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10

美妙: 一笑婆娑醉颜酡 31-50


31. 惊鸿照影

大闹醉红阁的第二天一早,准备从窗户里跑出去找惜惜的我被金子逮了个正着。

“你让我去嘛~~”我手脚并用在金子身上抓来抓去,却被他扛了回去。

“你先去见一个人!”金子沉声说。

看他那么严肃,我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美妙打不过金子,还是老实点的说。乖乖的跟着金子来到楼下大堂。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书生看见我,朝我深施一礼:“拜见程小姐,在下乔安允。”

一旁金子补充说:“他是我们的‘记者’。”

哦,原来是记者同志啊!我连忙向前也向他施礼:“乔大哥客气,叫我美妙就行了。乔大哥快请坐。”我们三人在八仙桌旁坐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们《大琮时报》的外地一线记者呢。我恍然记起,的确见过他的文章,写的极有文采,还会画插图来配文呢,是个难得的人才。

“乔大哥,你辛苦了。你的文章我见过的,写的很好。”而且能够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我还这么淡定自如,可见是个阅人无数城府很深的人。

“程小姐过奖。程小姐的连载我每期都拜读,常常为程小姐惊人的想象力折服,今日一见小姐,果然人如其文,美妙绝伦!”乔安允一脸的敬佩。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只是把前世看过的什么倩女幽魂、牡丹亭之类写了一些给四哥充版面,够四哥用几年的,反映还出奇的好。

“乔大哥,琉城你一定很熟悉了,名剑山庄要举行武林大会的事情,你可知详情?”我想起要紧的事情,问道。

“我也是刚刚听说。”乔安允皱着眉说。“名剑山庄名满天下但很少参与江湖的事,我曾经暗访多次,都没能进去了解详细情况。庄主林亨在江湖上享有极高声誉,就在前几天,他号召大家英雄与一周后在名剑山庄聚会,商议国家南方战乱一事。我想这次武林聚会一定会集中天下英豪,大家都想一探名剑山庄,见见这位老庄主的。”

“那林义扬是谁?”我想起未央曾经说过的话。

“他是林亨之子,是名剑山庄少庄主,名剑山庄四剑圣中的一个。据说年轻有为,剑法精湛,为人正义,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江湖上享有一定盛名了。”

“哦……”我又想起一个问题。“乔大哥,你可识得醉红阁的惜惜?”

“惜惜姑娘很少出现,据我调查,她身份神秘,武艺高强,曾与名剑山庄有恩怨,却没有被杀死。虽深陷红楼,仍冰清高洁。”

“那……”我深吸一口气,“你可识得叶芳菲?”

“不认识。”乔安允摇头。

我莫名的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找惜惜去才行。至于武林大会,我是怎么也要参加的,正好借机会一会林亨。

可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被金子看得死死的。金子知道我的心思,可是他说现在清风镖局的人天天死守在醉红阁门口,我去会很危险,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我也只好天天与乔安允聊一聊江湖韵事,替他改改稿子,教他新闻该怎么找由头,怎么用好新闻五要素。而他也告诉我如今的局势。新国此次攻打琮国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竟是准备多时。据说新国如今的统治者是在多年皇室权力争斗之后的幸存者,也是胜出者,当权之后,采取多项铁血措施,竟是几年间就让小小的新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国本地处南边富饶之地,物产丰富,还有很多矿产,本来就很富裕。如今有了明君,更是发展的一日千里。

联想到中国古代的历史,一届明君,往往能使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看来新国的强大指日可待。我不禁为此时的战事更加忧虑。那已经丢掉的城池,百姓又将面对怎样的命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统治者之间争权夺利,到头来还不是老百姓们受罪。

参加武林大会的事情也在准备着。

因为不想跟清风镖局的人起正面冲突,我决定不让金子随我去,而让乔安允和我同去。乔安允的对外身份是一个教书先生,没什么风险,而我换了女装再好好打扮一下,应该认不出来。金子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一周时间过得飞快。这天一早,乔安允就准备好了马车在门口等我。我穿上一袭订做的玫红色罗裙,衣领和袖边都用金丝滚边,镶着珍珠,裙子上绣着七彩蝴蝶,腰上点缀着绸缎的蝴蝶结,长长的蕾丝带随风起舞。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眉如黛,明媚的眼眸大而灵韵,顾盼之间眼波婉转,妙趣横生,小而挺拔的鼻子下面,樱桃小口红嫩欲滴,嘴角含笑,正是说不出的多情模样。头发梳成自创的祥云髻,斜插着一支珠花,留下薄薄几缕青丝搭在肩上。轻轻转了个圈,完全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又装好小本和匕首,我便出了门。门口金子见了我,一怔,又低下头,还在为我不让他去生气吧。我乐呵呵的拍拍他:“我会给你带礼物滴!”

转身就去上马车。乔安允眼中的惊艳之色再也无法掩饰,但还是从容的扶我上车。此人心神镇定,是个人才。我暗暗称赞。

名剑山庄位于琉城西郊的名剑山之上,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后,我和乔安允来到了山庄门前。这是一座典型南方风格的大庄园,白墙白瓦,一眼望不到头,园中绿树隐映,定是风光无限。

已经有许多车辆和马匹在门的两侧休息了。我和乔安允对视一眼,这次武林大会果然声势浩大。

在门口递了乔安允弄到的请柬之后,我俩顺利的进了名剑山庄。沿着青石小路朝里走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各色打扮的人都在院子两边摆放的桌椅那坐着,人极多,我和乔安允的突然出现,立刻吸引了无数的眼球。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我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在一片吸气惊叹声中找了张靠前的桌子坐下。打量四周,男女老少各种打扮的人都有,这就是武林大会啊,我心里乐开了花,太有趣了。

很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清风镖局的为首胖子颜东以及他的手下颜六。我是听乔安允说的他们的情况,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镖局而已。他们果然没有认出我,只是对我花痴的流了会口水。

而院子正中间面对我们空着一排桌椅,想必上面坐的必定是大大来头的人。我不禁很好奇,到底谁是这个江湖的主宰呢?

快到中午,整个院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我开始有些不耐烦,只听得一阵嘈杂之声,几个人从院里走了出来。

一个年纪轻轻的剑士,一身白衣,面容英俊;一个白眉老道,个子不高,眼中精光四射;一个红衣女子,十分娇俏,却内力深厚;一个精壮汉子,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个……柳如琢?

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揉揉眼,那个一脸冷漠、高大飘逸的身影,不正是柳如琢吗?

我……我还又想出来好几首情诗呢,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

台上的人坐好,环视台下,目光掠过我,都会盯着猛看一会。而柳如琢,只看了我一眼就把目光移向别处,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就在我有些心神不宁之时,白衣剑士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在下林义扬,替家父林亨在这里召集大家议事,对于大家的到来,我代表家父在这里谢过了。”

不是林亨召集的吗?那老头子怎么不出现?和我想的一样,台下一片嗡嗡抗议。

林义扬内力很是深厚,说出话来竟压住了全场:“家父临时有要事处理,很快就会赶回。这次聚集各位英雄,是想与大家商议我国南方战乱一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名剑山庄认为,我们应该为国分忧!我名剑山庄准备派出二十名剑士前去战场支援,还望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一同保卫我大琮河山!”

此言一出,台下更是议论纷纷。林义扬看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冷静的看着交头接耳的人们。

我和乔安允又对视了一下。没想到,这名剑山庄还挺爱国。想到南方的战事,我也很是焦虑。如果能使这群高手上战场,岂不是以一档百,所向无敌了?要知道这可是肉搏为主的古代啊。

可明显大家并没有这样的觉悟。马上有人站起来,不满地说:“我乾坤派不同意。皇帝那小子不好好保护国家,我们凑什么热闹。”

好个狂妄自私之人,我摇头。

“我清风镖局也不同意。弟兄们都是凭功夫混饭吃,那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了怎么办?”

好个贪生怕死之人,我摇头。

“我逍遥教不会参加。谁当皇帝都一样,我们的生意照做。”

好个无情无义之人,我摇头。

就这样,那些反战江湖人纷纷发言,我连连摇头。突然有一个人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指着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我们武林大会,怎么会有娇滴滴的小姐在此?又凭什么摇头……难道……我们说的……不……不对吗?”

哎,当焦点就是这点不好啊。我抬起头,狠狠瞪他一眼,他却脸红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时间,众多惊艳爱慕探究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我的身上。旁边乔安允要站起来,被我拉住,我缓缓的站了起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只是一介女子,仰慕各位英雄之名前来赴此英雄大会,却没有想到,见到的是如此狂妄自私、贪生怕死、无情无义之辈。小女子不才,却为国家战事深感忧患,更为遭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哀痛。小女子愿意散尽家财一百万两白银捐赠给国家前线。”

话音一摞,众人皆轻声惊呼。我微笑着看着台上,几个掌门人都是颔首,林义扬更是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我微笑。柳如琢却半垂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位姑娘年纪虽小却是爱国志士,林某非常钦佩。更希望各位英雄以这位姑娘为榜样,为我大琮王朝贡献一份力量。”林义扬趁热打铁。

“哼,休得妄言,你是哪派的人,连身份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相信你?”人群里有人质问我。

是啊,我的身份……该怎么说呢?我正在思考,忽听见门口处传来一个雄厚洪亮的声音:

“师叔,我们来晚了!”

这声音好熟悉,我循声望去,却意外地看到了虔左、虔右,以及他们身后的身披袈裟、手持佛杖的老和尚——法汜大师!

“师傅!”我惊喜的跑了过去,朝法汜施礼,他慈祥的笑着扶起我,拉着我的手向前台走。

我骄傲的昂着头,哼,看你们谁还敢多言?果然,满院子的人都静悄悄的,估计都知道被虔左唤作师叔的我不好惹啊。

前台的几个人都已站起,纷纷向法汜施礼。看来我这个老狐狸师傅地位还是很高滴。

法汜在台子上坐下,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坦然接受众人的目光。突然感觉人群中有只小手在挥舞,仔细一看,一个绿衣的波霸美少女,正是柳丝丝!我开心极了,向她灿烂一笑,又挤挤眼,暗示她一会留下来好好叙旧,柳丝丝笑着点头。我这才收回目光,却又发现台下院子里的众人,都是瞪大了眼长大了嘴一脸痴呆的看着我。

有时候长得太好看了还真是惑国殃民啊。

法汜大师一来,形势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贪生怕死的人都不敢多言,倒是很多帮派站出来表示愿意派人去前线支援,也有不少帮派首领表示愿意捐钱捐物。于是大家商定之后,约定一周内将准备上前线的人马集中在名剑山庄,而钱物则交给法汜大师统一支配。



32. 遥远思念

“想不到我家的烧火丫头竟然这么俊俏!”

柳丝丝拉着我的手盯着我看个不停。“怎么当初没有发现呢……”

我哭笑不得。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丝丝,我一会再写几首诗,你帮我转给你家少主吧?”

“你直接给好了。就你那字,我说是我写的少主也不会信的。不过……”丝丝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我看这个活泼的小辣妹也会有这种表情,觉得很奇怪。

“其实你不用给他了……我家少主筹备了很多药材和丹药准备亲自送到战场,之后……他会去新国,给琪琪公主配的新丹药已经制好了,他会亲自送过去……”思思看着我的脸色有点担忧说,她知道我的心。

“哦,那太好了!那倒是真的不用什么诗了!”我开心笑着说。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再动人的情诗,也比不上面对面的凝视吧。

“对了我想起来,师傅还让我随他一起进餐的,我得先走了啊!”我匆匆告别丝丝,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眼底汹涌的情绪。

已经中午了。大会散了之后,大多数人都陆陆续续的走了,而台上就座的几个重量级人物都被留下来吃饭。我自然是想在名剑山庄多待一会的,就和法汜大师一起留下了,让乔安允先回去。

告别了丝丝,我匆匆的往山庄里面走,来到一处厅堂,里面的大桌上四周已经坐满了人。看到虔左向我招手,我便过去坐到了法汜身边。

酒过三巡,林义扬挨个敬酒,到了我这里。我连忙起身。

“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呢?”他歉意的笑笑,问道。

“我姓程,名悠然。法号一休。”我故作谦虚的说。

当初法汜非要收我为俗家弟子,我们这一辈法号都是“一X”,他要给我起名为一笑,我觉得太傻,就建议叫做一休,法汜觉得也挺有禅意,就答应了。

“一休?可是那首名诗‘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佛章印无边,刹那芳永华’的作者一休大师?”林义扬惊呼。

“正是小女子……”我汗。我在桓福寺天天念经的日子里,没事就默写点什么,想不到这首诗流传的这么远。早知道老狐狸功夫这么好,就学他几招了,白当他的徒弟了,什么功夫也没有教我哪。

“林某真是佩服佩服。”林义扬真挚的说。“想不到一休大师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又如此深明大义。”

我只能傻笑着谦虚几句。

“其实,我觉得程小姐看起来非常面熟,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林义扬很认真的问。

“我看林公子大概是认错人了吧!”我可没有见过他。

坐下之后,我又仔细想了想,的确没有见过这个林公子。可那一身白衣……我突然想起那天把我从河里捞出来的白衣男子,难道是林义扬?这倒是有可能。不过看他自己没提,我也不好意思质问。

饭后,因为法汜大师要留下来清点捐赠财物,就住在了名剑山庄。我自然顺水推舟,也住了下来。喝完茶,林义扬叫人来引我回房。

“程小姐请稍等,我这就找张管事来引你回房休息吧。”

“好的,多谢!”

等了一会,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向我走了过来。我客气的向他欠欠身表示感谢,然后抬起头看他,他大概有三四十岁的年纪,饱经风霜的脸。

他看到我的脸,国际惯例的一惊。我早已习惯,笑笑而已。却又发现他脸色剧变,张口结舌,浑身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我脸上有钉子?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反常的张管事。

他更夸张,眼中竟然流出泪来。

心脏病犯了?我不由的走近他问道:“你没事吧……?”

他又直勾勾的看了我一会,默默的擦擦眼泪,露出凄惨的一笑,甚是恐怖。

“请小姐随我来。”

跟着他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一个极其优雅的庭院里。

“就是这里了,请小姐好事休息。”他嘶哑着嗓子说,然后扭头匆匆走了。

真是奇怪啊。

我只得先进屋休息。屋内装饰的很有品位,精致而不奢华,简约又透露出用心,琴棋书画等东西更是样样俱全。我在镶玉的上好檀木桌前坐下,默默地理了一下头绪。如今,我终于到了娘亲长大的名剑山庄了,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我娘亲的故事和故人。而另一方面,我的爹爹和哥哥们也不知道都怎么样了,南方的战火,还会蔓延多远,持续多久……

到了晚上,有丫鬟送来晚餐。我吃过之后,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打算好好探一探这名剑山庄。

翻身上了屋顶,四处望去,偌大的名剑山庄里灯火辉煌,竟是将半个山头都占满了。这么大的山庄,这么多的房屋,又会是在哪一间里,我的娘亲读书、抚琴、长大的?

目前山庄里面住了不少的武林好手,我要是在屋顶飞来飞去,会被当作刺客的吧。想了想,我还是飞了下来,大摇大摆的从圆门走出。有规定晚上不能散步的嘛?

可这院子套院子,虽然每个院子都不大,却很多,不一会我就迷路了。转的头晕,只得朝印象中的大堂走去,到那里找个人问问好了。

路过一个比较高大宽敞的屋子,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我不禁好奇心顿起,把耳朵贴过去偷听。

“……我已经飞鸽报于庄主了,只求少庄主想尽一切办法把程小姐留下来!”

“你敢肯定是她吗?”

“那眼睛,那笑容,像极了!我相信这世间再无第二人了。”

我心头一动,突然豁然开朗。我激动的推门就走了进去。

“什么眼睛?什么笑容?像极了何人?你们说的,可是叶芳菲?”我看着惊异的林义扬和张管事,张口就问道。心头噗噗跳得厉害。

是啊,为什么那么多人说认识我,见过我?应该是因为我这张脸,长得和娘亲非常相似吧!

果然,说出叶芳菲这三个字,张管事已是老泪纵横,而林义扬也是眼神悲伤,又激动的上前问道:“你说,你是芳菲姨娘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女儿。”我尽量平静的说,可是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果然是大小姐的女儿啊……苍天有眼……”张管事嚎啕大哭。

我抹抹眼泪,走过去扶起张管事:“大叔,你一定认识我娘亲吧,一定跟她很熟吧,大叔,你告诉我娘亲的事情好吗……”

等我们三人都暂时平静了,才开始互诉衷肠。原来当年我娘亲是叶家遗孤,被林亨收养并且认为义妹,在名剑山庄长到了十五岁,张管事就是当时所剩不多的小厮之一,对我娘亲非常熟悉,而林义扬当时还小,对那个温婉美丽的“姨娘”也是非常喜欢。娘亲一直很受众人尤其是老庄主林亨的疼爱,只是她十五岁那年,救了一个小女孩惜惜,那惜惜却是林亨仇人家的孩子,为此我娘亲和林亨起了冲突,一气之下才下山去的,从此了无音讯。林亨非常后悔,就放了惜惜一条生路,并且派许多人出去寻找我娘亲,却没有找到。直到几天前,林亨突然接到消息说叶芳菲就在京城程家,还育有一女,就不顾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连夜赶去京城了。如今在名剑山庄见到我,张管事认为我定是当年叶大小姐之女,于是已经飞鸽报了林亨,估计林亨接到消息会很快赶回的。

我这才理清了丝路。怪不得惜惜见我也是那种表情,她一定是认出了我是叶芳菲的女儿吧。

我思考一下,又问道:“那是什么人告诉林老庄主,我娘在程家的事情的?”

我很奇怪,我娘亲和我在程家这消息,名剑山庄那么大势力查了多年都没有查到,究竟是什么人提供给林亨的?他怎么会知道的?林亨若是知道我娘已死,会不会难为爹爹呢?

“不清楚,只有我爹知道。他一接到消息就不顾一切的赶去了。”林义扬摇头说,似乎也有不详的预感。

“程小姐,今日见你,我为叶大小姐的在天之灵欣慰。你不愧是她的女儿。”张管事由衷的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还是先休息去吧。”

“可不可以带我去我娘长大的房间看看?”我央求。

张管事微微一笑:“就是今天我领你去的潇芳斋啊。”

回到潇芳斋,我重新审视这里的一座一椅,每一个角落。这就是我娘亲长大的地方啊,怪不得感觉这么好。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能歌善舞是因为前世的影响,现在看来,其实是遗传娘亲的吧。这位美丽多情的温柔女子,为了生下我而失去了生命,还以各种方式告诉我:“女儿,妈妈是爱你的……”

我眼中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紧紧握住胸口那灼人的婆娑珠。

后来听林义扬和张管事讲了很多我娘亲的事,也到了我娘亲当年舞剑的广场、赏花的园林看过,我娘亲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脉脉流淌,追忆往昔。

只可惜,据林义扬说,没有人能够画出我娘亲的神韵,因此,不曾有画像留下。

但我知道,我跟娘亲长得相似。只要照镜子,我就能看到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爱怜的看着我微笑。

足矣。娘,您在天国好好的看着吧,女儿一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好好的生活!

几天后,前往战争前线的英雄豪杰们结伴出发了,法汜大师也辞行了。林亨老庄主迟迟没有消息,我怕金子担心我,也想回去看看有没有家人的消息,就打算第二天早上也跟林义扬辞行。

晚餐时,张管事特意为我端来一碗冰糖莲子燕窝。这位大叔对我真不是一般的好,可见他当年多么敬仰我娘亲。

是夜,我又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潇芳斋,要把这娘亲生活的地方记在心里,然后便睡下了。只是半夜,被外面嘈杂的人声惊醒,忙披衣出门观看。

半个名剑山庄都被火把点亮了,影影绰绰中,听到有人喊“抓刺客”……

刺客?

我精神一振,忙简单穿好衣服,拔出长剑来,飞身上了屋顶。

在哪里?在哪里?

第一次遇到刺客这样的事,我还真有些兴奋。借着火光,我看到远远的有一个人影向我这边快速飞来,甚是轻盈矫健,把追他的人丢下好远。我浑身的血液兴奋了,准备给他一个拦截。

影子近了,看到屋顶的我,径直向我冲来。我也摆好了架势准备迎接他。明亮的月光之下,只见他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只留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眸在外面,看我的眼神分明就像饥饿的猛兽看到了小羊羔……

我可不是羊羔!

我提剑就向他此去,运足真气,却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浑身无力,竟无法动弹,诶?

千钧一发之间,正跌落在黑衣人的怀里。

我怒!= =#

我愤怒的想要动手,可手软的很,长剑竟然从手心中滑落在地……

视线被黑暗吞没之前,我听到了一个极其魅惑性感的男声:“还真是配合呢……”

气坏我了,气疯我了,气死我了!

没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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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场人物关系表

大琮国

皇帝芙光宇

妃子妍妃,芙子倾娘亲

妃子程妃,美妙姑姑

大皇子 芙子祁,婧王,驻守婧城

二皇子 芙子倾,大琮国太子

程家

程王爷 程怀毅

已故爱妻 叶芳菲 美妙娘亲,林亨义妹,叶家遗孤

大哥程浩然 驻守婧城,辅佐芙子祁

二哥辰凛然 新国卧底

三哥程欣然 三等武将

四哥程俨然 经商,《大琮时报》总裁

五妹程美妙 又名程悠然、一休、路人甲……

大将军 梵知荣

女儿 梵若

丞相 袁放

儿子 袁殊

女儿 袁玫

江湖

桓福寺方丈 法汜大师

俗家弟子 程美妙,法号一休

手下高手 虔左、虔右

药王柳

少主 柳如琢,暗恋新国琪琪公主

徒弟 柳丝丝

名剑山庄

庄主 林亨

少庄主 林义扬,四剑圣之一

新国

皇帝 XXX

公主 琪琪,皇帝爱妹



33. 菡萏烈焰

白纱曼、白墙壁、白屋顶、白木床……甚至连丝被都是白色的!

要不是这床的造型极其复古,我还真以为自己穿回现代到了医院呢!

这头疼得真厉害,小样的,下药那么狠,会毒死我多少脑细胞啊!

等我从昏迷中头痛欲裂的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问候了张管事的全家老小。哼,别以为淑女就不会骂人!~

我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把自己经历的事情猜个七七八八。打量四周,好个装修豪华别致的屋子,一切都是纯白的,透露着些许诡异。

我耐心的等,直等到一个白色的高大身影飘然而至。

“醒的倒挺快……”那声音懒洋洋的,略带回音,透着性感的磁性。

只凭这声音我就不会认错。我坐在床上不动,狠狠盯着他那双细长微眯的凤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

“绑架?”他眉毛一抬,“明明是你跌入本尊怀里的。”

我脸一红:“还不是因为你伙同张管事——那个死老头子联合了害我,给我吃的什么毒药燕窝啊,要是留下后遗症怎么办!”我看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想到自己损失的脑细胞们,更加气愤了,“真是小人!想要绑架我你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绑吗?趁我师父和其他武林高手都离去了才动手,还迷翻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一看就知道肯定功夫不怎么样……”

我就是想激怒他,而他明显不吃这套。

“的确本尊是等那群伪君子走了之后才劫你过来的,不过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们,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不过,还是浪费了一个暗桩……你说,你怎么补偿我?”

看他那说话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在哪见过他……仔细一样,对了,当初我刚下山在驿站,就是因为看见一群白衣白马飞驰而过,领头的男子正是眼前之人,而我只顾看他而丢了包裹。

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二话不说,劈掌就向他打去,用尽全身力气,然而还离他很远,就见他头也不抬轻轻一挥手,我就被重重的冲击力给打到了床头。

好强大的掌风,好厉害的功夫。

我自知打不过他,只好说:

“你用手指头思考也应该知道,需要被补偿的人是我吧。我莫名其妙被你们下毒加绑架,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啊,要是日后有身体残疾心理阴影留下,这责任你负的了吗?”我滔滔不绝,真希望能把这个劫匪忽悠晕了啊。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古代人的智商。

“你不用担心以后了……”他抬眼看我,淡淡的说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诶?

