉了。后来……我摘除了子宫。”
我的心翻绞起来,苦涩从心底涌起,几乎要冒出喉咙。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误会你,如果不是我太固执,那么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也不会什么都无法留给你。”
我哭了,我真的恨死了自己。
我的误会,我的自以为是,竟然让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也抖得厉害。
“那件事,是我做的……”
“什么?”
“程真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我对姑姑说,我想要你。她就让杰森设了那个陷阱,等着你往里跳。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杰森竟然敢出卖我。”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太想要你,发了疯似的想要你,我只想要你……”
他语无伦次,一遍一遍的重复这句话,说到最后,哭得泣不成声。
我无奈的笑了笑,张开手掌与他交叠在一起,任凛冽的海风拂过指尖
“原来,我们就是这样,生生的让幸福溜走的……”
耳边听到了他绝望凄厉的哀啸,比那海风凛冽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
七十三. 如若往生
司夜说,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走吧……
我对他说,我想留在这,我们的故事,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他紧紧抱着我,不再说话
朝霞美吗?
美……
司夜,记得我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你不要悲伤,也不要绝望。我的灵魂会穿越那场壮丽的霞光俯视着人间的你。
他哭了,抽噎起来,像个孩子。
求求你,别再丢下我,求求你……
唉……
他的苦苦哀求,我的声声叹息,飘散在凛冽的海风里,破碎了满地,经风一吹,变成白色的灰烬,飞到天上去……
我抬起头,向着太阳的方向,好温暖。
端坐在高高的白云上面,俯视着芸芸众生的慈悲上帝,你如果听到了这破碎的声音,也会哭吗?
司夜,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你说……
我想见宇,他消失很久了,临走前我想见见他,你帮我把他找来好不好?
他……就在这里
原来宇一直都在往生岛,决战前司夜就暗中抓了他,然后把他幽禁在岛上。
司夜说他很奇怪,抓他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可是,他没有逃,甚至没有反抗。他的表情带着一种古怪的期待,仿佛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
来到这儿后,没说过一句话,每天痴痴的盯着海面发呆。
司夜没有杀他,他知道宇对于我的意义,所以他不会杀他……
当然,在我们重逢前,我和宇之间发生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宇为什么不逃走,我想,我能猜测出他的想法
他在等我,他知道,无论生死,我总会回到司夜的身边。
所以,他每天遥望着茫茫无际的大海,等待着我,等待着结束……
别人如果知道,赤宇昔日的当家人,被人幽禁在一座杳无人迹的荒岛上,形影相吊,一定会替他感到悲哀。
可是我知道,宇不会觉得自己悲哀。
他最悲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所以没什么东西能使他更悲哀。
或许,在岛上的这段日子,才是他人生中最平静最安稳的时光。
不用再去想什么,不用再去做什么,不用伪装,不用伤害,也不用被伤害。
当然,也不用恐惧
每天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司夜拿走了他的一切,那些他憎恨的,却不得不依赖的一切。
在这三年里,每次想到宇,我总是隐隐感觉到,宇对于轩辕家是带着怨恨的,就像他对我的感觉。
莫名的憎恨,摧毁的渴望,隐讳的欲念。他被这一切牢牢的困住了……
阔别三年后的重逢,我已经开不见他的样子,所以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听,平静的像一潭水,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我知道……”我淡淡一笑
这才是真的宇,即便知道我瞎了,快死了,他依然可以平静的告诉我,他不道歉,亦不后悔。
执拗顽固的让人惊讶,为什么以前没发现。
是我一直在忽略他吗?
这个我用飞蛾扑火般的热情,舍生忘死去守侯呵护的人,我却从没真正了解过他。
这真的很讽刺,也很悲哀。
我正了正身子,徒然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前方,宇应该就在那里,我想让他觉得我是在看着他的。
“宇,你身体好吗?这里好象很冷……”
“我们有三年没见了,我是不是憔悴了很多?”
