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12

creambeast: 乖乖的隆冬 1-4

楔子

乖乖会乖,和他叫乖乖可没有任何关系。
乖乖很乖,为什么很乖,因为很木,所以很乖。
乖乖很乖,为什么很乖,因为很傻,所以很乖。
乖乖很乖,为什么很乖,因为很呆,所以很乖。
所以,他齐乖就是一只小戆大,不过有的时候他肚子里的小九九,也能拨得响丁丁的,当然,这事暂且搁下不提。
齐乖有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以及一对极为溺爱孩子的父母,但是,偏生又是因为诸多方面的错误,造成了本来智商极高的齐乖因为罹患脑膜炎而烧坏脑子,成了如今这般田地,当初看护他的那个保姆被伤心愤恨到失却冷静的齐爸整治得非常之惨,甚至于最后选择自杀,而齐妈,从那时起,到如今近十多年间,都不曾离开儿子五米以上,对他的宠爱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好在齐乖很乖,不然以他父母背后的势力,他便可以玩个天翻地覆倒转乾坤了。
因此,要和自己儿子分开几天这样一个情况,弄得齐妈眼泪涟涟,浓浓不舍的场面搞的可跟十八相送媲美了。
“乖乖,真不跟妈咪一起去?”齐妈愤懑的埋怨起办这什么破生日宴会的丹麦女王,更甚者她在这时候生日便就是不对。
“妈咪再见。”齐乖坐在沙发上,抱着心爱的玩偶王熊,握着熊爪向齐妈挥手。
齐妈再也忍不住的从玄关冲进来,紧紧搂住儿子狠狠在他额头上啵了一记,警告性质的瞪了边上的保姆一眼,对齐乖道:“乖乖,要乖哦。妈咪两天后就回来,一定做乖乖最喜欢吃的汉堡牛扒。”
“嗯!”齐乖在齐妈的腮帮子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道:“乖乖喜欢汉堡牛扒!妈咪要早点回来!”
“那乖乖跟妈咪……”
“不去。”
见儿子反驳的坚决,齐妈没辙,只能又亲了齐乖一记,然后才牙一咬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一边观赏全过程的保姆,也只有摇头叹气的份了,这乖乖少爷长得高头大马的,因此刚才上演的那一幕就看上去非常诡谲。
齐乖在沙发上坐了有好一会儿,直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才转头对保姆说道:“Aunty,乖乖要游泳。”边说边站起来,手里不肯把王熊放下来。
保姆和声说道:“乖乖少爷,要游泳可以,但夫人说不可以把泰迪熊带进游泳池里去。”她口袋里揣了本小本本,上面有夫人罗列的一百零八条注意事项,这点可位列前排呢。
齐乖嘟着嘴,讪讪的抱着王熊回房换了泳裤,然后闷闷不乐的来到房屋后面的游泳池。“Aunty,乖乖一个人就行了。Aunty在这儿,乖乖会害羞。”他故作羞涩的用手遮着自己的胸部。
保姆暗自好笑,也只能说道:“那乖乖少爷自己玩一会儿,阿姨一个小时后再来。”说着离开做其他事去了。齐乖的水性非常好,所以这点上保姆还算放心。
齐乖很安静的等着,直到感觉差不多了,咻的溜到屋里把王熊抱出来,搂着它就跳下水。“蜜糖,终于可以和你一起游泳了。”他可是为了和心爱的小熊一起游泳,才拒绝和妈咪去参加那什么宴会的哦!
近两米高的大毛绒玩具一下水便变得极为沉重。齐乖倒也自在,任它沉到水底,自己则绕着那玩偶游的畅快,时不时回到水面吸口气,然后继续下去和他的玩具玩。
觉得这样不过瘾,齐乖就抱起沉甸甸的王熊,带着它游了一段距离,游着游着便来到了深水区。平时这个地方只有妈咪或者爹地陪伴时才能来玩,而且他们还不许他玩久,是故齐乖对这片水域不太熟悉。他钻在水下埋头前进,突然一条粗大的铁链进入他的眼帘。齐乖非常好奇,水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于是他伸手抓住铁链,拉了拉,不动,就用力拔起来。如此还是无法撼动那铁链,齐乖就把手腕里夹着的王熊放下,一门心思拔起来,并终于成功。
齐乖感觉水流的速度快了起来,但他没在意,只是在看见铁链那头是一只丑丑的白色大塞子后扔了它,抱起王熊正打算往浅水区游去,却哪知这时背后突然产生一股非常强大的吸力,让他无法前行的同时,连带使他的人也跟着被朝后面拉扯着。
齐乖张嘴想喊,却喝了一口水呛了,便也是这么一分神之际,他终于被那旋涡般的水流向下卷了去。
一个小时后,保姆站在那犹如一座人工湖,分深水浅水区的游泳池边,望着如今已干涸的却是空空荡荡的池子底部,怔征发呆。
兴许,她会是第二个被老爷整到自杀的保姆……


第一章

那是一片非常美丽的湖面,波光粼粼微风习习,湖边是一排壮观的木结构建筑,一架九曲桥连接着岸边平地与湖上的湖心亭。此刻在那四角攒尖石亭里,正一左一右闲憩着两位男子。他们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中间的圆桌上摆放着茶水瓜果和点心。两人皆面朝前方的湖水,左首一人紫袍金冠,面容俊雅凤眼细长,右首一人白袍黑冠,容色冷峻眼角微挑。两人本在谈话,轻声细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表情是一个闲适一个严肃,突然,他们不约而同闭上嘴巴,朝着湖面某一处观望过去。
“咕噜咕噜”,目光所触之处的水面,正有许多泡泡钻出来破掉,少时一个很大的棕色圆形物体浮了上来,这个画面使得两位男子互相递个眼色,然后继续静观默察。片刻之后,一颗黑色头颅扑一声钻出水面,在咳了几声喘上会儿后,头颅的主人伸手抹去面上湖水,这才睁眼瞧来。一时间,亭里两人和水中一人,只是默默的彼此对望。
“慢着。”紫袍男子突然出声。原来,他边上的白衣人手指间夹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目标显然是湖里的那人。“梁兄,不可过于卤莽。本王认为他根本不可能有听到你我谈话。”紫衣人温文尔雅的微笑道。
白衣人收起小刀,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人朝这儿游来。等到他的手够到湖心亭底部时,却只见他支手抬脚爬了上来,从他的动作中两人看出,此人没有内力不会武功,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他的穿着打扮。此人全身赤裸,蜂蜜色精壮的身上只穿了件不知是什么料子的裤衩,把私密部位包裹的严实,却又过分的突显。这时他转身跪在亭边,弯腰倾身把手朝水里伸去,两人就只见他紧俏圆润的屁股一颠一颠,等坐直身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很大的东西,看起来有可能比在场诸人都要高大的,这么一个棕黄色的奇怪物体,如果他们眼光没问题的话,这东西长得有点象熊。
那人把熊平放在地上,然后两只手开始挤压熊身上的各个部位,大量的水流从里面溢出来,末了那人甩甩自己半长的头发,把熊搂在怀里,转头朝两人说道:“Aunty,你怎么一变就变双,还成了男的?”
两人再次互相传递眼色,那紫袍男子开口道:“汝是何人?为何在这金茗池中?”
Aunty,你连乖乖都不认识了吗?游泳池什么时候起了名字的?乖乖怎么不知道。”说着齐乖和手里的王熊把脑袋凑一块,假装可爱的眨巴眨巴眼皮。
若说一个高大男子抱着一只可爱的玩偶,一起装可爱,给人的感觉是什么的话,亭中两位那啼笑皆非的面色便是最好的表现。紫衣人作势端起茶撇了下,轻呷一口后抬眼问道:“你叫乖乖?”
齐乖重重点头,然后转头朝这儿张望着。“Aunty,这是哪儿?乖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房子。”随后他的鼻子动了动,接着就把目光放在桌上的糕点上。他无意识的走近,盯着其中一盘非常精致的花型糕点问道:“这是什么,好香。”说着把手指放到嘴里,满脸馋相,眼光发直。
两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其中那紫衣人道:“想吃吗?”
齐乖眼也不抬,雀跃的问道:“乖乖可以吃吗?”妈咪说不可以吃不知道的东西,不过这东西闻起来好香,真的好香,甜甜的香。
“可以。但吃一块,就必须回答一个问题。”紫衣人拿过桌上一把纸扇,展开来轻轻煽动着。
“那……乖乖能不能先尝尝看?”这时,他的眼睛终于从那糕点上移开了,转而投向一直以来和他对话的紫衣人身上。在后者轻笑着点头答应后,他小心翼翼的从那盘上捻起最上面一块,然后仰起头张大嘴,亮晶晶的眼睛直盯住手中的东西,直到它被放入自己嘴中,这才闭起眼,慢慢嚼动起来。
两人看看他,再看看他所吃的玩意,突然产生出一种想一尝为快的渴望,但却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动手。
齐乖把脸贴到王熊脸上,蹭呀蹭,嘴角勾勒着幸福的笑。“蜜糖,好好吃哦!”说着伸出舌头在嘴唇四周舔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零星碎屑给漏了。
紫衣人看他这副模样,不由拿扇子遮住自己嘴巴,在后面咧着嘴笑着。“还想吃吗?”
他这样一问,齐乖立刻睁开放着熠熠光彩的眼睛,不停点头。
“那好。告诉本王,你叫什么,本王就让你再吃一块。”紫衣人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道。
“乖乖。”说着作势就要去拿,却被紫衣人用扇子挡了下来。齐乖哀怨的瞅着他,不解他为何这般,他都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吗?
“你就叫乖乖?”没人会叫这种名字的,紫衣人不信。
嗫嚅着,齐乖答道:“妈咪叫乖乖,爹地叫小乖,Aunty叫乖乖少爷,Aunty你不是应该知道的么?”
紫衣人抚抚额角,道:“本王可不识什么安逖不安逖的,本王叫卫隆,记住了!”
“噢。那就是他是Aunty咯?”齐乖很不礼貌的拿手直指那白衣人的罩门,笑呵呵说道。
紫衣人刚想说不是,哪知那白衣人破天荒的倒是自己说了:“梁轵冬。”
“原来都不是Aunty呀。”齐乖失望的扁着唇,却又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冬冬,”一指白衣人,“隆隆。”又指紫衣人。
这下,饶是再如何好脾气的人,被人如此念叨自己的名字,都是会生气的,而且这人尚谈不上认识。但那白衣人却只是冷冷的,神色间丝毫不见不悦,却也没有其他该有的情绪,那紫衣人却是笑道:“蜜桂糕,还想不想吃了?”
齐乖的心思立刻转移,贪婪的目光缠住桌上的糕点,嗯嗯直应。
“那告诉本王,你叫什么,本王要全名,不要小名。”说着拿起一块朝齐乖递去,在他想接时却又移开,如此几次下来,齐乖就泫然欲泣,嘟哝着说:“齐乖。乖乖叫齐乖。”
紫衣人一怔,手里的糕点被齐乖给劫了去。看他吃得如此之欢,他倒也不恼,只是咀嚼着那个名字:“奇怪?……齐……乖?乖乖?”
吃完点心的齐乖马上乖乖答道:“唉!”
白衣人和紫衣人俱都一怔,然后拿怪异的眼神睇向他。“本王问你,你是如何在这金茗池中的?”这点着实透着些诡异。要知道这金茗池可不是池,而是湖,虽然亭子离岸近,但前面的湖面可是看不到头的。而且他们二人在这儿呆了有段时间了,是故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此的赤身裸体男子存在着三分好奇,七分怀疑。
齐乖偏着头想了想,道:“乖乖和蜜糖游泳,然后看到个大链条,就扯着玩,然后就有人在背后扯乖乖,就是这样。”
两人听着都有些糊涂,但隐约知道事情可能会超出某些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于是紫衣人卫隆又问道:“那你家中可有什么人?”
“你答应乖乖的蜜桂糕。”那倔强的表情在在说明,若不满足他,一定做他的蚌壳。
卫隆呵呵笑起来,把装吃食的盘子递过去,齐乖便欢欣接下,大口大口吃将起来,虽然他的吃相非常大大咧咧,但两人皆能看出他举止间隐隐散发出来的优雅与高贵。“现在,可以回答本王的问题了吗?”等盘中的残喳都被齐乖捡了吃干净后,卫隆问道。
“什么问题?”齐乖一脸的迷惑。
“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卫隆耐心的解释,一直都笑眯眯的,和颜悦色。
“哦。有爹地妈咪和Aunty,其他还有许多人,不过妈咪都不太让乖乖和他们说话,另外,还有蜜糖。”说着他把巨大的王熊凑到卫隆鼻前,“蜜糖是乖乖的好朋友。”
卫隆看着眼前的布偶,觉得这或许和女孩儿玩的布娃娃大同小异,但做工料子都非常精致,甚至那玩偶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用宝石镶嵌。于是他问:“乖乖以前住的地方什么样子?”刚才记得他说过,他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房子,便有了这样一问。
“很高,很大,”齐乖看了远处明显用木头搭成的房屋,便道:“乖乖住的房子是用石头做的。还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乖乖最喜欢在里面玩水。乖乖的床也很大,在上面滚来滚去,可好玩了!”
卫隆安静的听着,脑筋飞速转动着,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要么这个人是装成这副模样,且演技之高让人找不到纰漏,那样的话他所说的便都是谎言,要么这人是果真如此,那他所说的一切便都是真的,但如果是这样,显然这个男子,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梁兄,你如何看?”卫隆问边上的白衣人。
梁轵冬面无表情的说:“我信他。”说着他瞥一眼齐乖,深深望着他的眼瞳。一个拥有如此纯净不夹带丝毫杂质瞳孔的人,如果能骗到他的话,那说明此人真可谓高之又高,但现在,他宁愿相信齐乖,这个很奇怪的齐乖。
“想必今日这谈话也无法进行下去了,明天你我再讨论方才的话题,如何?”卫隆征询着梁轵冬的意见,后者轻轻哼了声,然后自椅子上站起,跨出亭子那刻,他整个人一掠,那长长的九曲桥便只有一个点地,人已站在了岸上。
齐乖瞪着铜铃大眼,乍舌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才对卫隆说道:“冬冬他,好厉害!”
卫隆边笑边起身,“跟本王走吧,乖乖。”说着率先朝亭外走去。
齐乖立刻跟上,“隆隆,乖乖也想飞!”
卫隆倒也随和,笑道:“那以后就请冬冬教你。”说起那个名字时,莞尔的直发笑。
“好!”单纯的齐乖听了心一放,开心的直呵呵傻笑。
“乖乖今年几岁了?”卫隆随口问道,这男人表面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怎么言谈举止都幼稚得紧,莫不是人大鬼小?
“二十四。”齐乖有问必答。
卫隆挑挑眉。二十四?他也不过才二十,那梁轵冬今年却只一十八,这齐乖居然已有二十四,倒真叫人意外了。看起来这男人的心智有点问题了。想到这,卫隆不由感觉有些惋惜,若说相貌体格的话,齐乖绝对皆是上乘,累却累在痴呆心智,有点浪费了。
 