“哼,少吓唬我,我可是被吓大的,什么威胁没见过啊!怕死不是共产党员!”关键时刻也得嘴硬下去,自小被二哥吓唬长大的也是事实。

“你要是真想要我的命,见我毒发晕倒那时就应该一刀抹了我的,或者直接让张死老头给我下个要命的毒药就行了,干嘛这么麻烦的背我回来~!”

“那是因为当时本尊还不确定你是怎么样的人。”他坦然说,“现在确定了。”

他突然凑近我,眉头一皱,一双凤眼中闪烁着杀机。

“你不过是个丑丫头!”

又怕又气!

怕是当然,他那眼神明明就是告诉我我死定了;气更是当然,想我这张脸,长这么多年,世间说我丑的人,只有未央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笨小子,如今来个莫名其妙的绑匪竟然也说我丑……

伤自尊了!不拍了!把来时的飞机票报了让我走吧!

“丑……就算我丑,你就要杀我吗?难道你也认为,长得丑不是我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我的不对?……哦不,你怎么会觉得我丑,你的审美标准是不是没有跟国际接轨?”

我有点前所未有的心虚,其实我很想问他“你的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竟然说我丑,什么眼神啊,白瞎你那张好看的脸了”。

他的表情微微露出些松动,竟是想要发笑的样子,但又转瞬即逝。他沉吟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有趣,便开口道:“这样吧,若能取悦于本尊,本尊就放了你。”

“放我……此话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你可不要反悔?”我连连的说,生怕他反悔。

“当然,本尊向来说到做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白衣飘飘扬长而去。他那眼神太过复杂,我实在是看不出他什么用意。

不多时,便来了个衣着华丽长相甜美丫鬟给我送来衣服食物,我企图巴结她了解情报,无奈这丫头根本就是面无表情而且一字不说的扑克脸。

又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醒来才觉得头疼好多了,这才勉强下床来,换上那帅蜀黍(帅叔叔)给我准备的白色纱裙,简单的把散落的长发绾在脑后,我便走出屋门,好好的打量这个绑匪窝子。

竟然有这等奇特的建筑!

所有的房屋都是由纯净的白玉石头砌成的,上面是白色的亮晶晶的瓦片,所有木刻用的木头,也都是白色的,上面一圈圈浅金色的年轮,竟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木料。我所在的房屋只是整幢建筑中的一间,可以看到洁白的弯弯的屋顶一个个绵延至远方……

我试着用轻功刚想飞上屋顶,马上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无数箭矢,差点把我穿成刺猬,看来走空路逃跑是没什么戏了。

我顺着白色石头地面往外走,过了一个白色的圆门,一股清淡的荷香扑鼻而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莲花池。里面层层叠得的长着茂盛的荷叶,而大片大片绿叶之间,笔直的拔起一朵朵纯白的莲花,花瓣细薄纤长而多层,花心的蕊是金色的,微风吹过,荷香满怀,淡淡的水雾在怒放的白莲之间萦绕,竟如仙境一般。

从未见过开的如此热烈奔放的莲花。我张大了嘴欣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现在是农历十月啊,应该早就没有莲花了。再说这气温,我才注意到,竟然非常的温软湿润,像初夏的感觉。

我这究竟是在哪啊?我不禁傻了眼。

难道被绑架到赤道了?

一声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吸引住我的注意。开始时很轻,曲调缓慢悠长,听了会觉得心里好平静好安详,节奏逐渐变快,笛声开始变得低沉,如歌如泣,似乎要飘到心底最软弱的角落,让人黯然神伤,又是突然一个转折,笛声戛然而止,似乎一个没有讲完的故事……

“真好听啊,就是太悲伤了,而且为什么没有完就停止了呢?”我对着莲花池旁边亭子里吹笛的帅蜀黍连连拍手。

其实他根本看不出年龄,不知道是二十几还是三十几,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要不是身材过于高大健壮,恐怕连性别都看不出来,那张脸美艳妖冶,又很苍白,更显得凤眼的漆黑和嘴唇的鲜红。

功夫深不可测,性格怪异奇怪,而且很想要我的小命,这就是我要努力取悦的人。

而此刻,此人可能还有些起床气,我更需要万般小心忍辱负重啊!

怪蜀黍终于把头抬起看又是拍手又是叫好的我,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总之不是什么好表情。也并不说话,很快就把视线从我脸上转移到了一池白莲之上。

艾,语言多么重要啊,不能沟通真让人痛苦。

现在处境如此诡异,我还是赶紧想办法自救吧。

灵机一动,谁说的,要得到男人的心,就先得到他的胃?

我美妙,就是传说中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我一脸献媚状,冲着帅蜀黍讨好的一笑:“大侠,能否借厨房一用?”

帅蜀黍难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竟然答应了。我暗自比划了一个“V”。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自己作出了一个多么欠扁的决定。

扑克脸姐姐领我走了十几分钟,穿过迷宫般的白色的大院小院,在我有种晕车想吐的感觉之时,指着眼前一座庞大的院落说:“就是这里。”

我萌了,为扑克脸姐姐那冰红茶一般好听的声音。

我雷了,为这个七星级豪华的古代“厨房”。

比较起来,我程家的厨房相当于它的一个贮藏室,柳如琢家的厨房相当于它的一个火灶。

我突然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这样豪华厨房的主人,必定是个对食物极端挑剔的人。

事到如今,唯有一搏。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囧

我把袖子高高的挽起,小宇宙爆发!那一刻,穿越女主不屈不挠的灵魂附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在这位帅蜀黍的后宫……哦不,后厨里面什么食材调料都很齐全,在冰红茶姐姐的示意下,几个面目清秀年纪轻轻的“大厨”虽不跟我讲话,但都尽力帮助我。于是大概用了一个小时,一份好吃又营养的早餐就做好啦!

恍惚中有种感觉,自己在前世也是这样喜欢在薄雾冥冥的清晨,为醒来的人做一份爱心早餐……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为谁而做……

我把帅蜀黍面前的白玉盘子一个个掀开,露出里面精美的食物。两个糖心煎蛋,上面各用果酱点了个:)笑脸;一盘火腿香米寿司,没找到紫菜,用豆皮包裹切好,码的整整齐齐;一份水果沙拉,水果的颜色五彩缤纷,都被细致的去核去皮去籽,切成小块;一盘凉拌三丁,把青瓜、莴苣和红心萝卜切成大小均匀的丁儿,拌好,清热解暑又爽口;还有什锦现榨果汁和百合莲子木耳粥……

“请尊主品尝~”我学着冰红茶姐姐的口吻说,心中充满期待。这顿饭真可谓“中西结合,疗效好,量又足”。

帅蜀黍看着兴奋我,淡淡说:“一起来吃吧……”

真的?太好了!其实我早就想吃了。我脸上笑开了花,忙放好碗筷坐下和他一起吃了起来。嗯,我的手艺还真不是吹的。

大快朵颐之后,我给帅蜀黍递上白丝手帕,然后满心希望的问:“尊主觉得如何啊?”

“不过如此。”

啊?我难以置信的看他那红红的好看的唇轻启,说出这么四个字。

“你吃的比我还多……”帅蜀黍丢下手帕,飘然而去,留下傻眼的我。

是啊,他不过是每样尝了一两口,我怕浪费就多吃了些……

美食攻略——失败!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可是我程美妙的保留节目、看家本领,想当年多少王侯大官猛将都被我哄得是乐得胡子都上天了。

等了两天才等到帅蜀黍来莲花池。我像蜜蜂见了果冻、苍蝇见了鸡蛋一样贴了过去。

“尊主,银家给你猜个谜语好吗……”我肉麻的说。

他眉头一动,并未拒绝。

我清清喉咙,开始讲:

“从前啊,有一片草原,有一天,草原上来了一群羊,打一水果,你猜看看?”

“哈哈哈哈哈……猜不出吧,是草莓(草没)!”

“后来呢,又来了一群狼,还打一水果!……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是杨梅(羊没)!”

“再后来哪,又来了一群羊,你猜猜,为什么哪?……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喂青草!”

我笑得快抽筋了,再看眼前这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一个冰雕。

“呃……”我的笑收了回来,心里隐恨……不过不要紧,咱还有个压箱底的,我就不相信你不笑。

“刚才是热身,不算不算,再来啊!”我再次清嗓子,正色道。

“话说有一天,龙王的女儿要找驸马

于是乎呢,龙宫里的大臣就出了一个主意

驸马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是体重要100斤整,不能多也不能少

于是,各种动物动物都来应选。

其中有一只老乌龟,也来了。

一称呢:发现刚好99斤,六两

但是不符合条件,只好往外走,这时候来了一只跳蚤

跳蚤看到老乌龟就说了:你也来了啊!

老乌龟把自己的情况一说,跳蚤就说了,我刚好四两。咱俩加一块儿,不刚好吗!

于是跳蚤就藏到了乌龟的耳朵里。

这次老乌龟一称,刚好100斤

于是呢老乌龟就要成为驸马了

这时候

龙王的人发现不对

于是就搜

结果从它的耳朵里搜出了跳蚤

于是老乌龟和跳蚤被带到了龙王那里

龙王就开始审问他们

龙王说:跳蚤啊!你在乌龟的耳朵里干吗呢?

跳蚤就回答了……

跳蚤说: 我在给乌龟讲故事。”

我笑的前仰后合、捶胸顿足,就差满地打滚了。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我再看帅蜀黍……头顶怎么在冒青筋……

笑话攻略——失败……而且似乎激怒了某尊主,一连几天没再见到他。

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啊!

我绞尽脑汁想办法。美食不行,那美色……虽然他不怎么看我入眼,但如果我稍加修饰,再加点特效的话,会不会有转机?

听说,美人泪是胭脂烫,是最有效的终极武器,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这一次,一定要分个胜负出来!

一个残阳似血的黄昏,我斜斜的倚在莲花池边的小亭子里,看到远处白衣飘飘,一个潇洒的身影几乎是飘一样的朝我而来,我知道,我要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大哥,你在那大漠边关还好吗……二哥,你欺骗的我好苦好苦啊……娘,我好想念你……前世的家人、死党们,你们还好吗……

我的眼中如愿以偿的含满了热泪,只等帅蜀黍近了,看到我的眼睛时,我微微一颤睫毛,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

帅蜀黍明显呆掉了,看着我那哀婉悲伤、楚楚可怜的脸,许久,缓缓抬起手要摸我的脸……

貌似,很成功……然而……

他那伤痛的样子还真让人心疼,就在我为没想到自己的计策这么成功而不自信的纳闷之时,他眼中迷离的悲哀突然散尽,瞬间换成了暴怒和凶狠,手一扬,一个响亮凶狠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被打翻在地,头晕目眩,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他居高临下,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必须死!选一个死法吧!”



34. 逃之夭夭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把这个帅蜀黍惹狂暴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脸上的指印已经肿了起来,嘴里有股甜腥。

头一回,我有了面对死亡的觉悟,那种无助、绝望,对死后无尽黑暗的恐惧……

“真的……必须选择一种死法……吗”我觉得口干舌燥,脑中嗡嗡作响。

“必须。”他斩钉截铁的说。

“那……你一定会按照我的死法去做吗……”我感到很无力。

“是的。”他依旧是冷冷的说。

“那……”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选择老死……”

我猛然抬头,用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视他,这可是你让我选择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的凤眼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重重的阴影,微微颤抖。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很苦恼……

许久,他转过身,重重叹了一口气。那一声长叹,包含着数不清的复杂情感。

“随我来。”丢下三个字,他轻飘飘的向前走去。我运起轻功费了很大力气才跟上他。

在院子里左转右转,来到一座很宏大的类似宫殿的白色建筑前,难道是他的寝宫……我有点不详的预感……但出于好奇心,我还是跟着进去了……好奇心能杀死猫……

大殿里灯火通明,处处点着莲花形状的白玉油灯,熊熊燃烧着。可以清楚的看到,殿内正中央是一面墙,上面醒目的挂着一副两米见方的画:一个白衣美人,在一片莲花怒放的园中,手拈一朵白莲,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被这幅画中女子脸上灵动的神采感染了,怎么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啊?我再仔细端详这位女子: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肤如凝脂、腰若扶柳、楚楚动人……这……这不是我吗……

不,不是我,因为此女子有十七八岁,比我更具有成熟妖艳的美感……这……难道是……我娘?

我感到心慌意乱,只听耳边他用那磁性的声音缓缓地说:“芳菲,我带她来看你了……”

不错,芳菲!正是我娘!天下能有如此相貌的,只有我娘。

我一遍又一遍的擦去眼中不断滑落的泪水,只为能把娘亲看的清晰一些……

那是多么温婉、柔美的浅笑,如化春风、如沐春雨,可以想出,她是一个多么柔情万千、风情万种的绝代佳人。

她的画像怎么会在这?

“芳菲……当初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同我在一起,我要杀你却成全了他,而你,为了这个丑丫头,竟然丢了命,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心痛……”他在一边喃喃自语。

我猛然惊醒,回头瞪着他,一字一字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娘的人……”他闭上眼,表情十分痛苦。

“胡说,你要爱她,为什么要杀她,还要杀我?”我很愤怒。

“杀她是因为我得不到的东西不想别人得到。杀你——是因为你的出生。如果不是你,即便她不爱我,至少也能冲我笑,与我讲话……”他又气愤又悲伤。

怪不得他一定要我死。

“刚才看你落泪,像极了她,我更加知道,不能留你在这世上。”他的话中透露着恨意。

这是什么逻辑啊。

“可你答应我可以选择‘老死’的!”我理直气壮的提醒他。

“是啊,芳菲,这丫头实在是机灵,既然如此,我就答应她,让她在这里陪你一辈子可好?”他又突然变成温柔如水的摸样,对着我娘的画像说。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

无——期——徒——刑!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第十次数完娘亲的睫毛,我从椅子上爬下来,百无聊赖。

原来监禁,比死亡还要可怕。我当初为什么不选择“高兴死”或者“感动死”这类有点技术含量的方法呢?

我的目光落在了画儿的最下角的落款上,摇了摇头——非常豪放的名字——烈。

烈应该就是那位帅蜀黍了吧,竟然把我娘亲画的如此传神,估计对我娘也真是用情极深。只可惜我娘没有爱上他,他爱之深恨之切就要杀了我娘,后来,估计是我娘被追杀之时让我爹爹英雄救美了,于是才有了我……

这段往事,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我无时无刻不担忧外面的局势。再说我失踪一周了,不知道多少人担心死。

可每天除了冰红茶姐姐送饭,根本见不到别人。而这个冰冷空旷的宫殿不是什么寝宫,而是我娘的纪念堂,连个窗户都没有,我是插翅难飞。暗暗后悔,没有看完《越狱》第三季真是遗憾啊,要是看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呢。

第四天……

第五天……

烈没有出现,我依旧被软禁。

难道我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孤单、寂寞、空虚、害怕、担忧……种种情感在你独处的时候,会被无限放大,吞噬你的心。

绝望之前,我决定开始绝食。

我要是饿死,也就不能算是“老死”,烈,你不会失信于我的吧。

每天的食物都让冰红茶姐姐原封不动端回去,我只偷喝少量的水……到了第三天,我已经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冰红茶又把食盒端来,我看也不看,挥手让她端走。她却把食盒放在我的床头,用手拍了拍,然后走了。

有玄机?

我疑惑的立刻坐了起来,掀开食盒盖子——

白花花的米饭上面,红色的果酱写出几个字母:

Wait

我惊喜交加,这世上除我之外会英语的,只有一个人!

我马上狼吞虎咽的把饭菜全部吃掉,我要养精蓄锐,他来救我了……

眼泪掉在米饭里,我已经吃不出味道,可我感觉好幸福。

冰红茶再来看我时,拿走了空空的食盒,她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我极为灿烂的冲她一笑,感谢她,相信他。

她身形一滞,扭头匆匆走了。

我好吃好喝好睡,每天围着房间跑步、做操、练拳、强身健体。我要恢复好好的,等他带我走。

而烈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有出现。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质问他的。

一天下午,我午睡刚醒,冰红茶匆匆而来。

“快随我走!”她焦急地说。

我二话不说,麻利的穿戴好,又使劲看了娘亲的画像一眼,要把娘的样子印在心底,跟着听荷走出门。

多少天了,我终于重见天日。阳光刺得我的眼睛有点生疼,但我还是紧紧跟着冰红茶……

对于救命恩人,不该知道名字吗?

“我该怎么称呼你?”我轻声说。

她的脚步并未减慢。“听荷。”

“好美的名字。谢谢你,听荷!”我由衷地说。

我俩到了莲花池附近,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声说话。

“末荷你怎么才来,尊主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都备好了,等晚上尊主来了会亲自查收的,不用你担心。”

“那就好,你也知道咱们尊主最近火气大,要是发起怒来……”

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我心想不好,竟是朝我们方向而来。四周看看,竟没有地方可躲。我向听荷指了指那一池白莲,纵身就跳了进去。从没见过这么深的莲花池,水很快淹没了我的头顶,而我特意闭气沉入水底,上面莲花莲叶枝枝蔓蔓,一定看不到我。

“听荷,你怎么在这啊,那个姑娘不是关在忘忧宫里吗?”

“是啊,我是来这里取东西的,这就走。”

“艾先别走,你给我们讲讲那个姑娘吧,尊主费那么大力气弄过来,又生的那么好看,究竟是什么人啊?那忘忧宫只有你进去过,里面什么样子啊?”

拜托,想聊我的八卦不要在这好不好,我可快憋不住了。

“我还有事,需要先走,改日再聊吧。”听荷的声音。对对,做得好,你们倒是快走开。

“别急啊,你也知道我们二人常年在外面,对咱们暗翼门尊主最喜欢待的地方可是好奇了,你就说说吧……”

暗翼门?

我的脑海中猛然一亮,想起那几张巨额银票的事情,当时掌柜也提到了暗翼门。原来烈竟是暗翼门尊主?

可是,胸口好闷,大脑也开始缺氧了,不行了……可我要是现在出去,一定会连累听荷的,死也不能出去,再坚持一会……

我在水里硬憋着,只觉得渐渐四肢没有力气,耳朵也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了,意识开始涣散……

淹死?会很难看吧……我模模糊糊的想。

朦胧中,感觉到水的波动,一个有力的臂膀突然从身后揽住了我,我的脸被抬起,接着,一个温暖柔软的唇贴紧了我的唇……

一口带着荷香的空气传进我的口中,渗入我的心肺,我那缺氧的身体在氧气的滋润下感觉是如此畅快,不禁又贪婪的索取……

心跳的如此剧烈,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那缠绵撩人的气息……

我被有力的臂膀拖向水面,迫不及待的睁开双眼,大口的喘着气,定定的看着对方。

未央,头顶着荷叶,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嘴角上扬,笑得如同一朵清晨盛开的沾满露珠的白莲。



35. 琉城再别

未央笑嘻嘻的看着我,扬起修长的手指拨去我脸上的湿发,却被我粗暴的打在了一边。

“你怎么才来啊……”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的确,我感觉已经等了他一千年那么久了。如今看他天神一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又高兴又恼怒。

“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我们怎么出去?”未央依旧是那样没心没肺的笑。

“快点带路,笨小子!”我拧了他胳膊一把。对付不会武功的人就是舒坦。

我俩爬上了岸边,把衣服拧了拧,两人都是浑身湿透,狼狈之极,我的一身白色纱裙更是紧紧贴在身上。不过眼前顾不得那么多了。未央警惕的四处听听,然后一招手,我紧随他而走。

穿小门、过长廊,一边走,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未央对这里如此熟悉,难道他是暗翼门的人?

是了,他也用过暗翼门的银票的。

死小子,敢骗我!

终于翻墙出来,我没有回头看那个极其庞大宏伟的白色建筑群一眼。走过一片原始茂密的树林,看到飞燕静静的在等着我们。我俩共骑一马,在山路里狂奔,直到夕阳西下。

我感到手指有点滑腻,抬手一看,满手竟是鲜红的血。

“你受伤了?”我惊呼,拉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未央也随我下马。我焦急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未央查了个遍,心里好难过,他什么时候受的伤,我竟不知!

未央定定的看着我对他上下其手,而我终于发现他哪里都是完好的,奇怪的看着他,他这才笑了出来。

“这么关心我,真好!”他冲我眨眨眼。

“切……那这血是怎么回事!”我扬起手掌。

“这是飞燕的汗珠啊。”他的眼神又开始嘲笑我的无知了。“汗血宝马,你不知道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匹漂亮的大红马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啊,我还真是眼拙……

“这马非常名贵,皇宫里才只有两匹,你怎么会有的?”我恶狠狠的问他。“对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暗翼门的人?!”

未央的睫毛颤了颤。“皇宫里有几匹马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竟然跟我对峙。

一时间,我俩眯着眼睛对视,仿佛两人身上各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未央!”我严厉的呼喊他的名字。

“美妙!”他的声音倒是非常温柔。

啊?

我的火焰范围瞬间变小,熄灭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心虚地说。

未央得意的一笑。我仿佛听到苍穹里响起一个声音:“K.O.你败了……”

未央牵着飞燕,我俩在林间小路慢慢的前行。我心事重重,听未央讲:

“我的确是暗翼门的人,不过,因为犯了错误,被废去功夫,现在也还是在戴罪立功阶段。”未央平静地说。

就是嘛,我早觉得未央体格匀称骨骼清奇,非常适合习武,不会功夫才是奇怪呢,原来是犯错被废了功夫……这烈可真狠,练这么多年功夫容易吗,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大的累呢,如今说没就全没了。我有些同情这个臭小子了。

“你们暗翼门是什么样的帮派啊?”我问。

“暗杀啊,窃听机密情报啊、杀人放火越货之类的吧。只是规模比较大而已。”未央满不在乎的说。

“怎么个大法?”我追问。

“每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分部。你刚才被关的是总部菡萏宫。”

我明白了,暗翼门,原来是个跨国的黑社会性质地下党组织。

那么烈,就是黑社会头头了。

“你们的头叫烈是吧?他好像很厉害。”

“九年的英雄大会冠军了。”未央淡淡的说。

九年……我无语。

既然暗翼门是这样的隐秘机构,各地一定有很多密探,那么未央知道我的名字、烈找到我的下落,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只怕林亨去京城寻我,也是暗翼门爆的料透的风,目的是引开林亨好对我下手吧。只是不知道,未央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你最初接近我,是不是也是有目的的?”我突然觉得很失望、很失落。

未央回头,深深的看着我。“我去过忘忧宫,见过那幅画。后来偶然遇到你,就对你很好奇……”

所以接近我?所以陪我赶路?

不进城不走官道专走小路,是怕城中人多认出他而暴露身份吧?

果然是这样吗?

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夜深了。我俩找到一个背风的土坡,未央找来干柴升起篝火。火苗很旺,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星,我抱膝而坐,闷闷不乐。

“你现在想去哪里?”未央在我身边坐着,火光映着他那轮廓分明的脸,阴晴不定。

“我要回琉城,找金子他们。”我用肯定的语气说,不去看未央那有些失落的表情。

“……好吧,我送你回去。”许久,未央说。

我有些于心不忍,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觉醒来,发现我又在未央的怀里,我恼火的推开他。那段赶路的时光,又浮现在眼前。只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们策马继续前进。

原来菡萏宫是建在琉城东边未开发的山区里。那奇异的温度,我估计是因为附近有温泉所致。我担忧甚多,加上对未央不满,话不多说只是赶路。

后来回想起来,我总是会为自己当时的小任性小自私而后悔。早知道后来会那样发展,我应该跟当时的未央多说几句多待一会。

“过了前面那座山,就到琉城了。”未央在我耳边说。什么时候起,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成熟起来了,带些诱人的磁性。“等到了琉城,我就要离开你了。”

我心头一动。要离开吗?就像上次那样?

我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却是:“……我们不会连累听荷吧?”