“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把竖琴吗?它就放在外面,司夜把它从城堡带了出来。可是,我们的家被他烧没了……”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和朔雪阿姨的忌日了,不过,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跟他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想想自己真的很奇怪,生死离别之际,想到的竟然是这些零零碎碎,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是,此时此刻,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些。
我跟他说了很多话,他却一直没有回应,一直沉默着,这让我有些失望。
或许他跟比我更失望。
没看到我的愤怒,怨恨,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可能,他在预想的无数次重逢的场面中,惟独没有这一种,如此的平静。
最后,我说到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停了下来,我们就这样彼此沉默着。
半晌后,我深深叹了口气,对那个静默的像空气的人说,“我会让他放你离开这里,然后,好好活着……”
没有声音,还是沉默。屋子里的空气缓缓的流淌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躁动。
我又叹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竟然有些倦了
用手扶着墙壁,凭着感觉向门口摸去。
“凝夕……”他突然叫住我,我转过脸,寻向声音的方向
“你爱过我吗?”头一次问我是否爱他。
我笑了,轻快的说“当然,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直相信,你对我的好,不是假的。我们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也不是假的。其实,你真的很疼我……”
话音刚落,就被他拥在怀里,宇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还是那么清爽干净。
“我毁了你,凝夕,我彻底的毁了你。可是,我不后悔。与其失去你,我宁可毁了你。”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进宇的怀里,耳朵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慢慢闭上了眼睛,“哥,让我再听听你的心跳声吧。有了它的陪伴,黄泉路上我就不会孤单了。”
宇用手摸了摸我的脸,他的手像死人一样的冷
“恨我吗?”
“不恨,可是,我无法原谅你。”
“凝夕,我舍不得你……”
我在他怀里淡淡的笑,宇,我也舍不得你。
即使你欺骗我,伤害我,甚至毁了我,可这血浓于水的亲情仍是我今生无法割舍慰藉……
走出门口,司夜在外面等了我很久。
我把脸贴着他的肩膀,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他走吧”
他的身体一下僵住了,捏着我的手臂有些用力,仿佛在抱怨着主人的不甘。
“他不该受到惩罚吗?”
“你可以惩罚他,可是那改变不了我们的结局。其实,他一生都活在惩罚中,别人的,自己的,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这已经足够了。
他的身体还是紧紧的绷着,我蹭着他的脸,轻声说,“你不是想和我一起走吗?那就让我们不带怨恨,干干净净的离开吧。好吗?”
他轻轻一抖,亲了亲我的脸“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司夜答应我,明天一早就送宇离开,也将岛上的守卫都撤走。
他说,这几天要安安静静的和我过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可是,当天晚上,晚餐的时候,司夜告诉我,宇……死了。
他把叉子,刺进了自己的喉咙,整个都刺穿了。
等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冷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宇到底留了多少血,他的血到底有多红。
可是,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海水的腥臭,浓重的令人作呕。
“我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
“你爱过我吗?”
“我舍不得你……”
为什么?
你说你舍不得我,却在我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走得那么的干脆,那么的直接,洒脱的像凛冽的海风,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我呼吸一窒,身体无直境的往下坠,有什么东西从喉咙不见光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涌出来
“哥……”还没喊出声,血却先冒了出来。
一双手臂惊慌失措的拖着我,“凝夕,凝夕……”
这情景一定很可怕,我很想对司夜说点什么。血却像滚烫的岩浆从我嘴里不断的翻涌出来。
他的声音也飘得越来越远,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我躺在司夜的怀里,软绵绵的身体,连哭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呢?”
“还在地下室,我想把他送回轩辕家在荷兰的墓园,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还是葬在这里吧,他不会想回去的。”
“好,我派人去办……”
他拥着我的肩膀,轻轻的叹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怕我报复他?”
我转过身趴在床上,疲倦的说“他从来没怕过,他是不想我在下面太孤单,所以……先下去等我。”
司夜亲了亲我,“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孤单呢?”