回到主宅后,卫隆唤了一个资质不错的丫鬟,吩咐她先伺候齐乖,然后离开了。
看着那熟悉的人影消失,齐乖有些无措,眼睛巴登巴登的瞅着秀丽的丫鬟。
老成的迷香按王爷吩咐,说道:“乖乖少爷,请随奴婢进屋沐浴更衣。”
当下,齐乖的脸色大霁,“Aunty,原来是你呀。”说着傻呵呵的被迷香给拽进房间,扯掉怀里的王熊,扒掉小裤裤,按入那狭小的浴桶里。
“乖乖不要在这洗!乖乖要按摩浴缸!”齐乖抗议,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扭不过看起来瘦小的丫鬟,每每被她拉扯按压间,不觉间就进了水里。等他出来时,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个俊俏小伙子,俨然成了条萎靡死鱼,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哭丧着脸,为自己光溜溜的皮肤上大面积的泛红哀悼。“痛痛……”呜咽起来。
齐乖对这儿的环境倒也适应得快,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差别,只是晚上在看见自己要睡的那木床后,开始胡闹。“乖乖要大床!乖乖不要不可以滚的床!乖乖不要硬硬的床!”死活不肯上床睡觉,恼得一直都很耐心对待他,觉得他真的很乖的迷香火的直奔书房请示王爷。
卫隆随丫鬟到达时,所看见的画面便是:齐乖将他的玩偶抱个满怀,坐在房中的圆桌边,眼神幽怨的盯着房中那张雕刻精细的鸳鸯戏水红木床。
“迷香说你不肯睡觉。”卫隆让丫鬟退了出去,然后在桌边坐下,微笑着问道。“这床还不够大么?你的人可以在上面滚上两三圈了。”
齐乖咬着唇瓣,用一副要哭不哭的姿态面对卫隆——这是对付他爹地妈咪的法宝呢!他咕哝着说道:“乖乖要可以滚上五六圈的床,那样才舒服。妈咪说乖乖睡相不好,床小会掉下去的。”
卫隆笑着走到床边,指着靠外的壶门,“不会掉下去的。瞧,有这个呢。”接着他放下纱幔,等着看齐乖的反应。
齐乖看见那朦胧的床铺,突然笑了起来。他冲过去,撩起来把王熊放到床上,然后眉开眼笑的在各个角落打量一遍,蹬开鞋袜就爬上去。
卫隆看他拉过红色的薄被盖住自己和那玩具,忍不住好奇道:“乖乖,你睡觉不脱衣么?”齐乖穿的自然是他提供的内衫褂袄。
齐乖听了,从床上爬起来,把脖子往卫隆面前一伸,就一直拿眼睛盯住他瞧。
“你是要……本王替你脱衣?”卫隆脾气再如何好,到底是个王爷,观念也是这里人的,他不可能容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怒气炽盛之下,一手扣住齐乖脖子,把他抵到墙边。“乖乖,你忒是不知好歹了些!”
齐乖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两手抓住那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泪汪汪眼巴巴的瞅着卫隆。“隆隆……”
卫隆心下一惊,似是被火烫着一般倏的收回手,退了好几步,诧异地瞪着兀自咳嗽的齐乖。刚才那是什么?心里的那阵悸动,到底为了哪桩!若有所思的瞥了床上那人一眼,卫隆摇头暗笑自己多心,这可是个长得跟自己一般高大的男子,而且是个傻子呀!心道或许是最近焦头烂额的事务让自己失了常,卫隆便把刚才的突发状况给抛诸脑后。“乖乖,本王替你唤迷香进来。”说完他回身大踏步的离开。
在接近自己卧房时,卫隆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直挺挺杵在屋前树下,于是快步朝那边走去。“梁兄,这么晚了有事?”
梁轵冬递过一封信,“刚到。我已看过。”待卫隆接过后,他转身离去。
卫隆回到屋里,然后坐到桌前拿出信展阅。信上只二字“金贵”,若换了旁人读来,定是摸不着头脑的,但卫隆清楚。
且来说说如今这局势。这个国家名叫桠尉,国姓卫,世称大卫朝。当朝天子翎帝资质平庸,却因为先祖庇佑,这国家尚算泰和国库也是丰盈,如今这翎帝那天子之命也快走到尽头,此前不久,他按长幼次序立下太子,只等百年之后传位于他,却哪知这太子的无能,与其父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没有雄才大略,还是一个酒色之徒,这国家如果交到如此一人的手上,那灭亡之日指日可待。翎帝不晓得这情况,太子的兄弟可都看得一清二楚,谁好谁坏彼此心里都有个数。
卫隆乃翎帝的第三子,封泷王,是翎帝最为喜欢的一个儿子,但他性情谦恭淡泊,自身本无意大统,不过他图在帮自己的兄弟夺得帝位。他所扶持之人,系他五弟,同卫隆一母所出的卫辕,五王爷不论是能力亦或是功绩都不是太子所能比拟的,却只因为不懂阿谀奉承拍马送礼,以至于很多人都在翎帝面前念他的不是,导致如今皇帝和他这第五个儿子疏远异常。
眼看着这皇帝的身体是一天差过一天,太子党和五王爷一伙斗得也是如火如荼,卫隆尽管再与世无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卫朝败在他大哥手上,于是自动请缨协助自家兄弟。梁轵冬为卫隆早年闯荡江湖结识的朋友,其武艺在中原武林中无人可望其项背,梁轵冬本人为魔教少主,只是同卫隆一般只身闯江湖,此二人不打不相识,并且结下友情种子。卫隆对江湖事本就不存在是非观念,所以和梁轵冬倒也感情深厚,如今考虑到皇家事物繁杂,便请了友人来助一臂之力。
今日午后,便是此二人在商讨该如何铲除太子党羽,却是在那时,齐乖闯进了这个世界。
太子因其平庸而无法对其太子之位守之以固,但其身边却有一个狗头军师一般的人物李复,此人虽有三分头脑,却不学无术,仗着自己乃名门之后,和太子交情深厚便作威作福有恃无恐,常带着太子一起去那青楼瓦舍,如今涉及这龙座,倒是出了几分主意,却也构不上太大威胁。真正让卫隆头痛的,是他的二哥。二王爷卫祈,其能力与卫辕卫隆可谓旗鼓相当,但他为何要帮助太子很是让人费解,往细里考虑的话,最大可能便只能是,以太子做幌子,搞垮最强大的敌手,然后从即对他不设防又没有能力的太子手中夺取大统,当然,也许卫祈确是出于真心帮助他的哥哥的,但这个可能性不太大。
而信上这金贵二字,指的自然是后宫之人了。翎帝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妃子,金贵妃,后宫中偶有绯言,说是金贵妃与二王爷有苟且之事,信与不信众人心里也没个底,但后宫之事本来就不是轻易所能断言的,即使只是空穴来风,也必有其根迹可循。这样看来,是这金贵妃在背地里帮太子一伙人,怪不得不管拉拢多少官僚,皇帝老儿对卫辕的好感从来没增加过,却原来缘自于枕边风呀。
卫隆少有接触后宫,是故知道肯定有这么一个两个人在搞鬼,却是不知为何人所为,如今有了目标,便可以针对这想个解决之道。把信纸放到烛火上燃成灰,卫隆更衣睡下。一闭上眼,他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双大大的,可怜兮兮的,泪眼汪汪的眼瞳来,纠缠着他一晚不得安眠。

齐乖这两天里受到冷漠对待,他倒也能自得其乐,让迷香准备香甜的蜜桂糕,抱着王熊腻一番,也没怎么吵闹。到这的第三天午后,他独自一人去了那湖心亭。此时的亭子里,站着一人,剪手站在边沿,望着一望无际的湖面出神。齐乖笑呵呵的走进去,把王熊放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朝那人趋过去。
把笑闷在肚子里,齐乖一点点接近,然后张牙舞爪的大叫一声飞扑上去。
梁轵冬在齐乖还在对岸时就知道他来了,他不动声色,然后感觉他进了亭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悄悄朝自己靠进。就在后者哇一声扑来时,他迅速朝边上移去,然后看见齐乖脸上的笑转瞬变为惊恐的大叫。他手臂一伸,拉住齐乖的手腕,一把将他往湖里栽倒的身体拉上了岸。齐乖很明显不是会吸取教训的人,搂住梁轵冬的手,笑道:“冬冬,教乖乖飞,好不好?”说完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一身白衣的梁轵冬。
后者不回话,只是卸下齐乖的爪子,在桌边坐下。齐乖立刻凑过去,讨好的说:“教乖乖飞。”说着抓住他的手臂摇晃起来。
梁轵冬年轻的脸庞对着齐乖看了有好一会儿,突然手一挥,那本来稳坐太师椅的王熊飞也似的朝湖里掉去。接收到这一画面的齐乖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救,并在王熊堪堪进水前将它捞起来,最后抱着他的玩具愤怒的瞪向罪魁祸首。“今天乖乖不想游泳,所以蜜糖也不想游泳。”说完在王熊本来坐的椅子上坐下,重重哼了一声。
不过这到底只是小事,那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一会儿,齐乖就忍不住向梁轵冬凑过去。“冬冬,乖乖想飞!”说话的当儿,还不忘紧紧抱住他的伙伴。梁轵冬不理,只是静静忘着前方。
整一个下午,这亭内就只有齐乖的声音,三不五时来上一句“教乖乖飞”什么的,那梁轵冬倒也沉得住气,没有拂袖离去,也没有喝止齐乖闭嘴,只是在齐乖说上这么一句时,瞥他一眼,然后又静静看向远处。
大约傍晚时分,齐乖开始坐立不安了。屁股一直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扭来挪去。“冬冬,妈咪怎么还不回来?”他问边上没搭过一句话的梁轵冬。“妈咪说过两天后回来,并且要做乖乖最喜欢吃的汉堡牛扒。”
梁轵冬这才算正眼瞧齐乖了。他只看见,齐乖那俊俏的脸上满是焦急,眉峰紧紧拱起,那双不停游移的眼睛里更是充盈了滴滴泪花。那皱成一团的脸朝他转来,“冬冬,乖乖想吃汉堡牛扒,但乖乖更想妈咪!”等了好久也不见回音,齐乖顿下决心,抱起王熊陡的站起来,直朝湖里冲。
梁轵冬一把拽住他,让他面对自己,冷冷问道:“你要作甚!”
齐乖吸着鼻子,“乖乖想见妈咪。乖乖从哪来,就从哪回去。”说着拿手背抹眼角,硬气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梁轵冬替他抹去另一边泪水,道:“你如今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没见着你妈密倒是见着阎王老爷了。”没想到这梁轵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毒辣得很。
齐乖抱着王熊齐齐扑到梁轵冬怀里,哽咽着说:“乖乖不认识阎王老爷,乖乖只知道想妈咪。”
梁轵冬看着自己两边肩头的两颗头颅,眼底闪过一丝哭笑不得,但他的面上却是丝毫没有任何表情的。
“乖乖,怎么在哭?谁欺负你了?”卫隆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一起进入亭子。
齐乖瞥了眼来人,然后怯怯把脸埋进梁轵冬颈窝。因为前夜的事,他对卫隆生了些惧意,当初见着的那种依赖感,便是烟消云散了,再也不感觉亲切,那笑在他眼里看来,也已是魔王诱惑小孩所使的伎俩。妈咪说过,笑得越是灿烂,那这人越是居心叵测,因此如今齐乖对卫隆的定义,便只有坏人二字了。
见着齐乖的反应,卫隆心头蓦的泛起不豫,他敛起尔雅微笑,淡淡说道:“梁兄,你身上挂着这么大两个东西,不嫌累么?”话里很反常的带了些嘲讽。
梁轵冬的眼球转了圈,向卫隆瞟去一眼,然后曲起手把齐乖推开。“冬冬。”齐乖哀戚戚的目光直缠着他,于是梁轵冬冷冷问道:“想飞吗?”
“可是妈咪……”齐乖留恋的向湖水瞄着。
梁轵冬越过他便朝外走去。齐乖连忙抱着王熊追上。“想想想!乖乖想飞!”说完拉住了梁轵冬的衣袂,紧紧不肯松手。
梁轵冬半回过身,单手一操,横里抱起齐乖,以及他怀里的王熊,就施展轻功朝岸边飞掠而去。
卫隆紧紧拽着拳头,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般的痛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和梁轵冬的相处模式历来都随性惯了,他不打招呼就走人他也不会生气,但今天他却气到连基本的微笑都维持不住。卫隆压根不想承认这一切和那个小傻瓜有关系。但他无法否认,这两天来,白天做事时不时会想起那傻呼呼的笑,晚上睡觉则浮现那汪汪的泪眼,齐乖的喜与怒,冤鬼一般的纠缠住他不放,可看看齐乖,不仅对他生出畏惧,甚至还对他不理不睬!
卫隆深吸一口气,开始觉得自己不正常了,于是当晚,一向洁身自好的泷王爷,居然光顾青楼楚馆,也因此被人抓到了把柄。

二十五世纪 摩纳哥蒙特卡罗
沿海郊区一幢豪华的宅邸中传出来让人胆战心惊的怒吼声,然后是响亮的扇耳光的声音。
“只是离开三两天,人就不知所踪了!这话你说的出口,我听不进耳!”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此刻狂乱到双眼赤红,全身都辐射出勃发的怒气,让人胆寒。
“老爷,我只是……”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自圆其说!收拾包袱,从这儿滚出去!”男人深吸一口气,突然温和的笑道,“我会把消息传出去,到时没有人敢再雇佣你。你即使离开这儿,到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如此。”说完大跨步朝房屋深处走去。
他身边的女子在怨恨的瞪了眼跪倒于地的年轻女人后,也匆匆跟上。
高挑性感的女子来到丈夫身后,望着那干涸的泳池,突然就泪如雨下。“乖乖……”她捂住嘴,哀恸得不能自己。
齐爸揽过妻子肩膀,“房屋周围的警戒系统并没有出入的痕迹。”齐爸若有所思的望了眼躺在深水区的白色橡胶塞,然后放开妻子朝屋里走。
齐爸来到影音室,调出安装在游泳池深水区域的摄影机所拍摄的录影带,放到投影仪里。泳池深水区和浅水区之间有一个感应装置,一旦有人踏入深水区,安装在底部的摄影机便会开始自动运转,把里面的活动拍摄下来,直到不再感应生命的痕迹才停止运作,加上深水区本就很少光顾,因此只有一卷录影带。齐爸站着,看着屏幕上慢慢的放映着以前的天伦画面,看见自己的儿子那憨憨又可爱的笑,便哀由心生。他拽紧拳头,直到出现一个诡谲的画面才收敛哀伤,专注的盯着画面。
画面上,齐乖抱着他的泰迪熊正在拔泳池的塞子,这时齐爸屏住了呼吸,等到齐乖成功时,他倒抽一口气,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儿子身后,那原本用来排水的圆孔正卷出一个旋涡,慢慢的那圆孔由原本的十厘米直径扩大成半公尺,而他的儿子齐乖,整个身体被那旋涡向后吸引着,曲着的身体,先是屁股进去,然后是叠加的上下身,最后是手中拽着的王熊。等到人完全被吞没,齐爸见到那黑洞回复到原来大小,把池里的水排得一干二净。
“上帝啊!这……”跟着丈夫来到影音室的齐妈同样目睹了这个过程,吃惊得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齐爸掏出移动电话,按了个键,然后对对方说道:“赛门,帮我联系所有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提名的人,告诉他们,我齐莘珑打算组建一个科研小组,无偿提供资金,只是希望他们能替我开发一台时空机器……放心,我没发烧!……你如果再多说一个字看我怎么整死你!”挂上电话后,齐爸把泪流满面的妻子揽进怀里,“放心,会找到小乖的。”
“嗯!”齐妈哽咽着应了声,然后呜呜大哭,边哭边叫着齐乖的名字。
齐爸看了眼妻子,再瞄一眼已经成空白画面的投影,呢喃了句:“小乖……”
 