未央撩起额前碎发的手顿了顿,然后说:“放心她没事,我会负全责。”

那个烈,会不会难为未央?只是因为犯了错误就废去武功,那放了我,还不得掉脑袋啊。

我有些担心:“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啊,我会功夫,可以保护你的。”

“呵……”身后传来未央的笑声。他从后面抱住了我,不再说话。

飞燕走的慢了下来。我心里也是乱七八糟的。

还没等我理清头绪,眼前一片耀白,在阳光下分外刺眼。我仔细一看,一个白衣女子策马横在我们的道路上。

还是追上来了吗?

那女子凌厉的眼神看看我,看看未央,来回扫了几下,眉头似乎皱成了一疙瘩。

“姐姐,经常这么皱眉,会长皱纹的!”我好心的提醒她,心里却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女子的功夫肯定在我之上,不过我尽全力的话,受点伤也要让她吃点苦头的,就算我逃不掉,未央能逃掉也好,他要是被捉回去就惨了。心里下定决心,我暗暗的运起真气。

身后未央拉起我的手,握了握,好像在安抚我。只听他镇定的说:“画荷,你放了她吧,我跟你回去。”

听了这话,我和对面的画荷都是一惊。我刚想说不,就听得画荷严厉的说:“未央,你知道你这么做的下场吗?”

听了这话,我突然有点惊喜,至少他真的叫做未央,没有骗我。

又听得画荷说:“尊主有令,要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去!未央,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尊主的爱子之心?为什么一定要做让他伤心的事情?”

爱子之心?我心中茫然,不禁问道:“你说的尊主,可是……”

“未烈!我的父亲。”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我大惊,没想到未央竟然是暗翼门尊主未烈的儿子,还被未烈废了武功。

又听得画荷说:“未央,我知道你现在没有武功,你们逃不了的,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行!”我大声说,跳下马,挡在了未央的前面。未央,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愿意你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画荷冷冷的看着我,哼了一声,翻身下马,提剑站在我的眼前。

“别伤她!”未央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未央,你不是一向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吗?别为我担心。

画荷更气愤了,长剑带着怒气向我刺来,我灵巧的躲闪着,她的剑法精湛,我的躲猫猫功夫了得,一时间她也未能占得上风。

只是未央……我余光看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有些担心。

画荷看出了我的心思,突然手腕一转,竟朝不会功夫的未央刺去。我明知她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找出我的破绽,可还是身不由己的去挡那刺向未央的剑。未央惊呼一声,就要把我推开去,可那长剑更快,只是一瞬间银光一闪……

我感到一道寒气划过脖子后颈,有些扎扎的刺痛……难道……头掉下来碗大的疤……

摸摸脑袋,还在,舒了口气。摸摸脑后,一道血痕,空荡荡的,再看未央,傻了眼呆在那,怎么了?

低下头,一地青丝。

我的头发……

刚才画荷的剑气,竟然将我束在脑后的长发给齐齐削断了。

画荷也惊得说不出话,因为未央的反应……

未央脸色煞白,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望着我,嘴角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近我,抬起白玉一样的修长手指,撩起我的碎发……他的眼眸划过许多情绪,竟然闪烁着泪光,如同星空一般的晶莹耀眼。

“我没事。”我生平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未央说话。不就是头发没了嘛,又不是脑袋,你这么伤心干什么。

未央闭上了眼,又睁开时,眼神中多了份坚定,竟像是下定了决心。

未央朝我微微一笑,就像是和平时一样。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我的手心,转身向画荷走去,那身影毅然决然。

“我跟你回去,练菡萏决。你放她走。”

画荷的表情甚是惊喜,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未央骑上飞燕到她身边,忙点点头,也飞身上马。

两人都没有回头看我,扬长而去。

我低下头看,手心里是一支金步摇,上好的纯金玲珑雕刻成展翅的凤凰,口中衔着长长的玛瑙珠串——正是上次买回墨霓玉佩时未央要的那一支。

未央临走时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我一直想亲手把它给你戴上,只可惜……”



36. 枉却罡风

事实上,越是厉害的武林绝学,越是副作用后遗症厉害,比如男变女啊、性情大变啊、失忆啊、狂暴啊……

未央会怎么样?练那个“菡萏决”?

“小姐,前面就是名剑山庄了。”金子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独自回到琉城的分部,大家对我的归来都表示出难以控制的欢欣喜悦,可以想象的出,这段时间他们多么担忧我的安危;对我的新发型都表示出难以掩饰的哀伤心痛,好像我成了残疾人一般。我对长发没有古代人那么执着,没了就没了,长几年就好了。对于现在正好至肩的头发,我干脆剪成了波波头(参见Hebe的发型),倒也利索。

休息了几日,名剑山庄来使,说林亨已经回来了,邀请我前去。我的原则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所以欣然前往。不过这次,金子说什么也要跟着,乔安允也饶有兴趣的提出同往,我只得答应。

我们三人一下车,就见几人已等候在山庄门口,为首一人气宇轩昂、长须飘飘,定是名剑山庄的庄主林亨,我的“舅舅”。

“美妙拜见舅舅!”我急走几步上前施礼,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起。他仔仔细细的端详我的脸,许久,舒展皱纹笑了起来,眼角却已湿润:“好……好……乖侄女……”

想到他是抚养我娘亲长大的人,我心中也充满了脉脉的温情。他拉起我的手,一同走进山庄。

“舅舅,我爹……你没有难为他吧?”我问。

“放心,舅舅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更何况暗翼门的消息来源诡异,我已有提防。”林亨慈爱的对着我说。

“表妹,你瞒的我好苦。”林义扬在旁边玉树临风的站着,朝我微笑道,“程美妙,程悠然,一休大师,表妹,你说你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呢?”

“我啊,我只是舅舅的好侄女,表哥的好表妹!”我调皮的冲着林义扬眨眨眼。

林亨溺爱的看着我说:“我没有女儿,如今见了你同我义妹同样温柔的模样,甚是喜欢,今后就如同我亲女儿一般对待……”

“爹……”林义扬在旁边急忙阻止。

“怎么义扬,你还有什么想法?”林亨乐呵呵的捋了捋长髯。

我赶紧说:“表哥是怕美妙争了他的宠哪……”

四周人都是莞尔,林义扬摇摇头,却也笑了。

林亨跟我聊了会家常,对我的成长经历还是比较满意的,又说道:“美妙也算是我名剑山庄的子弟,我看你就在这里住上些时日,由我亲自传授你一些剑法好了。”

太好了,我摇着林亨的胳膊连连撒娇感谢,哄得老头子乐不可支。

行走江湖,技不压身啊。如果我的功夫非常厉害的话,就不用未央违心去学什么诀了。

此后几天,我就住在了名剑山庄,学习断离剑法。名剑山庄顾名思义,汇集天下名剑诀,而断离剑法是最适合我学习的一套,招式简单好记,飘逸灵活,杀伤力却极大,内功深厚的话,单单剑气就能让人毙命。我自幼习武,从前也学过一些剑法,但比起断离剑法还是相差很远。好在我悟性天赋都很高,底子也好,一周时间就已掌握了全套的剑诀,当然要熟练使用还得多加练习才行。

一边练剑,一边了解一些江湖上的事,对各大门派都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只有暗翼门因为属于邪教组织,大家都不愿意提及,真正了解内情的也很少,只是说“势力极大、手段凶狠”之类。我也问过张管事的去向,林义扬说我失踪当晚他就也失踪了,真是的,我想报那燕窝之仇都无从下手。

一日,在我身如惊鸿、影若游龙、剑气如虹的使完一套断离剑法之后,身边众人都纷纷鼓掌喝彩、眼中充满欣赏。

金子递来丝帕,我草草抹抹额头的汗珠,就讨好的问林亨:“舅舅,我使的可好?”

“很好,不愧是我的好侄女啊。”林亨很高兴,又说,“舅舅要好好奖励你。”

“奖励什么?”我大方的讨要。

只见林亨从身旁人手中接过一把剑来。“这把‘逐风’,是你娘当初最喜欢的剑,只是她当时离去时候生我的气而未曾带走,如今正好给你。”他的声音有一些黯淡。

我娘亲用过的剑?

我接过逐风细细端详。剑柄剑鞘都是纯银色的,上面镂空雕着复古繁琐的精致花纹,慢慢抽出长剑,剑身比一般人用的剑要细一些,剑锋纯净的接近透明,暗暗的有一些花纹伸展,晶莹夺目。

好剑,而且非常适合女子使用。我第一次得到这么好的武器,高兴坏了。旁边金子林义扬等人也是同样的高兴。

当晚,众人围坐一起用餐时,又谈起了当今的战事。我早已得知,三哥已经率十万大军前去支援梵知荣大将军了,这些天来,由于三哥援兵的赶到和武林军的支持,战事有了好转,双方僵持在南方大城颛城,对峙多时。

又听得最新消息说,大琮王朝西北部的婧城遭到了绍国的进攻。绍国本也是大琮的附属国,这次趁战乱,竟然也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婧城就在边境,守卫着大琮国的西北门户,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好在婧王芙子祁在我大哥程浩然的协助之下,几年来励精图治,加强战备,把婧城建的十分牢固,这才扛住了绍国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想到大哥三哥都深陷沙场,面对刀剑无眼,我心里十分担忧。正巧明天就是新的一期《大琮时报》运到的日子,我也想了解京城的最新消息,于是就在饭后与林亨林义扬告别,与金子乔安允一同回了琉城的分部。

第二天午睡过后,我照例梳洗打扮好,神清气爽的下了楼,看到金子在,乔安允也在。

“金子,时报到了吧?快给我看看啊。”我向金子走去,看到桌子上的确有一卷黄黄的纸卷。

金子脸上带着难以名状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禁心里奇怪,直接过去慢慢铺开厚厚的纸卷。那边金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大琮日报》头版头条,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我的眼帘:《恭贺太子即将迎娶定武大将军独女梵若小姐》。

我只觉得心头一震,报纸险些从手中滑落。我难以置信的揉揉眼,认真的看下去,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在了我的心头:

“……皇上对定武大将军取得的战功非常赏识,特意赐婚,太子芙子倾将于年后迎娶梵若小姐……梵若小姐天资聪颖、清秀美丽……”

我感到头嗡嗡的。我使劲晃晃脑袋,茫然的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金子。

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金子缓缓扭过头,用坚定的眼神看我:“小姐,是真的,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太子要娶梵若小姐为妻了!”

我突然打了个冷战。

金子关切的走到我身边:“在下知道,小姐自幼与太子交好。不过……这是皇上赐婚,谁也不能改变的……”

“为什么要改变呢?”我突然抬起头,对着金子灿烂一笑。“多好啊,梵若,芙子倾,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是什么?我不愿去想,又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满是惊异怜悯的金子,“这样最好了,我要为他们祝福!真好啊……你也高兴点嘛,这是好事啊……”

我哈哈大笑着拍着手。

一边乔安允用疑惑的声音对金子说:“你觉不觉得,小姐今天有点不太正常?”

金子默默不语。

“啊,对了,我要去买礼物给他们两个呢!给我银子,我要自己去!”我理直气壮的对着金子伸出手来。看金子无奈的掏出银子,还在犹豫,我一把就夺了过来。得意的对着他扬扬手:“我去了,警告你们别跟过来啊,我要去买女孩子的东西!”说完乐呵呵的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金子的声音:“别管她……让她去吧……”

泪,飙的比风还快。

我拼命的飞奔,肺部因为缺氧而隐隐生疼,体力也用到了最大,可脚步没有一丝慢下……

路人的惊呼声……风的呼啸声……树叶沙沙声……还有……心碎的声音……

“老板!把你们最好的酒端上来!……看什么看,快去!”麻木的跑来跑去之后,我终于口干舌燥,浑身无力,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酒啊,一点也不烈,跟咱们二锅头差老鼻子了,我干脆对着壶直接当水喝了起来。

“老板!再来一壶!”我抹抹嘴巴。

“这位小姐……客官……你已经喝了三壶了……”小二在擦汗,不过看到我怒目瞪他的目光,脸一红,又跑去拿酒。

那壶小的很,三壶算什么,我直喝了八壶,这才打着饱嗝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出去。

大街上怎么全是人?好讨厌,我谁也不想见到!我运起轻功出了城,直跑到一个林子深处,这才觉得呼吸痛快了些。

实在跑不动了,而且头好晕,我顺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许久,慢慢摘下腰间的墨霓玉佩……

嚎啕大哭声突然响起,惊起林间的鸟儿,四散飞去……

那个温润如玉的美少年,突然拉起我的手:“别走……”

那漂亮的眼睛一闪:“果然名不虚传,我从未见过如此乖巧可爱的女童……”

那身影恋恋不舍的离去,第一次提出要求说:“这个小粉人,我好喜欢,我带走了……”

那柔情万丈的目光看向我,声音无比坚定:“等美妙十四岁生日一过,我就去向父皇请求,今生唯可娶美妙为妻……”

那带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气质,对着众人说:“《大琮时报》选出的人,果然了得……”

那用尽全力帮助我援救爹爹,总是对着我说:“别急,我在你身边呢……”

“美妙,你不愿等我,换我等你好吗?”

我有什么资格要你等呢?我甚至没有关心过你,或者说,从不敢关心你……

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吗?

我只是怕那个杀人无形的深宫大院而已,却辜负了你的用情……

我——果然是个懦弱的人吗?

难道不应该祝福你们吗?梵若是多么好的姑娘啊,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比我更适合做太子妃,皇后……可我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果然是个贪心的人吗?

我抱着墨霓,哭得是鬼哭狼嚎、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电闪雷鸣……

就在我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正有劲的时候,被泪水模糊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吓得我一哆嗦。

“未……央……你怎……么在……这……”我边抽边说。

“丑死了!”未央撇撇嘴,嫌弃的说。

完了,我最丑的时候,又让他看到了。



37. 风生水起

“你……不……是……回去……练那个……诀……吗?”我还在抽。

“是啊,所以今天来向你告别。”未央淡淡地说,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坏掉的古董。

“……告别?”我的眼泪渐渐不流了,只是还抽噎的厉害,整个身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未央不再看我,在我身边坐下发呆。

告别?我猛地反应过来。“你……你要去……哪?”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学菡萏诀啊。”未央有些低落。

“不学……不行吗……我来保护你,我……有逐风……哪”我央求他。

未央摇摇头。

要走吗?都走吗?都会离开我吗?

未央依旧是那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英俊少年模样,浓黑的眉,飘逸的长发。我的目光落在他那随长发一起随风轻飘的银缎带上,那还是我给他买的……

“那个什么诀,会有后遗症副作用吗?”我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葵花宝典、辟邪剑谱、重莲九式、X轮大法……

“你会变成女生吗?好在你长的好看,我只当多一个漂亮姐妹好了……你会性情大变吗?希望不要因我以前欺负过你而来追杀我……你会失忆吗?如果真的把我忘记了,会怎么样呢?”

未央终于扭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怎么不抽了?”

额,就是,一着急我不抽了,就是胸口憋得厉害。

其实,如果真的把我忘记了,这倒是最小的副作用了。因为我一定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努力和他重新相识、相知的。我坚信。

“放心,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啦。”未央轻声说。“倒是你,有什么可值得这么伤心的啊?”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伤心?大哭一场之后,我突然觉得很茫然。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墨霓,难以说明的伤心又涌上心头。

我……

我突然猛地一扬手,墨霓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扑通落在了远处的池塘里。

“芙子倾,你这个光会说好听话的色男,我看错你了!人家都说,男人说谎话没什么错,错在你竟然当真了,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给我消失的远远的吧……”

喊了一通,心里好受了。好吧,我承认我是自私、懦弱、贪心的,芙子倾要结婚,我就是伤心的死去活来。说我矫情也好,过分也罢,此时,就让我发泄一下吧。

可喊过之后,却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难道你练过‘狮子吼’?我的耳朵都快失聪了。”一边响起未央抱怨的声音。

“还有你!你这个死小子,一开始就骗我,还一会出现一会消失的,我尴尬难过的时刻都被你碰到了,你说你是不是很讨嫌?”我刹不住车,对着未央也是一通抱怨。

未央怔怔的看着发呆的我,半天扑哧竟笑了出来:“看你的样子呦,丑极了哪。”

我怒!人家这批评你呢,严肃点好不好?

“哼,有你为我哭的一天!”我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做女王样。

“对嘛,这样才像你。”

“哼!”

“别哼哼唧唧的,像……pig……”未央掩嘴偷笑,像个小媳妇。

“顶你个肺!竟然敢用我传授的知识嘲笑我?”我张牙舞爪的就向未央扑去,趁你现在还没有武功,好好欺负欺负……

打得未央没有还手之力,我才罢手,骄傲的昂起头,向池塘走去,到了边上,挽起裤腿,很没有出息的准备下去捞……

“还是我来吧!”未央拦住我。

“走开别管我,我会游泳!”我粗暴的推开他。

“你会游泳?”未央吃了一惊,然后脸上慢慢浮现出自嘲的表情。“原来你会游泳……”

“我当然会了,怎么很奇怪?”我觉得他的反应才奇怪呢。

他又苦笑一下,没说话,挡在我前面下了池塘。

说是池塘,其实不过是山野间的一个大水洼,不甚深,淤泥却厚。未央弯着腰在水里摸来摸去……

会不会有水蛇水蛭毒蜘蛛之类?我一寒,忙喊他:“算了未央,你上来吧,我不要了,我真的不想要了……”

未央不理我,依旧认真的进行地毯式摸索,他的额头渗出晶莹剔透的汗珠,抬起白皙的手臂去擦,结果弄得脸上一片黑泥……

我一边看着,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又是感动,又是自责……

“找到啦!”未央突然惊喜的喊,将手中之物在水里涮了涮,然后对着阳光,眯着眼睛仔细看,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我看着未央满腿的淤泥,扬着一张喜盈盈的泥巴脸朝我走来,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墨霓:“想要吗?丑丫头!”

我情不自禁的走向他,一手把他那拿玉的手紧紧握住,一手轻轻撩起他额前的碎发。

“未央,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要再次出现在我身边好不好啊?”我发自内心的求他。

“那是当然!”他立即说。他的眼眸,比沾了水的墨霓玉还要漆黑晶莹。

“……好……很好……那我们来约定一下重逢暗号吧!你记好了……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我来了精神。

“……好我记得了”未央点头。

“这还不够……”我生怕再失去未央,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啊对了,我教你一首歌,只有我们俩会的歌,不许给别人唱的歌!”

“好!”未央温柔的笑。

于是,我俩找了个树荫坐下,我找了两块卵石敲着打节奏,一句一句的教着未央:

“(央)无解的眼神心像海底针

光是猜测我食欲不振

有点烦人又有点迷人

(妙)浪漫没天份反应够迟钝

不够谨慎花挑错颜色

但很矛盾喜欢你的笨

(央)体贴却黏人爱哭却温顺

有时天真有时很邪恶

对你耍狠就是舍不得

(妙)请吸收养分让脑袋平衡

要你现身动作慢吞吞

怎么承认我非你不可

(央)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

都不特别

(妙)眼泪再苦再咸有你安慰

又是晴天

(央)靠的再近再贴少了拥抱

就算太远

(合)全世界只对你有感觉

(央)玩的再疯再野你瞪一眼

我就收敛

(妙)马路再宽再远只要你牵

就很安全

(央)我会又乖又黏温柔体贴

绝不敷衍

(合)我只对你有感觉”

未央的声线很好,纯净透明,唱起歌来十分好听。

“马路……就是跑马的大路。”我解释。

“这歌……是我们俩的歌吗?”未央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波澜起伏,看得我心惊肉跳。

“……别误会啊,只是暗号……暗号……”我再三强调!

“可这‘体贴却黏人爱哭却温顺,有时天真有时很邪恶’两句,还真像你呢!”未央又恢复了平时的无赖模样。

“我哪里邪恶了?你给我好好唱!要是记不住词,小心我削你!”我恶狠狠的说道。

“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未央好心提醒。

……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未央送我回家,在琉城城门外我俩道别。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可未央不过十六七岁,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吧。

“下次,你要是还哭得这么丑,我就不见你了!”未央一本正经的说。

哦,对了,我都快忘了我大哭的事情了……

“下次,你要是还打不过我,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我也学他,一本正经的说。

未央笑了。我努力的把他笑的样子记在心间。

“我数123,我俩一起扭头,各走各的,谁也不能回头哦!”我说。

“好!”

“1、2、3!”

我猛地转身,大步就走。可是走了十几步,还是忍不住停下,回头,想再看一眼。

未央站在原地根本没动,夕阳的光芒在他身边镀了一道金色的轮廓,长发衣襟随风飘扬,那张英俊的脸亦真亦幻。

“……萨尤娜啦……”我再次回过头,飞也似的进城去了。我怕我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想:芙子倾结婚去了,未央去远方上大学读菡萏决专业了,柳如琢柳丝丝去新国了……难道我不应该干点什么吗?

我翻身下床,飞到屋顶数星星。不一会,身边多了一个人。

“放心,我没事的。”我柔声安慰他。

金子默默不语。

“不过呢,我有些事情要你帮忙……”

其后几天,金子天天出去帮我跑腿。乔安允来了,见我就一个人,还挺吃惊。

“乔大哥……”我唤他。

“怎么了?”

“其实,你是暗翼门的人吧?”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其实只是猜测而已,然而看乔安允惊讶的表情,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了。

“你怎么知道的?”乔安允脸色有些发白。

“不用紧张。我想我身边对我行动那么了解的,除了金子,只有你一个人了。而你文武双全、胆识过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你是未央的人吧?”

每次未央对我的事情去向都了如指掌,我就这么猜测了。

“是的。”乔安允见状也就大方承认了,“少主派我来保护小姐的。既然小姐发现,乔某这就告别……”

“别!”我伸手拦住乔安允。他又是一惊。

“其实,我对你是不是暗翼门的人不在意的。暗翼门到处都有暗桩,也不算什么大事。其实我很欣赏你,已经给四哥去信,推荐你做南方各城记者站的总站长呢。”

乔安允大概是万万没有想到吧。

“至于你平时,就在这里住下好了。”

“那……小姐你呢?”乔安允问道。

“我要到战场去。”

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



28. 婧城番外

大漠荒烟,残阳似血。

凛冽的寒风卷着黄沙,肆无忌惮的撒野。西北城外,寒冷、荒凉。

可密密麻麻的人头,竟没有一个冻得畏缩的。

两军对垒,蓄势待发。

“程浩然,你也算是当代的英雄人物,何必自讨苦吃,不如归顺我大绍吧!”黑压压望不到头的队列最前面,马上端坐着一名男子,浑身铠甲闪闪发光,手持一把精钢大刀,声音洪亮又带着一丝戏虐。

而他的对面,是程浩然率领的四千骑兵,虽然人少,但是个个眼神坚毅,英勇非凡。

“李耀白,你们绍国背信弃义,撕毁条约,趁火打劫,实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岂能跟你们同流合污。我大琮王朝的男儿,必将誓死捍卫祖国山河!”程浩然一身正气,郎朗说道。他的话音一落,身后就响起了士兵们气势如虹的喝声:“誓死捍卫祖国山河!誓死捍卫祖国山河!”

绍国的兵士们面面相觑,从未见过死到临头还有如此气势的对手。

“哼……不过是在做一些无谓的挣扎……”李耀白被数落的脸色铁青。“既然如此,我成全你!”李耀白怒目圆瞪,高声喝道,“全力进攻!取程浩然首级者奖黄金千两!”