我心一紧,转过身靠过去,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司夜,我好难过,抱我好不好……”
“凝夕,不行,你的身体……”他将我探进衣服里的手,按在了胸前。
我用额头点住了他的唇,“司夜,抱我。让我知道,我还活着。”
我的身体怕冷似的抽搐起来,紧贴着他的胸膛轻轻摩挲着,他的身体好热,热的像一团烈火。
“凝夕,你受不了……”他的呼吸已经急促,却依然执拗的推拒着我。
“我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燃烧我,让我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死去,不是很好吗?”
他不再说话,因为没有时间说话,我们像爱着生命最后一天那样拥抱着彼此,汲取着彼此的温度。
最初的最初,我们伤口对着伤口,寂寞对着寂寞,两颗同样孤苦的灵魂,用欲望丈量爱情的深度。
最后的最后,我们一身的伤口,只留下了寂寞,爱情在时间的罅隙里灰飞烟灭,捻落蹉跎。
我的身体,他的身体,我们的身体都在动,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的感觉真好,为什么以前从没发现过?
幸福其实很简单,两个人的拥抱,便是一个世界,为什么从没好好珍惜过?
我流了很多泪,他的唇沾着我的泪,有鲜血的味道。
“怎么哭了?我弄疼你了吗?”他颤抖着手,笨拙的抹着我的眼泪,不让眼泪滑进我的嘴角,不让我尝到鲜血的味道。
我哭着摇头,司夜很温柔,虽然我感觉不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很温柔的爱我。
我哭,是因为,司夜,我又要失去你了……
神的手可以停下我生命的时钟,可是,他不能停下你的。
我们的一生都活在无可救药的黑暗中,现在,我要为你划出一道缺口,抓住一线光明,寻一个出路。
我又笑了起来,边哭边笑,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司夜,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他啄着我的唇瓣“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是属于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我笑的很开心,真的很喜欢听他这样说,比任何甜蜜的爱语都让我沉醉。
“我,要你活着。”我用藏在手里的银针,扎进了他的后颈。
他的手紧紧的抓住我,如果我看得见,一定能看到一双漫溢着哀求和恐惧的眼睛,他捏得我的骨头咯咯做响,凄楚的说了两个字,“不要……”
然后,就直直的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翻过身,贴着他的脸,“对不起,我又骗了你。我不能带你走,我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你的人生还没完呢。”
“你,真的要这么做?”北月走进来,将不知落在何处的睡衣披在我身上
我拉好衣服,点点头“是,又要辛苦你了。”
“怎么不让他多陪你几天呢,就这样结束,你舍得?”
我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怕自己舍不得,会带着他一起走。”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叫我来就是为了给他催眠,偷换他的记忆,是不是?”
我用手臂环住自己,“起初,我没想这么做。我以为,他愤怒够了,发泄够了,报复够了,就可以毫不在意的放手,或者干脆给我个痛快。他是一个报复心极重的人,我没想过他还会要我。可是,他却说,要么陪着他,要么杀了他。我不能杀他,也没法陪着他,我只能让他忘了我。”
北月搂着我颤抖的肩膀,无奈的问
“可是,你甘心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吗?从此以后,旋司夜心里再也没有轩辕凝夕这个名字。”
他停了一下,托起我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
“他不会记得你,不会思念你,不会再爱你。他甚至不会知道你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这样孤独的死去,你受得了吗?”
我凄凉的笑了笑,“受不了也要受,不过我很快就会死,所以我很容易得到解脱。可是……”
我拉住他的手,“北月,你怎么办呢?”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他抱着我苦笑“可惜,我不能给自己催眠。不然,我也想忘记你。”
我轻轻一颤,“北月,我……”
“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他打断了我,冰冷而坚定的说
“由始至终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我不会死,如果你不想活在他心里,那就活在我心里。即使你抛弃了整个世界,我也舍不得让整个世界抛弃你,令你孤零零的死在寂寞里。”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谢谢,有你送我,我可以安心的走。”
催眠的过程很复杂,需要几天几夜不停的对受施者灌输记忆。
北月给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梦境,并且让他相信那些梦境就是他前半生的记忆。
那些梦境与他的经历大致相同,只是没有我,北月把我的影子从他的大脑里抠去了。
一旦催眠成功,虚构的记忆就会在大脑里生根,不会产生混乱,没有时间限制,不影响大脑的机能。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催眠术了,完美的近乎残酷。
他将永远忘记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想起。
每次想到这个,心都很疼,疼得直咬自己的手背,甚至咬出血。
可是失去感觉的身体不会疼,所以心依然在疼。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生命在一点点流失,一点点枯萎。
可是,我还不想死,没有看到我要的结果,我合不上眼。
整整四天,我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听到催眠中的司夜,像台性能极好的录音机,一句一句重复着北月对他说过的话,置身一个又一个梦境中。
那些记忆慢慢在他的大脑里生根,发芽,开出一片片绚丽的花朵,只是少了我。
终于,北月说,“可以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属于你的记忆了。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完美的结束?”