齐乖的作息一向都很正常,因为齐爸齐妈知道儿子脑子不好了,那身体就不能差,加之心思单纯,喜欢的东西便如那孩童,小而少,更没有所谓的夜生活什么的,所以基本上一到晚上九点,齐乖是必须得上床睡觉的,而早上八点,他肯定睁眼。
洗漱完毕后,齐乖朝外厅走去。这几天来,他的日常起居都是在这个小院里完成的,迷香自始至终都陪伴着他。一踏入外厅,齐乖便看见卫隆铁青着他那张俊逸雅致的面孔,就这么直直站在房里,盯着他出来的方向。
齐乖心里有点怕,就把王熊抱紧了些,然后来到桌边,看着上面丰富的糕点,开心的眉眼含笑。就在他拿起每天必有的蜜桂糕时,卫隆在他边上坐了下来。齐乖的动作一滞,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吃东西,可又怕卫隆掐他的脖子,于是这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眼皮也不敢抬,只是木木盯着面前那碗八宝粥。
“乖乖,怎么不吃?”卫隆挂上笑脸,从齐乖手中接过那块糕点,居然就这么递到他的嘴边。
不过这在齐乖眼里看来,就好比巫婆的毒苹果,狼外婆的叫门声,恐怖得很。于是他抱着王熊猛然站起来,朝门口冲去。眨眼间,卫隆便挡在门口,这下刹不住脚步的齐乖倒有点象投怀送抱了。
眼底掠过慌乱,齐乖把头埋进王熊的脑门里,想绕开门口的人出去,却哪知那人双手一用力,他的人就被钉在墙上,与卫隆之间,只隔了一个熊身。
“本王就这么可怕吗!”自小到大,卫隆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有气自己,也有气齐乖。一想到昨夜把身下撩人的花魁看作眼前这个傻瓜,他就快要抓狂,尤其是自己这样想的后果不是兴趣缺缺,反倒是性质高昂得无法控制,这叫他情何以堪!卫隆虽然对床第之事有着一定的洁癖,但还是皇子时,他就已经被父亲的贵妃教导着开了苞去了童子之身,他非常清楚,自己爱的是女人,但现在这种情况要如何解释!就只因为看见这小傻瓜泪眼汪汪的瞅着自己,他就情动了吗?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呢!一向温文的片叶不沾的泷王,居然会动心!对象竟然是个和他一般高大的男子!一想到这,卫隆的脸色自好看不到哪去,可更让他气愤的是,齐乖对他避得勤躲得快,这下他真是气到快失去理智了。
在认识到那骇人的心意后,卫隆很认命,他一向都很能看清自己,聪明人从来很能剖析自身,纵使前面会有迷雾,他还是能够拨开面纱直视它,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傻瓜,他一回来便洗去满身脂粉来这儿等着,哪里想到受到的却是这番“礼遇”,无怪乎让他气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了。
见齐乖讷讷的不回话,卫隆拔高一度嗓门又问了遍:“说呀!本王就这么可怕吗?”
齐乖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然后怯怯的半抬起眼皮,说:“乖乖饿。”
刹时卫隆的怒气就泄个精光,心也软到一戳就烂的程度。他拿开抵在齐乖身侧的手,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齐乖机灵的来到桌前坐下,闷头喝着粥,完了抓起几块糕点就往外冲,速度之快让卫隆也傻了眼,因为那时,他正捻着齐乖最喜欢的蜜桂糕朝他那递,可谁想到他居然匆忙解决了溜了。
卫隆扔下东西,追了出去。很轻易赶上奔跑中的齐乖,卫隆笑着问道:“乖乖,你上哪去?本王带你去,可好?”
齐乖不回话,一个劲跑着,卫隆理所当然在旁边跟着。泷王府的下人看见这奇怪的一幕,纷纷驻足回头,从来没见王爷用那么快的速度走过路呢。
乖乖去的地方不远,是梁轵冬住的小院。卫隆停在院门口,阴着脸看齐乖如入无人之地的把里面的房间一间间看过来,最后绕过拐角进了屋后的天井,便没再出来。
梁轵冬正在练拳,他打着赤膊,练了已有些时候了,却是滴汗不出。
齐乖觉得有趣,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好久,随之却又索然无味起来。他把视线在这个地方溜了一圈,然后惊喜的发现树边搁着柄长剑,那剑非常好看,银银的,泛着淡淡的光晕。齐乖走过去,提起长剑,好奇的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咯咯笑起来。他把王熊放到树下,然后两手握剑高举起,大喝一声:“咸蛋超人齐乖来也!”然后就学京剧里那些人,哇呀哇呀的叫着朝梁轵冬冲过去。
梁轵冬本是背对齐乖,也不知他背心上长没长眼睛,就在齐乖快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他侧身一旋,轻松躲了开来,反倒是齐乖,昨日亭中一幕,今日再次上演,不过他前面没水,梁轵冬当然没那么好心拉他一把,结果是,齐乖就这么冲到墙边,狠狠撞了上去。
“啊哟!”扔开剑,齐乖捂着自己的鼻子,慢悠悠转身,那双圆不溜丢的大眼睛控诉的看向冷面梁轵冬。“冬冬,痛痛。”横空伸来一只手,推开他捂着鼻子的手掌,在上面揉啊揉。
“梁兄的武艺高深莫测,你打他主意不自讨苦吃么?”卫隆微笑着替齐乖揉着,因为齐乖没逃而心情大好。过了会儿,卫隆发现不对劲,弯腰一瞧,便见着涓涓的鼻血正往下流淌,大惊之下赶忙捏住齐乖鼻子,慌得找不到北了。
梁轵冬见到这一幕,手只那么轻轻一拂,齐乖的鼻血就止了,然后他转身朝前院走去。齐乖连忙撇下卫隆,冲到树下抱起王熊疾步跟上。等他进到屋里时,梁轵冬正拿毛巾擦身,见到他时,朝他递过毛巾。齐乖不解,歪着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梁轵冬冷冷说道:“擦脸。”
齐乖接下,听话的把毛巾往脸上抹去,拿下来一看便立马怔住。“红红的。”说完使劲抹着下半边脸。
这时卫隆走了进来,他笑着对齐乖说道:“乖乖,本王有些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要不要喝?”
齐乖的瞳孔一亮,喜不自禁的说道:“Wine?要要要!乖乖要喝!”
卫隆便朝梁轵冬使了个眼色,然后朝齐乖招招手,被轻易收买的小傻冒立刻放弃早前的芥蒂,靠了过去,被卫隆一把拉住手,扯着朝外走去。“冬冬不去么?”回头看了眼背过身穿着衣服的梁轵冬,齐乖问道。
“梁兄一会自会过来。”卫隆轻笑道,瞳中划过一抹忧虑。
卫隆的胧月楼是整座泷王府的精华所在,不仅占地面积大,亭台水榭廊桥山石一应俱全,他起居下榻的屋宇更是融合了奢华与典雅,让人叹为观止。
一进去卫隆便对仆人吩咐一番,然后带着齐乖来到一个小池旁边的水榭里,然后让他坐在鹅颈靠椅上,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齐乖跪在椅子上,趴着上身朝下面看去,水面上覆盖满王莲,密密得遮掉下面的池水。少时几个婢女鱼贯而入,每人都捧着果盘,最后一个手里拖着一只透明的琉璃长颈大肚壶。卫隆用手指敲敲自己身边,她们便把东西依次摆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接过最后的酒壶,卫隆向她们挥挥手,这些女子便福身离开。
卫隆在夜光杯中倒上半杯酒液,也不叫唤,只是端起它朝齐乖的鼻端凑去。果然,被甜美的酒香吸引,齐乖的注意力从水面的王莲上回来了。只见他涎着脸,瞬也不瞬的盯住那亮红色的酒液,突然幸福的笑了起来。“妈咪以前都不让乖乖喝呢。”说着打算伸手接过,哪知卫隆却不给,齐乖遂不解又埋怨的瞪向他。卫隆从容的眨眼,轻笑着道:“就这样喝。”
齐乖嘟着唇,权衡一下,就含上杯缘。卫隆倾了下酒杯,便只见齐乖的眼滴溜溜转悠一圈,腮帮子吹了几下,咕嘟一声咽了下去。“温了。”
卫隆一怔,不知他所指为何,于是拿过来自己呷了一口。齐乖看他很快吞下,便叠声说着不对。“哪不对?乖乖你教我。”卫隆连忙表示好学。
齐妈虽然不太让齐乖喝,但适度饮酒对身体是有益处的,所以偶尔她会让自己的儿子喝上那么一点,葡萄酒么自然会教他品酒的步骤。观色与闻香的步骤,大多会让齐乖觉得麻烦,所以他一般只在尝味这一个过程上细嚼慢咽的。看卫隆如此亏待葡萄酒,自然觉得该纠正他,而且想到自己可以教人,不由从心底冒上来一股自豪。
齐乖拿过一只杯子注入酒液,抬高了对卫隆道:“不能碰杯子,温了就不好喝了。”他捻着那截短小的杯脚。卫隆点点头,清楚想必是手的温度改变里面酒水的温度。“喝一口,不能马上就吃下去。”齐乖作起示范,而卫隆则一直关注着他面部的表情,见他笑眯眯的品着葡萄酒,也跟着微笑起来。“要用舌头和脸皮搅动。然后……”齐乖又喝了一口,并且捏住鼻子咽了点下去,等他放开深吸一口气时,突然就苦起脸来。
“怎么了?”卫隆忙问。
齐乖把剩余酒液吞下,说道:“鼻子里腥腥的。”说着张开嘴巴,吸了好大一口气。等他吐出气息时,对面的卫隆挑起眉尖,闻到了醇香甘甜的味道,顿时感觉陶陶然的。那一刻,卫隆产生了一种冲动,把齐乖搂进怀里,耳鬓厮摩一番,正当他鬼使神差的伸过手去时,一道脚步声唤醒他迷离的神智。
这卫隆倒也是个妙人,刚才在人家眼皮底下失态,如今却恍若没事人一样,对着来人笑道:“梁兄,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梁轵冬不答,只是在另一侧坐下,把一只手横亘在凭栏上,转头看着池中的青色。
齐乖倒上半杯酒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借花献佛。“冬冬,很好喝的。”学着刚才卫隆喂他的动作,把杯子靠到梁轵冬的嘴唇上。透过透明的杯体可看见,那粉薄的唇肉被压得失了血色,但真正让人在意的是梁轵冬的眼神。卫隆看见他正惊愕的凝睇齐乖,那眼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长,使得原本平静无波的眸波开始荡漾起来,也使卫隆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陡然生出种宝贝会被抢走的感觉来。
梁轵冬的嘴巴缓缓开启,然后托起酒杯把里面的东西喝了个精光,动作粗鲁的就象在喝二锅头。
齐乖嘻皮笑脸的问道:“好喝吗?”语气仿佛他才是这酒的主人,急于想得到对方的认同一般。
梁轵冬点点头,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在原先的地方。
齐乖坐回自己的位置,倒上葡萄酒,开始边吃水果边喝。卫隆看着这一幕,一阵苦涩泛上心头。为什么,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乖乖就开始离他远起来了?



第二章

“王爷昨晚为何不在房里?”梁轵冬突然问了一句。
“以你的心思会不知道本王上哪去了么,又何必多此一问。”因为生了危机意识,这语气也变的冲了起来。
“这种时候王爷不该想其他的。”梁轵冬会帮卫隆,一方面自然是顾到江湖道义朋友情分,还有很大原因是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他有自信,有卫隆的推举,卫辕必定可以成功。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横生出来的枝节的话,已经有了。”卫隆吃了粒葡萄,又道:“昨晚本王在那边看见了大皇兄和他的狗头军师,当然他们也看见了本王。”不出多久,他泷王光顾花街的消息必定会传个满天飞,势必会让因他的人品而与他结交的人摇头叹息。若只有太子一人倒容易解决了,先下手为强除之后快,反正横竖太子在朝堂上的拥护者没有后宫多,事一定下皇帝反对也是无用只能顺水推舟了。但没人会把卫祈忘掉,若要说他卫隆是优雅的豹子,卫辕是霸气的雄狮,那么卫祈便是狡猾的狐狸,迄今为止他给人的消息,虚虚实实难以辨别,很容易就能让人以为是自己在捕风捉影,着实有点伤脑筋。
“金贵妃呢?”
卫隆看了眼滴酒不剩的壶,再看那醉醺醺的抱着玩偶仰躺在凭栏上的齐乖,笑着说道:“本王和五弟不同,没他那么刚正不阿,也少了那股凛然正气,真要说的话,宫里头的王公公,一直都很仰慕本王呢。”虽然金贵妃是靠美色才能争取到父皇宠爱的,但如今这年迈的皇帝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对那些女人留有以前的情意,但到底是心胸狭小的人,必定是见不得她们好的,稍有差池便能掀起轰然大波。看起来也是他该动手的时候了。“梁兄,不嫌弃的话,今晚替本王跑趟皇宫吧。”
梁轵冬的目光动了半分,随即移开。“知道了。”他轻轻说道。
这时相貌精明的中年管家靠近水榭,在外头扬声说道:“王爷,五王爷到访。”
卫隆本打算说“让他在外厅等候,本王片刻即到”的,但在看见那急匆匆走来的高大人影时,住嘴了。“知道了,你下去吧。”说完他起身,朝外面迎去。
“三哥,你昨晚是怎么回事,今早又没去早朝,可晓得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么!”五王爷卫辕样貌上和卫隆有些微相似之处,但他长得比他哥哥还来得高大,约莫估计下来,大约有一米九了吧,那张脸此刻紧紧绷着,周身气势阴鸷得紧,胆小一点的人看着就会觉得害怕。
“还能怎么说,不就是对本王表示失望呗。”卫隆好笑道,倒是不以为然的。他揽过弟弟的背,不打算让他进到水榭中去。“去书房谈吧。”
卫辕没理他,心思被里面的陌生人吸引住,更是好奇那人怀里那比他还要高大的玩意。“三哥,他是何人!”
“梁兄的朋友。”卫隆轻描淡写的回道,不希望弟弟太关注齐乖。出去后,他朝后面瞥去,然后大惊的发现,齐乖就在这时番了个身,眼看着就要朝地上掉去,便忙不迭飞身过去接住。其实齐乖真掉地上了,他怀里的王熊那垫子当的是那个稳当啊,可卫隆关心则乱,哪想到那么多的,在托住齐乖的身体,小心的将他抱到梁轵冬边上放好后,对他说道:“梁兄,你看着点乖乖。本王一会就回来。”
卫辕看着哥哥的行为举止,满脸若有所思,转身前,他别有用意的瞄了眼那个陌生人,眼底闪过不知名的光芒。卫辕注意着齐乖的时候,梁轵冬一直注意着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五王爷那深意的神情,暗暗记在了心里。
看着那对兄弟进入书房关上门,梁轵冬低下头。齐乖睡得很迷糊,沿着嘴角正有一条唾液蜿蜒而下,他的嘴巴还一个劲啧得欢,不停呢喃“妈咪爹地”。梁轵冬好奇的伸出手,在齐乖脸上戳了一下,发觉那感觉不似女子软绵绵的,很有弹性,于是他又在上面摸了一把,光滑细腻的不亚于女子的肌肤。
梁轵冬在自己脸上摸了摸,虽然觉得很滑,但终究没有齐乖的触感,不由疑惑。虽然梁轵冬看起来老成稳重,但到底才只有十八岁。他从小生长在魔教总坛,父亲母亲的个性都很冷淡,皆是醉心武学的狂人,于是就培育出了一个小冰块,出来闯江湖后,他目睹着世间丑陋的一切,就变得越来越冷淡,即便是他的好朋友卫隆,不仅身处复杂的皇家,这兄弟阋墙的戏码还天天上演,让他心生厌恶。
梁轵冬的脸生的十分俊俏,但天生就有一股子威仪,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加之他那双眼睛轻挑,细长的凤眸犀利敏锐,常给人以洞悉之感,是故从小到大,敢接近他的人不愿,不敢接近他的人更是躲得远远的,说起来卫隆算是他第一个朋友,但两人的友情虽然深厚,却也只定格在那一道线上,再进一步便是不可能了。
对于这奇怪的齐乖,梁轵冬肢体上的许多第一次,都给了他,敢于心无杂念的碰触他的,这人尚属头个。尤其是方才,他居然把酒杯就这么送到自己嘴边,这在观念保守的梁轵冬看来,和以口哺喂,是一个意思的。手下意识的抚上齐乖的唇,他轻轻揉弄着。
这个男人的相貌,是他所陌生的。大卫朝里,不论男女,眼睛大多细而长,鼻子小而翘,嘴唇也多数是色淡形薄,即使有例外,五官中到底还是有一个两个的特征。当初断定齐乖不是这儿的人,和他的外貌不无关系。
齐乖的眼睛很大,黑色的瞳孔泰半都暴露在外面,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密得象一把扇子,而他的鼻子挺而线条分明,是他脸上唯一让人感觉强硬的地方,他的嘴唇,鲜红欲滴,上下唇都很厚,不大,所以看上去小小圆圆水嫩嫩的,并且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软的地方。溜溜大眼,樱桃小口,半月睫毛,搭配上刀削般的鼻梁,照理该是突兀的组合呀,可第一眼看见时,便就觉得这男人长的非常不错,尤其是后来越看越有味道。
梁轵冬陷入了沉思,不知道自己那放在齐乖唇上的手,正有一个东西在靠近它。骤然的,软软的触感伴随着仿佛被天雷击到的辛辣感觉,震醒了他。呆呆垂下头,齐乖正啧巴着嘴巴,喃喃咕哝着:“咸!”说着大脚一伸打算翻身,便又要往地上掉去了。
梁轵冬长臂一揽,便把齐乖的身体捞上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垂首痴凝着。到底怎么了?他想不明白。
卫隆送走弟弟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情景,他皱起眉头,有些忧心忡忡的,“梁兄,这封信,你便替本王放在御花园晴烟阁门前那棵樱树下的大石底下,再折一枝樱枝摆在石上,王公公每日早朝前必经此地,看见了他自会知道该如何做法。”说着兀自把信放到梁轵冬手上,然后抱过齐乖,便朝卧房走去。
梁轵冬看着前头的人影,再低头看看手里的信,站起来回了自己小院。
齐乖醒来时,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想破壳而出,涨得生疼。他睁开酸涩的眼皮,呆呆望着上面发怔,才慢慢朝边上看去。“蜜糖呢?”手腕里感觉空落落的,他对着床边的人咕哝了声,立刻那人倾身出去,转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大大的棕色玩偶。“乖乖头痛,很难过。”说着抱着王熊在床上打滚。
卫隆忙绞了把湿毛巾放到齐乖额头,冰凉的触感起到了镇痛作用,使那不安分的人静了下来。“好舒服。”说完呵呵傻笑起来。“妈咪,乖乖想吃汉堡牛扒。”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卫隆愣了愣,不懂他话里的汉堡牛扒是什么东西,只是朝门外吩咐了声,不一会儿迷香便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卫隆接过,扶起齐乖让他半靠在自己胸膛,然后把汤碗递到他嘴边。“迷香,你可知汉堡牛扒是何东西?”他动作轻柔的掰开齐乖的嘴巴,把汤水灌进去。
“奴婢不知。”迷香垂首,细声答道。
齐乖喝了口,然后苦的皱起脸来,任性的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呸呸呸的直伸舌头。卫隆忙用袖管替他擦去,然后声色厉俱的问道:“汤里没放甘草和糖精?”齐乖嗜甜,这是无庸置疑的。
“回王爷,放了糖精醒酒的效果会打折扣。”迷香看见王爷居然这副神态,不免侧目,却很识相的只敢偷偷瞄上几眼。
“去放了再来。”说完把碗递还回去。不放齐乖根本不喝,放了他还会喝点,打折扣总比没效果好。“对了,告诉王御厨,就说今晚添一道汉堡牛扒,本王一定要看到这道菜,否则后果自负!”
“是。”迷香双手接过,福福身子出去了。
卫隆用视线仔细描摹着齐乖的面部,突然就低下头,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记。“乖乖,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如果是普通点的人,他便可以用权势得到他,即便得不到他的心,得到身子也是有可能的,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尤其是经过那次对他的行凶之后,便是避他如蛇蝎,卫隆清楚自己在他单纯的心思里,已经定位在坏的方面里,不由苦涩的轻扯抹笑。“乖乖,我的乖乖。”把唇放到齐乖的耳鬓,卫隆情动的厮摩着。
不一会儿迷香便端着新的醒酒汤进来了。这回因为加了甘草和糖精,又甜又香,齐乖很合作的喝了个底朝天。把空碗交给迷香让她退下去后,卫隆便把齐乖放在床上,靠在床框上看着他。他回想起午前,梁轵冬看齐乖的眼神,便心生警惕。那副神情非常危险,如果这位魔教少主同自己抱有同样情绪的话,他将是自己对大的敌手,何况如今齐乖对他的感觉非常好。
齐乖只觉得朦胧中看见了妈咪,然后他说了什么自己也不记得,后来妈咪喂了他喝一种好难吃的东西,当然他都吐了出来,大约安静了会儿后,妈咪又喂他吃了另一种东西,那东西好喝,所以齐乖很乖的喝光,然后又迷迷糊糊睡下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好了很多,也没那种轰隆隆的耳鸣,疼痛也一点点减轻,等他睁开眼完全清醒时,外面的天已半黑。
一个人的半边脸贴着床的边框,正闭着眼睛。齐乖想这人是谁,定睛瞧去,才惊怕的抱住王熊直挺挺坐起来,然后抽着空挡想跳下地,却被一条手臂给拦了下来。
“想上哪去,乖乖?”
床,隆隆,这两样加在一起,便肯定是恐怖的结果。齐乖见逃不出去,只能往角落里缩,把王熊挡在自己身前,防备的瞪着卫隆。
“乖乖过来,我不会伤害你。”卫隆和颜悦色好言相劝,让他自己也倍感意外。谁人不知泷王爷个性虽然温和,但从不会低声下气,事实上卫隆比谁都要来得高傲来得尊贵,但如今他却对一个小傻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甚至于连王爷的自尊都放下了。
“不要!你会掐乖乖脖子,不让乖乖呼吸!”说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听到齐乖居然用“你”来称呼,而不是先前的“隆隆”,卫隆的心一阵巨痛。“不会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乖乖了。”
齐乖仍旧不买帐。“妈咪说,狼外婆说的话,都很好听都很顺耳,却是要来害乖乖的。所以好听的话,乖乖不能听不能信。”因为齐爸齐妈身份地位非凡不俗,所以为了防止儿子被人用甜言蜜语拐了跑,才把话说得如此之重。
“乖乖想吃汉堡牛扒吗?”卫隆也不与他硬碰硬,迂回的诱惑道。
齐乖两眼发出贪吃的光芒。“乖乖最喜欢吃的,汉堡牛扒?”
卫隆点点头,莞尔的望着他的馋相。
齐乖的内心正在挣扎,是妈咪的话重要呢?还是汉堡牛扒重要?“嗯——嗯——”此刻他那副表情,就好比蹲在恭桶上阿不出黄金那般,苦恼得很哪。
“又香又脆,好好吃的……”卫隆再接再厉,说着模棱两可的词汇,其实他对这所谓的汉堡牛扒,跟本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至少象齐乖这种人,只要好吃是不会太在意细节的。听他这么形容,当下不管是不是他喜欢的东西,唾液分泌早已过甚,抱着王熊就冲过去,那头还一个劲上下点动。“想吃!乖乖想吃!”
卫隆展颜一笑,抱起齐乖就朝外走去。也亏得他是习武的身体,承受个几百斤的重量不在话下,不然依齐乖那看上去就不算瘦弱的体格,怕抱着没走几步,便会腿软了吧。“乖乖有点重哦。还那么喜欢吃。”他宠溺的说道。
“乖乖不重,是蜜糖重。”却原来,卫隆一抱便是抱俩呀。所以狡猾的齐乖很没义气的把过错归咎到无辜又不会讲话的王熊身上。
卫隆低低笑起来,从善如流道:“好好,是蜜糖重,乖乖不重。”
齐乖板起来的脸这才缓和下来,笑嘻嘻的。
他们走在廊中时,便有机灵的下人通知了厨房,所以等他们到了餐厅,桌上即摆满了美味佳肴,更甚者还都是热气腾腾的。卫隆把乖乖放到主位上坐好,然后自己则在旁边坐下。随侍在侧的迷香惊讶的看着王爷的举动,越来越费解了。
“梁兄呢?”梁轵冬没出现,卫隆问道。
“回王爷,梁少爷一刻钟前用完餐,这会已经出府了,奴婢不知梁少爷他上哪去。”两人一问一答间,齐乖已经拿起筷子大啖起来。
“知道了。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卫隆替齐乖处理着那些工序比较复杂的食物,比如剥虾壳,挑蟹黄等的。
“奴婢告退。”迷香离开时还在想:王爷果然不正常了。
把蟹黄刮到一只碟子里,卫隆在上面淋上用酱油、糖、醋和姜末做成的酱汁,舀了勺朝齐乖喂去。齐乖喝下嘴里的羹汤,然后吃下卫隆送上的东西,眼睛在桌面转了一圈,问道:“乖乖喜欢的汉堡牛扒呢?”
卫隆对他的执拗没辙,只能拿目光在桌面扫视一遍,然后端过一只盘子,说:“这个,乖乖想吃么?”那上面是一块牛里脊,被分割成好几块,闻香是甜甜酸酸的。
“乖乖要吃牛扒,不是糖醋里脊。”
“可是……”卫隆十分头痛,桌上除了这个象点外,没一道菜和牛扒搭上边的。
看他吞吞吐吐的,齐乖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望了,哭丧着脸叫道:“乖乖想妈咪。”只有妈咪会给他做好吃的。
卫隆见不得他这么伤心,靠过去轻轻拍打他的背心,和声说道:“我替乖乖做,只要乖乖告诉我,怎么做。”
齐乖眼一瞠,“乖乖只负责吃,不知道怎么做。”说完跳下凳子,三两步就跑出去了。
卫隆连忙扔下手巾跟上,临出门时对门口的侍卫说道:“叫王厨好好研究牛扒的做法。”然后疾步追去。在看到齐乖朝他原先居住的小院跑去时,卫隆从背后一把抱住他,说道:“乖乖要上哪去?”
“乖乖要回房,洗澡睡觉。”
卫隆拿嘴唇擦过齐乖的耳根,轻道:“乖乖以后就跟我睡,可好?”
“不要。有人乖乖不能滚床。”
“乖乖可以从我身上滚过去。”
“……有人在旁边乖乖会睡不着。”
“我讲故事给乖乖听。”
“……蜜糖……”
“它也一起。”
“好。”