在他身后的士兵们,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

程浩然高高扬起手中的长枪,直指敌人杀来的方向:“弟兄们,保家卫国,肝脑涂地,就在此时,给我上!”说罢,挺枪就首当其冲的杀了过去,转眼就到了杀在最前面的绍国兵士的马前,利落的一枪刺去,再一拉,那士兵已被挑在马下,痛苦的呻吟。

程浩然没有任何迟疑,又一枪刺向另一个绍国士兵的胸膛,拔出,一道鲜红的血线,在空中划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冲啊……”琮国士兵和新国士兵打到了一起,一时间战场上刀枪互击声、怒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阵阵黄沙把战场上人们的身影变得朦胧。

瞬间,李耀白已经到了程浩然的身边,他不屑的看着这个琮国大将,那盔甲下得身躯显得如此单薄,头盔下的眉眼俊秀非凡,这样一个俊逸的身影,应该去赏花对诗,而不是出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程浩然又解决掉一个妄想要他脑袋换黄金的绍国士兵,提枪冷冷看着李耀白,就是这位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已经杀了婧城的两员大将。程浩然暗自集中精神、气运丹田,举枪刺向李耀白。

两人战到了一处。一时间,一个枪法精湛,一个刀刀带风,别人竟无法靠近这两人两马。

四千对抗两万,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

程浩然一边应战,一边暗暗倒数着时间。李耀白虽然凶狠,但活捉程浩然的愿望悄然而生,因而刀刀都没有用杀招。

时刻已到!

程浩然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动作明显迟缓下来。久经沙场的李耀白一眼就找到一个破绽,刀锋一转,程浩然大惊失色,想要用枪挡住,但为时已晚,李耀白的大刀砍在他的左肩头,竟生生把铠甲劈开,深入骨肉,鲜血噗的喷了出来。

“将军!”远处的琮国将士见此情景,焦急万分,杀红了眼要突破众多绍国士兵,保护程浩然。

李耀白见得手,十分得意,又见程浩然那纤细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几乎跌下,但终于稳住,招呼身后的将士,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传令撤军……”

离他不远的传令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李耀白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喇叭,他正在奇怪为什么不用号角,就听得嘹亮清晰的喇叭声传来:“滴滴答滴答滴滴答……”

李耀白恍然大悟,这喇叭要比号角的节调更多,听起来如同语言一般诡异,果然,听得这声喇叭,四千琮国士兵如潮水一般迅速撤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程浩然身负重伤,这次定然逃不过他的手掌心。李耀白策马紧追不舍,身边一匹快马很快赶上了他。

“李将军,军师说过,不可追败,恐有埋伏!”焦急的声音,是副将李林。

“哼,军师说过又如何,军在外将令有所不受。”李耀白没有丝毫犹豫,率领两万大军直追李耀白。其实他也想过会不会有诈,但程浩然的重伤是真,他不想放过这次生擒的机会。

风更大了,黄沙铺天盖地。

李耀白被沙砾迷了眼,不由得放慢速度,四处观察。远处是琮国将士狼狈逃窜的身影。李耀白大喜,下令,“全力给我冲上去!”

绍国士兵此时大都满脸黄沙,眼睛通红,口干舌燥,只想速战速决,好回去洗洗脸喝口水,嚎叫着策马疾驰。

突然,追在最前面的一排战马发出痛苦的惨叫声,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很快,一排排疾驰的战马,被一股力量退潮一般席卷,大都翻身倒地。李耀白大惊,仔细一看,那地上的一个个沙丘里面,竟然冒出了一个个琮国兵士,都用白纱布蒙眼,浑身黄沙,分不清是人是土,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棍,两头是两把明晃晃的长刀,先砍马腿,再砍人头。

李耀白心叫不好,果然中计了。他连忙传令后撤,可已经来不及了,疾驰的战马根本刹不住,不是中刀倒下,就是互相践踏碰撞倒下,一时间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全是痛苦的嘶叫、呻吟,血染黄沙,犹如人间炼狱。

“程浩然……”李耀白咬牙切齿。好吧,要死,就一起死!

两万骑兵后面,还有一万步兵。用步兵来对付这帮土鬼。

不多时,四散逃窜的骑兵后面,黑压压的步兵迎了上来。李耀白仿佛看到了希望,正要下令,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又是一阵诡异的喇叭声,滴滴滴滴答滴滴滴滴答,曲调跟刚才完全不同。

琮国手持长刀的兵士,迅速默默的后撤,有条不紊,而黄沙飞过,黑压压的琮国骑兵,犹如从黄沙深处钻出来了一般,静静的等待着敌手。每人眼睛都被白纱布蒙着。

平生第一次,李耀白感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很快变成了现实。在琮国骑兵和黄沙的共同奋战下,已经在沙砾里奔跑了多时的绍国步兵根本不堪一击,还没看见敌人的样子,就已丢失了性命。

李耀白见三万将士竟如此大败,心如死灰,便要战死以纠其罪,然而在身边将士的保护下,终于杀回一条血路,逃回大帐。

婧城一役,程浩然以五千人大败李耀白三万精兵,在战争史上留下了一段佳话。

绍国大帐

李耀白跪在一个珠帘前,痛苦地说:“军师,都怪末将鲁莽行事,请军师赐耀白一死。”

“爱将不必难过,事已至此,处死你,只会让我国的损失更大。你好生下去休息吧,以后总有将功补过的机会。我自有办法。”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李耀白心中痛苦难以名状,只得下去。

帘后之人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琮国竟有如此的将领,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有所变动了。”

说话的,竟是一名绝色女子。

婧城

程浩然一边饮酒,一边任人包扎着伤口。

“你这人,竟是不要命了吗?这伤口几乎接近要害,你就不怕……”芙子祁连连摇头叹气。

“我怕,我只怕李耀白不肯上当。”程浩然云淡风轻的说。若不是受此重伤,李耀白又岂肯轻易追击,这计策岂不全盘皆输。

“如今局势如何?”程浩然打断芙子祁想要说的话,问道。

“绍国元气大伤,后退十里重新扎营,估计近期不会再攻城了。”芙子祁道。

“那就好,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来加强防守。”程浩然动动了左臂,锥心刺骨的痛,他的头上渗出汗来。“子祁,最近可有书信来?”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给你,止痛良药!”芙子祁又好气又好笑,递给浩然一封厚厚的书信。

程浩然亲手打开,上面果然露出娟秀洒脱的字来。一看见那熟悉的字迹,似乎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信很长,开始是问候,接着是说明自己的情况,第三部分,对如何守城又提出了几点意见,不愧是自己的妹妹,竟能想出如此计策。

信的最后这样说道:“哥哥,我知道你在那里很艰苦,但我相信你和大皇子,你们一定能够守护好大琮的西北门户,将侵略者打回老家的。我抄一首古人的诗给你,我们共勉。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程浩然轻声的念出这首诗,心中顿生豪情万丈。那灵动娇美的小人儿,如今该长高长大了,又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她如此了解自己的心,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值得了。

“美妙美妙,真是人如其名啊。”一旁芙子祁听了这首诗,也是连连称赞,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差点扼杀这美妙之人的小命。

是夜,伤口疼痛无法入睡,程浩然起身,点起油灯。这黑色的灯油燃烧起来格外明亮,美妙说这是“石油”。

美妙美妙,能够你这样的好妹妹,哥哥很欣慰。

当初你出生时,那么小,那么爱哭,那么快,你就长大了,聪明的你,灵慧的你,越来越美丽的你,到哪都能成为焦点的你,散发着惊人魅力的你……你喜欢读书,我便主动要求入宫陪读,从皇宫的藏书阁给你带书看;你喜欢游玩,我就打着子祁的旗号来邀请你入宫;你喜欢子倾……我就劝子祁放弃争那太子之位,子倾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我想看到你在那无比崇高尊贵的位置上,用你那惊人的智慧,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而我决定与子祁共赴婧城,一来可以防止子祁被歹人蒙骗起了异心,二来大哥可以帮你守卫西北疆土,抵抗越来越强大的绍国进攻。我知道我的心,你是懂得的,你是哥哥血肉相连的好妹妹,哥哥一定会好好的守护你。

程浩然抬头望着那被黑云遮蔽住的惨淡月光,露出迷人的微笑。

远处,芙子祁看着浩然这个多年来的朋友、伙伴、同事、爱将……默默不语。

浩然,抱歉,你还不知道,子倾就要娶梵若了,而这个提议,是我向父王提出的。

子倾温柔、懂事,从小就跟我要好。我知道他喜欢程美妙,可是如今朝内风起云涌,边境又遭到多处进攻,对于子倾来说,程家远不如梵家实力雄厚。只有子倾娶了梵若,拥有了军队势力,才能够站住脚,从而将来顺利继位。我既然想要让子倾当上皇帝,必然想要他做一个强大的、实权的皇帝。程美妙固然好,但子倾对她用情太深,是做帝王的大忌,所以那日我一时心起,想要让她消失……可她竟然无事,对我的态度也如此奇怪,真是个美丽奇妙的人。浩然,你放心,这样的人即使做不了皇后,也是可以笑傲天下,写出一段传奇的。你我就在这里守望他们,祝福他们吧……

又起风了,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冰凌,铺天盖地的洒下。



39. 若有所思

“妙妙,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嘛……我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呵,还真是了不起的愿望。”

“那么三哥长大了要做什么呢?”

“那我就保护好妙妙,帮妙妙实现愿望吧。”

“哈,三哥真好……”

……

车队在山路上疾驰着,出发已经一周了,距离南方战场还有大约十几天的行程。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三哥了,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起小时候跟三哥一起学武、练字时的情景。自小大哥二哥入宫陪读,四哥总是调皮逃学,三哥是跟我在一起时间最长、最为亲厚的。希望我此行,能够助三哥一臂之力,早日平乱回京。

只是这世间之事总是不如意的多,我掀起窗帘偷看一眼,金子策马保护在我的马车旁边,只是脸色铁青。

唉,不是我有意瞒你,要是早告诉你我也要去,你肯定会哪怕造反也要阻止我的。

前些日子,我让金子帮我到处收购了一些粮食、布匹、药材等物资并筹集了一些银两,说是林义扬要送到前线去,可等两大车的货物都准备好了,我却提出要亲自送到战事前线去。金子自是不依,我就撒泼绝食装病一通折腾,最终对峙的结果是,我和金子同去。

出发后,金子依然非常气恼,一连几天脸色都臭的很。

到了一处茶馆,车队停下来休息,我讨好的坐在金子身边,给他倒茶,他却丝毫不领情,一把夺过去茶壶自己倒。

“好啦,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就别生气了嘛。来给大爷笑一个?要不,大爷给你笑一个?”我撒娇的推着金子的胳膊,用妙式语法跟他说话。

金子脸上微微松动了一些,叹了口气道:“那战场怎么也不是小姐能去的地方,小姐金枝玉叶,万一受伤该怎么办……”

“是是,我‘金枝欲孽’,不能受伤,但是你也知道,我又爱哭,又怕痛的,所以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滴~”我献媚的笑突然收敛了,又道,“金子,你跟我好几年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我的能力,所以,你要相信我,支持我好吗?三哥需要我的帮助!”

金子抬头看着认真的我,眼中的担忧变成了无奈。“我就知道……不过,小姐一定要保重自己!”

“好啦,我知道金子最通情达理啦……放心,你知道我武功高强、头脑敏捷、才貌双全,肯定能够横扫天下、披荆斩棘、所向无敌……”此处省去我无耻的吹嘘500字。

这么说,是为了让金子宽心。我隐约感觉到,此行不会顺利,会发生很多重大的事,我得先让金子做好心理建设,不要把我当成一般的富家小姐看。

越往南走,山路越多,人烟也渐渐稀少,我们一行三车八马五人,日夜兼程的赶路。

一日,车队行驰到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段。金子骑马靠近我说:“小姐,前面就是新国旧都遗址了。”

新国旧都遗址?我心头一动。从前在一些史书上,看到过这个遗址的有关故事。一百多年前,琮国地处中原,并没有现在的疆域广阔,南方自琉城起都是新国的领土,而新国的都城就建立在前面的位置,只是琮国逐渐强大,新国却内部纷争不断,内忧外患,被琮国一点点蚕食,最后的一次战役中,新国都城被烧毁殆尽,皇族的幸存者被迫逃到了更南的海边,把大片江山拱手给了琮国,并接受琮国统治,世代称臣。

“金子,我们过去看看吧。”我提议,这么好的历史古迹文化遗产景点,又不要门票,不去看看多可惜。

金子知道我的求知欲,点了点头,吩咐车队暂时休息,我俩策马就向大路西边奔去。

没走多远,就可以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大块大块的断壁残垣,上面大都刻着精美的花型纹路,可以想象的出,一百多年前,这里曾是多么繁华辉煌的场所。

“新国非常富裕,据说当年大火足足烧了七天,即使在被烧毁之后,人们还常常来这里,偶然会捡到价值连城的宝物呢。”金子说。

我看着这越来越多的巨大的断墙残瓦,不由得想起圆明园来,国家如果不励精图治,被侵略的下场是如此的相似。

芙子倾,如果你将来做了皇帝,一定要做一个明君。

在废墟中感慨了一番之后,我们回去接着赶路。

过了新国旧都遗址,战火的痕迹慢慢凸显出来。本来就人烟稀少,偶然有一些小小的村镇,也都是新刚建起的样子。再往南走,离战场不远了。

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大都跟我们相反方向,衣衫褴褛,面容枯槁。难道是从战场来的?

我示意停车,到路边,看到树下一大一小两个瘦弱的女孩子,正依偎着,小声唱着什么。我凑近了听,却是:“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

我傻眼了。

在这里听到这样的歌,真是又亲切又诡异。我默默听了会,直到这对姐妹花不唱了,这才上前打招呼。

“两位妹妹,你们是从哪里来啊?”我尽量亲切的问。

小姐妹都惊恐的看着我和身边的金子,畏缩着不说话。

“肚子饿了吧,先吃点饼。”我温柔的笑着,递了两块大饼给她俩。她俩犹豫了一会,又看看我,眼睛放柔和了,飞快的拿起饼吃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们。

我鼻子一酸,忍了忍没有掉下泪来。

“别急,慢慢吃,喝点水。”我又接过金子手里的水壶递给她们。两人连吃带喝,狼吞虎咽,竟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的样子。

难道那边战场打得如此厉害?是了,怎么说战争已经持续了五个月,又已经丢了几座城池,会有很多背井离乡逃难的人吧。

等她们吃完,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个子高一些的姐姐拉着妹妹噗通就跪倒了在我面前:“谢谢你,姐姐!你跟神仙姐姐一样,又善良又好看,我们姐妹俩多亏遇上你们,才保住了小命。”说罢,两人都是泪水涟涟。

“好妹妹快起来,姐姐当不起如此大礼……你们说的神仙姐姐是……?”想到她们唱的歌,我不禁有一丝疑惑。拉她们起来,问道。

“就是陆家湾的神仙姐姐啊,她教我们唱歌、写字,给我们这些没爹娘的孩子们饭吃,我们大家都喜欢她。”姐姐虔诚的说着。

难道是她?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

我一阵心跳加速,忙又问到:“那个陆家湾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三四里路,过了小河就是了。”

我回头看金子,金子了然的样子朝我点点头。

“妹妹们,你们为什么不在陆家湾待着,要走呢?”

“前面的小镇上,我们阿舅在那里,我俩特地去投奔的,只是妹妹走不动了,我就唱神仙姐姐教的歌鼓励她。”

我从车上取了包干粮,又把那个水壶接满水,一同递给她们。“妹妹们,姐姐还有要事不能送你们,你们沿路往北走,天黑之前就能到了,记得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快去吧,加油!”

姐妹俩千恩万谢,慢慢向北走了。

我们也继续南行,顺着小姐妹说的方向匆匆赶路。我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她……神仙姐姐。

路上三三两两的难民越来越多,见我我们的车队,都是一脸麻木的样子,大概看到金子威风凛凛的样子,把我们当成了官衙的补给车,这样也好,省的被打劫或者哄抢。我还是有点担心,好在天黑之前,终于顺利的渡过一条浅河,来到了一个小村子。

一进村,我们的车队就被人围住了,大家都喜笑颜开的样子,给我们又是递手巾又是递水的。正在奇怪,一个老者来到了金子面前说:“大侠此次辛苦了,看到你们,我们陆家湾的人就又看到希望了啊!”

金子刚要说话,被我一拉。我凑上去说:“其实呢,这次的确有些不太顺利,我看我们还是先见神仙姐姐再说吧。”

“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小姐。”老者见我先是一愣,然后仍是乐呵呵的,头前带路。我示意几个随从车夫稍等,和金子一起随老者前行。

来到一个在村里算是比较大的院落前,老者对看门的人说:“这是押送新的物资来的大侠,要见小姐。”

那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就出来对我俩说:“小姐有请两位进去一叙。”

我和金子相互一视,抬腿迈了进去。

推开屋门,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中,一个娇瘦的女子缓缓扭过身看我,四目相对,都惊呆了……

清丽而瘦削的脸庞,明亮的眼睛,尖尖的下巴……

果然是梵若!



40. 造神计划

“若若……”

“美妙……”

梵若定定的看看我的脸——一定很黑很粗糙,又看看我的头发——很短很怪异,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的泪水。而我,已经冲了上去,给消瘦了许多的梵若一个大大的熊抱……

“真的是你啊!我听到有人唱《祈祷》,就猜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要嫁给……”我心中充满疑问,想到堂堂大将军的独女,千金小姐梵若竟然流落到这里,又不知吃了多少的苦,眼泪也哗哗的流下。

“你也是……你怎么会在这……我听说你去琉城了,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的头发……”梵若也很是悲切。

一年前,我俩还少年不知愁滋味,天天赏花赋诗放纸鸢,而现在,竟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我满面尘土之色,辫子也没了,她如此瘦削,隐居在这里,定是有什么原因。想到这,我更是泪如泉涌。

“两位小姐,重逢是喜事,我看还是坐下,好好叙旧为好,不要太过悲伤了。”一边金子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这才回过神,和梵若手拉着手坐下,看她还在流泪,就抬手轻轻拂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若若,你可是……逃婚?”我小心的问。

“我……也算是吧。”若若苦笑一声。

听若若慢慢道来,我才知道,皇帝不顾芙子倾的强烈反对赐婚以后,梵若也很是焦心。她鼓起勇气去找芙子倾,两人坦诚相见,都承认自己心中已有所属,这大婚万万不可。两人最后商议,芙子倾暗地帮助若若离家出走,再慢慢做皇帝的工作,等到梵将军立了大功,要个特赦,也就过去了。而其实梵若家里也没什么家人可以投奔,所以决定到南方战场去找父亲,但路上又有所迟疑,怕自己去了战场会连累前线的父亲,于是暂时住在了陆家湾。住下之后,梵若用自己带的银两资助来往的难民,并且收养很多孤儿,教他们读书识字,故而“神仙姐姐”之名不胫而走。

“若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没想到你们……”梵若一个娇小女子竟然敢为了守护心中的爱情而违抗圣旨,我心底敬佩的很。可芙子倾呢?你这么做,就不怕皇上把你给休了……

一时间,心里很是复杂。

梵若问起我和金子的情况,我便告诉她自己是先到琉城拜见名剑山庄庄主林亨,之后从琉城出发,准备到战场找我三哥。听到我说三哥,梵若的眼眸里划过热烈的关切,又掩饰的低下了头,我不禁心头一动,顿时全明白了。

梵将军是我三哥的上司,当时在京城,梵若经常去看望兵营的梵将军,跟三哥非常熟识,三哥也常常带我去樊将军府上看望梵将军,难道他俩……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紧紧攥住我的未来三嫂的手,不舍得丢开。

是了,一定是了。我的三哥三嫂,我一定要让你们平安幸福的在一起!

我暗下决心,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计谋。我热切的看着梵若那美丽的眼睛,说道:“若若,我会想办法让你平安无事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梵若一惊,细细的看我,眼神变得温柔而坚定:“我当然相信你,美妙。”

太好了!我舒了一口气,又紧紧的抱住了梵若。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一定要好好的守护你们!

第二天一早,我找来村子里的族长,就是一开始引荐我和金子的那位老者。

族长一进门,我就神秘兮兮的探出脑袋四处瞅瞅,见没有人跟踪,这才关上门,回头严肃的看着族长。

“这位……大侠,究竟何事?”族长有些莫名其妙。

“这……艾,我家小姐不让说,不过我还是很想告诉你,实不相瞒,我家小姐不是等闲之辈。”我凑近族长,用蛊惑的声音说。

果然,族长的好奇心被勾起了。“老夫早觉得梵小姐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了。”

“族长真是有眼光啊!其实我家小姐,是战争女神下凡……”我降低了声音,看族长大吃一惊,又接着说,“当年我家小姐出生之时,天上霞光万丈,地上百花齐放,后来有一个老和尚,恩,就是桓福寺的法汜大师,你肯定听说过吧,说我家小姐是天上的战争女神转世,将来必将挽救大琮呢。这可是天机,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

族长张大了嘴,显然要消化这段话还得半天。我趁热打铁接着忽悠。

“这次小姐是被皇上亲自密令,到战场帮助我大琮军队的,但是小姐心地善良,看到你们确实需要帮助,就滞留了几天。如今我们要护送小姐启程了。别看我和那位大侠年纪轻,我俩都是御前高手,不信你看!”我抽出逐风,运上十足的内力,一剑劈向青石桌角,愣是给齐齐削下了一块。

见族长被吓傻的功夫,我又掏出沉甸甸的一包袱黄金给了族长,说了决定性的话:“族长,我觉你天庭饱满、气宇轩昂、慈眉善目,威信极高,这点钱财,是我们家小姐委托你成立一个基金,用来帮助受难的人的。陆家湾以后就成为一个难民的收容所,只有交给你才最放心。”

族长虽然听得有些迷惑,但看到这么多金子,也是信了一多半。沉吟了一下说道:“多谢小姐信任,老夫一定会好好使用这钱财的……请问小姐是哪个战争女神转世?”

“雅典娜!”我泰然说。

“小姐……哦,不,雅典娜小姐既然要去战场保佑我大琮江山,老夫自不敢挽留,祝雅典娜早日平定叛乱,佑我大琮。”族长严肃地说。

“那我们就即刻启程了,若是有人问起来这钱财粮食的来历,你只管告诉大家,神仙姐姐就是雅典娜,雅典娜一定会保护大家的。”

忽悠完族长,我和金子把马车整理了一下,留下了大部分的粮食,又带了很多干粮和水,准备启程。

启程前,我将和梵若连夜书写的一些文卷给了族长,作者署名雅典娜,上面是喝的水一定要烧开、生熟食物要分开烹饪、要常洗手多通风、打雷不要站在树下等等一些简单的常识,就这我已经是想破脑袋了,真后悔前世没有把《十万个为什么》给背下来啊。

梵若去和她收养的那几十个孩子告别。孩子们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四五岁,都是被战争夺去父母和家园的。孩子们知道梵若要走,都哭着不舍,我的眼泪也是直打转,不过还是对大家说:“孩子们,神仙姐姐交给你们的知识,你们一定要记好。将来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别忘记了,是战争女神雅典娜救的你们!”

孩子们边抹眼泪边点头,有些还喃喃的说:“雅典娜姐姐,我们不想你走……”

在众人对“雅典娜”的无限感激和敬仰之中,我们三人启程了,直赴颛城前线。

陆续走了几日,探路的随从回来报告说,目前新国的军队在颛城外三十里扎营,颛城内由梵大将军驻守,而我的三哥程欣然,在颛城后方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快要见到三哥了,我很是激动,快马加鞭。而梵若在马车上也是翘首以盼。看她那期待的样子,我对自己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

这天夜里,我们终于到了三哥的欣家军的帐营边上。我们远远的等着,由金子上前跟守护的卫兵通报,不一会,几匹马踏尘而来。我心里激动,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踉跄,前面那飞身下马,疾步向我们走来的高大身影,正是我那英明神武的三哥。

“三哥……”我扑了过去,把眼泪蹭在了三哥的衣襟之上。

“好妹妹!”三哥的大手在我的头发上一顿,又揽起我的肩膀,细细的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爱惜。

三哥现在好高啊,皮肤已经晒成了深色,眼睛依然又大又圆,一身戎装,倒很像演《寻秦记》里面的古天乐。XD

“三哥,你看这是谁~”我笑嘻嘻的去拉一边的梵若。

梵若眼中满是泪水,一副梨花带雨的娇羞模样,深情的望着三哥,而三哥见了梵若,也大吃一惊,那眼中,分明是浓的化不开的想念……

那两人就那样对视着,虽然没有说话,胜过万语千言。

我被这一幕深深的感动了,抹着眼泪想,放心吧三哥三嫂,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促成你们的。

我们被三哥安排住下,在大帐之中一同说话。三哥询问了我的事情,责怪我不应该冒失到前线来。我嘿嘿笑着不语,心想很快你就会知道我的重要性了。

梵若的事情,三哥长叹一声,不知是庆幸还是担忧。事已至此,三哥要我们先在他这里住下,等局势不这么紧张了,再去找梵大将军。这逃婚这么大的事情,皇帝并没有立即大张旗鼓的追究,估计也是怕前线的梵将军分心吧。

听三哥讲现在的局势,新国大将率十万人马在颛城外虎视眈眈,而颛城内有精兵三万固守,外面有三哥的欣家军五万支援,是以新国不敢贸然动兵,成了如今的僵持局面。

欣家军中,有一万是三哥一手操练出来的,而另外四万是各地赶来支援的军队,安逸、散乱的很,为操练的事情,三哥正在头痛。

听到这,我精神一振。这不正是我们战争女神“雅典娜”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吗?