是不是完美,要用时间来证明。
我只是苦涩的笑,“他什么时候会醒?”
“明天晚上……”
“那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然后通知天一盟的人来这里接应他。”
他走过来,抱起我“好,我们回日本去。姑姑还在日本等着你……”
“你想把我跟妈妈葬在一起?”
“你不想吗?”北月将我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
我摇了摇头,“北月,不要为我筑碑立墓。我死后,将我的尸体,和所有能证明我存在的东西全部烧掉,然后洒进大海里。”
他的手一紧,“你害怕他会想起你?不要!这太残忍,太苛刻了。”
“我知道,可是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他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无牵无挂的走,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笑了,心满意足的缩进被子里,端端正正的躺好,“北月,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回皇家去。家里的樱花开了吧,我已经好久没看到樱花了。”
“凝夕……”
“我忘了,我已经看不见了。”我闭着眼睛,有点惋惜的说
北月揉了揉我的头发,“明天我们就回去,早点睡吧。”
说完,他就走了,我听到门外隐隐的抽噎声。我知道,他又去我触不到的地方独自哀伤了。
我一个人孤独的躺着,夜风吹进来,花香四溢,花瓶里的丁香随着那轻柔的风,飘到我的脸上,闻着那清冽的寒香,今夜会做个好梦吧。
世界好静,时间好静,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像一座古老的时钟,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
意识慢慢的下沉,沉进浓重的黑暗里。
朦胧中有人轻轻托起我的身体,好熟悉的怀抱
“北月,是你吗?你……来送我走吗?”
铃铃铃!
是闹钟的声音,我张开眼睛,看到粉色的闹钟不遗余力的尖叫着。
我一下楞住了,手在眼前晃了晃,我看得见!
橘色的台灯,粉红色的衣柜,白色的写字桌,海蓝色的窗帘。
这温馨雅致的小空间,是我的卧室?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门口就想起了响亮的抱怨声,“死丫头,你的闹钟吵死人了,怎么不关掉?”
这个声音……是宇
我彻底蒙了,关掉闹钟,飞奔下楼。
爸爸悠闲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
听到我心急火燎的下楼声,他从报纸中抬起头,皱了皱眉毛
“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斯文一点,端庄一点。你看看你,哪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爸爸,他不是……
“行了,别在说她了,小夕从小就是这么迷迷糊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从厨房走出来。
妈妈……
“妈,饭做好了吗?我上班要迟到了……”
一个挺拔俊朗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真的是宇!
“凝夕,你又拿我的衬衫当睡衣!”
他狠狠的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楞楞的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妈妈,宇,他们竟然都活着,我在做梦吗?
宇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妈,快来看啊,小夕睡傻了。”
妈妈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宇的肩膀,“别胡闹,吃饭去!小夕,楞着干什么,你也去。今天不是说好要去教授家,请他指点你的毕业论文吗?一会司夜就来接你了,别又让人家等。”
“司夜?”我叫了起来
“怎么睡得连自己的男朋友都忘了?”宇不满的嘟囔着
我走过去,坐在餐桌旁,小心翼翼的问,“我睡了很久吗?”