回到胧月楼,卫隆特意吩咐人准备了一只比以往还大的浴桶,其大小挤上四个大汉都不成问题。等到里面注满热水后,他对趴在桌上看连环画的齐乖说道:“乖乖,洗澡了。”
齐乖应了声,抱起王熊正打算过去,却听到卫隆又道:“不能把蜜糖带进来。湿了的话,它便不能上床。”齐乖低头想了下,把王熊放到书桌前,然后自己则来到隔间。
这个小房间是特意用来沐浴的,很宽敞,地板还是特意铺的,非常干净,上有两道小沟漕延伸到屋外,用来排水。中央是浴桶,四角有和浴桶等高的四张椅子,远近不等,近的有摆皂角盐巴的,远的则摆着换洗的内衣,另外两凳子上,一个放着几本书,另一个则空着,显然是用来放替换下来的衣服的。
齐乖进去时,卫隆已脱的差不多了,仅着着条缚袴笑着向他招手。齐乖走过去,然后看到对面那人伸过手来,下意识的瑟缩了下肩膀。他可没忘了,上次就是因为要他帮自己脱衣服,他才掐自己脖子的。
卫隆虽然看见他的惧怕,却只当没看见,径直替他解起盘扣,由外到里的脱了个干净。“到水里去吧。这会儿的温度正合适。”说着在齐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木头木脑的齐乖丝毫没察觉自己被吃了豆腐,笨手笨脚的爬进去,然后把整个身体够浸没在水里。卫隆脱掉最后一件衣物,解开发冠,也入了水。
“头发好长!”乖乖看到卫隆那垂到腰际的黑发,吃惊不小的呼道。以前只看到过他们梳冠的样子,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头发原来是这么长的。
卫隆掬起一把齐乖过肩的发丝,道:“乖乖那边能剪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是说剪就能剪的。
“对。爹地的头发,”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很短,妈咪的,和你一样长。”
卫隆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乖乖为什么不再叫我隆隆了?”
齐乖垂下眼睑,嗫嚅道:“乖乖怕。”
“我说过,永远都不伤害乖乖,永远保护乖乖,乖乖莫再怕我,行么?”卫隆只要一想到齐乖怕自己,就心痛。
“可是妈咪说,狼外婆……”
“我不是狼外婆,我只是你的隆隆。”卫隆打断齐乖的妈咪论,话峰一转,问道:“什么是狼外婆,乖乖说给我听?”
齐乖一听,立刻来劲了。“乖乖最喜欢讲故事了!”说完清清嗓子,开始学着妈妈的语气娓娓道来:“从前呀,有一个小女孩,她叫小红帽……”齐乖理解力逻辑推理力都不行,但他的记忆力却是一流,上心的东西常常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即便不太在意的,稍微想一下也能记起来,但他从来都只能记住事物的表面,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不能记住他是谁,一个名字就是一个名字,无法联想到其他地方去,所以以前齐妈给他念过的故事,齐乖全都记得,这会儿学他妈咪的口气,讲得倒是有板有眼的。
卫隆专注的盯着齐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微笑的聆听着。那得意洋洋的眉飞扬着,那乌黑滚圆的眼睛转动着,那挺直坚毅的鼻梁时不时皱一下,而那红艳艳的嘴唇蠕动着,开开阖阖不停歇,在在吸引着卫隆的大半心思,因此对于那所谓的狼外婆的故事,他根本是有听没有懂,左耳进右耳出。
“最后,猎人就用猎枪把狼外婆射死了,他们剖开它的肚子,小红帽的外婆在狼外婆的肚子里,安然无恙,祖孙两相见以后,抱头痛哭,完毕。”齐乖呼口气,抬起手腕抹抹额头,笑呵呵的,很有成就感。以前在家里,从来只有他听人讲故事的份,没想到有一天会由他来讲故事给人听,看起来他齐乖,很厉害呢。“隆隆,以后乖乖每晚都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妈咪讲过很多很多故事给乖乖听喔。”
卫隆当然是点头答应的,他正巴不得呢,听到齐乖又开始亲昵的叫他隆隆,更是眉开眼笑的。
听完故事,卫隆就替齐乖洗起身体来,间或在胸口摸上一把,或者在屁股上捏上一下,都能让他的笑容灿烂几分,迟钝如齐乖者,压根就不痛不痒的,没有丝毫羞耻感,傻愣愣的让人占了便宜。
齐乖的头发很容易能干,约莫半个时辰就可以枕在床上了。他看了眼卫隆的长发,说道:“长发不干,不能到床上来。”刚才卫隆用这样的理论拒绝他的蜜糖,怎么着也得反击回去,于是看他的头发仍旧湿漉漉滴着水,幸灾乐祸的说道。
卫隆暗笑他孩子气,轻摇着头来到房里春凳上坐下,盘起两腿,两手呈莲花状,闭上眼开始深呼吸。齐乖看着他的头顶慢慢升腾起白色的烟雾,惊讶的瞪圆了眼眸,渐渐的,白雾越多越浓,忽悠忽悠散开来,然后又逐渐变淡,最后没了。
卫隆调整吐纳,睁开眼,正对上齐乖那亮晶晶的瞳孔,遂笑道:“干了,想摸摸看吗?”
齐乖利落的跳下来,三两步跑过来,扯过卫隆的长发摸着,啧啧称奇。“好厉害哦。冬冬会飞,隆隆会烤。”
听到齐乖突然念起梁轵冬的名字,卫隆本来的好心情没了,他抿着唇,道:“乖乖该上床睡觉了。”
“可是,乖乖想学。”齐乖期盼的望着卫隆。后者微笑道:“以后教乖乖。现在时候不早,乖乖若想当好孩子的话,就乖乖上床睡觉。”瞥一眼墙角的铜壶滴漏,卫隆笑道。此刻正值亥时。
果然,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齐乖,立刻呵欠连连。他走到床边窝上去,抱住王熊,眨眼间就沉沉睡去。
卫隆用掌风打掉烛火,来到床边,看到那已然睡去的人儿,嘴角泛起浓浓笑意。他掀起被角,正打算朝里钻去时,耳朵捕捉到门外细微的响动,于是回身出了房门。
梁轵冬还是那身白衣,站在树下。
“梁兄,这么晚了,不回屋睡觉上本王这作甚?莫非有变故?”他笑着问道,从容优雅的走过去。
梁轵冬不答反问:“他呢?”
卫隆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笑道:“在本王屋里。梁兄找乖乖有事?”
梁轵冬没吭声,突然转过身,脚一点地,就掠过高墙出了胧月楼,这黑夜白衣的,乍看之下还真容易让人误会成有鬼造访。
卫隆望着梁轵冬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一点点消踪。乖乖是他的,这一点,他非常肯定!
迷香重新回到了胧月楼,不过负责的仍旧是齐乖。一早,吩咐她让齐乖睡到自然醒,卫隆便换上公服上朝去了,昨天出了那事,今日不知会传成什么德性,有的时候,那些官僚聚在一起,比之三姑六婆还要来的长舌。
来到正殿掖门外,卫隆就从袖中取出牙笏持在手中,走到左边自己的位置站好。他不是没有看到那些官僚在看见自巳时,互相凑到一起掩嘴窃窃私语,也不是没有看到他们那异样的目光,他只觉得那么点小瑕疵都能让他们叨念许久,显然是自己以前做人太过成功了,要不然如他大哥那般,几乎隔三岔五的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寻花问柳去,怎么就没人如此谈论他?
“三哥,你别理那些蠢货。”卫辕从右边过来,凑到自己哥哥耳畔,替他撑腰。
瞄了眼不远处拿着纸笺的御史,卫隆微笑着,心态非常放松,“你觉得为兄何时在乎过他们的?”
“不是小弟唠叨,三哥怎么会想到去那种地方的?当初父皇说要把玟才人送你,你不是没收吗,怎么这会儿又转性子了?”卫辕不满又不解的嘟哝道,这问题他昨天也问过,却没有得到答复。
卫隆今日同样不打算回答他,刚想开口让他别多想了,恰好听到金钟长鸣,掖门随之打开,于是左右文武官员序立完毕,依次鱼贯而入,行一段路后来到金銮殿皇极门外东西相向两立,少时,一尖细嗓音高声唱道:“入班——!”
众人再次起步,步入金銮殿堂,金钟三过,皇帝老儿施施然步进来,端坐于龙椅之上,众人随即匍匐跪地,磕头三呼万岁,等到最高之人用颤抖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起来吧”,便纷纷起身,分班侍立。龙椅下首的内侍跨前一步,喝道:“有事早奏,无事散朝!”立即有官员站出来,朗声说道:“臣有本参奏……”
卫隆两手垂放在身侧,抬头朝那个喝唱的内侍瞟去一眼,恰好那人也朝他这儿望来,对上眼后,那年迈的内侍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卫隆随后移开视线。看起来王公公已经清楚需要他做的事了,那么最迟明天早朝前,便会分晓。
下面的官僚滔滔不绝的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座上君王则无聊的直打呵欠,卫隆不无轻蔑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在心底冷笑。作为一个资质头脑都不行的皇帝,翎帝不仅不反省自身缺陷,甚至不喜纳良取谏,好在先皇留下的老臣能力不俗,不然这大卫根基再如何好,也会被败掉,如今他还一味守旧,遵照祖宗礼法将太子之位给了皇长子,根本不考虑其人有没有这个资格,真是鼠目寸光之辈。
“隆儿,你昨日为何不上早朝?”皇帝老儿忽然把目光对向一直闷不吭声的卫隆身上。
被点到名,卫隆出班躬身,恭敬回道:“回父皇,儿臣昨日小染风寒,是故一直在家休息,五皇弟曾经来探望过儿臣,父皇可询问于他。”这慌撒得非常直白,但卫隆清楚,没人敢当面戳穿,而他的父皇,本就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帝王。
翎帝点点头,然后又道:“可太子却告诉朕你那时在那些污垢之处留恋,这又是如何说法?”
“父皇,大皇兄他是如何得知儿臣在那种地方的?他亲眼所见么?若是他亲眼所见,岂不说明大皇兄也去了那污垢之地?”
翎帝一听,沉思起来。“罢了,退朝后你去御花园候着,朕有话问你。”
卫隆轻轻拢眉,却还是谦恭的回道:“儿臣遵旨。”
皇帝走后,卫隆望了望外面的天,快巳时了,不知乖乖起来了没?
因为皇帝已经离开,所以官僚们不若来时那般守礼,都三五成群说着话出了金銮殿。卫隆身边也围拢了几个人,算起来的话,都是支持他五弟的。“兮枝,你昨日到底是装病在家,还是上那种地方去了?”礼部尚书贾[jia][gu]不甚赞同的问道。因为卫隆虽是王爷,官拜的却是礼部侍郎,所以和六部的关系都还不错,而且这些人大多年纪相近,对彼此的学识也很青睐,加上卫隆平时在大家心目中很平易近人,所以几位好友多是叫他的字“兮枝”,言谈举止间也不见生分,有错自然晓得指出。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况且你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本王呢。怎么,本王去不得么?”卫隆笑容可掬的说道。
“只是觉得意外了,对三哥为何会去的动机好奇而已。”担任刑部尚书的六王爷卫梓附和道。
“敢情本王以往洁身自好倒是做错了。”卫隆讥哂着。
“三哥爱上哪上哪去,管那么多作甚!”卫辕驳了句,看起来是打算替他哥哥撑腰到底了。
“行了。不就去了那么一次么,哪那么多废话。”若是平时,卫隆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顶多微笑着替自己找个最合理的理由,要么说自己是个男人也是会有需求的,要么说那花魁艳名远博到他也想一窥究竟,但今天他心挂家中那个宝贝,不知怎的对这些人的计较话不耐烦起来了,已经懒到不屑去伪装,便严厉的喝了声,弄得众人面面相觑着,满脑子疑惑不解。“你们不必跟着本王,自管回去吧。皇上并没有召见你们的意思,人多了招他心烦。”
“三哥,你真不要小弟陪你去么?”不知怎么的,卫辕就是明白,三哥之所以会这样,和他昨天见到的那个所谓的梁轵冬的朋友息息相关。
“难不成还怕父皇吃了为兄不成?”说完狡黠一笑,“那兰澜姑娘的入幕之宾又岂止为兄一个,大皇兄那边的人是常客,随手一抓就是一把的,到时还怕没有替罪羔羊么。”说着停下来,转身和他们面对而立。
“那兮枝,你可记得莫说错话才是。”贾贾说着众人心声,今天的卫隆,怎么看怎么奇怪,加上老皇帝身体不好,连带着脾气也坏起来了,所以他们都有些担心。
“本王自有分寸。”卫隆向他们颌首致意,转身走进御花园正门聚福门。这才只是御花园一角,分别以福禄寿禧命名贯通四个方向的门帏,对面的延寿门才是真正通往御花园正殿,左右的集禄门和赐禧门,连接的是御花园的两处景观偏殿。
甫一进门,卫隆便瞧见目及之处的延寿门边,立着个小太监,显然是在等他的。走近了,那矮小的太监便向他行礼,“奴婢叩见王爷千岁。”
“带路吧。”卫隆微笑以对。
“喳。”
御花园靠近后宫之处的左边,有一片大湖,连接东南角的听雪轩和中央主殿花御楼前的坤门,湖面上横亘一座巨型拱桥,桥面宽阔长数百步,此桥共有十八拱,是以叫虹桥。
卫隆跟着小太监穿过花御楼走出坤门,然后在那长得仿佛没有头的虹桥上颠颠簸簸十八回后,停在听雪轩外厅。严格来说,这听雪轩不能称之为房屋,只是很大的一只亭子,以梁柱和天鹅绒丝挂分割空间,有的地方则是采用半透明的珍珠纱幔。
小太监挽起厚重的丝绒布,对卫隆说道:“王爷,陛下正在后边等您。”
“有劳小公公。”卫隆微笑着说道,就着他的姿势走进去,然后直接朝里面走去,少时便到达翎帝所在的空间。那是听雪轩的边沿,靠湖的一面什么也没有,那里就皇帝老儿一人,他正躺在罗汉床上,望着湖水出神。
“儿臣叩见父皇。”卫隆弯腰鞠躬。
皇帝伸出干枯的手,一指边上,“坐吧。”
“谢父皇。”卫隆在那软垫上盘腿坐下。
“昨儿太子跟朕说,说一早看见你从那什么倾香楼出来,隆儿,你实话告诉朕,你到底是生病在家呢?还是去干那种苟且之事了?”
卫隆暗觉好笑,如此明显居然还要来问他。“回父皇,儿臣是去了倾香楼。”顿了顿,见皇帝的眼朝他这溜来,便又笑着说道:“只因大皇兄一个劲在儿臣耳边夸奖那兰澜姑娘的好,儿臣不免有些生烦,便遂了他的愿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何等女子,让大皇兄如此上心。”
“你!”皇帝倒吸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糊涂呀!”说完长叹一声,“所有皇子中,就数你最乖,怎么长大了反倒让朕操心了呢!”
“父皇,儿臣自知在这点上行为不端了,但大皇兄却实是不该。他入不得兰澜姑娘的闺房,就把儿臣这丑事抖了出来,何况还是他怂恿儿臣去犯,儿臣不甘心!”话虽这样说,可卫隆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哪来半点不甘。
“你学太子便是不该!”皇帝瞪着他儿子,重重咳了下。
“父皇,您怎可厚此薄彼,不去斥责大皇兄,反倒责怪起儿臣来了。”说着敛起笑,故作一副委屈的面孔。
“那是因为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自然不可以坍皇族的台!”老皇帝气到口不择言,把一直以来都深埋在心底的真实意志给漏了出来。
卫隆心下一惊,连忙转头四下看看,见没人才暗暗松口气。如今太子和五弟这局面已经够混乱了,若再让他们知道这一点,岂不是添乱么,而且,他对那张龙椅,毫无兴趣,不过他嘴上却说:“父皇,您不是把太子之位指给了大皇兄么,而且儿臣不是长子,那样岂不是要乱了祖宗章法。”
“朕再怎么无能总也知道,这位子有多少人在觊觎,若指给你了,指不定你会碰上什么事儿。”
听了这话,卫隆是头一次替自己的大哥感到可怜,弄来弄去,他却是被人当成了挡箭牌,成为众矢之的,这挡的人还是自己。“父皇,这事还有谁知道?”
“就朕一个。跟了朕这么多年,没一个人能猜到朕的心思,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说完又咳嗽起来。
“父皇,您要保重身体呀。”卫隆倒了杯茶递过去。
皇帝接过,喝了口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卷轴。“这你拿着。若朕走前能把这位子传给你也罢了,若没来得及,你便把这拿出来,念给他们听。”
卫隆双手接过,看了眼便揣入自己怀里,神情间没有明显表现出高兴或者不悦。
“行了,你回去吧。朕想睡会儿。替朕唤金爱妃来。”说着老皇帝把头搁到圆枕上,闭起了眼。
“儿臣告退。”卫隆行礼,出了这地方。走上虹桥时,他停住脚步,望望下面的湖水,取出刚才从皇帝那边得到的卷轴,看也不看,扔进湖里。
或许是皇帝吩咐过了,一路上都没个人影,直到坤门,才看见翎帝的随侍太监总管李公公,以及刚才替卫隆引路的小太监。
“父皇吩咐传金贵妃。”在他们向他问候以后,卫隆对他们说。于是那小太监便直奔与坤门相对的,与后三宫相连的乾门,而李公公,则疾步上了虹桥。
卫隆淡淡扯开抹玩味的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他更期待的是,回泷王府和乖乖玩,一想到齐乖,卫隆真恨不能脚上长双翅膀,归心似箭,若不是皇宫大内规定不能施展武功,他老早就用轻功飞回去了。