我凑近三哥和梵若,如此这般一说。三哥面露喜色,梵若也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我桀桀桀桀桀的发出仰天大笑。

一个月后。

清晨,天边刚露出了鱼肚白,一阵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滴滴答滴滴答滴答——

五分钟后,练兵场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个个的方阵,每个都是有条不紊:

“稍息……立正!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很快,每个方阵都已列队整齐,队长跑到整个队伍的最前方,程欣然,我那英勇无敌的三哥,威风凛凛的站在那。

“报告将军,飞虎队列队完毕,请指示!”

“报告将军,青龙队列队完毕,请指示!”

“报告将军,朱雀队列队完毕,请指示!”

“报告将军,玄武队列队完毕,请指示!”

“报告将军,雄狮队列队完毕,请指示!”

“报告将军,凤鸣队列队完毕,请指示!”

……

“众将士听令——开始晨练!”

“是!”十几个队伍,同时发出整齐的口令。

“向左转,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宏厚的齐声无比响亮。

我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是了,我不懂军事,不过大学时候的军训我还是记忆犹新的,用来训练古代的军队一样好用。开始这些军士们很不服气,也不适应,不过在三哥的严惩之下,慢慢的散乱的军纪有了很大好转。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午饭前,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

“我倒要看看,到底战争女神‘雅典娜’长的什么样子,想出这么多好主意……”我和梵若正要吃饭,听得外面有嘈杂的声音。

我独自走了出去,一看,是朱雀队的队长舒木要擅闯大帐,被我们的卫兵拦下。我记得他,是一个难得的武将。

“雅典娜女神岂是你可以随便见得!还是你对雅典娜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我板起脸吓唬他。

他一见我,显然对我这个面容娇媚发型怪异又穿着男装的女子十分惊奇,打量了一番,又不服气的说:“那你又是何人?”

我?

我清清喉咙,正色道:

“我是雅典娜的秘书!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好了。”



41. 纷至沓来

人是脆弱的。

肉体是脆弱的,精神也是脆弱的,受到伤害会痛苦,遭受磨难会害怕,经历不幸会绝望。

在战火中失去家园的人们,在互相杀戮中失去队友亲人的人们,渴望平淡简单的微小幸福却不得不承受一次又一次无情打击的人们,需要帮助,需要有人给他们希望,需要有新的生活,需要信仰。

只用一苗温暖的火花,就能点亮整颗心的港湾。

雅典娜,不仅代表着对所有苦难的终结和救赎,更代表着希望、新生。

有奇迹,就会有信仰;有信仰,就能创造奇迹。

夜深了。

我从梦中醒来,却发现油灯还在闪烁着火苗。梵若披着披风,正伏在桌子上抄写着,金色的火光映着她那娇柔美好的面容,显得如此神圣美丽。

“都几更了,你怎么还在写……”我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窗外,是漆黑的夜。

为了国家也好,为了三哥梵若也好,我竭尽全力的运用自己的知识帮助他们。最近,我正在默写《士兵突击》的古代版故事出来,编成读本,给将士们传阅或者讲述。梵若知道我的全部用意,总是全力以赴的协助我。她总是那么勇敢、那么坚强、那么努力,我非常敬佩。

可我的知识毕竟有限,能不能创造出奇迹,保护我爱的这些人们呢?

如今,我已没有质疑的余地。

颛城外的新国大军并没有大规模进攻,只是派少数人做了几次试探攻城。颛城由梵将军守候,坚如铜墙铁壁,想要攻破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而这边,三哥时不时会派出几千人马,对远处新国营地进行骚扰,运用“游击战”战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以少胜多,让新国将士不得安宁,一方面也增强欣家军将士们的实际作战经验。

金子被我强行推入了兵营,从一个普通士兵做起。他这样的武艺和头脑,应该如金子一般在战场上取得功名闪闪发光。果然,金子很快就以出色的武艺和敏捷的头脑得到士兵们的认可,不断得到提拔和推举。我建议三哥挑选一些功夫好头脑好纪律好的士兵,同前来投靠的一些武林豪杰一起共五千人组成“杀破狼”军,作为部队里最锐利的尖刀先锋军,而杀破狼的领队,最后还是落在了金子身上。

看三哥和金子在众人中傲然挺立、号令群雄、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总是由衷的高兴。

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朋友、伙伴!

所有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而在战火中取得威信和荣耀的“雅典娜”,将成为一个信仰,没有人能够将她以任何罪名抹杀。

这一年的除夕,我和众人一起在远离家园的战场上度过。大琮天朝名昭二十七年来到了,这一年,我十五岁。

军营的生活,清苦、规律,我最常做的,是在夜深时飞到大营外的高树上数星星看月亮。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前世的事情了,或许是因为今生已经有太多事情让我牵挂、太多人和我羁绊。

我有想守护的人,我有想要再见到的人,我要更加坚强,更加执着,更加勇敢。

我……我是宇宙霹雳神勇无敌惊天动地举世无双的程美妙!

A za a za~fighting!!!

大帐里。

将士们正在讨论最近的军情。我和梵若隔着珠帘,认真的听。在几次对战事的正确预料和指挥之后,战争女神“雅典娜”得到大家的认可,可以听取军情并发表意见。

我一边听一边思索着。最新的情报显示,新国的大军开始陆续撤军,在已经占领的原琮国的汝城安营。也是,这么多人出战这么久,无论战备还是人员都会吃不消的。但我相信,此次撤退只是暂时的,新国一定在酝酿着更为猛烈的进攻。

而颛城暂时安全,守城的将士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三哥的最新任务是,抓紧操练部队,准备攻打夺回汝城。

第二天。

“尼桑……你就答应我嘛……人家都快长毛了发臭了过期了霉变了……”

“妙妙,你是馍馍吗?”

“哎呀不管啦,尼桑,我一定要去……”

我一边像猴子一样挂在三哥高大的身子上荡秋千,一边使劲撒娇,这可是好机会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不是哥哥不让你去,是怕你会有危险……”三哥溺爱的搂着我,捏捏我的小鼻子说道。

一边的梵若掩口嗤嗤的笑。我灵光一动,决定曲线救国。我马上跳下来,扑到了梵若身边:“若若,你最了解我了,知道我都快闷死了,就让我去嘛,你给三哥说说,说说……”我冲梵若挤眉弄眼。

“欣然是怕你会有危险……不过看你那猴精的样子,我倒担心别人会有危险呢……”梵若笑着说,我知道她在帮我。死党啊,三嫂啊,你真是了解我的心哪……

三哥果然无奈的摇摇头:“就知道拗不过你们俩……妙妙想去就去吧,妹妹大了,哥哥管不住喽~”

“是滴是滴,三哥,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偷跑着去,岂不更危险。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不过你放心,你那宇宙霹雳神勇无敌小先锋妹妹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乐开了花,手舞足蹈的。三哥和梵若见了,也都是笑了。

趁现在局势稍微安定,几座城池已经通商,只是对来往人员车辆排查极为严格。三哥他们决定派人乔装成商客去前方打探消息。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

于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之后,偷瞒着正在抓紧练兵的金子,我带上逐风,骑着踏雪,出发了。同去的还有一个车夫,就是那个朱雀队的队长舒木,一个“老爷”,老将杨飞,以及一车草药。

我,就是那卖草药的小女孩。

一路上,到处都是战争践踏的痕迹,恐怕这片土地的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无论哪个时代,战争都是带来伤害与不幸的,和平和发展才是世界的主题啊~也不知道现在的高考还考不考这些了。

我们三人体力都极好,几乎是日夜兼程,终于很快到了洛城,原大琮国土,新国攻占的第一座城市。

城门外。

我们的马车被挡在栅栏前,几个新国士兵耀武扬威的上前,先把马车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仔细打量我们三人,看到我时,我又惊又羞的躲在舒木身后,怕得不敢抬头,头发都垂下来挡住了脸。

杨飞一边讨好的笑着,一边说:“几位大爷,我们是远道而来的生意户,还望大爷们行个方便,通融通融让我们过去吧……”他掏出几锭银子,塞到了看门士兵的手里。

看门的新国士兵互相看看,然后就摆了摆手:“既然运的是城中急需的药材,你们就通过吧。”

杨飞点头哈腰的感谢,于是我们顺利进入了洛城。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禁吟出了口。

这么繁华热闹的大都市,哪里有一点殖民地的样子?宽阔的大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小贩们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临街商铺都喜庆的开张迎客……而且来往路人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国仇家恨,都是一副怡然自乐的享受模样。

我有些生气,你们这些人,可知道前方的将士们吃了多大苦、流血牺牲来保护国土,你们却在这享受生活……可又一想,这怎么能怪他们呢,打来打去,其实对百姓来说,谁是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予富裕安康的生活吧。

有些失落,我去看杨飞,他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低声对我二人说,“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我和舒木都点点头。

于是我们三人先找了家小客栈住下。可能是因为洛城处于半封闭状态,流动客人并不多,小客栈挺安静的,没有什么客人,这倒适合我们。

“留下的,都是有钱的人家,还有一些人是从新国乔迁而来的。”杨飞轻轻的吹着手中的茶碗。

我们三人在二楼临街的窗户边喝茶,暗自观察。

“我们调查过了,目前洛城的首领叫做李持白,身份不明。”舒木低声说。

“嗯,慢慢来。洛城同汝城很近,来往密切,我们要夺回这两座城,也不是件易事。”杨飞点着头说道。

李持白,没有听说过,是新国的大将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得到第一手情报呢?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其后几天,我们三人分头行动。杨飞打探洛城有多少兵营将士驻守,舒木调查几个城门的守卫情况,而我,专去一些酒楼茶馆,打听“李大人”的行踪、喜好、兴趣、口味……

这叫做有的放矢。

打听到了有用的信息、又做了相关的准备之后,我准备开始实施我的计划。我先把我要做的告诉杨飞舒木两人,那两人大概对我的任性乖张有所了解,知道我决定了就非做不可的,只得答应了。

看过《无间道》吧?不管一二三哪一部都算。要想做一个有用的线人,不深入敌后根据地怎么行。



42. 花归惜花

江南初春,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碧玉湖边,花香沁人心脾,灯火影影绰绰,欢笑飘渺遥远。

临着湖,一座三层的豪华客栈里灯火辉煌。第二层临窗的房间里,突然传出行云流水般的古琴之声,一个宛若黄莺初啼的歌声悠然婉转飘向远方……

人如花飞,云如短歌

谁曾爱我

时而风光,时而坎坷

谁僯惜一个我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

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

尘如初春雪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花虽美

也在期待你留下结果

红如天色,蓝如沧海

如何记载

时而光彩,时而悲哀

如何等一刹爱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

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

寒如深深雪

游船如织的碧玉湖上,游人仿佛都沉浸在这洋洋盈耳、袅袅余音的歌声之中,半天回不过神来。有反应快的,忙将船儿驶向声音的方向,只见那迎客楼的二楼靠窗房间,明亮的烛光之下,一个娇柔的红衣女子正在抚琴歌唱。一曲终了,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竟是众人平生从未见过的绝世容颜。

我听得楼下乱做一团,心中不禁担心,这是第三天了,他还不上钩吗?

我缓缓站起,袅娜的走到窗前,抬起胳膊去关窗户,楼下的游船里尽是惊呼之声,更有大胆的,直接喊“姑娘”。我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一艘极其豪华的大船,心头一喜,关了一半窗户的手突然收回,取出锦帕,颦眉轻咳了两下,又继续关窗,手一松,那锦帕随风飘去。我一惊,往锦帕飘的方向——豪华大船失望的看了一眼,随即眼波流转,继续关好窗户。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守株待兔啊。

许久没有动静。

难道我的魅力不够?难道李将军喜欢听南曲的消息不实?

我烦躁的坐在镜前,一把将头上的罗云髻假发抓下,镜中那个明眸皓齿、娇媚秀丽的bobo头美少女,一脸的气恼。

正在腹诽那个李将军眼睛长后脑勺上了,忽听外面杨飞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我家姑娘怕已经休息了……”

“那就打扰了,请将这帕子代为转交。”一个沉稳的男子的声音。

李持白!

我用深呼吸来平复激动的心情,大鱼终于上钩了,这是我和杨飞事先约好的,要是别人来了,杨飞就不会这么说。

“多谢公子。不如明晚,公子提早来一些,我家姑娘当面答谢公子。”

“如此甚好,劳烦老伯了。”

我闭上眼,听得他们的对话,会心的笑了。

大鱼既然已上钩,就要钩的再深一些,才不好脱钩!

第二夜。

我依旧精心装扮,一系红衣,胸口稍低,露出白皙娇嫩的颈部,细腰长腿,长裙摇曳,不再带假发,把已经稍长了的波波头扎成公主头,红色的玛瑙与白色的珍珠点缀发间,一张脸不用怎么修饰,只是把厚厚的齐刘海梳成偏分,露出饱满洁白的额头,柳叶长眉下,一双明眸犹如深夜星空般璀璨夺目,高高的鼻梁弯成好看的弧度,粉红的小嘴含情带笑。

如此妖冶美艳的佳人,我不信有谁能够坐怀不乱。

门开了,是杨飞,他深深的看我一眼,上前将我的发间丝带正了正,小声说了句“小心”,又朗声说:“姑娘请随我来,我来为你引见这位公子。”

我迈着碎步,微微颔首,随杨飞走到另一间客房,一名高大魁梧的青衣公子正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我扭腰上前浅浅施了一下礼:“小女子参见公子,多谢公子交还锦帕。”

那青衣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我:“姑娘客气了,在下李持白。”

我慢慢的抬起浓黑的睫毛,用无比含情脉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害羞的转过头,脸上一丝笑意。

“请问姑娘芳名……”李持白的声音干涩起来。

“小女子姓鲁,名露秀。”我害羞的说。

“鲁小姐歌喉宛若天籁,人更美丽天下无双,我非常仰慕小姐。”李持白凝望着我,说道。

倒是个爽快直白的人。

我掏出锦帕,轻咳两声。“多谢公子赏识,小女子能有公子这样的知己,便是病死了也值得了……”

“怎么小姐,可有……什么隐疾?”李持白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心。

“实不相瞒,小女子父母早亡,身体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不好治愈,原本听说洛城有名医可治,没想到到了洛城,那名医早已经因战事逃亡了,如今盘缠就要用尽,只怕……”我可怜兮兮的诉说着,末了又是轻咳几声,眼中已是擒住了泪水。

“不用担心,洛城没有名医,我绍国那么大,总会有的。”

绍国!?

我心里猛地一跳,这李持白,竟是西北绍国的人,难道绍国同新国联手了?怪不得此次进攻势如破竹。我只得又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惊异之色。

旁边的杨飞倒是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低眉顺手的侯在一旁。

“公子是绍国之人?”我略微惊讶的问,眼睛睁的大大的,把李持白都看脸红了。

“正是。怎么……”

“小女子早就听说,绍国的男子气宇轩昂、英雄气概不同于新国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钦佩的说。

“哈哈哈哈……”李持白爽朗的笑了。

“实不相瞒,我乃洛城太守……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信任我,随我回府,我来寻找名医医治姑娘之病?”李持白诚恳地说。

我慌忙装作惶恐的样子俯身行礼,被李持白扶起。

“原来是人人称颂的洛城太守李将军,小女子浅薄,竟不知……只是……小女子虽已是独自一人,却不好劳烦李将军……”我羞答答的谦让着,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李持白终于恢复了点太守的气势。“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姑娘医病,等姑娘病好了,自然会送姑娘去想去的地方,姑娘意下如何?”

“如此……也好。”我轻轻的说,眼中却是孤独凄凉之色。那是当然,要是我把我的狂欢心情都表现出来,那李持白会起疑的。

目前看来,收集到的情报都很准确,李持白,三十出头,喜欢音律歌舞美人。

而我,凭借一曲《惜花》,成功进驻太守府。

是不是太顺利了点?

罢了,我只要万事小心即可,真要穿帮了,我大不了和杨飞以及在太守府外接应的舒木一起拍屁股走人。

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报呢?那新国竟与绍国联手,还把辛辛苦苦打下的洛城交给绍国管理,一定是有极其秘密的盟约。绍国不是在婧城跟大哥他们打得正热乎吗?怎么会有精力顾及这里?

带着满腹疑问,我被安顿在太守府的别院千资苑。千资苑,顾名思义,原来同我一样被李将军看中带回府的歌姬舞女十好几个呢,百媚千红、莺莺燕燕,新国绍国人都有,各有不同的魅力。

派来服侍我的小丫头名叫琴儿,是个有点羞涩的内向丫头,大概也是用来监视我的吧,我表面上对她犹如亲生姐妹般和气,心里却有所提防,别被她扮猪吃老虎了。

李持白对我十分尽心,很快就派来医官来给我看病,我只得用内力把脉象逼乱,又剧烈咳嗽不止,医官也不傻,知道李持白紧张我,就说我的确是心肺有内疾,需要好好调养,捡贵的珍惜的补品药方猛开,简直同现代医院的回扣医生一样黑心。为了不上火流鼻血,我都偷偷把那千年老参、雪山灵芝给倒掉了,心里也是心疼啊,这要拿到同仁堂能卖多少钱。

我坐在花园的凉亭内,远远的瞥见李持白来了,便轻声唱起歌。

果然,李持白停下脚步怕打搅我,直到我一曲终了,才来到我身边。

我装作惊喜的样子施礼,被李持白扶起。我缓缓抬头,与李持白对视时,眼中温柔的能滴出水。

李持白仪表堂堂,也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他深深的看着我,竟不舍把目光移开。

我俩就这样深情的对视着,半天,李持白说:“当初你唱的就是这首歌吧,叫什么名字?”

“《惜花》。”我柔声说。

“好歌,尤其姑娘这样倾城的佳人唱起来,真叫人爱怜。”

“将军过奖。”

“只是这歌过于悲哀。”

“时而风光,时而坎坷,时而光彩,时而悲哀,这便是我等薄命之人的独白。”我哀婉的说。

“不会的,姑娘娇美如花,必有惜花之人。”

“愿如将军所言。”

李持白又看了我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走开。

这样很好,随着他一次次的探我,一点点的了解,恐怕对我也是上心了。

一日无事,我在屋外树下坐着绣帕子,身边琴儿也一边学着。

“姑娘绣的真好啊。不知这是准备送给谁的呢?”琴儿调皮的问。随着我俩接触多了,琴儿也知道我随和的性格,变得活泼许多。

“这是绣给他的……”我娇羞的笑着,一个“他”字说的分外柔情。

帕子上是一对鸳鸯,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莫非姑娘对将军……”琴儿恍然大悟。

“别胡说……”我羞得低下头,“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全身心的报答……”

“好个厚脸皮的狐狸精!”一声娇喝传来。

我和琴儿循声望去,是另外一个舞女绿姬。也是一个妖艳丰满的美人,只可惜……

“不许你说我们姑娘!”琴儿挺身而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是绿姬打在琴儿脸上的。

敢打我的人!?

我火冒三丈,真想过去一掌劈飞她,可我的人物设定是娇柔的弱女子,而且……

我忙过去,以身挡在被打翻在地的琴儿身前,又怕又气的说:“别欺负琴儿,要打就打我……”

绿姬抬起手,却半天没有落下来,跳跳脚走了。

“你没事吧……”我轻轻抚着琴儿那红肿的脸,心疼的落下泪来。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要试探我有没有武功?这也太明显了。

晚上,果然,李持白来屋里看我。

琴儿,你告密的速度还真是快。

我不去看他,只是默默流泪,凄苦悲伤的样子。李持白走近我,抬手抚着我脸上的泪珠,竟是想要吻我的样子。

我只得哭得更很了,打消他凑过脸吻我的念头:“将军,鲁露秀还是离开这里吧……”

“姑娘千万别说离开,我不舍的姑娘走……”

“将军……”

“……秀……”

“将军,请让鲁露秀当您的歌姬,为您献唱。这样,别人也就不会说鲁露秀是无能无用之人了,好嘛……”

“如果姑娘愿意,那当然好……”

如愿以偿,我成了李持白的歌姬,可以出入大厅客堂,各种场合,为李持白唱歌。这样,接触的人和能出现的地方就多了,获取的信息量也大了。

李持白很少在有歌舞姬出现的地方谈论国事,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是知道了一些。经常出入太守府的,有很多是新国的官吏,可见新、绍两国结盟关系非常紧密牢固。新国目前主力全部都在汝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迟迟不发起进攻。

难道在等绍国的援兵?

绍国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绍国再派来几万人协助新国攻打颛城,对于人海战的古代军事来说,岂不胜负已定?

我一边加深同李持白的“感情”,一边伺机而动。

李持白的书房里常有客人密谈,如果能进入到那里就好了。

看来,还是要跟李持白更“亲近”才行啊。

这一晚,我正在没事发呆,一个侍从匆匆来找我。“鲁姑娘,李将军说今日晚宴上有贵客,请您务必去高歌一曲。”

“好,我打扮一下就去。”

我一边更衣打扮,一边奇怪。以前李持白传我,从来没有强调过“贵客”,也没有强调“务必去”,看来,今天的这个客人,是个重要人物。

我精神一振,精心装扮一番,红衣黑眸,美艳动人。

“姑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琴儿由衷地说。

“只希望他能喜欢……”我甜甜的笑。

随侍从穿过花园、长廊,来到大厅之前。我微微抬头,大厅中灯火通明,两排座椅,坐了几个面熟的曾经多次来过这里的官吏。我袅娜多姿的移步向前,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来到正座面前,深施一礼,用无比娇柔的声音说:“小女子鲁露秀见过大人~”

然后缓缓抬起头,这才看到,正座上,盛装微笑着的李持白身边,坐着一个一脸冷漠的白皙纤细少年。

未央!?……

我几乎喊出声来。



43. 云如短歌

那长眉凤眼,那柔顺长发,那华丽衣装下的高挑纤细身材,那托着下巴的细长的手指……

我不会认错的,这世间再无一人如他一般。

正是未央。

“尊者,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鲁露秀姑娘,她的歌喉宛如天籁,你可一定要听一听。”李持白装作没有看到我惊讶的样子,对旁边未央说。

未央礼貌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瞅着我。

这是什么状况?暗翼门的未央不是上大学练菡萏决去了吗,怎么会在这?怎么会成为李持白的贵客?

“秀儿,你就为这位尊者唱一曲《惜花》吧,就是常给我唱的那曲。”

我的心猛烈的跳着,余光看到未央的小脸越发冷了,强装平静地说:“小女子遵命!”