妈妈把牛奶推到我面前,笑着说
“前天去你和司夜去爬山,你说累坏了,结果昨天整整睡了一天,像只小猪似的。”
我开怀的笑了,原来那漫溢着痛苦的一生,只是我做的一个凄美的梦。
是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门铃响了,妈妈过去开门。
“夜,你来了……”
我从早餐氤氲的雾气里抬起头,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沐浴在灿烂的晨光中,黑亮的发,深邃的眼,朝阳般的笑容。
这一刻,心好酸,眼角也酸,酸得想哭。
为什么?看到他会觉得心酸?
明明很幸福,为什么要哭?
我放下早餐,朝着那抹梦幻般的身影飞奔而去,紧紧拥抱。
我是不是在命运前匍匐了一万年,才得到这温暖的怀抱?
幸福而又酸楚……
“臭丫头,有点出息好不好,爸妈都看着你们呢?”
我回过头,看见我的亲人一家和睦,笑意融融。
我对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拉起身边的人就跑。
抬头望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万里无云,天气晴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我小鸟伊人似的挽着他的手臂,悠闲的漫步在铺满碎金的马路上。
“司夜,你知道吗?昨天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一个女孩,她悲哀的活着,无奈的放手,孤独的死去,穷其一生都没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你别笑啊,我都快难过死了。枕巾都哭湿了……”
他低下头,眼眸亮得像弘春水,我的眉目清晰的倒映在那弘春水中。
宠溺的揉了揉我的脸,柔声安慰道“不要难过,只是一场梦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她一样的。”
他吻住了我,温柔而霸道,我躲在他怀里幸福的笑着。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那痛不欲生的前尘过往,只是一场华丽凄美的梦……
是的,一场梦而已,幸福就好。那么,就这样吧……
结局:霞光
他静静的抱着她,熹微的晨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黄,安静祥和的像一副圣洁的画。
他抬起头,望向太阳的方向,平静的笑了笑“凝夕,你看,朝阳多美……”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睡着了一样,嘴角挂着甜蜜的笑,仿佛正做着一个无比幸福的美梦。
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应他了,她已经走了。
黑夜带走了她,带走了那抹苍白脆弱的灵魂,永远结束了她的痛苦。
“她走的很安详,好象没什么痛苦。”宛如樱花般优雅美丽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或者应该说是看着她。
男人笑了,手轻轻抚上了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却不敢真的触碰,怕破坏了那美丽的微笑,即使那抹灿烂的微笑已经永远定格在了她透明的脸上。
“笑成这样?你在做着什么样的好梦呢?我在你的梦中吗?”
北月看着男人的笑容,明明是那么明朗,那么温暖的笑,却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眼前男人的表情。
他已无力在想,早上起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就知道,自己的催眠失败了。
而他今生今世最珍惜的小妹妹,已经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永远停止了呼吸。
他的世界如高山,整个坍塌了,分崩离析成颓败的碎片,一片一片刺进他的心里,鲜血淋漓。
悲伤太过,反而成了一种麻木,他已经哭不出来。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比他还要平静,平静的可怕。
他就这样望着怀里的她,温暖的笑着,幸福的笑着,深邃的眼睛里却是一片荒芜,那怪异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北月看着他的样子,下意识的清了清喉咙“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催眠对你竟然失败了。”
男人没有看他,眼睛依然专注着怀里的人
“我也没有想到。我在你制造的梦境里来回游荡着,突然觉得心好疼,像被人剜走一样的疼。我无法呼吸,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不然,就会遗失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于是,我就醒了。你相信这是心灵感应吗?我相信。“
北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感知的范畴,那似乎是一个神秘的法度。一个超越生死,超越世间一切有形的法度。
“就算你提前醒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摆脱我的催眠。”
他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眸紧盯着他的脸
“你知道凝夕对我来说是什么吗?她是我的骨,我的血,我的肉。我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每一块皮肤,每一个细胞,都清晰的刻录着我们的回忆。这种感觉,你懂吗?”