第三章

齐乖体内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从没出过错,这不,这天一早,辰时子刻,他便转醒了,一醒来便看见迷香端着洗脸水漱口水候在床边。这迷香倒也机灵,伺候了他才这么三两天,就已摸清齐乖每到这时分总会醒来,能免去自己在外面苦候,也因此做得来得起劲。
“乖乖少爷,今日穿月牙色的,可好?”齐乖的着妆打扮,是由迷香负责的,昨日便有一些虽然不是特意替齐乖做的却是料子上佳的新衣服被搬到泷王的卧房,那衣服本来是泷王本人的,因之两人体格相差无几,而要做新衣服的话,一日两日恐怕不行,便拿了来给齐乖穿,不过泷王已经安排好,属于齐乖的衣服已经在赶制中了。
齐乖睨了眼迷香手里的衣服,大皱其眉。“乖乖热,不要穿这么烦的衣服!”想他齐乖以前在家,能少穿就少穿,大多时候都是T恤短裤的,到了这儿,从脖子到脚踝都包了个严实,这对性躁的齐乖而言,是非常痛苦的。
迷香看了眼手里的衣服,觉得齐乖真奇怪,她拿的衣服是最简单的款式了,怎么乖乖少爷还是说烦呢?“乖乖少爷,这衣服是最简单的,不烦。”少女缓言诉说着。
齐乖并不认同,从迷香那接过,然后拎起一条纨绔,接着朝床上一丢,再拎起一件绣花夹袄,再丢,外罩白色缎袍,丢,内里亵衣,丢,还有一条金缕腰带,照样丢!末了,齐乖踢踢床边的银繶长靴,拿鼻孔向迷香哼了哼。“乖乖不穿!”
迷香看着齐乖身上的轻薄睡衣,再看看被他扔得凌乱不堪的床铺,苦下脸来。这天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若轻忽了,很容易就生病的,到时王爷怪罪下来,她还不吃不了兜着走。“乖乖少爷,请让奴婢替您更衣,一会儿有好玩的在等着您哪。”迷香没辙,只能拿出以前哄自己弟弟的那一套,对付齐乖。
不过让她想不到的,灵的,齐乖听着马上兴奋的问她:“Aunty,是什么好玩的哪?”
迷香故意板起脸来,“乖乖少爷不肯穿衣,不乖,奴婢是不会把好玩的东西告诉不乖的孩子的。”
齐乖皱着俊脸,噘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对新鲜未知事物的好奇超越了对这些衣服的讨厌程度,于是把手一伸,“Aunty帮乖乖穿衣服,待会儿要告诉乖乖喔。”
迷香吁一口气,手脚利落的开始替齐乖更衣,完毕后,她悄悄打量起齐乖来,暗暗赞叹,却又惋惜。怎么说这么个俊俏的公子,就是脑筋不对呢!在齐乖扯着她的手打听好玩的地方时,迷香连忙说:“乖孩子还要吃早饭。吃了早饭才有力气玩,是不?”
齐乖怎么可能反对,一听吃就来劲了,主动拉着迷香朝外跑去。“Aunty,乖乖觉得你不一样了哦。”
迷香在心里咕哝句:废话,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安荑。
Aunty不仅比以前漂亮了,对乖乖也比以前好呢!”乐呵呵说着,齐乖拐出胧月楼。以前那个保姆,因为齐妈的关系,和齐乖的接触并不多,最多在齐妈离开的情况下,盯着齐乖,不让他发生意外,哪有迷香这么贴身的照顾呀,而且她还视齐妈的话如圭臬,这不许那不行的。
因为齐乖是第一晚住泷王的胧月楼,而泷王向来都是下朝后才吃早餐的,所以厨房没想到要送早点到那里去,只在外堂餐厅里准备了些小点心。齐乖屁股刚一沾椅子,就抓起调羹呼噜呼噜喝起粥来,风卷残云的扫荡着桌上每一样点心,最后打个饱嗝抹抹嘴,跳起来跑到迷香跟前,“Aunty,带乖乖去好玩的地方!”
迷香心里是那个苦啊。她只是个丫鬟,能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她本以为齐乖一顿美味的早饭下来,合该会忘了刚才说的话,哪知道他记得比谁都牢,连吃顿饭都动作迅速。脑筋转了不下上百个弯,迷香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才想是不是实话告诉了齐乖,却又不忍见他伤心失望,正烦恼之际,梁轵冬从外头进来了。
迷香仿佛看见救星一般,立刻福身问候:“梁少爷。”
梁轵冬见齐乖只轻轻瞥他一眼,然后继续用闪闪发亮的眼瞳盯住王府里的丫鬟,微微眯起眼。他径自坐到桌前,看着上面的狼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弄的,却仍不动声色的捧起碗替自己舀了粥,埋头喝着。
迷香清楚梁轵冬的性子冷淡,却仍免不了有些尴尬,她走到吃着早饭的人身后,恭敬的说:“梁少爷,乖乖少爷想去好玩的地方,您可不可以带他去?”
Aunty,冬冬也知道吗?”齐乖问道。
“嗯……”迷香模糊的给了个答案。
马上,齐乖朝那个挺得直直的背扑去,两手穿过梁轵冬的颈脖,搭在他身前,“冬冬,带乖乖去玩,好不好?”
迷香掩起吃惊不小的嘴,说了声“奴婢告退”然后离去了。梁少爷在府里住了有些时候了,她可还没见过他和谁那么亲近过呢,连王爷和他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听说他在江湖上还是一代少侠,迷香听说书的人说,这种人最忌讳别人靠近自己了,怎么如今看来却是轻而易举的,莫非是说书的骗人?
甩甩头,迷香想到自家王爷也不正常了,不由有些担心。乖乖少爷是个男子呀!虽然隐隐觉得事态很严重,但迷香觉得才这么几天工夫,应该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肯定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梁轵冬不理齐乖,粥是添了一碗又一碗,那喝法几乎也是一碗一口到底,久久不见他反应,齐乖非常不悦,以前爹地妈咪哪个不当他是宝疼着宠着,他细细呻吟一声都会过来嘘寒问暖的,这会儿他摇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都不睬自己,齐乖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被彻底的忽视,所以他很生气。
于是他低下头,瞄准梁轵冬的耳朵,啊呜一口咬了上去,以前他生气时就喜欢咬人一口,不论爹地或者妈咪,每个都会呜呼哀哉上老半天,让他非常有成就感,可现在,他却只听见哐啷一声,梁轵冬手里的碗掉了下去,掀翻在桌上,里面温热的粥流了一地,他胸膛贴着的那脊背,也绷得紧了又紧。
“冬冬?”齐乖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困惑的叫唤到。
“……”梁轵冬良久无语,才哑着嗓子问了句:“你想出去玩?”
“对!”齐乖非常合作的大声回答。
梁轵冬突然站起来,就拖着齐乖朝外走去,步伐间丝毫不因为背上那壮硕的小伙而显得沉重。齐乖两只脚尖在地上拖曳着,想到马上可以玩好玩的了,就非常开心。分神间,他的领子被人提起,他的人也跟着朝上挪了挪,然后又被放下来。含糊的嘟哝了几句,齐乖回头看看,才发现大堂门口那高高的门槛。
不过齐乖越看这路越不对,便问道:“冬冬,我们去哪?不是去玩吗?”
“换衣服。”梁轵冬简单回了句,又变回他的惜字如金。原来,却才因为心下受到震撼,打翻了粥,此刻他胸襟衣摆上沾上了米汤。
齐乖虽然心急,却也不胡闹,很乖顺的等他换了衣服,才急吼吼拉着他往外跑,跑了一半突然又停下,回头对梁轵冬说:“冬冬带乖乖飞吧。”
这梁轵冬不知为何倒是听话得很,抱起齐乖就提气飞跃,三两个起落便出了这面积广阔的泷王府。
泷王府是所有公侯府中离中央皇宫最远的,但原因却只因为那座金茗池,当初泷王正是看中了这片湖水,才将府邸建造在这儿,其规模比之其他的公侯府都要来得大,对此皇帝老儿鼎立支持,闹得太子和二王爷愤恨异常。尽管方位偏僻,却不显得冷清,王府里下人不知几凡,进进出出倒是热闹纷繁。
出了王府范围梁轵冬就不知该往哪走了,他的生活从来就只有衣食住行加武功,在泷王府他也清楚自己身份,从来不四下走动,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家乡有哪些有趣的玩意都不了解,更别提这京畿了。
看着那完全信任于他,相信他会带自己去好玩地方的眼睛,梁轵冬第一次有种后悔的感觉,若是以前自己能多多留心,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就他所知,男人都喜欢去那些花街柳巷玩,但他是决计不会带齐乖去的,赌场更不用提了。饭馆?王府里的厨子手艺非常高明,岂是外面那些营业场所里的所能比拟的。游京湖?王府里就有金茗池,何必舍近求远,最后只能带齐乖上山了。
皇家都有自家猎场,但大的话都比较远,不过这京畿远郊就有一个小型围场,以供皇帝兴致突发解解瘾头。梁轵冬带着齐乖,以一身江湖人垂涎的马踏飞燕的功夫,没多久便到了这马程需用上一个时辰的后京围场。这围场大多是天然,不过为了增加真实感,也有部分是人为修筑,那险要的形式,重重的险隘,陡峭的雄关,都是工匠雕凿出来的,是故大略看来,这简直就是塞外秋兰围场的浓缩版。
一般围场都无人居住,只在边沿设有行宫供帝王下榻,可这儿不然,皇宫里有个御马房,这儿则有个御猎房。这里豢养着很多珍奇禽兽,因为山上动物稀少,所以一旦哪天皇帝来了,主事的便会野放一部分大小不等的禽兽,以供皇帝娱乐,也因此,这儿的豢养是半野生化的,不然若动物没了野性,哪来打猎的乐趣。
齐乖被梁轵冬抱上树,看着下面那几只因为嗅到人味而不安的在那广阔的围栏里转着屁股的斑斓猛虎,馋得直想去摸摸看。“冬冬,乖乖想摸。”他头也不回的说道,目光直随着那些老虎打转,手心里阵阵发痒。若他能把蜜糖带出来的话,他还可以摸摸蜜糖的脑袋解馋,可问题是,因为不想玩的时候让蜜糖扫自己的兴,他没把它带出来呀。所以齐乖只能把梁轵冬扶在自己腰眼的手拉过来,象个登徒子一般在他的手背上捋呀捋的,眼睛则瞬也不瞬的盯着下面,不停在脑海中幻想这会儿手里是那毛茸茸的虎皮。
梁轵冬低头看着齐乖那陶醉的神情,然后又把视线移向那对比明显的两只手,看着那规律顺畅的动作,心里渐渐泛起异样。他感觉全身象有小虫子在钻,尤其是胸口,痒到他甚至想去挠的地步,但只有一个地方,没有这种感觉,那就是被齐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只有那个地方,非常的舒服,那是梁轵冬以往都不曾感受到的。他手一揽,把齐乖整个身体都圈入怀里,果然,肢体接触的那一刻,瘙痒奇迹般的消失了,不过,下一秒他的怀抱空了。
“啊哟!”齐乖本来站的好好的,心思也都放在摸老虎屁股上面,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他一动那踩着圆树枝的脚就踏空了,整个人就这么咻的往下掉去,好在他齐乖皮厚肉多,摔疼了却没伤着,所以一爬起来他就抬头朝上面瞪去。
梁轵冬本来打算立刻就下去将人拉上来的,转念一想,或许这可以让齐乖感觉快乐,反正有他保驾,死活是伤不到的,所以他就这么站在树上,没有任何动作。
那些老虎看见这儿有动静,然后又凭空出现一个人,那人肉特有的味道刺激着他们的野性,咆哮着便扑过来。
齐乖听到几声恐怖的叫声,便回头看去,然后就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爆了。虽然他很想摸它们的屁股,可它们这会儿看起来好凶,所以等他们不凶的时候再摸不迟,而现在,当然只能跑咯!
于是,齐乖把体能发挥到极限,撑开两条长腿,朝虎群的反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冬冬,救救乖乖!乖乖不要被吃掉!”回头看看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凶猛虎头,齐乖怕得眼泪飚了出来,“冬冬——”他哭喊着。
梁轵冬原先的旁观心态没了,齐乖一喊他就心软了。发现最前面的老虎猛的朝齐乖扑去,他焦急的飞掠过去,搂住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一拳打在那不懂放弃照扑不误的畜生头上,抱着人就跳到最近的一棵树上。
看了眼哀号着在地上翻滚的老虎,梁轵冬起了杀念,但现在他更关心齐乖。低下头,梁轵冬看见齐乖眼里噙着泪,呆呆的睁着眼睛。
“乖乖。”他叫了声,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
“呜哇——”终于,齐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所有委屈一股脑儿宣泄而出,“乖乖想妈咪,乖乖的汉堡牛扒,乖乖喜欢小裤衩,乖乖不要被老虎吃掉,妈咪——牛扒——冬冬——是坏蛋~~~~!”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须臾哭喊变为抽啜,哽着脖子不停吸鼻子,一答一答的。
梁轵冬头一回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齐乖每哭一声,每说一个字,每吸一次鼻子,都好象在他心头剜下一块肉,生生的疼。他搂紧齐乖,把薄唇贴在他的鬓角,轻轻啄吻,不停念着对不起。
齐乖倒也善于调剂心情,哭了一通后,兴致又上来了,眨了眨挂着泪珠的睫毛,他可怜兮兮的说:“冬冬,乖乖要摸。”
以梁轵冬此刻的心情,齐乖即便要他去死他也不会说个不字,哪怕只是摸摸老虎。抱着人重新下到地上,在那些围拢上来的老虎面前一站,冷冷的闭起眼,睁眼之际,雄厚的内力化作劲风拂过草地,成功的唬住那些畜生的脚步。他用冰冷的刀一般的目光逐个扫过来,然后慢慢吐出一个字:“滚!”立刻,那些已经清楚彼此实力的畜生纷纷掉头逃窜,这地方便只有刚才那只被他一掌打在脑门上,奄奄一息的老虎。
为了避免老虎濒死反抗,梁轵冬打算给它致命一击,手才扬起便被齐乖抱住。“乖乖要摸活的老虎!”说完在那侧躺在地的老虎旁边蹲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他软软的肚子上摸了一把,见老虎没反应,于是大胆的把手放在上面,顺的毛的走向捋着。“硬硬的。”齐乖嘀咕着,摸得甚是欢畅。
梁轵冬可不若他那般放松,他盯着老虎的全身上下,它的爪子是伸是缩,它的眼睛是开是闭,他都一清二楚,他必须确保这畜生不会危害齐乖的小命,因此一直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反应远比老虎要来得快,也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齐乖摸完肚子揉屁股,揉完屁股玩尾巴,然后再轻手轻脚的来到老虎跟前,迟疑的把手放在它的头上,那老虎似已无力反抗,只在额头被碰到时甩了下尾巴,撑开眼皮瞧了眼,然后就拿橙黄的眼睛瞅着齐乖。
那一刻,齐乖的眼前好象不是老虎,而变成了王熊,虽然眸色不同,又是一个活物一个死物,可齐乖就是有这种感觉,王熊的毛也是黄的,虽然没有黑斑纹,但它们很象。拉拉老虎的胡须,齐乖看见他掀掀唇,然后没有动静,便急了。“冬冬,它怎么了?”
梁轵冬淡淡瞥一眼,知道这老虎快不行了。刚才那一掌,少说也用了两成功力,连人都可以杀死,别说一只老虎了。
“冬冬!”齐乖喊了声。
“……快死了。”梁轵冬很不解,以前他说的话从没虚假,可这会儿这么个小小事实,怎么却那么难开口的。
齐乖听到这样的话,惊愕的检视着虎身上下。“冬冬,可不可以不死?”
对这毫无逻辑性的话语,梁轵冬不以为然,只是回道:“或许。”
齐乖打蛇随棍上,“那冬冬救救蜜糖,乖乖不要蜜糖死。”
梁轵冬冷酷的睨着老虎,虽然心里是一百一千个不愿意,手脚却自动自发的上前,背身蹲下,反手托起老虎的四条腿,轻轻松松将他举起来扛在肩上。“跟我来。”他说到,然后朝围场深处走去。
齐乖跟着,看见许多动物在看见他们一行时,纷纷躲避,尤其是刚才那些老虎,梁轵冬只轻轻扫了一眼,它们就怕的缩起脖子退出好远。这路越是朝里就越难走,大约走了有些时候了,前面突然出现一段狭小的下山路,两边是高耸的崖壁,宽度大概只能容一人肩宽,所以前面的梁轵冬,此刻正侧着身体爬着陡峭的石阶,等下了这段路后,两边的石壁也消失不见,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天然的堑坎,很大,茂密的树林里有一排红瓦房。这里正是那御猎房的所在,为了防止外头的猛兽袭击人,所以建在如此偏僻幽静之地,而来往于皇宫和此地的信使,大多有一身好的武艺。梁轵冬所知道的这些,多是从卫隆口中得知,曾经卫隆还邀他来过,不过后来因故作罢。梁轵冬更知道,这个地方有大夫,而且是专门替动物疗伤治病的大夫,所以他才会到这儿来。
“乖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地方!”齐乖惊奇的四处张望,东摸摸西摸摸,每样都可以好奇上个半天。
梁轵冬看了眼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的老虎,知道若再不及时救治,便只有死路一条,他倒不担心这老虎生死,只是怕齐乖伤心,于是对他说道:“你在这待着。”说完直朝中间的红瓦房飞去,看得齐乖的心里陡然涌出滔滔崇拜,已然代替他心目中原先的英雄咸蛋超人,而对英雄的话,齐乖一定会听,尽管那样会非常无聊,因为梁轵冬好久好久都不出来,齐乖便只能坐在地上,拿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乖乖。”不知过了多久,齐乖都已经抱着膝盖睡着了,才听到有人喊他。他撑开眼皮,看见跟前一双布靴,便咚一声跳起来,正是梁轵冬,他肩上还是扛着老虎,不过这老虎虽然病怏怏的,却没了刚才那股死气。“回去吧。”听到梁轵冬的话,齐乖立刻返身往回走。
“蜜糖救回来了?”不忘回头看看,不放心的问了句。
“已无大碍。”那个大夫是如此说的。说起来梁轵冬自己也觉得好笑,居然为了一只畜生,他干起了威胁人的勾当,想起那个大夫被他扣着脖子吓的惨白的脸色,他就很想苦笑,不过能听到齐乖恢复活力的嗓音,他觉得值了。
“太好了!那乖乖可不可以带蜜糖回家?爹地妈咪一定会同意养的。”齐爸齐妈对他的要求,从来只有点头没有摇头的。
梁轵冬不认为卫隆会答应这么危险的动物留在王府里,但又不忍打破他的愿望,就不回话,留齐乖独自一人在那描绘美好的前景:他齐乖,王熊蜜糖,老虎蜜糖,齐爸齐妈,冬冬和隆隆,开心的做游戏,直乐得他一路呵呵傻笑着。
那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呢?王府里传来一声尖锐惊恐的叫声,你认为呢?