转身来到准备好的古琴边坐好,边弹边唱,心中千头万绪、难以平复。

一曲终了,在座之人都是赞叹不已。

“李将军好福气,府上竟有如此仙女一般的歌姬,真是让人羡慕,来,我们敬李将军一杯。”众人纷纷站起来。李持白很是得意,哈哈大笑,一仰脖干了。

未央低头不看我,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那双晶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有拆穿我,也没有质疑我,只是若无旁人的浅酌。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厅。

晚上无法入睡,我说吃多了要散步,让琴儿先睡,自己到了花园之中。

转了几圈,终于听到有衣襟沙沙作响,回过头,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华衣少年出现在我的身旁。

“未央,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认识他的?你的菡萏决练得怎么样了?”我急切的问着,上下打量未央,几个月不见,高了些,依然白皙漂亮,只是神情有些冷漠。

“你……还记得我吧……天王盖地虎?”是不是他失忆了?

“……宝塔镇河妖。”未央终于叹了口气,说道。

“哈,你没变,太好了,我还怕你……”我开心的说着,却被未央打断了。

“你在这里很危险,跟我走吧。”未央坚定的说。

他抬起手伸向我,修长的手指间仿佛握着整个世界的希望。他的声音充满魅惑,他的神情毅然坚决,让我不由自主的抬起手伸向他。

我多想伸手过去,牵住他的手,永远不放开……

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一丝冰凉,我猛然清醒。

我不能。

我好不容易潜入这里,就快要得到李持白的信任了,如今绍国新国联手,还将势力极大的暗翼门尊者奉为上宾,这一切都说明,三哥梵若他们面对多么大的危险。我必须得到情报,然后助三哥梵若一臂之力……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的手,终究缓缓落了下来。

“为什么……”这个自信、傲气、狡黠的少年,从未有过的失落。

我心疼极了。

“因为……”我急切的想要解释,想要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可突然眼前一闪,看到不远处花丛中有刀剑的反光,我心中大惊,有人偷听!

心里想说的的话顿时咽到了肚子里。

“因为,我爱上李持白了。”我坦然的大声说,心里却是异常痛苦。

未央后退了一步,“真的?”

“真的。”我看着那角落里躲着的黑影,不得已说。

未央仔细的看着我,许久,竟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你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认出我的,可如今,我是已经认不出你了……”

我心中难过、肝肠寸断,却又不能明说,只得幽幽的说:“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轻狂少年了,有责任、有义务、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哪怕是违背自己的心。

“Sorry……”我希望他能懂。我不敢去看他那受伤的表情,我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动摇。

我逃回了千资苑。

未央没有来找我,第二天,听说一早就辞行了。

我前所未有的失落。

依旧坐下绣鸳鸯,心里无比的烦躁,竟有些后悔,我是不是应该去拉住那伸来的手呢?我后悔了怎么办?

一分心,一针扎入指尖,嫣红的血珠滚了出来。

我正要喊琴儿,手却被一只大手捉过去了,我惊讶的抬头,这才看到李持白,他把我受伤的手指放入唇中,轻轻允吸……有点刺痛,有点麻麻的。

我的脸红了,抽回手指,低头不语。

“秀……”李持白抬起我的脸,与他四目相对,眼中是深深的情愫。“不管你以前是谁,来自哪里,我都对你一片真心,做我的女人,好吗?”

我心中长叹一声,脸上却是惊喜娇羞的模样:“将军,真的吗……”

我伏在他张开的有力臂膀之中,流着复杂的眼泪说:“太好了,秀儿等这一天好久了……”

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我的身份,变成了李持白最宠爱的歌姬。那天他吻了我的脸,可我脑海中的,却是那少年受伤的模样,挥之不去。

我终于能够以服侍李持白的名义,自由出入书房。李持白看那些书信,听卫兵的汇报,我就在旁边,为他研磨,为他斟茶。我托杨飞传给府外的舒木很多情报,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一切都浮出水面,我一定逃出去。等战事平定了,我一定会去找未央,跟他说明一切,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胡思乱想着,却发现李持白放下了手中的笔,深情的望着我。

“秀……”李持白靠了过来,一手扳着我的脸,轻吻,另一手开始在我身上游走,竟是要解开我的衣襟……

怕来的还是要来了。

我早已想好对策,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了下来。

“秀儿,你怎么了……”李持白果然停下手,担忧的拂去我的眼泪。

“没什么,将军,我只是想起我死去的娘亲,她说过,希望将来我能找个好人家,正正规规的嫁了,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流离失所,连个身份都没有……”我一边哀痛的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李持白动作僵硬起来,半天放开我,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以你的美貌才情,定不能受半点委屈……你放心,我将来一定将你明媒正娶!”

“多谢将军。将军果然是正人君子、盖世英豪,不枉鲁露秀的一片深情。”我施礼答谢。

李持白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爱恋的抚着我的长发。

好险啊,我可不想出身未捷身先失,先躲过去再说。

这一日,我端来厨房做好的桂圆燕窝,准备给李持白送去书房。一进门,发现书房里端坐着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秀儿,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耀白,我的家弟。”

李耀白?记得在大哥以前的信中提到过这个名字,攻打婧城的主帅,怎么在这出现?李持白的亲弟弟?

我碎步向前,深施一礼。“小女子见过李将军。”

抬头一看,比李持白年轻一些,多了几分粗犷,少了些儒雅,虎背熊腰,一身戎装。四目相对,他先是惊艳,随即划过一丝深思。

我俩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东西——威胁。

这是个危险的人,我得多加小心。

既然他在这,说明大哥那边。应该是暂时没有威胁了。

想集中兵力以南边为突破口攻打大琮吗?

我谦虚的垂首站在一旁,听他们两人说话。

“……军师果然神机妙算,看来这一次,我在婧城的耻辱,可以在这里洗清了!”李耀白得意地说,还特意向我看看。

李持白看出李耀白对我的不信任,微笑着说:“你这次来可谓雪中送炭,我们一定能够攻下颛城,直取大琮河山。等我们攻下京城,我就能被封为定国大将军,而秀儿,就是将军夫人了,哈哈哈哈!”

我心头一沉,果然如此。但还是倒了杯茶端给李持白,欣喜地说:“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有新嫂子了。”李耀白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李持白豪迈的大笑。

这一日夜晚,我陪李持白在书房看公文,李持白听闻有客人到,便去前厅,我留下等候。这是一个好机会,等李持白走了,我轻轻的翻开他的公文,快速浏览。

看着看着,我的脸变得煞白,果然,李耀白此次前来,带着十万精兵,准备从颛城左路进攻,而新国的十万大军将从右路进攻,形成夹击之势,时间,就在五天后。

二十万……我只觉得冷汗直冒,颛城将士总共八万,无异于以卵击石,危在旦夕!

我心乱如麻,把文书摆好,心里一动,故意将最上面的文书放反。

李持白很快回来了,依旧温柔的对着我说话、微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又等他看了会文书,我借口不舒服,先回去了,李持白自然又是关心体贴的问候嘱咐了一番。

我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找安排在偏房的杨飞,如此这般跟他一说。

“可是这样做你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一起走吧!”杨飞焦虑地说。

“不行,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我要你做的,你都记好了,这次颛城保卫战的成败,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和舒木不惜一切代价把我的话带给三哥!”

杨飞定定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灵巧的飞过墙头,转眼不见了。

只希望他能平安见到三哥。

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风平浪静的第二天,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似乎有暗流涌动。

我盛装打扮,美的惊心动魄,然后去见李持白。

书房里,李持白和李耀白都在,这样更好。李持白见我如此盛装的打扮,脸色却是一沉。

跟他相处也有一个月了,他的任何细微表情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想必我于他也是一样。

“李将军,我有话对你说。”我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唤他,声音低沉、眼神清冽,身影坚定。

他看我的目光却依旧温柔如水,带着一丝释然。

“这才是本来的你吗?程美妙!”



44. 别枝惊鹊

“名字,只是一个记号,叫什么并不重要。”我淡淡的说,毫不示弱。

啪啪啪……李耀白在旁边鼓掌,一脸嘲弄的笑。

李持白看着我,那双细长的眼睛中,曾经有过惊艳、有过怜惜、有过爱慕,而如今,只剩淡漠。

我早料到他会知道我的身份,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表现出来,难道他以为我这颗棋子已经没有作用了吗?

“李将军,是否愿意听小女子一言?”我庄重说道。

“程美妙天下闻名,果然如传闻般聪颖貌美,胆识过人,想不到会在我府上做了这么久的歌姬,真是委屈了。今天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持白不冷不热的说。

“将军是明白之人,美妙这么做,必是有不能不做的理由,如今美妙不敢求得李将军原谅,但为了李将军和绍国的安危,有话不得不说。”我说。

“我国怎么会有危险?我看需要害怕的,应该是你琮国罢。”

“喔,那么请问李将军,是否集齐十万精兵,准备助新国攻我大琮江山?”

“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不错,美妙的确是刚刚得知。不过,估计不知情的,也只有美妙而已。十万人浩浩荡荡从西北而来,想必我琮国早就已经得知,从而防范了。但是,我很奇怪,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说有十万大军逼近颛城,我看,这十万大军是假,将军故意想让我把虚假的消息带回去,引起我大琮将士恐慌是真的吧……”

我的声音充满自信,李持白眉头一皱。

“既然你知道并不是真的,为什么还派人回去报告?”李耀白在一旁厉声问道。

我淡淡一笑,优雅的一扬手:“我想让我军将士知道的,并不是十万这个虚假数字。”

李持白,你希望我把假消息传出,所以放过了杨飞和舒木,使我的计策能够传给三哥,这是你最大的失误,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接着侃侃而谈:“我国全国四处的百万大军,无论哪一支远调而来,都是来得及的。即便有十万也是不怕。倒是李将军,竟然甘愿做替死鬼,绍国这些人马,不过是新国用来转移琮国注意力的诱饵,聪明如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持白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想挑拨我国和新国的关系吗?”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今天新国对我大琮做的事情,明天也会对绍国如此,很明显,这位新国的新王目的是取得天下。唇亡齿寒,大琮没了,绍国更无法独善其身,请将军三思。”我郎朗说着,注意到李持白和李耀白的脸色都有些动容,可见是听进去了。

“这些我家军师都考虑到了,不用你担心。”

“哦,是吗?有这样的军师,真是绍国的幸事。不过……”我故意拉长声音,带着惋惜的口气说,“眼前这场战事,不知是军师猜得准,还是美妙猜得准。”

“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军实际人数只有3万。你是怎么想的?”李持白专注的问。

“你先答应我,如果情况真如我所料,必须按我的主意去做下去。”我傲然说。

“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李耀白仓啷抽出佩剑,朝我刺来,我并不躲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骄傲的昂着头。

说时迟那时快,李持白来不及拔剑,伸手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躲过剑刃……

“你……”李耀白气恼的看着他的哥哥,“你不是说是利用她吗?到这种时候还护着她!”

李持白很自然的替我整了整衣带,扶我重新站好。“听她把话说完,对我们绍国很重要!”

“哼!”李耀白气得别过头去。

“你说吧,我答应你,如果情况发展和你说的一样,我就参考你的意见行事。”李持白眼睛看着别处,对我说。

“李将军深明大义,小女子十分佩服。”我由衷地说,“如今看来,战争当日,应该是由绍国攻打颛城东门,新国攻打颛城的正门,但其实——”我加重了口气,一字一字的说:

“新国军队一定会假装攻城,定是会在绍国猛烈攻打东门多时,吸引了颛城内部大量军队去抵抗之后,新国才会真的攻打正门。如此一来,既转移了颛城的主力,又消耗了绍国的军力。最后不管能否攻下,新国都不会吃亏。绍国大军不过是新国的一把利剑,什么时候卷了刃,也就离丢弃不远了!”

李持白低头沉吟,李耀白也傻了眼,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能肯定新国军队会晚攻城?”李持白抬头,望着我问道。

“将军,美妙并不是有特异功能能够预知未来,但是通过对事实罗列分析,真相就会清晰的浮出水面。你是因为听信了新国虚情假意的结盟,才会被蒙蔽双眼。”

“那你要我怎么做?”李持白的口气软了很多。

“如果那日,绍国开始进攻后,得到了新国迟迟不进攻的消息,那么绍国也速速撤兵,否则只会是白白送死,可惜了将士们的性命。当然,如果李将军愿意同我琮国联盟,打败新国的侵略,我可以禀明我皇,将汝城和洛城交由绍国管理,这样,就能成为绍国在南方的一个据点,无论通商还是发展军事,对绍国都是非常有利的!”

李持白大吃一惊:“你们竟然会放弃夺回汝城和洛城?”

“我皇并不是好战之人,所以大琮江山太平盛世,从没有主动发起过战争。我看洛城在李将军的管理下,百姓安康富裕,这就够了。”我沉静的说。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李耀白终于问道。

“因为……如果我没有诚意,我早就走了。而为了表示我国的诚意,我愿意留下来,直到战争以后。我把我的命,交给李将军。”我轻步走到李持白面前,握了握他的手。

李持白身形一滞,转过头不看我。

这两人默默思考了片刻。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会先留着你的命。”李持白说完,飘然走了出去,李耀白瞪了我一眼,也随着出去。

门外进来五六个精兵,我抬手阻挡他们:“不用你们,我自己来!”

我被关进了千姿苑的房间里,软禁起来。

还有三天……两天……一天……

我是实实在在的被隔离了,什么也不知道,又不能强行出去。眼看战争的日子一天天到来,我心急如焚,脸上冒出好几个红痘痘,难道开始长青春美丽疙瘩豆了?难看之极,可我也顾不得了。

是夜。

我急躁的在屋里转来转去,明天就是开仗的日子,三哥梵若金子他们准备好了吗?

忽听得外面一声闷哼,我心里一紧,看看四周,搬了个小凳子举起来躲在门口。

门吱呀开了,一个浑身黑衣的诡异之人跳了进来。我大惊,举起凳子就向其砸去,那人听得风声,忽地回头,露出一张秀丽的娇颜……

噯?

我慌忙使劲收回了板凳,一把把来人拽进屋。

“你怎么在这,听荷?”

“快跟我走,我奉我家尊主之命特意来救你的?”

“未央让你来救我?”

“别傻笑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走啊……喂?喂?”

陷入开心的呆滞中的我这才回过神来。

“走?不行,我不能走!”

“你……你快没命了你知道吗?今晚机会难得,大军都已上前线去了,等他们回来我就救不出你了。”听荷急得直跺脚。

“明天就要开仗,我若是现在走了,传到前线,李持白会怎么想?会对我三哥不利的。”我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走。

“你……”听荷使劲的看我,突然扬起手,“你不要太任性了……”

她的手,终于还是没有落在我的脸上,虽然我都已经做好迎接那华丽的一扇的准备了。

“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都会跟你想的一样,你总是随意的决定自己,决定别人,你不觉得,你太任性太过分了吗?”听荷严厉地说。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的吼我,我竟呆住了。

是啊,我是太任性了……

我仗着自己有一些现代人的现成智慧,今生又到哪里都能够得到支持宠爱吃得开,无意中,我是不是太过自我了呢?

可我,我只是想让喜欢的人都能够幸福啊……

只听到听荷接着无奈地说:“你不知道,当初未央尊者就是为了你,失去武功的!”

虾米?

“当初未央尊者同尊主因为练不练菡萏诀而争吵不休,而未央尊者被门主派出去执行任务,回覆门主时迟了一小会,门主得知是因为未央尊者回来路上临时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大怒,责怪他不应该做一个有同情心的暗翼门之人,一气之下就给他喝了毒药废去武功逐出暗翼门。”

我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那日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人,就是未央!

怪不得他知道我会游泳时,反应那么强烈。

而他被废去武功,逐出家门,之后因寻马与我相遇……

那一幕幕在一起的时光,鲜活的浮现在我脑海里。未央,你的快乐和我的快乐同在,你的痛苦却没有让我分担……

“罢了,你不愿走,就留下吧,反正未央尊者已经在练菡萏诀,你们将来……也不会在一起……”听荷失望的说。

“听荷,我知道菡萏诀的秘密你不会告诉我,我需要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去找未央,我要他亲口解释给我听。我一定会去找他的,所以现在,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热切的望着听荷。

听荷看着我,说不出来是气恼还是绝望,她冷冷的问:“什么忙?”

“你把这几套衣服带给琮国大营里,杀破狼军的统领——金子!”我指着门外东倒西歪的卫兵,他们穿的都是绍国士兵的衣服。

“然后你告诉金子,让他……”我细细嘱咐一番。

“我知道你们暗翼门一向不偏袒任何一个国家的,但是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未央这么做一次,好吗?”我真诚的求她。

“可是你这么做,真的不考虑自己的命吗?”听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放心,我自有妙计逃脱,你让大家都放心好了。”我朝她璀璨的一笑。

送走听荷,我稍微安心了一些,有了这么多保障,明天应该是有惊无险吧。

只希望这漫漫长夜快点度过,迎来灿烂的光明。

天渐渐亮了,雾蒙蒙的。掩饰不住的杀气,冲破阴霾,直上云霄。



45. 将计就计

大琮历名昭二十七年春,新国绍国联手攻打琮国南方战略要地颛城,集齐十三万人马兵临城下,蓄势待发。

颛城东门。

大将军李持白同副将军李耀白骑马站在队伍最前,到了与新国约好的同时进攻时刻,号角声声,开始向颛城的东门发起进攻。绍国的将士们将事先准备好的云梯抬出,准备往城墙上靠,但还离得很远,就被守城的琮国弓箭手射成了刺猬,一时间死伤惨重。

李持白定睛往东门城墙上看去,那站在最高点,稳重的指挥着琮国士兵的大将,一头银发,长髯飘飘,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赫赫有名的梵知荣大将军。

梵知荣是主帅,竟然会在东门而不是正门做指挥,难道真如美妙所说,颛城主力都在东门,东门才是最难以进攻的?

李持白下令攻城稍缓,那边探子飞马来报:“将军,颛城正门外,新国大将张枭宇率大军并未攻城,只是原地不动。”

什么?李持白皱紧了眉,张枭宇并没有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一同攻城,而是原地不动?

竟然真如美妙所言。

颛城正门。

老将张枭宇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狐疑不已。而他手下的将士们,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颛城正门,足足半尺厚的城门,大开着。可以直接看到城内空空如也的街道,尽头是诡异的雾气。

高高的城墙之上,不见一个卫兵。

而城楼的最高一层,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丽人,正在弹着古琴,琴声清冽飘远。

那丽人时而轻抚琴弦,时而远目眺望,当她抬起头时,众人都惊呆了,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一时间只顾得惊叹,而忘了此行的目的。

“……雅典娜……”

人群中有谁说了一声,很快这种想法就传遍了全军。这就是传说中琮国的战争女神雅典娜吗?

如果不是,谁会有如此胆色,敢以一娇美女子迎接新国的十万大军?

这颛城,打的是什么主意?

望着这诡异的空城和高高在上的华衣女子,老将军张枭宇也是心中疑惑,迟迟不敢下令。他闯战多年,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同绍国约好的进攻时间早已经过了,再不有所行动,恐怕绍国会生疑的。

张枭宇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副将郭讯听令!率五千先锋军,进攻颛城!”

郭讯接令,率着五千人马,向诡异的正门压去。

那城墙上的丽人仍旧安然的抚琴,镇定自若。攻城人的心中怀疑猜测不断,心神不安。

郭讯首当其冲,转眼已经策马从洞开的大门里进入了颛城,顺着空旷的街道前行。

这就是久攻不下的颛城?这么容易的进城,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但军令如山,这先锋军们只得硬着头皮前行。

张枭宇和城外的其他将士们,眼睁睁的看着五千先锋军顺利的进入了颛城之中,消失在薄雾里。心中正在忐忑,突然见颛城的大门,迅速的关上了。

不好,中计了!

张枭宇心中大乱,明白是中计了,可中的什么计,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愤怒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美人,搭起弓箭就是一箭射去。

只见那支羽箭快速飞向那女子,众人都是惊呼,似乎心中对将要中箭的美人非常的不舍。电闪雷鸣之间,女子却安然无恙,她的身边出现一位浑身金甲的大将,轻松的拨去飞箭保护住她,那大将浓眉大眼,高大威严,竟如年画中的天神一般好看。

正是颛城正门的守将——程欣然和梵若。

程欣然冷冷的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士兵,高高举起手中的红色令旗,潇洒的一挥。

瞬间,雷鸣般的呐喊声响了起来,城头上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弓箭手,对着正张大了嘴看的呆呆的新国士兵一通猛射。

这边张枭宇也清醒过来,连忙下令大军后退,盾牌手向前。

可随即一只只又粗又长的黑箭射来,竟刺透了厚厚的盾牌。

城墙上,三人一组的弓弩手,正在熟练的操作着,把一只只长弩射向这群侵略者。

张枭宇大惊,这箭雨来势汹汹,密不透风,竟无法前进半步。而中箭倒地的新国士兵不断增加,阵势已乱。

他正想再下令,却看见颛城的大门又缓缓打开了。

难道是郭讯出来了?

张枭宇不禁心中一喜,仔细看去,却见整整齐齐列队而出的,是琮国的人马。

郭讯和那五千精兵,正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哪里知道,刚才城门关上后,在街道两边的埋伏好的琮国士兵,上面射暗箭,下面用绊马索,轻松就将这五千人马消灭掉了。可怜郭讯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冷箭射中,死的不明不白。

此时,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全部换成了弓弩手,专门射后面的新国大军,而出城迎战的琮国士兵在程欣然的亲自率领下,势如破竹,直冲向新国军队。

张枭宇大叫不好,却又听到身边探子来报:“大将军,不好了,后面出现了绍国的人马,正在攻击我军。”

什么?绍国反了?

如此腹背受敌,张枭宇知道此战大势已去,保存实力要紧,大手一挥:“全军撤退!”

号称十万,其实只有七万的新国大军开始缓缓撤退,但损失惨重。

退着退着,又有探马来报,后退中遇到了绍国的退兵,已经战在一起。

这绍国,肯定是背弃了和我新国的盟约,联合琮国害我们。张枭宇气恼的要命,下令全力回击绍国退兵。

绍国这边,李持白也很是气恼,知道东门不好打,他就决定先撤,可才撤了几步,就被梵知荣率大军追着打。边打边撤,竟然又遇上了新国的撤军,二话不说就打在了一起。如今眼看的自己的士兵越来越少,他只得同李耀白一起指挥着大部分人撤退回洛城。

可快到洛城之时,一群精兵挡在了路前。李持白仔细一看,这些人马个个英勇不凡,为首的年经将领英姿飒爽,战旗上飘扬着三个大字:“杀破狼”!

杀破狼?传说中琮军的秘密武器?最精锐部队?

美妙,你不是说要于我国联盟的吗?为何派精锐部队堵我后路?难道……难道你的目的竟是要夺回洛城?

李持白心中大乱,气息不稳。李耀白见眼前情形已经明白,他立刻传令整队,准备迎敌。

此时,绍国只剩下一万人马,而且个个心惊胆战;金子的杀破狼只来了四千人,但个个以一当十,势不可挡。

一场激战又开始了。一时间刀光剑影,厮杀阵阵。

李持白同李耀白两人对战金子,竟然占不了上风。李持白心中着急,金子却是眼神坚定,越战越勇。

小姐深陷洛城,如果不能攻下洛城,小姐性命难保。

此次战事,小姐设计巧妙应对,果然大败绍国和新国,但是最后一步,却不能听小姐的。虽然小姐让我军趁乱攻打收复汝城,可经过和梵将军、程将军商议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先取洛城,救美妙出来。

金子刀刀致命,恨不得立刻将两人杀于马下。

李耀白知大哥已体力不支,心里着急,大喊:“大哥,你快回城去,守住洛城,我来拖延住他们!”

李持白摇头:“你先回去守城吧,我留下!”

金子冷哼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李耀白一边抵挡金子的猛烈进攻,一边焦急的大喊:“大哥,大局为重啊,你还是先回城吧,那程美妙可以做人质!”