北月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笑了,“凝夕真傻,她要我烧掉她的尸体,烧掉一切她存在过的证据,她以为这样你就永远忘记她了。她真傻……”
北月悲哀的看着那纤弱的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然固执,固执的想为爱人寻一个出路,孰不知,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出路。
司夜也笑了,轻轻的抵着她的额头,柔声说,“你真的好傻,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对我来说,记住你,就像呼吸那样简单。你要我停止呼吸吗?”
怀里的她还是那么真切而温暖的笑着,那是一种毫不搀假的,恣情纵意的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抹微笑里变得生动起来。
他突然抬起头,求助似的的看着北月。
“你说,她最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呢?她的笑容好美,我从没见她这样笑过。”
北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看到了什么?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最向往的东西,她最向往什么,你不知道吗?”
司夜苦笑了一下,“有时,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我一直觉得她不爱我,这让我很伤心。我一直问自己,她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一次一次抛弃我。我这么爱她,对她这么好,她应该爱我的。后来我才明白,没什么原因。她其实很爱我,就像我爱她那样,你明白吗?”
北月默默的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应该明白的是不是?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她既然这么爱我,又为什么不能陪着我呢?我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总是让她痛苦呢?是她的哥哥,她的家族,让她无法爱我吗?可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呢?我真的不知道了……”
北月摇了摇头,“那不是全部,是一个承诺,绑住她的是一个承诺。凝夕答应过姑姑,要让宇幸福。”
司夜楞住了,迷惘的摇了摇头,“承诺?我不了解。这个承诺这么重要吗?比我重要?比幸福重要?比我们生死不弃的爱重要?”
北月悲哀的看着他,“没有那些重要,却牢牢捆住了她。”
他走过来,抚摸着她失却血色的脸颊,美丽的眼睛里溢满了对宿命的无奈。
“凝夕,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从一出生,幸福似乎就抛弃了她。所以,她也就抛弃了它。死守着一个承诺,固执的活着。因为不那么做,她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北月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司夜浑身一凛,呆呆的看着她的脸,微合的双眼,长卷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嘴角,顽皮的像个小女孩,如此幸福的时刻,她却只能在梦中得到。
北月看着他呆滞的表情,有些不忍,可是他依然要说下去。
“那是她生命的养分,她依靠它活着。后来养分变成了芒刺,将她牢牢的困住。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芒刺穿透了她的羽翼,刺得鲜血淋漓。”
“而你……”北月看了看他,眼神里带着责备,“却将她生生从那些芒刺上拽了下来。你是解救了她,可是她已经残缺不全了。她一直带着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身体在爱你……”
用血来滋润的爱情,怎么能幸福?
司夜又笑了,大声笑着,笑出了眼泪。拥着她被殇尽折磨的瘦骨嶙峋的身体,轻轻摇晃着,好象她是襁褓中的婴孩。
“你再也不会痛了,再也不会伤心了。再也没有人能逼你抉择,再也没有人能强迫你割舍。没有人,没有人……”
他又哭又笑,“我是个混蛋,真的是个混蛋。为什么早没有想到,为什么要一直强迫你。明明知道,你有太多的羁绊,太多的牵挂,我应该成全你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会落得今天这样一个结局?北月也想知道。
仅仅是命运,仅仅是误会,仅仅是执拗,两个如此卓然不群的人就落败的一塌糊涂……
“你,有什么打算?”北月终于问出了口,凝夕已经离开了,或许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局,一个凝夕不愿看到的结局。
他看着北月的担忧的脸,嘲弄的扬起了唇角,“你以为我会懦弱的自寻死路?不,我不会死。因为,凝夕要我活着,所以我就活着。在我们相遇的这个小岛上,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安安稳稳的活着。”