卫隆一回来便四处找齐乖,找了几圈后没见人,他便把迷香提了来问话,听到小丫鬟说齐乖跟梁轵冬出去了,他是又气又急,他对齐乖不安好心,那梁轵冬同样动机不纯,以至于他一直心神不宁的,连早饭都不用,一直等着他们回来,可直到午饭之后,还是没个人影,卫隆开始害怕了。
重重把已经凉掉的茶水放在桌上,卫隆起身朝屋外走去,然后听见刺耳的尖叫声。他忙撩起衣摆施展轻功冲出去,然后愕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幕:梁轵冬的肩上,扛着一头重约三百斤的百兽之王,而齐乖,居然还在逗那大虫玩!
卫隆抢步上前,把齐乖拉到身边,因为耐性磨尽,脸色很差,神情也不阴不阳的,他沉声问道:“梁兄,可以跟本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本王若没想错的话,这老虎是后京围场里放养的吧?”全京城,也只有那个地方有这种大型猛兽了。
“乖乖想养。”梁轵冬把老虎放下来,齐乖则兴奋的拉着卫隆,“隆隆,这是老虎蜜糖,乖乖的新朋友!”
卫隆面对齐乖时,那脸色阴霾全扫,只留那灿烂和煦的笑,“乖乖喜欢么?很可爱呀。”这话说得齐乖是心花怒放的,又开始不停傻笑。
看他那么开心,卫隆倒不便发作了,只是看向梁轵冬,“梁兄,本王有权知道具体事宜。”
梁轵冬也不扭捏,该说话的时候倒是能说,不过就是表达很言简意赅。“它打算伤害乖乖,我给了他一掌,乖乖不忍心,我便让御猎房的大夫治好它,最后是乖乖要求带回来的。”
这短短一席话,卫隆听得是那个滋味,复杂啊。他气齐乖的不懂事,却又知道这根本怪不得他,一时都不知是该哭该笑了。“乖乖,你打算把它养在王府里?”
“可以吗?”齐乖不正面回答,反倒退而恳求着,那眼睛莫名的充盈着晶莹的水光,让见到这一幕的卫隆和梁轵冬,都闪了神。
卫隆知道不能姑息,养老虎非常麻烦,尤其是一头成年老虎,于是咳嗽了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移开眼睛说道:“乖乖可知,老虎不好养。”
“好养好养,乖乖每天喂它肉吃。”齐乖以为他们在乎的是这种事,便赶忙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乖乖难道不知道,这时节,正是老虎情欲旺盛的时候么?”如今正值仲秋,虽然已过了最高峰的夏末秋初时段,但一般来说,老虎是常年都处在发情状态下的。“所以它会想找伙伴,就会叫。”卫隆倒不是怕被外人听到,毕竟这泷王府很大,要传这老虎的嗓门也得够大,只是他怕齐乖听了烦心,而且后京围场里的动物,大多野性十足,对没有武功的齐乖来说,是一大威胁,因此卫隆说出来的这个理由,便出现了偏差。
“青鱼?蜜糖喜欢吃青鱼?那乖乖替它抓,不过隆隆要告诉乖乖,青鱼什么样。”齐乖对情和欲,根本是还没开过窍的。他的话,引得两人怪异的瞠视,于是他问了句:“乖乖说错了吗?”
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三人一虎皆相对无语,让齐乖感觉难受极了。这时,他的肚子发出一连串叫唤,在在提醒他,今天中饭还没吃过呢。
卫隆一个激灵,忙回神扬声叫着丫鬟的名字。等迷香抖着两条腿停在五步之遥后他说道:“带乖乖去用膳,本王和梁兄有话要说。”然后他转向齐乖,“乖乖,老虎交给隆隆,不出多久就可以让它重新活蹦乱跳的。”
本来想到要离开而很不放心的齐乖,听了这话立刻放下心中大石,跟着走得飞快的迷香去餐厅,一边走一边喊:“Aunty,乖乖跟不上,走慢点。”真是奇怪了,自己的脚比Aunty的长,怎么这会儿居然走不过她?齐乖百思不得其解。
等人自胧月楼中消失,卫隆看着地上软绵绵的老虎,“若换作本王,谁敢对乖乖不利,不论谁求情,都不会让他好过的!”这话有点警告的味道,也向梁轵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梁轵冬没回话,只是同样也把目光投向老虎。只苦了地上的老虎,本来面对那个冰块一般的男人时已经够惧怕了,这会儿又来个和这男人拥有不相上下的气势的人,让它的腿益发发软了。
卫隆以着一种非常阴险恐怖的眼神发直的盯着老虎,幽幽说道:“今天父皇给了本王一份密诏,看他的意思,想必是打算把王位给本王。”
梁轵冬有些意外,却很聪明的没发表意见。他和卫隆很有默契,彼此间也存在着浓厚的信任,所以很多时候,语言是多余的,就象现在,他相信以卫隆的性格,那份密诏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本王已经把那密诏给丢了。”卫隆轻描淡写的说着,“父皇既无法当个好皇帝,连做个好父亲也不行,真让本王寒心哪。”说着哀叹着转身,“梁兄,这只大虫,往后便是你的责任了。”说着出了胧月楼。
梁轵冬睐一眼地上的老虎,弯腰拾起一颗小石子,等了片刻将之打上天空,随即便有一只正往南飞的候鸟掉到地上。他把打下来的猎物踢到老虎嘴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卫隆步入餐厅时,齐乖手中的筷子正飞舞得欢,他莞尔的在桌边坐下,支着颌看着,不时插话道:“慢些个吃,没人跟你抢。”等他吃好了,卫隆便牵起齐乖的手,往外走。一旁的迷香看看不对,斗胆问了句:“王爷,您不吃吗?”怎么王爷来这就只是看乖乖少爷吃的?
“本王现在没胃口。晚上你让厨子多弄些菜便好。”说着牵着人走路。
回到胧月楼,卫隆便看见那还躺在地上的老虎,此刻这畜生正在舔脚掌,一个一个脚指头舔得可干净了,它前面的地上有一些羽毛,和一滩血迹,对此卫隆也只能无奈摇头了。明明是梁轵冬扛回来,怎么放在他的院子里呢?
瞥见齐乖兴奋的想朝那老虎跑去,卫隆收紧手上力道,不让他过去。
“隆隆?”齐乖回眸,疑惑的问。
“它必须养伤,而养伤是需要安静的空间的。”卫隆解释道,然后看见齐乖失望的噢了声,笑着对他说道:“乖乖不是还有熊宝宝么?怎么?有了新蜜糖,就不要老蜜糖了?”
这种话对齐乖来说简直就是侮辱,只见他一副遭受奇耻大辱的模样,委屈又愤懑的瞪着卫隆,铿锵道:“乖乖才不是那种人!”说着迈开步子,硬扯着他回房。一进屋,就挣脱泷王的手,朝床上的王熊扑去,象要证明什么似的,大声叫嚷着:“蜜糖,乖乖好想你喔!”
卫隆暗自好笑,却不让这种情绪泄露出来,只是走到床边坐下,说道:“乖乖以后若要出去玩,告诉我,隆隆带你去玩!”
齐乖把脸从王熊的胸口转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悄声问道:“真的吗?不骗人?”
“真的!”卫隆点点头,“不骗人。”又摇摇头。
齐乖突然憨憨的笑起来,隔了那么点距离说道:“隆隆好象妈咪哦。”
卫隆可一点都不为这句赞美而高兴。以他听下来的结果,妈咪应该是齐乖那边对母亲的称呼,这小戆大居然把他比做娘,简直就是亵渎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不过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打探一点消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嘛。卫隆问道:“乖乖的爹娘对乖乖好么?”
“好!”齐乖接得真快,“爹地妈咪是这世上,对乖乖最好的人!”
以后我会让你说,隆隆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卫隆暗暗发誓。“乖乖以前在家都做些什么?”摸清他的喜好,下手便有针对性了。
“和妈咪一起看咸蛋超人,游泳,陪蜜糖说话,最喜欢的是爹地的大腿,坐起来象弹簧,好舒服!”
卫隆思索着,咸蛋炒仁,炒的是什么仁?而齐乖他爹的大腿,居然象蛋黄,可见此人一定是肥硕高大的,至于游泳以及陪那熊宝宝说话,这些他清楚。于是回道:“以后我来做咸蛋炒仁给乖乖吃,我还会陪乖乖游泳,乖乖有什么话,也可以对我说,而我的大腿,从现在开始,是乖乖的了。如何?”
齐乖听了很高兴,连带着脑筋也转得飞快,他那没几量重的大脑虽然没能反应咸蛋超人能不能吃的问题,却神奇的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会儿和卫隆提要求,他都会答应!因此兴致勃勃的说道:“乖乖不喜欢这儿的衣服。乖乖喜欢汗衫和短裤!”
卫隆想起早上迷香和他反映的情况,因为当时对齐乖和梁轵冬出门耿耿于怀,所以那时并未多想,如今听他提了,才记起来,不由蹙起眉头。“乖乖是说,你那时穿的那块破布?”汗衫便是内衣,那短裤,自然是最初那件紧紧包裹着他紧俏臀部的布料了。那玩意展开来比之于他的巴掌都不如,避寒暑、蔽形体、增美饰、表仪态、遮羞耻,它又占了哪一样?若都没有的话,那还能称为衣服么?
“那是乖乖的泳裤,才不是破布。”齐乖重申,绝对不赞成他的话。
“乖乖,”卫隆笑得好和善好温柔,“那玩意,应该已经被扔掉了。”基本上,卫隆到底还是有皇家子弟的习性的,他对穿衣打扮非常讲究。那破布和庶民穿着的犊鼻袴[三角裤]相似,自然不会再让齐乖去穿。
“扔掉了?那乖乖想游泳的话怎么办?”
“我已经吩咐人,在胧月楼里造一座大的浴池,到时乖乖可以在里面游个畅快。”虽然这非常时期大兴土木不合时宜,但为了能博心上人一笑,卫隆以为值得,这个念头的起因,无非是因为迷香反映的另一个情况,齐乖说不喜欢那么狭小的浴桶,而要按摸浴缸,这按摸的话,当然要大点才能又按又摸的。如今卫隆可算明白,以前那些帝王为了美人做那些荒唐事的心情了,在这之前,他对此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如今轮到自己陷进去了,即使明白,也已不想自拔了,兴许后世会唾骂他为白痴王爷,不过一个白痴一个戆大,他认了。
“温泉?”齐乖期待的从王熊身上爬起来,抓着卫隆的肩头问。这让他记起以前爹地带他去冰岛泡温泉的经历,忍不住向往那种美妙的滋味。
卫隆打破了齐乖的期望,摇头否认。京畿并没有地热资源,又哪来温泉可泡?
“隆隆说话不算话。”齐乖赌气得别开头,在卫隆温和的注视下,少时便又转回来,道:“那乖乖不泡温泉了,不过乖乖也不穿那些衣服!”
卫隆嗤笑着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骂:“你个小机灵鬼儿,倒是会讨价还价的。”真是看不出来,这小傻瓜也有精的时候。“不过我的回答是,不、行!”
“乖乖怕热!”齐乖倍感委屈的噘起嘴。
卫隆在他手上摸了摸,然后又在他脖子经脉处碰了下,低头沉吟起来。齐乖的体表温度很高,可见他体性躁热,仲秋凉爽的天气在他看来,应该还是热的,便妥协道:“没有汗衫和短裤,不过我可以吩咐他们把乖乖的衣服改的薄些简单些,这样行吗?”这时候卫隆的口气可一点都不象哄孩子,正经得倒有点象谈判了。
“上下各一件!”齐乖伸出一根手指头,杵在卫隆的面孔前方。
“……好。”卫隆只有一个选择,被那么双眼睛盯了半晌,他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再下去连他自己都会不忍心。奇装异服吗?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碰这些的一天呢!虽然有可能被太子那边的人抓到把柄,但卫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得到满足的齐乖,搂住卫隆用脸颊蹭他的肩,笑呵呵说道:“隆隆是个顶好顶好的好人!”
“你呀!”卫隆无怨无悔矣!
吃晚饭的时候,本该是最温馨舒适的时刻,却偏巧被人给打破了。望着那个跪在饭桌前不停朝自己磕头说着救命的老头,卫隆垂下嘴角。“金大人,你这是何故?”
“王爷,如今只有您能救卑职一家了!”说着把额头抵在地板上,浑身上下抖得跟筛糠似的。
“这是哪儿话。金贵妃和父皇不是伉俪情深么?”卫隆笑道,心里却直夸王公公做得好。“况且金大人一向都和太子走得比较近,怎么不去求他,反倒求起本王来了?”
“王爷,以往都是卑职的错,老眼昏花没能看清楚是非黑白,请王爷莫和卑职计较,小女她,小女她……”说着抬起泪涕模糊的老脸,“求王爷替卑职向皇上求情,请陛下他老人家开恩哪!”
“出了什么事?”卫隆佯装不解的问。
金祥霖官拜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年轻的时候和先皇一起征战多年,战功不说赫赫,虽屈指可数却都很重很大,自翎帝继位后这天下也讨得差不多了,他人便也懈怠下来,先皇死前卸了他三分之二兵权,所以如今他已经完全沉溺在官场的权术中去,早已没有当年的剽悍气势,人说少年忌色,青年忌斗,老年则忌贪,这金祥霖的胃口随着为官益久而成了如今的无底洞,老年得子的他,将自己美艳的爱女送去给年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的翎帝当妃子,便只为了能从中牟利获益。
其女金凤娇,进宫后封三妃之一的惠妃,仗着娘家显赫便在后宫作威作福颐指气使,更是因为父亲的那一点兵权而对国政擅加干涉,也亏了那个白痴皇帝,和她一唱一合,好在许多事都被下面的人压下来,没酿出什么大事件来。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泷王卫隆历来以其风流俊雅闻名朝野,而金祥霖一介莽夫,自然结交不易,倒是和那喜爱击球手搏的太子交往过密,真是一狼一狈合作无间。
据闻今日早朝过后,皇帝传金贵妃,哪知跑腿的小公公到那娇阳宫一看,那芙蓉帐中衾起绿波被翻红浪,可不正是金贵妃与一野男人在行那苟且之事,当下大惊失色尖叫出声,闹得整座宫闱人尽皆知,等御前侍卫赶去逮人时,那姘夫早已开溜,只有金贵妃一人,寸缕不挂的在床上一个尽哭喊自己根本不知情什么的。
翎帝获悉后当下气的翻眼昏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赐于那贱人鸠毒一杯白绫一条,而照副总管王公公的言下之意,皇帝有追究金氏一族的意思,当下把金祥霖吓到腿软,若是以前,他一来天不怕地不怕,二来兵权在握,面对这种事肯定来个揭杆起义逼宫了事,可如今这老人一心只想如何敛财享福,对失去老来保障的惧怕,以及那区区一点兵权,导致他压根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反抗的意愿。
金祥霖想到的头一件事,便是向太子求救,甚至不惜以大半家产做担保,哪知太子拿了他的贿赂之后,居然把他踢出了东宫,让这老人顿时四脚冰凉寒了心,最后只能涎着脸到泷王府来,因为众所周知,这三王爷,是翎帝最宝贝的儿子,要不是考虑到祖宗的章法,将来就是他当皇帝了。
卫隆瞟向吃的不亦乐乎的齐乖,突然站起身来,“金大人,随本王来。”说着走出去,来到书房,在桌前坐下后,便看着那摇摇晃晃进来的金祥霖关上门复又跪在他身前。“金大人,你不必如此,坐吧。”
金祥霖是头一次觉得这个温和高傲的泷王看上去是那么亲切,当下痛哭流涕的爬起来在一边坐下,不停拿袖管拭着老泪。
“大人是说,金贵妃不安分,被人撞见,大人可有想过,是何人在陷害于你?”卫隆怀疑的问。
“这……”金祥霖有点犹豫,依他女儿的性格,偷情是有可能的,而且皇帝如今已是老态龙钟,根本满足不了一个年轻女人的需求,想到这层上,那老脸就羞愧的红了起来。
“如何管教子女,毕竟是金大人的家务事,但如今出了这事,金大人以为凭本王区区几句,便能改变父皇心意了么?”说着也苦恼的抿唇作沉思状。
“卑职惭愧。”说着抹抹额头的汗,“卑职斗胆,恳请王爷助金家消灾减难,卑职虽不才,却还是有那么些积蓄。”虽然心疼,可没命了,哪来的手去摸亮花花的银子金子。
卫隆不悦的轻拧眉峰。“金大人,你折煞本王了,本王可不是那不成材的哥哥。”说着撇撇唇,移开目光。
金祥霖心念一动,莫非是太子贪图他那些家产……虽然马上否定了这个猜疑,但这个念头毕竟出现过,往后若有一点触媒,随时都能爆发。
眼角瞥见金祥霖的神情,卫隆在心里点点头。他的效果达到了,该是收网的时候了。他说:“不过既然金大人不惜屈尊前来向本王求援,本王又岂能袖手旁观。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好歹金大人乃两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大人曾为大卫立过赫赫战功,父皇这次的做法欠妥了。”
听到卫隆这么说,金祥霖很是受用,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金大人先回府吧,本王这就进宫面圣,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说着站起来,微笑着道。
金祥霖立刻五体投地,“谢泷王爷!”
金翔霖走后,卫隆回了餐厅,齐乖如今已吃的饱饱的,正半躺在椅子上打嗝。“梁兄,本王要进宫一趟,照顾乖乖的任务,便交给你了。”也不等回答,兀自转向齐乖,轻声道:“乖乖,要等我回来才能洗澡啊,别那么早睡下,你可是答应给隆隆讲故事的啊。”
齐乖没搞清楚状况,只是伸出手,道:“乖乖从不骗人,不信拉勾。”
卫隆缠上齐乖的小拇指,摇了摇,然后起身离去。
齐乖笑呵呵的放下手,刚转头就看见梁轵冬那面无表情的脸,阴阴的,因而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冬冬真难看。”
梁轵冬却只是问道:“你和他一起洗澡?”
“嗯!”齐乖刚点完头,便看见梁轵冬那乌云密布的脸,不禁有些害怕。
伸手抚摸齐乖的脸孔,梁轵冬专注的看着他。
齐乖倒没有因为被他如此放肆的盯着看而有所不自在,只是抓住梁轵冬的那只手,站起来说道:“妈咪说,吃饱了不能一直坐着,应该散步!”等到后者随之站起身后,拉着他往外走去。
外面的天虽黑,不过月亮大,月光足,所以视野很清楚。齐乖先是带着人去屋里把王熊抱出来,等出来时,才注意到院子里的老虎不见了,疑惑的问道:“蜜糖呢?怎么不见了?”
“在竹林里。”梁轵冬回道。卫隆让他把老虎放到竹林里去的,那林子在泷王府后山,占地颇多,里面还有些山鸡什么的。
齐乖看看天,说道:“乖乖明天能去看它吗?”晚上去竹林子,他会怕,曾经看过一部动画片,说是竹林子里有鬼。
梁轵冬不回,齐乖也不在意,拉着人就朝金茗池走去。在亭子里坐下,齐乖望着湖里的月亮出神,突然就着了魔似的,走到边缘蹲下来,“冬冬,你说,爹地妈咪会不会从那里出来?”
“不会!”梁轵冬毫不客气的回道,却猛然间,站直身体瞪着岸边。齐乖因为他的答案而沮丧不已,因此忍不住回身想反驳,却看见一条黑影蹦蹦跳跳的从岸边朝这儿过来,未久,那黑影站在了他跟前,一把扯下面部的黑布。
借着亮堂堂的月光,齐乖看清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得有点象电视上唱歌的,不过因为他只瞄过一眼,由于不感兴趣转频道看动画去了,所以说不出名字。
“这是什么?”那人嬉皮笑脸的戳着齐乖手里的玩具。
“那是蜜糖,你是谁。”齐乖礼尚往来。
看齐乖那一脸傻呼呼的表情,那人一副恍然大悟样,“原来你是傻子啊!”还没感叹够,脊背处感觉有道冰冷的视线针一般的穿透着。
“不许你这么说他!”梁轵冬的语气很危险,那种冷酷带着点六亲不认的无情。
那人立刻作诚惶诚恐姿态,却仍是挂着副欠扁的笑容对着齐乖欠身鞠躬,“是是是,属下有错,属下这就向这位小帅哥道歉!”说着,抬起头朝呆呆的齐乖挤挤眼睛,“在下宋少岚,不知这位小帅哥如何称呼?”
“齐乖。”
“哦——”故作惊讶状,“原来是小乖乖啊,久仰久仰!”宋少岚简直是吹牛不打草稿,说谎不写备案,演戏作姿态样样灵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语气中却好象面对的是老朋友,甚至隐含着调侃的味道。不过也不能怪他,谁让他的少主梁轵冬的反应,太好玩了呢!
齐乖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好也不坏,知道他是谁后,对他的兴趣便消失了,重新蹲在湖边,望向湖面神游。
宋少岚无趣的摸摸鼻子,来到梁轵冬身边,大剌剌坐下,大叹口气,抱怨道:“少主,怎么教中那么多人,你偏偏选我去做这档事呀?”说完再一叹,“那女人美则美矣,却是如狼似虎啊,我稍微抛了个媚眼,就骚得不象样,虽说我喜欢女人,可好歹这嘴也很刁的,那种女人,真让人不敢恭维!”
对他的话梁轵冬不发表意见,只是问道:“有人看见吗?”
宋少岚得意一笑,“我这‘千面情圣’的称号可不是叫假的,反正看见了也是另外一张面孔,这会儿我即使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两人谈话间,事件的真相也一点点显露出来。前一段时间,卫隆打算在宫里安插一个人,本意是为了监察宫中动向,而这个任务,便被梁轵冬安排给了他所在魔教的左护法,江湖人称千面情圣的宋少岚身上,一来宋拥有为了躲避为其所抛弃的江湖女子追杀而习成的易容之术,二来宋具有极为精湛的演戏才能,三来宋的江湖阅历丰富老到,是故对于许多细小的事物都能在第一时间敏锐地观察出来,种种理由加在一起,他便被自己的少主给揪到京畿扔进皇宫,变脸后当起了宫廷侍卫。
早先卫隆得知后宫中在帮助太子的是金贵妃之后,便已有打算让宋少岚牺牲一回了,先前让梁轵冬送往皇宫的信,便是交代任务给大内副总管王公公,让他去寻找信上之人,宋少岚所饰的侍卫,并将如何做巨细摩移的写下,才有了金贵妃和野男人苟合的一幕,不过中途也有小小差池,本来王公公是收买了贵妃的丫鬟,让她装作发现第一现场的,不过那时老皇帝居然会派人来请,效果当然较之于前一种更好。
宋少岚武艺不凡,被发现后便溜出皇宫,留金贵妃一人百口莫辨,何况她并非无辜。他之前就躲在泷王府后山,夜幕垂下方自现身,一出来,便就是怨天尤人的。
“王爷还说这是个美差,我可一点都不这么认为!”泷王此人,真不好说,信上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请他好好享用,宋少岚倒真看不出来那金贵妃有哪儿好,可以让他好好享用的!除了脸蛋长的不错外,那副性情真让他敬谢不敏,好在事情从头至尾历时不长,不然他这情圣准被那饥渴的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梁轵冬仿若听而未闻,只是把视线凝结在那蹲在湖边的背影上,须臾看见齐乖站了起来,回身看到他原本的位置被人霸占后,朝自己这块走来。
齐乖在梁轵冬跟前停下,身体一转,一屁股坐上他的大腿,然后扭啊扭让自己坐舒服点,又颠了颠,满意极了。朝后靠过去,他搂紧怀里的王熊,问道:“冬冬,爹地妈咪真的不会从那里出来吗?乖乖能出来,为什么他们不能?”
从齐乖坐上他家少主大腿的那刻开始,宋少岚那嘴便张得鸡蛋一般大小,那副呆样若让他自个瞧见了,不知还敢不敢说别人是傻子,而当听到齐乖居然叫梁轵冬“冬冬”时,他的眼睛顿时瞪若牛眼,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起这个奇怪的齐乖,直到梁轵冬不悦的投过来一瞥,他才讪讪闭嘴收回视线。
奇哉怪哉,这无情无义的少主居然容忍有人近身,而且还叫那么恶心的名字。
“冬冬?”齐乖嘟哝了声。
“不会。”梁轵冬的回答还是老样子。
“哦……”齐乖闭起眼,前面的王熊很暖和,后面的冬冬也很暖和,在水面凉风的吹拂下,感觉刚刚好,因此也有点昏昏欲睡了。
宋少岚看见梁轵冬居然伸手揽住齐乖的身体,诧异的呼道:“乖乖隆的冬!少主,他是你的好兄弟?”要说兄弟的话,泷王爷也算,怎么就不见他们两那么亲密的。
梁轵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搂着齐乖。
宋少岚越看越不对劲,少主看那小傻子的眼神,就好比那些女人看自己的。他的感觉非常敏锐,所以一旦发现有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变得诡异而暧昧以后,便会抛弃她开溜,因此惹下了很多桃花债,许多江湖女子更是发誓要么逮到他架入洞房,若不然便不杀他誓不为人。此刻梁轵冬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极为喜欢的人,那是一种夹杂着爱怜和倾慕的眼神。
宋少岚的本性很直来直往,只有面对女人或者作戏时,他的花花肠子才会百转千回,所以这会儿瞧出端倪,便忍不住向梁轵冬求证,“少主,这齐乖,你对他不会是有意思吧?”
梁轵冬没回答,宋少岚就已知不妙了。因为对于会使之心生不悦的事物,梁轵冬通常是冷冷给予一瞪,可这回他什么反应也没,依他的性格,不就等于是默认了么。“少主,他可是男子呀!”说着瞅着齐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男人站直了,身高和少主几乎相差无几,他到底凭什么让少主喜欢上的?
“少主,女人好!又软又嫩又水……”还想说什么,就接受到梁轵冬警告意味十足的斜盱,那媲美昆仑山顶寒夜的气势,让胆小的宋少岚噎住,好久,他才嗫嚅了句:“好吧,反正不关我的事。”
梁轵冬怀里的齐乖动了动,幅度颇大,双手更是松了开来,一直抱着的王熊顺势掉到了地上,那梁轵冬也不去捡,只是把齐乖往自己怀里搂紧了贴住。反倒是委屈的缩在一边无聊的掰手指头玩的宋少岚,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起来,回到位子上端详着。
“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布娃娃!”说着宋少岚在王熊身上这儿捏捏那儿摸摸,发现这东西手感极佳,那毛顺着捋非常滑,还软软的,很有弹性。他又把它抱近了看那两粒眼珠子,发现是宝石时,便忍不住去戳。一只布娃娃而已,居然做得那么奢侈,这齐乖到底是谁?不过问梁轵冬也不会回答,所以宋少岚只能把疑问闷在肚里,也由于他分神想其他的去了,因此没有注意到,在他用手戳王熊眼睛的时候,那两粒厚实的黑珍珠突然折射出一缕微弱的红光,转瞬便又消失,以至于谁都没能察觉。