李持白心中一亮,用程美妙钳制琮国将士倒也不错。他不再恋战,夺马就逃。

金子听了,心中更是恼火,却被李耀白不要命的拦住了。眼看李持白越跑越远,金子心知小姐面临生命威胁,不由得暴喝一声,一刀砍中了李耀白。

李持白远远的回头,见弟弟跌落马下,心如刀绞,一边落泪,一边急奔回城。

而此时,我还在洛城的太守府里面,焦急的等待着,对前方激烈的战事一无所知。

天色渐暗,远方的战场方向,战火却把天空映成了红色。

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烦意乱,忐忑不安。

我的空城计、美人计、反间计、计中计……是否能取得作用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没有任何消息?

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逃出去呢?

左思右想,我准备出去看看,刚出门跟门口的卫兵过了几招,就听见一阵紧急的脚步声,步步都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几个卫兵护着李持白出现在眼前,那狼狈的样子使我大吃一惊。

李持白见了我,眉头紧皱,用嘶哑的声音说:“程美妙,你……你害的我好苦!”

我一呆,忙问:“战事如今怎么样了?琮国军队是不是进攻汝城去了?”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琮国大军现在就在城外,我来就是要用你做人质的!”李持白的眼睛都红了。

啊?我不是让金子去夺汝城吗?怎么来洛城了……难道是为了救我?

“李将军请息怒,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被几个卫兵五花大绑了起来。

“住口!”李持白怒目瞪着我,那可怕的表情我从没有见过。

“将军!”门外跑来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说,“将军,大事不好了,琮国大军赶到,已经攻进城了!”

这么快?我军训过的大琮士兵们果然不一样啊!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得意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李持白仰天凄厉的狂笑,然后步步逼近了我,脸上表情十分狰狞。

他一把拽住我,把我推进了房里,关上门。“给我在外面守着!”

我摔倒在地,看着李持白一点点的逼近我,心里害怕的要命。金子啊,你倒是快来啊,再不来,我要挂了,我要被狂暴的boss给秒杀了……

李持白完全失去理智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盖子。“程美妙……我恨你!你害死了我弟弟,害得我绍国兵败丢城,我、我一定要杀了你!”他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一只手将小瓶里的东西一股脑直接倒在我嘴里,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好苦……好辣……那液体流过的地方都像是燃烧一般的疼。

“你要知道……害你的……不是我……是你们的猜忌和野心……”我勉强开口说话,声音却已变得嘶哑。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到底有没有……”李持白猛烈的摇着我,极端痛苦。

我感到手脚已经发麻,继而失去了知觉,慢慢的大腿……手臂……都没有了感觉。

这是什么毒药啊?比现代的全身麻醉还厉害。

“持白,对不起……让我死在你的剑下,就像是,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

我想抬手去拂去他脸上的泪,可是却没有一点力气了,意识逐渐消散,朦胧中,听到李持白悲哀的声音:“你如果只是鲁露秀该多好……”

毒性攻心,程美妙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46. 前世缘灭

我死了。

我又死了。

我竟然死了两次,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是……

这就死了?

哇呀呀呀呀呀我还有很多未了心愿呢,我怎么能又死了,每次都是死的不明不白……

慢着……我想起来了……我前世24岁以后发生的事情,在我又死后,想起来了……

24岁,本命年,在一次领导安排的人物专访中,我遇到了他——国家博物院最年轻的古文物处处长,汪子杰。

那是一个骄傲又内敛的人,虽然高大英俊有型,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不过为了工作,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接近他。

汪子杰,你在哪呢?我在你家楼下,可以上去坐坐吗?

汪子杰,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汪子杰,你的所有上级、同事、好友我都采访完了,请给我你父母的联系方式好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孤儿……

汪子杰,你工作的环境还真是艰苦,这还是我第一次到没开发的古墓里……哇呀呀呀好恐怖……

汪子杰,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你还挺上镜的啊!

汪子杰……

一点点的接触,一点点的了解,我试着靠近这个冷漠的男人,打开他尘封的心。就这样,半个月后,我终于写出了一篇图文并茂的深度人物专访《穿越尘封的往事——访国家博物院古文物处处长汪子杰》。

我兴高采烈的把那期杂志拿给汪子杰看,他那一向冷漠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动容。

后来他告诉我,就是这篇报道,让他动了心。他感觉到,我是这世界上唯一真正了解他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俩正在马尔代夫度蜜月。

我觉得我们的爱情,比那马尔代夫的海,还要纯净、广阔。

我爱他,那么爱他,我为他做爱心早餐、营养午餐、浪漫晚餐……我把他打扮得如同社会名流,我每晚给他唱喜欢的歌……我紧张他,牵挂他,时时事事为他着想。我给他爱,源源不绝的给他爱。

爱过的人都能明白我这种心情,你爱他,就想把世界全部给他。

而他也是爱我的,我心里清楚,只是,他没有机会表达。

他工作忙极了,早出晚归加班加点是常事,还总是几个月几个月的出差。

研究工作,最需要深入、沉静,不能有半点分心。

我怀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就因为在采访时被人群冲倒,流了产。

我自责的要命,天天以泪洗面却没有告诉他,怕他分心影响工作。他正在河南的太行山脉深处,对一处远古神迹遗址进行开发。

而一日,我觉得很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被告知得了癌症。

在一番痛苦的心里纠结之后,我决定接受治疗。我要活下去,为了我爱的人,我也要活下去。

我全力配合各种治疗方法,吃药、打针、化疗,多么痛苦,我都忍下了。因为我还想再见到他,还想给他生个如他般俊朗如我般活泼的宝宝。

但我还是败给了病魔。

汪子杰出差回来,看到我时,我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看他那么痛苦,那么自责,我觉得,即使死去也值得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汪子杰没日没夜的陪着我。我安慰他:“没事,别伤心,如果有来世,我还做你的新娘……”

“不……如果有来世,我不会再成为你的桎梏,你尽情自由的飞翔吧……”汪子杰的泪,留在了我的心上。

然后我就重生了?在古代?带着婆娑珠?

白茫茫的虚无世界里突然出现一些画面,我像看电影一样看着,心慢慢的生疼起来。

汪子杰擅自挪用最新出土的文物婆娑珠,并且破译了远古文字记载的使用方法,在我死去的一瞬间,用婆娑珠将我的魂魄送到了新的时空,而且,抹去了我24岁以后的记忆……

那令我每次回想起来都心如刀割的记忆空白,全是他的影子。

为什么要我忘记你?你难道不知道,你才是我的全部幸福吗?

汪子杰,你在哪?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可以被关在国家监狱里,一边怀念我,一边度过漫漫的终身监禁?

傻瓜,我死就死了,你又何苦为了我,断送自己的一生?

傻瓜……

你不用补偿我啊,因为那些为你付出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都是我幸福的源泉啊。

即使再生,还不是一样要面对爱与被爱,恨和欺骗,牵挂和伤害,相遇和离别……

那么用你的一生换来的我的再生,意义在哪里呢?

汪子杰那温柔的声音又响起:“如果有来世,我不会再成为你的桎梏,你要尽情自由的飞翔吧……”

你要从我的世界消失吗?不要……不要!

我拼命的伸出双手去抓,可是什么也没有触到,汪子杰那微笑的脸化为碎片,慢慢消失了。

而我,又急速的跌落下去,不停地坠落,没有尽头……

“啊!”我惊叫一声出了口,慢慢睁开眼。

三哥、梵若、金子,还有柳如琢。

太好了,大家都没事。

柳如琢长出一口气:“好了,终于醒来了,应该是没事了。”

梵若怜惜的擦擦我脸上的泪:“作恶梦了吗?怎么一直在哭,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茫然的看看四周,我在哭吗?

“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过……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47. 琪妙无穷

在柳如琢的照看下,我慢慢恢复了起来。

原来那日李持白一怒之下,给我服了这世上最毒的毒药——断肠。一般人服用之后,10分钟内就会浑身麻痹而死。李持白认定我已死,就丢下我逃走了。而我,本已心脏停止跳动了,在柳如琢高超的医术之下,竟然起死回生,又有了气息。

原来是柳如琢救了我的小命。

我看着他天天为我诊脉、煎药,忙碌的样子,多少次想说:“恩人啊,为了报救命大恩,我决定以身相许……”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还有个纤细俊美的少年等着我去拯救呢,我怎么可以只顾自己儿女情长?

摸着脖子里的婆娑,觉得有点发热,我不禁想,婆娑啊婆娑,枉费我贴身带了你十五年,你除了当暖手宝之外,发挥过作用吗,还自称什么上古神器。

听他们说,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总是流眼泪,可我为什么流泪,我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眼前,皆大欢喜,那日混战,金子趁胜追击收复了洛城,俘虏了绍国副将军李耀白,李持白逃脱;三哥率大军收复了汝城,新国大将张枭宇逃跑。绍国和新国都元气大伤,纷纷退兵。

战争女神雅典娜的神机妙算取得如此大的胜利,果然得到了皇帝的特赦,不再追究逃婚一事,还封为军师,相当于三品文官。这可是历史上的第一名女军师,将会被载入史册,敬仰万载的。梵若从小就熟读兵书,又经常受到其父梵知荣大将军的指点和熏陶,对军事十分了解,有胆有谋,做军师,才能更加展示出她那绝代的芳华吧。

梵大将军和三哥都得到了嘉奖,金子也被提拔为三品武将,正式成为“杀破狼”的统帅。

我身体依然非常虚弱,我们几人暂时留在颛城,住在太守府内,准备等我恢复好了,再回京城去。

颛城是座中等城市,经过一段时间的战乱之后,百姓终于能够休养生息,慢慢的恢复了生产生活了。我只恨自己前世没有采访过袁隆平,没能把杂交水稻的奥秘记下来,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帮助他们了。

于是田间地头广为传诵着一首歌谣:“颛城好呀嘛吼嘿,大生产呀嘛吼嘿,军队和人民淅沥沥撒啦啦啦索洛洛洛呔,齐上阵呀嘛吼嘿……”边唱边干更省力。

当我趴在案桌上,想了一天也没想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全部,极其后悔当初没有把《亮剑》、《军歌嘹亮》什么的电视剧看完整,快要抽风的时候,突然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我乐呵呵的找来金子。

“金子,别板着脸嘛,我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乱来了!”金子还在为我这次“探险记”而生气懊恼。其实我说的可是心里话,这次小命差点丢掉,充分说明即使是穿越女主也是会挂的,以后凡事一定安全第一,决不再干那些容易掉脑袋的事情。

“小姐,你要爱惜自己,就当是为了我们,行吗?”金子痛惜又无奈地说。

我心虚了,我知道这次我的死里逃生,给了这些关心我的人很大刺激,我也不忍心让他们为我担忧、难过。

“行啊行啊,放心好了。不过说句正事,金子你原来姓什么?”

“姓柏(bo),怎么了?”

“小时候是我任性,随便给你改名的,你以后是皇上钦封的统帅了,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吧。”

“可我只喜欢金子这个名字。”

“啊……那你以后就叫柏金子好了。”

“……也好,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以后别喊我小姐了,你比我官大多了,再说咱俩谁跟谁啊,叫小姐多见外,呵呵,还是喊我美妙吧!”

“美妙……”

“啊,对了,那天给你传话的听荷姐姐,你俩暗语对上了没有?”我突然想起上次求听荷带话那次。幸好听荷帮了大忙,把那几件绍国士兵的衣服给了金子,由金子派出士兵装扮成绍国士兵去新国大军里面挑衅,又在绍国大军里面散步谣言,这才推动了那两国的矛盾激烈化。

“……你还说。她问我,美妙小时候最喜欢的人是谁,我回答是凛然,结果她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我,她说你设定的正确答案是程王爷……”

“你怎么连这都能答错啊,我小时最喜欢的人当然是爹爹了,你怎么会想起二哥的……”我脸上一热,又赶紧掩饰起来,转移话题,用媒婆的声音挤眉弄眼的说:“话说,金子,你觉得听荷姐姐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们俩牵牵线吖!……哎,你别走啊,我说正经的……”

撮合金子和听荷,只是我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而很多年后,在我和未央的纠缠不休互相挣扎之中,这两人真的被我们折磨成了情侣,果然应了“患难见真情”这句话。

梵若帮三哥整理文书,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偶尔来看望看望我这个病号,对我的无理要求一一驳回,倒真有了三嫂风范。我一面替他俩高兴,一面替芙子倾难过。芙子倾,那样一个完美的人,为什么就是得不到真爱呢?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如果……

诶对了!

墨霓哪去了?

墨霓……我深情的呼唤。

当一次用药之后,柳如琢把墨霓、逐风、金不摇,我的三样宝贝,都交到我手上时,我激动极了,晃着他的胳膊大喊:

“还有踏雪呢!它没事吧?”

踏雪,是我的大宝宝啊!

柳如琢微笑起来,天哪,他第一次对着我微笑了。“放心,丝丝好生替你养着呢。”

噢,那我就放心了。哎,没事别对人微笑放电啊,我刚才差点心肌梗塞。

“不过,突然把这些东西都交还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终于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

“没事的。”柳如琢还在微笑,天哪他还在冲着我微笑,我……我会不会流鼻血……

“只是睡一会,别担心。”柳如琢的声音渐渐飘远,那微笑的样子也逐渐模糊不清了,啊,以我充分的经验说明,我要晕倒了!

我又要晕倒了?我……要晕也得晕对地方!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柳如琢的怀里,这才满意的晕了过去。

柳如琢为什么救了我又要迷翻我?

话说这是我第几次被晕倒了?坏死了多少脑细胞啊55555……你要我去哪,直说就行了吧,为什么总喜欢弄晕我呢,难道是因为害怕我的盖世神功?

这耳边,哗哗的是什么声音?

什么味道啊,咸咸的。

这风好凉,总算给我降降温。

咦,我醒了,还躺着干嘛?

我睁开眼,完全陌生的一间高大屋子。

有点不对劲。

我向窗外望去,大惊,马上下床跑到了窗口。

窗外,是蔚蓝蔚蓝的海岸线,几只白色海鸥在海面上翱翔着……阵阵海风吹来,窗帘白色沙幔随风摆动,带来海的气息。

我在做梦?

我使劲咬了一下手指尖,哎呦好痛。

我,我在哪?

我完全傻了眼,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美妙,你终于来了!”

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声音。

我回头,见一个华丽丽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瞅着我。

她不过8、9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大大的圆髻,点缀着珍珠镶嵌的缎带蝴蝶结,一身大红色的纱裙滚着金边绣着繁琐的花朵,映着那张粉嫩粉嫩的精致可爱小脸,简直就是——小时候的我啊……!

萝莉眨巴着大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咧嘴又笑了:“美妙,原来你就是美妙!”

“啊……我是。不过,我们认识吗?”我心里纳闷,哪来这么卡哇伊的萝莉啊。

“你不认识我,我却早就知道你了。名满天下的程美妙,原来真如传言中好看,只是头发怪了点……嗯,不要紧,我长大了一定能够超过你的!”那萝莉的声音娇嫩清脆。

好萌的MM啊……不过口气有点欠扁……

“请问,你是那位啊,这是哪里?”我耐着性子,装作很有礼貌的样子问她。

“我啊,我是辰琪琪,这里是新国啊……”萝莉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望着我。

琪琪……新国……

“新国公主琪琪?”我一下子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她。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琪琪?柳如琢的心头好琪琪?我费劲心思想要撮合的琪琪?

难道柳如琢是萝莉控?会喜欢这么小的女娃?

琪琪见我吃惊的样子,开心极了,小脸都因为激动变成了深粉色。“如琢哥哥说你见了我,肯定会很吃惊,没想到果真如此,哈哈!”

是啊,我吃惊,我太吃惊了……

转念一想,我明白了。柳如琢把我掳到新国,充分的说明了他的立场。柳如琢说爱慕新国公主琪琪,看来只是幌子,只怕,他本身就是新国在琮国的卧底吧。那么多书信,研制各种秘药,只怕不是为了情人琪琪,而是为了新国的幕后之人。

柳如琢,你骗的我好苦。你把我弄来这新国,又是谁指使的呢?你为新国潜伏在琮国多年,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哥哥~”萝莉亲热的喊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路,看到她兴高采烈的朝门口跑去。我顺着方向看去——

一时间,脑海中完全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听不见,眼中只有那一人的身影。

二哥凛然,高大挺拔的站在门口,发丝轻扬,云淡风轻;他那漆黑的双眸,如此深邃的凝望着我。



48. 大义凛然

夜凉如水。

狭窄的官道上,一个车队徐徐前行。豪华马车的四周,是数个全副武装的侍从,骑马分列而立。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侍卫们都握住了腰上的佩刀,高度警惕中。

“什么人,敢当大爷的路,快让开!”来者马上只有一人,虎背熊腰,肩膀宽阔,只是……浑身是血,分外恐怖。

那侍从们并不多言,只是策马排好了队列,有人迎战,有人保护马车。

“让开——”来人暴喝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十分狰狞。

可此处官道甚窄,又被车队堵的死死的,根本没办法通过。

那来人竟是不要命一般,右手挥刀就向为首的侍从砍去,很快就和众人战在一起。

而这些不起眼的侍从,竟然个个功夫了得,几个回合下来,那人又被刺伤多处,鲜血流个不停。他两眼充血,还要再杀过去,终于被一剑割破了喉管,瞪着眼珠从马上翻下。

侍从们也翻身下马,想看这人是什么来历,却发现他一直揣着的左手,怀里竟是护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众人大惊,看着那甜甜睡着的小婴儿,不知如何是好。

“什么事?”马车中传出年轻男子的声音,只听声音,就觉得有说不出的威严。

“回禀主上,这刺客来历不明,不过,身上还带着一个婴孩……”

“喔?”

马车帘子被掀起,侍从连忙跪下,一个长衣男子从马车上下来,月光照在他那冷静俊朗的脸上,正是当今皇帝——芙光宇。

芙光宇疾步走到那死人身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竟是他?

芙光宇见过他,是新国皇帝的贴身侍卫。他怎么会在这?

那这个孩子会是?

那婴儿刚出生不久,眉目极其清秀。

芙光宇心头一动,大手一挥“带回去。立刻启程回京城。”

此地不宜久留,早就听说新国发生了叛乱,没想到竟然已经蔓延到了汝城。看来此次南巡收获已经很大了。

芙光宇在马车里,那一向淡漠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笑容。

程王府内。

程王爷将襁褓里的孩子交给了他的发妻陈氏,并且起名程凛然。既是皇帝赏赐的儿子,就好好抚养吧。

程凛然,就在程王府里无忧无虑的成长了起来。

五岁那年,凛然正和大哥浩然一起用木剑比划,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两人看过去,只见爹爹揽着一个娇俏甜美的年轻女子缓步走来。两人都看呆了,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

“姐姐~”凛然上前,喊得非常亲热。

爹爹脸色一变,那女子倒是乐开了花。“这应该是凛然吧,好个聪明的孩子呢!”

“欣然,凛然,这是你们的芳菲姨娘,以后要听话啊。”爹爹也微笑着说。

芳菲姨娘原来不仅漂亮的让人看呆,还会使剑,会画画,会唱歌、会下棋、会弹琴……浩然和欣然都最爱围着她转,不舍离开。

很快,芳菲怀孕了。而程王爷,却被一道急令调到了远方的战场。

临走时,浩然和凛然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姨娘的。

姨娘的身子一天天笨了,虽然不再舞剑,但突然又会了很多很有趣的东西,常常给他们讲一些奇怪的故事,故事里有百丈的高楼,不用马拉就会走的车,还有奇奇怪怪的人。姨娘说,那都是她的梦。

凛然拿着姨娘绣的接吻猪,问道:“姨娘,它们为什么要嘴对着嘴呢?”

姨娘笑得花枝乱颤,拧了拧他的小脸蛋说:“这是爱的表示啊!凛然长大就会懂得了。”

凛然郑重的点点头。

看着姨娘那娇柔的身子变得丰满,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凛然总是会好奇的猜测,这里面的,是个什么样的小孩呢?会跟大哥、三弟、四弟和我一样吗?还是跟姨娘一般的美丽?

可孩子出生那天,他没有见到,因为姨娘的突然离世,让大家几乎忘了那个小生命。

怎么会就那样走了呢?那么恬美的微笑,如水的双眸,飞扬的神采,再也见不到了吗?

好失望,好失落。

爹爹终于回来了,第一次见到爹爹如此的愤怒,如此的悲哀,爹爹同那几个贴身服侍姨娘的人大吵,最后还是小如劝住了狂怒的程王爷,只听见小如说什么“族”什么“命”的。

程王爷安葬好了芳菲,憔悴的像是老去了好几岁。他宣布,今后谁也不能提起芳菲的事,尤其是在这个失去娘亲的小女娃的面前。

美妙,他给她起名。大概,觉得和芳菲的相遇,是场美妙的梦吧。

四个小帅哥一起去看芳菲的孩子,他们的妹妹。

可是,那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娃娃,就是那仙女一般的姨娘的孩子吗?

虽然难看了点……但毕竟是姨娘的孩子,他的妹妹,将来,他一定要守护好她!

所以,凛然给了美妙一个爱的表示——亲吻。

这小娃娃真有意思,还会脸红和瞪眼呢!

才学会说话,就能说出长长的句子了。

三岁,竟然开始读书写字,而且进步神速……

那明亮的双眸,飞扬的神采,像是芳菲姨娘,不过,比芳菲更灵动、活泼,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那漂亮的小脑瓜一晃,就能想出什么鬼主意。绿茶冰激淋,什锦水果披萨、123木头人、扔沙包……多么有趣,多么神奇。

美妙美妙,果然如此美好绝妙,举世无双。

就在凛然决定一辈子守护好妹妹的时候,一次上街,被人劫持了。

凛然静下心,暗自观察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像是为财。他冷眼看着朝他走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他,许久,点点头。

“错不了,肯定是他,那眼神,跟先皇一模一样!”

“那么柳将军,你来告诉他一切吧……”

那个被称为“柳将军”的人名叫柳英,他告诉了凛然一个绝对想象不到的事。

凛然应该姓辰,是已故的新国前国君辰思涵的儿子。而当今新国国君辰离涵,是凛然的叔叔,也是弑君篡位的凶手。

凛然的母亲羽皇后,被辰离涵霸占,还生了个女儿辰琪琪。

柳英是新国大将军,因为反对辰离涵被贬,与他一样遭遇的大臣们,决定找回先皇当年的儿子,拥护为王。

一向头脑清晰敏捷的凛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世弄得神情慌张。

十岁的他,只想做个好哥哥,不想去复什么国,跟自己叔叔打仗。

柳英决定给凛然考虑的时间,先放凛然回家了。

凛然跑到假山最高点,抱头郁闷。

“二哥~”甜甜的声音传来,美妙摇着头顶的大蝴蝶结,笑得比天空最亮的星星还要璀璨。

二哥……不,我已经不是你哥哥了……凛然看着这个漂亮聪颖的小妹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妙妙长大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凛然淡淡的问。

“我呀……我要门朝大海、春暖花开……”美妙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一首诗就那么背了下来。

凛然被这首平淡却温馨的小诗震撼到,他望着自己最喜爱的妹妹,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的梦想,在别人耳中,可能只是梦,而能够帮她实现的人,只有他。

第二天,凛然找到柳英,决定承认自己的身份。

柳英当然高兴的不得了,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凛然要做的事情,只等凛然点头。

于是,凛然就按照众人安排的,继续做程凛然,并且要求入宫陪读,实则获取琮国情报。

有时,借口对皇宫里说要回程王府,对王府说在宫中,实际上是去了新国,着手准备对辰离涵以及其追随者的制裁。

凛然那冷静睿智的头脑,很快就悉数运用在了这宫廷争斗之中。他结交父王生前提拔信任的老臣重臣,对讲情义的以情动人,对将法纪的以理服人,对软弱的中间派连哄带吓,对态度强硬的新皇党威逼利诱。他的表现之好,远远超出柳英等老臣老将们的期望。新国政坛势力,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发生着变化。

一方面,他着手进行新国的政变,另一方面,他对琮国的国防能力、实力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的目标,是平定天下,然后让她,坐到那最高最尊贵的位置之上。

琮国皇宫里。

芙光宇缓缓合上一纸密报,嘴角含笑。

那孩子,果然是辰思涵的儿子。可惜辰思涵一世英名,竟然被人用剧毒毒死,山河易主。

而自己救下这个孩子,并且选择放在了朝中文武双全的程怀毅家里长大,果然出落的机智英武,用来颠覆辰离涵的所谓政权,让新国再次陷入战乱,再合适不过了。

而凛然正式叛逃之时,也就是打击削弱大权在手的程怀毅之际。

真是一箭双雕。

先是除去叶氏一族妖孽血脉,又搅乱新国内政,削弱大臣势力,一步一步,事情向自己希望的局势发展着。如今这心头的刺,就只剩下暗翼门了。这个势力极大又极其隐秘的组织,任他派出多少大内高手,都未能探得什么。

太子芙子倾过于阴柔软弱,需要把天下的威胁都除掉,再交给他管理。

只怕离那爆发的一天,也不远了。

芙子倾最先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是新国的奸细。

他不敢相信,又做了几回试探,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就是人性吗?这就是人生吗?