北月难受的说不出话来,男人的表情让他忽然觉得,爱情很残忍,时间很残忍,未来很残忍,凝夕的决定……也很残忍。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们把她安葬了吧,如果你要一直呆在这里,那我们就把她葬在这座岛上”
司夜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我们就按她说的办,火葬,然后把骨灰洒向大海……”
“什么!”北月惊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这样,那什么都留不下了。你将永远失去她,连用来回忆悼念的东西都没有。”
司夜轻轻的拥着她,满足的说
“可是我们的记忆还在啊。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们的回忆,我可以依靠记忆活着。”
他温柔的吻着她失去血色的嘴唇,喃喃的说
“我再也不绑着你了,我要给你自由。让你像只快乐的小鸟,展翅飞翔在广阔的天空。你说过,你会穿越那场壮烈的霞光,俯视着人间的我。”
北月的眼睛潮湿了,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
他答应过凝夕,他会用自己最美最纯净的笑容,送她离开这个纷繁喧嚣的世界。
可是现在,他突然很想哭。
当眼泪终于流出来的时候,他却早已忘记了流泪的原因。
他为什么而哭?为了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还是为了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男人。
熊熊的烈火,无情的燃烧了一切。颓败的灰烬,像黑色的蝴蝶,带着那个可怜的灵魂,远远的飞走了。
司夜抬起头,仰望着星斗阑干的夜空,寻找着最亮的一颗。
小时候听老人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他不知道哪一颗是属于凝夕的,或许,都不是。
凝夕应该是一颗的流星,刹那的美丽,刹那的辉煌,深情的照亮了整个世界,然后,慢慢燃烧成冰冷的尘埃,飘得无影无踪。
他对着那些黑色的蝴蝶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抓住。
面对这个世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凝夕的骨灰细白滑腻,就像她的皮肤。冰冷,柔滑,丝绸般的触感。
他抓起一把骨灰,洒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风迎面吹过来,有一些刮进了他的嘴里。苦涩的味道,比泪水咸,比海水淡。
他知道,她死后,他将变成一个沉默如夜的男人,守着他们的记忆,平静淡漠的生活着。
望着那茫茫的大海,他突然想起凝夕对他说过的话。
“要我开心,不用整个世界,只要平静就好了。”
原来,你所求的竟然如此的简单。
他无力的跪在海边的岩石上,坚硬锋利的棱角割破了他的膝盖,可是他不觉得疼。
心都已经痛到麻木,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他从怀里摸出一颗玲珑剔透的水晶球,水晶球的里面是中空的,嵌着一滴泪,一滴红色的泪。
血红的眼泪,胭脂般的凄美,宛如玫瑰的朝露。
他不喜欢凝夕流泪,他对她说过,流泪的人是废物。
所以,凝夕不流泪,她从不为自己流泪,她把泪水都流给了别人。
可是,现在他却想哭,为自己而哭,为那永不回头的爱情而哭,为失去凝夕而哭。
在日后那漫长的岁月里,他将带着满身的记忆,满身的伤口,满心的悔恨,和一滴美丽的眼泪,了此残生。
北月走了,带走了那把流光,因为凝夕说过,要把它送给乔伊做纪念。
算是一种补偿,补偿他没能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一想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该是怎样的惊讶,绝望,愤怒。
北月觉得,自己忽然丧失了勇气。
海风送来男人痛苦的哀啸,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旋司夜在悼念他遗失的幸福。
可是,乔伊,他又会用何种表情,何种手段来为她的死亡而哀悼呢?
其实,他比旋司夜更可怜。爱上她的男人都很可怜。
他自嘲的笑了笑……
离开的时候,他在旋司夜的茶杯里下了一种毒,发作极快的毒,见血封喉。
他不知道,旋司夜是否看见他下毒。
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喝到那杯茶。
他只知道,凝夕如果知道他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她是不会高兴的。
所以,他也为他寻了一个出路,一个不是出路的出路。
海风吹过来,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细细回味着这段令他痛彻心扉,却千回百转,缠绵悱恻的爱情。
覆灭的爱情,蓝色的冰冷,像极了流光的颜色,凄美而又绝望。
旋司夜对他说,凝夕来自前方最遥远的海平线,在不可预料的某一天,轻轻展翅滑落他的肩头。
那不是偶然,而是约定。
纷纭世事,他们恰逢其会的相遇,却难免一场离别……
张开眼睛,太阳终于出来了,光芒万丈,团团彩云撕裂了天空,留下一道道疯狂的痕迹。
他看着那场壮烈的霞光,轻声问,凝夕,你在天上看着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