二十五世纪 英国剑桥
剑桥大学的一座充满现代化科学仪器的物理实验室里,正有一个男人不安踱步。他紧锁眉头,满面焦躁。“为什么没有信号!”他似是自问,又似在问一旁的女子。
“亲爱的,会不会是因为王熊泡了水,所以?”女子有同样的表情,但程度较男子的轻。
“这不听话的坏小乖,我跟他说过多少遍了,游泳的时候不能带王熊下水,他偏不听,这下追踪装置出故障了,怎么找他!”齐爸咆哮。
“你别骂他呀,谁会想到会出那种事,以前若有人告诉我,我一定不信的,怎么就发生在我家的宝贝乖乖身上呢!”齐妈掩面痛哭。
齐爸立刻过去拥住齐妈,低声安慰。这时,他面前的大屏幕上,本来空无一物的雷达区,突然出现一个红点,嘀一声,然后嘀嘀直闪。
齐爸喜出望外的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是真的以后,放开齐妈就朝里面的房间跑去。“沃伦博士,追踪装置有反馈了!”
随之他就和一个白面老者一起出来,那老头在看见屏幕上的红点后,笑着说道:“这下好办多了。”
登时,齐爸齐妈满面欣喜,原先的绝望也被滋生的希望所替代。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的宝贝儿子的!