前方战败的消息不断刺激着这个善良少年的柔软心,但他终究没有杀凛然,只是放他走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吧,用你我手中的武器,来见证谁是真理谁是谬误。

凛然回到新国,用战胜的捷报为筹码,在大殿上见到辰离涵,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当中刺死了他,将辰离涵的余党一网打尽,已逆反罪名斩首。这次政变,被后人称为“太子夺宫”。

他的母后,含泪见了他。凛然想说我原谅你的不必担心,可发现母后已经服了毒药,她倒在了他的怀里,嘴角有一丝暗红的鲜血流出,她最后说:“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你复国这一天。一定要把新国建的强盛起来,还有……好好待琪琪……她是你妹妹……”

妹妹?

凛然怒气冲冲,拔剑指向那个年幼的女童,这个孩子,怎么能是他妹妹,他的妹妹,曾经只有一个,也永远只会有一个……

而琪琪,惊恐的大眼睛里面含满了泪水,怯怯的喊着一声又一声:“哥哥……哥哥……”

声声,都像利剑,刺中凛然的心。

凛然的剑终于放下了。他长叹一声,过去抱住了这个浑身发抖的小女孩。“放心,都过去了……哥哥会守护你的……别害怕……”

凛然正式登基,为大新天朝皇帝,人称凛帝。

历史,揭开了新的一页。



49. 面朝大海

新国新建的都城位于南海岸边的一座巨山之上,依山势而建,街道房屋如盘山公路一般从山脚绕到山顶,山顶被夷为平地,是开满鲜花的广场和高大宏伟的皇家宫殿,全部由新国特产的白色巨石砌成,这种石头质地轻、易打琢,纹理精美,犹如白玉石一般洁白晶莹,但一旦浇上海水,就会变得无比坚硬、牢固。

我站在广场上,看那一层层的白色祥云围栏,心中如眼前的海浪一般波涛汹涌。

这围栏,同我跟二哥提起过的故宫式的白色祥云围栏一模一样。

身边,二哥头带金冠,身穿白色缎子长袍,衣领袖口都有金丝绣成的祥云金龙,昂首而立,意气风发,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往我的碗里埋胡椒面的顽劣少年了。

“美妙,这个新都城刚刚建好,还没有命名,你给起个名字如何?”二哥的眼神还是那样幽深,令人不敢逼视。

还记得我的“起名恶趣味”吗?你的记性,为什么那么好,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还记得微小的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愿望,甚至一个怪癖……

“就叫做——洛丹伦。”我揉了揉眼睛,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多囧啊。

“好,新国的都城从此名为——洛丹伦!千秋万代!”凛然豪迈的说。然后走近我,如同小时候一般,把我轻轻揽入怀中。

“美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心呢……”

是啊,在万能的二哥面前,我还做什么小动作来掩饰自己呢?我的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二哥,你不怪我吗?我帮助了琮国……”我有些心虚,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新国的幕后BOSS会是二哥,如果早知道的话……我还会那么做吗?

“你的英勇事迹我都听说了,还真是不简单哪。”凛然笑着,抚着我的齐肩发丝。“只是,很辛苦吧,做那么多不适合你的事情……”

“不辛苦,我玩的开心着呢,你没见我弄的惊天动地风生水起嘛!”我还在嘴硬,可心里有个地方,生生的疼。

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似乎走了很长的路,可我的犹豫和彷徨、违心和暗伤,谁能明白?

其实,我只是不愿意看到战争而已。和平与发展才是世界永远的主题啊!

二哥身上的气息有点陌生,但又很熟悉,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像是可以把天给他,我只做天下的一颗小树,恣意的生长就好。

“我都知道……”二哥缓缓说,口气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深处,“放心,我不会怪你的。这次让你来,只是为了给你幸福……”

“二哥……”我终于用这个称呼喊他。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双眸如墨,“今后,唤我凛然。这天下能够唤我凛然的,只有你一人!”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个奇怪的意见。

一个红色的圆球从远处飞快的滚了过来,冲到了我和凛然的面前,一手推开我,另一手抱住了凛然的大腿。“哥哥是我的,你别想抢……”

诶,是琪琪……

凛然低下身,一把捞起琪琪抱了起来,那萝莉竟骄傲的围住了凛然的脖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望着我。

“以后,不要再写什么‘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奇怪句子给我哥哥了,听到没有?”这小家伙,竟然对我吼。

慢着……那不是我写给……怎么变成……

二哥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琪琪,不许无理,以后美妙就是你的太傅了,你要好好听话,多跟太傅学些东西。”

“啊?”我和琪琪同时张大嘴。

“知道你闲不住,给你找个玩具,也不错嘛……”二哥凑我耳边说,那声音充满魅惑,钻进我的耳朵,痒痒的,我脸都红了。

“人在屋檐下……好吧,不过,我的薪水要求很高的。”我装作为难的样子说。瞥了一眼琪琪,哼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让我做你太傅,保证你会觉得很—充—实~

琪琪撅起红红的樱桃小嘴,不高兴了,凛然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琪琪马上笑开了花,乐得直点头:“好,好,我答应!”

我质疑的看着凛然,他又恢复了皇帝的派头,迎风而立,英姿飒爽。他身后气势磅礴的洛丹伦城,美的如同一个梦。

也好,先留下住段时间吧,只当是来旅游了。

我在皇宫里住下。我的房间位于这座像城堡一样的白色巨大建筑体的三楼,距离凛然寝宫非常近。有着大大的可以看得见海的弧形阳台,落地的白色纱幔,雕琢着精致花纹的烛台,典雅的桦木家俱,是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房间里古琴、云玉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最难得的,是还有一个立好的画架,上面铺着上好的白纸,静静的等待我的描绘。

他记得,什么都记得。这,难道不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我爱在阳台上的美人榻上慵懒随意的靠着,翻开一本史书慢慢的读,旁边是一杯牛奶和一碟点心;或是用特制的颜料在画纸上尽情泼洒,描出心情……海风拂面,多么惬意,如果,身边没有这个萝莉的话……

自从那次三方会谈之后,这个萝莉天天粘着我,走哪跟哪,让我不胜其烦。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个任性恣睢的人,虽然知识面比较广,但大都一知半解,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我也由着她,并不想强迫她学什么。想她的年纪,在现代就已经是小学三年级了吧,现代的小孩子接受应试教育就够苦了,她生在古代,不必受抑制,不必考虑考试、排名次、中招高招这些事情,自由自在的生长多好。

再说,这小萝莉明显正在叛逆期,对我说的话根本不会听。=_=#

所以……我做我的事情,无视她的存在。

我画画……她在旁边看着,开始还一脸鄙夷,后来发现那碧海蓝天画的跟真的一样,惊讶的合不上嘴。我又几笔勾勒出一个在海滩上奔跑戏浪的小女孩,笑得一脸灿烂,正是琪琪的模样……此画第二天不翼而飞,据说被某人珍藏在枕边……

我抚琴清唱,她装作看书不去听,可后几天,她天天没事嘴里就哼着“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我在阳台上舞剑,她在一旁拿根小树枝也跟着比划,结果抽到了自己小腿……

我忍住笑意,开始认真的伏在案上写字。

“太傅,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教我?”琪琪手捧着小圆脸,像小猫一样腻在我身边。

我想,这个刁蛮淘气又挑剔的小公主,终于认可我了。

只是,怎么培养这个被宠坏又骄傲的萝莉呢?我的脑海里一一划过小丸子、小樱、张嘎子、小新、一休等等众多人物形象……

著名的大教育家孔子说过,要“因材施教、循序渐进”。

所以,先考察考察再说。

“你真想我教你?”我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问道。

“我也不是很想学啦,不过哥哥说,你会很多厉害的东西,所以……琪琪也想变厉害啦!”琪琪眨巴着大眼睛,水汪汪的说。

到底是孩子,真可耐啊~

“那你先告诉我,那天凛然跟你说了什么!”我又翻了一页书。

“……哥哥说……让我看住你……不要你逃跑了……”琪琪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真是无力,这个凛然……

“好吧,你先回答我,你想变的更聪明、更美丽、更强大,成为一名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非典型古代女性杰出代表人物吗?”我合上书,目光坚定的看着琪琪说。

琪琪的小粉脸呆住了,显然没有弄清楚我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我那囧囧有神的目光,终于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很好,你记住我今天的话!”我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

凛然,就知道你让我做太傅没按什么好心,原来是派个小奸细来看住我啊,不过,希望你不要后悔,邪邪邪邪……

几天后,我一早去了琪琪的公主宫里,递给她一卷书,上书《新概念国语》(一)。

“这里面都是最经典最有用的语文例文,你好好理解背诵,三天一篇!”我庄严的宣布。

“背书啊,我最不擅长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琪琪虽然唧唧歪歪的,但背起书来非常专注认真。

这本《新概念国语》,是我把记得的前世记得的一些资料,同今生所见到的一些比较好的文章拼凑而成的,也算是两世的精华所在,给孩子们看很不错的。

而后来,我编的《新概念国语》共四册被凛然看到相中,推广到了整个大新国的书堂,成了流传很久的儿童启蒙普及教材。

我在《新概念国语》的铅板印刷时,做了不少广告。“《新概念国语》,看了都说好”、“ 想跟皇家公主学习一样的书吗?——《新概念国语》”、“一册在手,科考不愁”、“大新国十大畅销书之首”……

我也趁机捞了不少的稿费。

这天,检查完琪琪的功课,让她订正了错别字之后,给她的本本上盖了小红花一个小红旗三个,琪琪心满意足的收好,然后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太傅太傅,今天该讲故事了吧~”

我爱惜的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这萝莉越发水灵了,长大肯定也是倾城倾国的佳人一个,只是听说了她的身世之后,知道她其实也十分可怜,平时飞扬跋扈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吧。

“好,今天太傅给你讲一个‘九龙夺嫡’的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厉害的皇帝叫做康熙,他各方面都很厉害,国家治理的好,儿子也生了很多,按排序的话,有大大、二二、三三、四四、八八、九九、十十、十三、十四九个人真正为夺取皇位而费尽心机。被称为‘九龙夺嫡’。后来,老大因野心太过暴露,遭康熙帝终生圈禁;原太子老二被康熙帝两次废黜,其中第二次废黜后将其终生圈禁并昭告天下,说再不会立他了,也不许任何人再举荐他为太子;老三看到老大老二的前车之鉴,不敢再搅这塘浑水,主动早早退出了竞争行列。这样,实际的竞争者只剩下四四、八八和十四。这几人,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手段,而且得到了无数穿越女的帮助,最终,大家都得到了自己的幸福,有当上皇帝的,有逍遥私奔的,有穿回现代的。那么现在,我就挨个来讲他们的故事……”

我绘声绘色的讲,琪琪囫囵吞枣的听,料到她也听不太明白了,不过这个故事能够告诉她,皇位之争、兄弟相残,是很常见的……

我的四四、八八啊……为什么我没有穿到那个时候呢,多少帅哥等着我去翻天覆地啊!

我讲完了,长叹一声,却发现身边除了琪琪,还有一大群宫女侍卫,听得津津有味的。

而不远处的阴影里,一身月白长袍的人,不正是凛然吗?他不是天天忙于政事吗,怎么有时间来听故事呢?

“好啦今天就到这了,大家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赶紧把听众们解散了,凛然这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见了凛然,琪琪飞也似的就奔了过去缠上,似乎,那以前是我的位置……

我无奈的笑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行礼,毕竟他现在是皇上,一国之君。

“琪琪,你该睡觉了吧。美妙,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凛然温和的笑着,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就那么自然的向我伸出了手。

琪琪嘴里小声嘟囔着“这才几时”,不甘心的回头望着,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我抬起手来,接过他伸出的手来。他轻轻的攥着我的手,那感觉,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美妙,那么你自己,是四四党,还是八八党呢?”凛然拉着我缓步走着,无视沿途纷纷行礼下跪的宫女,柔声问我。

“我啊……”一时间,我竟犹豫了。四四自然是好,头脑好手段好,冷静机智,最终取得了胜利得到了王位,而八八,专一温柔才华满腹,下场却凄惨可怜。成王败寇,那么我,我会站在哪一边呢?

“我以为你会选八八呢,还好,至少,你犹豫了……”凛然意味不明的说,嘴角含笑,似乎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50. 强强联合

凛然拉着我的手,来到了整座皇家宫殿的第一层。正中的大殿是议事的地方,而四周有很多不同作用的小殿,我俩站在了最里面的小殿门外。

“这里是?”我纳闷的看着凛然。

他神采奕奕的说:“进去便知。”抬脚走了进去,我只得跟着。

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型院落,我俩走进第一个院落的房间里面,一个发须都已花白的老者正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到凛然,连忙起身就要行礼,被凛然扶起了。

“赵爱卿,全国的林木数可曾统计完?”凛然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威严,怎么我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

“回禀皇上,已经统计完了,就是这册,微臣准备校对修订以后呈给皇上的。”老者递给凛然一本厚厚的书册,又接着说,“土地的总数还在汇总,用不了几天,也就能够呈给陛下了。”

凛然翻看着册子,很是欣赏。“你们辛苦了,我会重重赏赐的。只是这数据,千万要准确,不得失实!”

凛然把手中的册子递给我,我翻开一看,记载的是大新国土上所有林木的位置、面积、树种之类,竟然如此详细。

凛然是要把全国的林木、土地、水利、矿产资源、人口等,都做一个统计,然后再长期规划的吧,果然是帝王之才,想得很全面。

那么这个院落,就是统计局了。

告别老者,凛然与我来到了第二个院落,房间里面的几人,正在碾磨什么。

行礼之后,一个年纪稍大的武官上前回禀:“皇上,这火药的研究,估计还要些时日,上次爆炸烧伤了不少人,也还未能弄清楚当时是加入了什么引起的。”

火药?凛然竟然让人研究起火药了?这可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为世界的文明进步做出了多大贡献啊,简直就是推动了历史的前进。

“我来看看。”我走上前,看他们配方。艾,幸好生前爱泡晋江,穿越文看多了,对火药的配方记得十分准确。

“我知道一种方法比你这种简单,是将木炭粉、硫磺粉和石硝粉末在一起混合,三种成分的比例大约为:石硝酸钾7份半,木炭1份半,硫磺1份。你们可以试一试,不过,要多注意安全。”

众人都是吃惊的看着我,凛然了然的笑笑,说:“你们先记下来,明天按她说的试一试便知。”

众人提笔记下,我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呢,可又一想,反正他们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就算我不说,也很快会掌握火药制法的;再说,我对于这个时代的影响,还小吗?反正已经趟了浑水,也不少这一件了。

倒是凛然,不声不响的,竟然弄了这个地方出来,简直是中科院研究所,有统计的,有研究火药的,有记载人文的,有观测天象的,有研究磁力的,甚至还有观察摩擦生热的……

我对那个长得酷似爱迪生的文臣说:“你想,打雷的时候,天空往往会有一道闪电,这可是最厉害的能量,你要好好研究研究。”

那人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能否重演富兰克林的事业。

我对这个“中科院”非常感兴趣,说了很多的话,提了很多的建议,凛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微笑陪同。大家见皇帝对我如此敬重,而我又对问题一针见血,提出不少有用的意见,都对我钦佩不已。

转了一圈出来,夜已经深了。我兴致依然很高。“凛然,你什么时候弄了个科研基地出来啊,真是了不起,这样汇集全国的人才在一起,加上你的资助,一定能得出很多有用的结论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美妙。你以后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多来这里游玩。对了,你来起个名字吧。”凛然又在教唆我。

“就叫百度宫吧,百度一下,你就知道~”我拍着手笑着说。

有这样的明君,如此,这时代的发展,会越来越快吧。想中国从封建社会到社会主义社会不过用了百年,历史车轮更是滚滚不断向前。不知道在这个时空,会不会也慢慢的出现商业,出现科技革命,出现社会转型……

我望着月色下那辽阔静谧的深海,不禁对凛然说:“这海的另一头的世界,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样子吗?”

海的那一边,是不是也会有金发碧眼的王子、茹毛饮血的印第安人、有趣的波斯王子呢?

“我已经命人建造最大最结实的船只,训练吃苦耐劳的水兵,为远航做准备了。”凛然也望着海岸线,说道。

要准备下西洋吗?凛然如此年轻,却胸怀天下,目光远大,能想的那么久远,我佩服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帝王,他却转头对我一笑:

“吃惊吗?其实,这都是少年时代听你讲故事,引发的念头呢。”

我的故事?我每夜给小如那群姑娘们讲的故事?原来他听到过。的确,在他们听起来不过是神话传奇,可在有心人的耳中,能够启发出无穷的想像。

我,竟然无意中,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一点点……这个一点点,会不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引发整个世界的改变呢?

我被凛然送回房间,一夜辗转难眠。

是啊,我刚才一时激动,还说出了火药的配方,很显然,如果火药真能研究出来并且运用到军事之中,那么新国再次征伐,将没有悬念的所向无敌。

那么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呢?

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米虫了。

在我心中,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在另一个空间中存在的中国。二十世纪初中国的落后,很大原因是因为科学技术的落后,洋鬼子们都用上电灯开上火车了,中国人还在封建王朝争权夺利之中闭关锁国。虽然我的知识很有限,但对古人进行点拨提醒的话,这个时代会不会发展的更快呢?大洋的那一边的世界,是不是也在日新月异的发展着呢?有凛然这样的好皇帝,这片中土是不是能够避免弱小受到蹂躏侵略的命运呢?

可只凭我一个半瓶子现代人,真的能够推动这个时代的命运齿轮吗?

若是有凛然助我,一定可以的……

可对于芙子倾、未央……他们的命运已经因我而改变,这样一来,是不是对他们不公平呢?

我今天的做法,又有谁能告诉我,是对,是错?

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头大!

在翻了第五十次身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披上披风,到了阳台上。

眼前,是广阔的鲜花广场、祥云围栏,远方,是海上升明月的幽雅景致。洛丹伦,这个热闹喧嚣的城市,终于在夜晚安静了下来,沉入梦乡。

多么美好的世界!

不知托谁的福,可以这么好命的重新再来一次生命,人生重头开始,那么,曾经坚持的、追逐的,是否还一如既往的重要?该不该舍弃一些,改变一些,过更有意义的生活?

我在海风中矗立了很久,想了一夜……

第二天。

还在迷迷糊糊睡着,鼻子就被谁给捏住了。“太傅太傅,都快中午了你还不起来,我的功课都背完了哪!”

“那你扎马步去……”我困的睁不开眼。

“早上就扎过了。”

“那你……练琴去……”我还想睡觉啊。

“我都弹了五遍《青花瓷》了。”

“那今天,休息……”我翻身又睡去。

“太傅,快起来,我想起一个好玩的事情,我们偷偷跑出去玩吧?”琪琪兴致好高。

于是,顶着一双熊猫眼,我被琪琪拉上了出宫的马车。

“明明是你哥哥同意让你和我一起出宫的,你还说什么偷偷……”我打着哈欠说。

“嘻嘻……我是想给太傅一个惊喜嘛,哥哥说太傅爱玩爱热闹,今天我就负责让太傅开心的玩~”琪琪扬着漂亮的小脸说。

艾,早知道今天有旅游项目,我昨晚绝不那么纠结的想来想去了。管他呢,我还没有能力让这个世界改变吧,不然这个世界也太水了,哼哼,我就任性一些,做自己认为对的就行了。

只是当需要承受后果的时候,我也会勇敢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阳光明媚,海风习习。我们的马车到了宫外……然后又拐进了一个豪华的王府……

“琪琪,你不是说出宫的吗?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我眯着眼睛看琪琪。

这萝莉一脸天真的笑,“是啊太傅,这就出宫了啊,不过,是到秦将军家里做客,怎么,你想到哪去了?”

啊,我被噎的没话说。艾,原本还以为能到街市上看看,说不定碰到暗翼门的人,打听打听未央的现状的。我的离奇出走,凛然已经去信跟三哥和爹爹那里“解释”过了,不用担心他们牵挂我,倒是未央,也不知道窝在哪个老鼠窝练功去了,没有一点消息。不是说暗翼门在哪个国家都有分部的吗?希望我能找到。

不过看来这次是没有希望了。

我无精打采的被琪琪拉进将军府的后花园,一群华丽的萝莉们正在凉亭里对诗,都是大臣将军家的孩子们。

看着这群美少女,我顿时觉得快十六岁的自己老了……尤其是顶着一双熊猫眼,5555……

“太傅,那个秦琳总是欺负我,你今天要为我出气啊~”琪琪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姑娘。马上我的火就上来了,竟然敢欺负我的乖徒儿?看为师怎么收拾她。

一群萝莉见了我俩都是先施礼,大概是听说了我的身份,看我的目光里除了惊艳就是崇敬,我还真有点飘飘然。不过琪琪白了我一眼又狠狠捏了我一把,提醒我别忘了此行目的。

“你们在写什么诗?我看看!”琪琪大摇大摆的走到亭子中心的书案前,翻了翻几页诗句,“写的什么啊,跟我太傅差远了!”

这萝莉们自然有些不服气,秦琳笑着说:“既然如此,就请太傅给我们写一首如何~”

这琪琪,这就把我卖了啊。

我正想推辞,突然想起一首传世佳作来,不禁玩心顿起。饱含热情的挥笔写了一首诗。

秦琳接过诗来,也不仔细看,直接用嘹亮的声音念给众人听:

《卧春》

卧梅又闻花,

卧枝汇中蒂。

遥问卧思睡,

卧思达春绿。

静——!——!——!

哇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大笑声暴发了出来,众萝莉们前仰后合,笑成了一团,琪琪笑得直抹眼泪,我也是拼命忍着,脸上都抽筋了。

秦琳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一副迷惑的样子,看看四周,又看看手中的诗句,又仔细看看手中的诗句,脸慢慢白了……粉了……红了……哭了……

“对……对不起……这首诗只适合传阅不适合朗诵的,都怪我没有提前说……”我强忍着笑,连连道歉,毕竟也是我不好,谁知道她会直接大声念出来的。

“琪琪……你太坏了……就会欺负我……上次你要我吃生的四季豆,害我吐了三天,今天你又带个太傅联手欺负我……55555……我要告诉爹爹……”秦琳可不管了,坐在地上就放声大哭起来。

啊?怎么听起来,受欺负的人是她不是琪琪啊?

我斜眼看琪琪,琪琪冲我挤出了个夸张的鬼脸,仍是得意的笑个不停。

我竟然被她骗了。

直到我答应送一个手工缝制的熊宝宝给秦琳,这才好不容易哄住了她。我拖着琪琪就回宫去了。

“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撒谎?为什么欺负人?”我把手里的琪琪练剑用的小树枝在桌子上敲的啪啪直响,一手叉腰,左腿踩着板凳,凶神恶煞一般的质问她。

琪琪背着小手扬脸看着我,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无邪的笑:“太傅,今天琪琪好开心呢!~”

别被她天真烂漫的表情欺骗了。

“别转移话题,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太傅,琪琪害怕……”

“你也知道害怕了!”我又抽一下板凳腿。

琪琪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声说:

“琪琪害怕,因为,今天是琪琪毒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