卫隆虽不能说自己的嘴是三寸不烂么,用来说服他那个父皇还是绰绰有余的。金贵妃是早已香消玉陨了,但她金氏一门,还是有点用处的,所以,卫隆凭借翎帝对自己的疼宠,凭借肚子里那么点墨水,用佛祖庇佑,让翎帝替往生后的自己以及未来的新帝积德纳福为理由,让他父皇打消了连坐金氏的念头,保下金祥霖一家,也算功德无量。
想起方才因为说到死的话题,老皇帝那铁青的脸色,然又哆嗦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发作,卫隆便不由发哂,看起来父皇他自己,已经意识到死亡的阴影了。
踏入胧月楼后,卫隆发现除了偏僻的贴身奴仆的房里亮着灯外,其他房间都黑漆漆的,心下一思量,便折了身朝外走去。他们能去的地方,府里也就这么几个,而最有可能的便只是那金茗池了。疾步朝东边走去,近岸边后,远远看见亭中两条人影。卫隆心喜,更是迫不及待的飞身过去,却在更近之后发现,里面其实是三个人,以及那让他不悦的场面。
刚一在亭沿落定,右侧之人便起身朝他行礼,嬉笑着说道:“王爷千岁。”语气中颇有点调笑的成分,倒没见哪有恭敬。
卫隆不理睬,只是走到左侧梁轵冬跟前,沉着容色夺过他怀里的人,然后在那空出来的位置上一坐,大方得很。“宋兄,怎么想到上本王这来了?”
宋少岚被他的举动弄的愣怔,听他问话才愕愕回神。“那个,王爷难道不给草民一个交代么?好歹草民替您办了件事,您怎可用完就丢呀。”说完用腕口拭泪。
“说的哪儿话。本王只是好奇,京畿里可没少你的红粉知己,不上她们那去,到本王这来,不怕被逮到么?”说着微微笑,“宫里头可派出一连精兵,全城搜查,缉捕那个胆敢私通贵妃的贱民哦。”
“就是要呆在这泷王府里,才安全呀。”宋少岚挂着痞痞的笑,“王爷,这事情有没有结果呀?”
“什么结果?”卫隆笑嘻嘻的,“前一刻还和你在床第间行鱼水之欢的女子,如今已成了吊死鬼一个,仅此而已。”
宋少岚抖了下,哀怨的说:“王爷,这事儿您知道了也别告诉我呀,我会怕的。”说着抛给媚眼给泷王爷。
卫隆笑着接下,道:“金祥霖的那三分之一兵权,本王已经向父皇讨了来,等明儿个便能得到,可能的话到时便由你替本王交给五弟吧。”
“王爷的意思是?”宋少岚兴高采烈的问。
“本王允你住在这,不过有两个条件。一,替本王绊住你这位少主,二,往后要用你的时候,不许有任何抱怨。”每次交代宋少岚去做事,他都会罗嗦上半天。
“这第二点我能理解,可第一点……”宋少岚偷偷瞄了眼梁轵冬,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看他,那寒冰一样的眼瞳,让他一阵发虚,真是恐怖啊。“王爷,能不能换一个?”
“就这了。不然本王会把你踢出去。”卫隆笑着抱着齐乖站起来,“蜜糖!”
“啊?”宋少岚不解,呆呆疑了声。
“本王要你手里的布偶。那是乖乖的东西。”说着温柔的低下头。
宋少岚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动作迅速的把王熊放到齐乖的身上,退开一大步。
“手脚轻点。”丢下这话,卫隆带着人离开了。
“少主,泷王他……那个小傻子……”宋少岚有点明白,却又有点不明白。这三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没问出口,梁轵冬的身影鬼魅般悄无声息的移到他面前,还来不及弄明白怎么回事时,他的人便给踹到湖水里去了。
“我说过,不许你侮辱他。”继卫隆和齐乖之后,梁轵冬也离开了,最后只剩宋少岚,从湖里狼狈的爬起来,心下直犯酸。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替他们办事还得看他们脸色,天爷啊,你怎的如此不公!
卫隆回到胧月楼时,吩咐下人准备洗澡水,然后对伺候在旁的迷香说:“明儿个你让人准备点东西,本王要和乖乖住到他之前那个小院。”因为明天开始,这胧月楼便该破土动工,凿渠引水了。
一切就绪后,卫隆让那些碍事的人都下去,随后来到床边,轻轻拍打睡得酣的齐乖的脸皮。“乖乖,起床了,该去洗澡了。”床上的人仅是眉头皱了皱,复又沉沉睡去。卫隆看看屋角的滴漏,发现已过亥时,便动手替齐乖脱起衣服来。根据报告上的作息来看,齐乖一到亥时必会睡下,早上辰时必定起来,所以卫隆不打算用洗澡这等小事,来打搅齐乖的睡眠。
将齐乖剥个精光后,卫隆也褪尽自己的衣物,然后抱着沉重的人走进浴室,窜起来跃入浴桶中,丝毫没有溅起一滴水花。让齐乖靠在自己胸膛,卫隆细心的替他洗着身体,每个部位,每寸皮肤,每片角落,一一照顾过来,最后,他把布巾丢入水中,托起齐乖的头,仔细欣赏着。
齐乖的眼皮底下,两粒眼球正以极快的速度来回转动着,显示着他此刻正身处梦境,随着长而缓的呼吸,两片鼻翼轻微鼓动,小嘴开启着,几声呵呵傻笑,伴着口水飘了出来,末了还有滋有味的啧巴了下嘴巴。
“乖乖,你的梦里,可有我卫隆?”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齐乖嘴角的唾液,把这些东西当成琼浆玉液卷进嘴里品尝着。“乖乖,你可知道,你天天到我梦里来折磨我!”说完在那光滑的面皮上亲了一口,“这不公平!”然后用舌头舔着,把那蜜色的皮肤当成蜂蜜,直甜到卫隆心坎。“等到你我之间存在公平两字时,乖乖,那我便得到你了。”让卫隆想不到的是,这一时刻永远都不会到来。
东宫内,那薰香缭绕雾气腾腾的房间内,两具光裸的身子在那朦胧纱帐里纠葛缠绕,淫声浪语夹杂着放荡的叫床声,回响在这房屋四角。
门外突然有嘈杂的人声,然后猛然间,房门被用力踢开,之后是一名高大男子怒气冲冲的跨步入内,直接来到床边,毫不忌讳的掀起床帐,对着里面惊恐得看着这边的美艳女子说了句:“滚出去!”
“二弟,你就这么进本宫的房间,是不是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太子安抚着受惊的小鸟,然后挥挥手示意阻拦未果诚惶诚恐的在边上赔罪的仆人下去,不悦的瞪着来人,他的二弟,二王爷卫祈。
卫祈冷哼一声,愤然放开一直撩着帐子的手,来到房里桌边坐下,“听说今天下午金祥霖来找过你?”
太子一听,乐了,拍拍臂腕中那发着抖的小鸟的嫩屁股,笑着起身下床,边套衣服边来到桌边,在他弟弟对面坐下。“二弟可知道,那老匹夫的家产有多少?白银五千万!有了这些钱,还怕造不出好的兵器么!”说着得意的咯咯直笑。
“啪”的一声,随着一声惊愕的娇呼,太子怔怔抚着自己半边脸,久久才神色大变,怒吼道:“放肆!你居然敢打本宫!”
“我不仅打你,费了你的心也有!”卫祈气得口不择言。
“大胆!”太子火气腾的就烧得炽盛,站起来冲着他弟弟喊,“你凭什么对本宫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词!”
“凭你那不成才的木鱼脑袋,凭你这不求上进的破烂心思,凭你把一个有力后盾朝卫辕卫隆那边推去!”
卫祈说前两句时,太子是越听越火,正欲发作时,却听他这样一说,一个激灵火就熄掉,只急急追问:“怎么回事!”他做错了什么?那金贵妃行为不检点,祸及九族,他适时和他们撇清干系,又哪儿做错了?
卫祈深吸一口气,缓和下心情后,那面上的愤怒也一扫而光,不过这阴鸷的神色却是有增无减的。他慢慢说道:“金祥霖如今虽然挂着虚名,到底是侍奉过先皇祖和父皇的两朝元老,纵使先皇祖夺了他大半兵权,却仍吩咐父皇好好待他,父皇会要诛金家九族,也只是气头上,只要有个台阶下,父皇便不会如此做法!况且金氏一门位列八议,那女人如今通奸属不属十恶不赦还不好说,你怎就如此糊涂!”翎帝虽然在某些地方非常昏庸,对先皇祖即他的父皇却是崇拜到言听计从的。卫祈分析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在看到太子听后懊恼得咬牙切齿时,不由冷笑一声,“你却白白放弃这个机会,甚至厚颜的拿了他大半家产,你说他会怎么想!说到底金祥霖手里还有大卫三分之一的兵权,外出打仗不顶事么,用来对付卫辕他们,却是必不可少的!况且这金祥霖原本就支持你,你若要用他的钱,说一声不会不给,可如今呢!你推掉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兵力,若这落到五弟手上,你说会有什么后果!”[八议:亲故贤能功贵勤宾,是封建社会官员贵族享受的一种特权法]
太子越听心越凉,脸色又青又红,最后刷白。“二弟,这可如何是好!"
卫祈轻蔑的瞪着他,冷冷道:“大哥,最坏的情况,便是金祥霖去求三弟,让他替自己求情,成功了的话,那么他另一半家产和那三分之一兵权,最终会归到谁手上,你应该猜得出来!这样一来,你与五弟之间的平衡,便被打破,不管你是不是太子,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
太子急的冷汗从额头滚滚涌出,一把抓住卫祈的手,他迫切的问:“二弟,你可有何好法子?帮帮大哥!”
“我已经派人到泷王府去打探消息,到时看准时机,先下手为强,一旦三弟死了,光一个卫辕是成不了气候的,疼爱卫隆的父皇必定也活不久,到时不管如何,这王位便稳操胜券了。”
太子感激涕零的直握着他弟弟的手,却哪知卫祈此刻心里正狠毒阴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论是有威胁或是没威胁的兄弟,他卫祈都不会心慈手软。
“大哥,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床上那女人,不能留。”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太子不舍的望一眼床帐中那曼妙的身影,虽然还没玩够,但她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是不得不除,于是从墙上取下长剑,提着朝那缩在床角嘤嘤哭泣的可怜小鸟走去。 


第四章

翌日早晨,卫隆照例天未亮便起来了,整装完毕后,他在齐乖额上亲了下,才出了门,看见梁轵冬衣着整齐的站在树下,便笑着迎过去。“梁兄,一早就上本王这来,若是为了乖乖的话,他还在睡。”
梁轵冬向那房门投去一瞥,收回后直视卫隆,说:“昨晚卫祈到太子那去了。”
“那又如何?”卫隆反问道。
“狗急跳墙,若是伤害到乖乖,我不会姑息。”平淡的陈述,口吻有点威胁的味道。
“你是想让本王离乖乖远点了?”卫隆有些伤脑筋的笑着,“不成,乖乖本王自会保护,若本王不在,你也会保护他的,不是么?况且,二哥的目标只会针对本王,对乖乖不利的话,最多本王心里难受些,他是得不到任何直接好处的,二哥只是利欲熏心,并不变态。”说着朝门口走了几步,然又回头道:“该是秋猎的时候了,这之后便是高团使节的访问,二哥不会放过这种时机,不过,有可能今年的秋猎会取消。”说完出了大门。
今日的早朝翎帝以身体欠佳为由推辞了,只一帮官僚在金銮殿中平身而立,退朝前,对昨日发生的事,也有了定论,翎帝让身边的内侍出面颁布圣旨,当堂宣布惠妃金凤娇行为不端不守妇道赐死于娇阳宫内,其父金祥霖,念及其过往功绩以及先皇祖对其之顾念,只夺其顶上乌纱,收回其手中兵权,半数家产充公国库,并责其近期内携带家眷离开京畿解甲归田,最后则是封泷王礼部侍郎卫隆兼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那些兵权便交付到其手上,却哪知卫隆居然当众腕拒这个官位,并且推荐其弟寰王骑都尉监羽林卫辕受此一职,一时让宣读的李公公不知如何处理,只草草让卫隆先接了旨,稍待他启奏于皇帝陛下后再作定夺,然后退朝。
“三哥,那官位你拿了便好,何苦给我?”卫辕和卫隆不仅一母所出,自小还喝同一个奶娘的奶水长大,又玩在一起,关系十分融洽,向来都不分你我。
“为兄是文官,要那武职作甚!”卫隆笑着辩道。
“三哥,小弟可不会忘了你在江湖中的称号,况且以往你从来都认为文武一家的,怎么这回倒是区分起来了?”卫辕笑到,余光瞧见二哥卫祈正往这儿过来,便收敛只在兄长前才展现的软心态,整襟正色以对。
“三弟,恭喜了。”卫祈停在二人身前,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恭维话,彼此心知肚明,便也不必费心装那好人了。
“二皇兄,多日未见,你气色不好,怎么,是病了么?”卫隆笑着问道。
“三哥,我先走了。”卫辕冷冷的说了句,然后在兄长背上拍了下,便绕过他二哥离开了。五王爷卫辕和二王爷卫祈,早已撕破脸了,他没必要和这种个性阴晴心机深沉的兄弟虚与委蛇下去。
“五弟不懂事,二哥可别与他一般见识。”卫隆仍旧面带微笑着说道。
“无妨。”卫祈甩甩手,然后盯住他弟弟,“三弟,今年秋猎,父皇会举办么?”
“这问题二哥该直接问父皇才是,不过父皇身体不好,该不会举行才是。”
“哼!”卫祈突然冷哼一声,“三弟,你也别太嚣张,假以时日本王定让你跪地求饶!”说完一甩衣袂,愤然离去。
卫隆注视着那道背影,嘲哂着。二哥呀二哥,就是你有这狭窄的心胸,才无法当个好皇帝呀!
回府时候尚早,齐乖还未起床,让人把早点端到房里,卫隆便换下公服进了房。辰时过了近半,那小傻子也该是时候醒过来了。于是他坐到床边,等待着。
片刻之后,那静止的头动了动,然后睫毛开始颤抖,眼皮由快渐慢眨巴的时候,齐乖那小巧的嘴唇也空嚼着,歇下时,他已然清醒。“隆隆,蜜糖。”
卫隆连忙把早被齐乖那不太雅观的睡相踢到角落的玩偶拉过来塞进他怀抱,却只见齐乖怔怔看了半晌,望着他道:“乖乖要老虎。”
“你就让它清净点养伤吧,你总是去看它也不安生,若延缓它恢复的时日,不害了它么?”卫隆呵呵说道。
“那要多久呀!”齐乖揉着眼睛坐起来,亲昵的蹭着王熊的脑袋。
“等那按摸池完工便行了。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点,那畜生到底是从后京围场出来的,虽不能说完全野性么,绝对不是你这小傻瓜能驾驭的。到时我陪你一块去,明白吗?”突然面容忒变,带着点狡猾的笑凑近齐乖的面孔,“乖乖,你不是说要给隆隆讲故事的么?我可以不计较你没洗澡就睡下了,但你没给我讲故事,就太让隆隆我伤心了,亏得我如此期待呢!”说完耷拉下嘴角,煞是可怜。
齐乖被他搞的心有点慌,不安的嗫嚅道:“不能怪乖乖,乖乖到时候就会想睡,是隆隆自己不回来!”
卫隆无奈的捏了下齐乖的鼻子,笑道:“这世上还能有谁比你精哦!”说着拉他下床,亲力恭为的替他张罗晨起事宜。
吃完早餐后,两人出了胧月楼,随即便有工匠入内施工。卫隆把巨大的玩偶交由迷香去摆放好,便打算带齐乖去街市逛逛,在外厅口等待马车时,看见冷然的梁轵冬和满含坏相的宋少岚并肩朝他们走来,不由暗叹一声,为自己想和齐乖开开心心的单独逛个街的打算无绩而终而哀叹不已。
“王爷,要出门哪?”宋少岚明知故问。
“要跟的话,别惹事便是。”这宋少岚显然不长记性,他都叫他绊着他少主了,还带他过来凑热闹!
“得令!”宋少岚欢愉的在马车到达后,跳上前头驾驶座,一刻不得安静。
卫隆撩起帘子想让齐乖坐进去,却见他蹬蹬几步跑到前头,盯着那两匹上好良驹面露馋相。“乖乖想骑!”好久以后,齐乖才转头对耐心在一侧等待的卫隆和梁轵冬说道。
宋少岚翻个白眼,一看这齐乖就知道是个不会骑马的主,便故意问道:“小乖乖,你会骑马吗?”
齐乖老实的摇摇头,道:“乖乖想学!”
卫隆上前来拉着齐乖向后走,哪知他那两只脚生了根似的,死活不肯迈步,加上力气拗不过练武身板的泷王,便象张弓一样,半撅着屁股和他对抗着。
“乖乖,今儿个便就这样了,要学明儿开始我教你。”卫隆不敢太用力,只能好言劝说。
“乖乖要学!”齐乖有时候很倔的,扭动手腕想脱开卫隆对其的钳制。
卫隆刚想说好,却只见一边的梁轵冬巧妙的挥开他和齐乖相握的手,托起齐乖跨跃到马背上,用手掌劈断车衡,夹着马腹就朝前飞驰。卫隆连忙跳上另一匹马,抓着马鬃尾随而去。只留那因为变故而差一点跌个狗啃泥的宋少岚,和站在一边的车夫,一个是跳脚大骂,一个则呆若木鸡。
卫隆和梁轵冬那骑并行后,转头看着笑呵呵摸着马脖子的齐乖,焦急不悦的道:“梁兄,这马不设马鞍没有缰绳,摔着乖乖的话你如何忍心!”
齐乖此刻早已忘我,兴奋的直说:“好玩!乖乖喜欢骑马!”
卫隆心焦的喝道:“梁轵冬,你听到本王的话没有!”乖乖胯间的皮肤甚是娇嫩,裸骑很容易磨破皮肉。
梁轵冬却是不理不睬,一径喝着马儿往前行进。
卫隆见状也只得闭口,两骑并驾,把注意力大半都放在边上兀自雀跃的齐乖身上,也亏了他这泷王年少轻狂时,曾有段时间沉溺在狩猎之趣中,练就了一身过硬的马上技术,才不至因分神而出事。
约莫一杯茶的工夫,两骑便进入城市中央,而梁轵冬也在这时,吁的一声,喝停了马儿。
卫隆翻身下马,看了眼前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前去一把将齐乖给扯下来,在他嚷着还想再骑的时候,微笑的抛出鱼饵:“如果乖乖这会儿乖乖的不胡闹的话,那回去后,我便送你一头小马驹。”
齐乖一听,立刻停止挣扎,模仿童子军行个礼,道:“乖乖是好孩子!”
卫隆不懂那什么姿势,径自拿下他举到头侧的手,笑道:“是,乖乖很好。”说着转向梁轵冬,“梁兄,怎么你也跟着不懂事起来了?”
梁轵冬只淡淡道:“乖乖高兴就好。”
卫隆听了心口一窒,堵得荒!梁轵冬刚才的那句话,依他的性格是坦白了自己的感情,那么如今,他二人便成情敌。熄去僵化的笑容,卫隆牵着齐乖朝大街走去。“先去马市吧。”男人间的战争刚刚开始,但现在,陪乖乖好好逛街才是最重要的。
梁轵冬疾步跟上,走在齐乖的另一侧,而那两匹好马,很机灵的也随着他们走了起来。
到了马市,他们来到规模最大的一个店面前,吩咐配上两副马鞍的同时,把马儿寄放在此,之后就带着动张西望的齐乖挤进人流。
齐乖因为自小长在欧洲,吃的穿的用的皆是西洋玩意,父母教他的中国货就只有一门汉语,而且还只是口语化的汉语,因此如今看见这新奇的东西便样样新鲜样样想尝试。卫隆梁轵冬二人则完全采取放任纵容政策,齐乖随便盯着什么看,他们都慷慨解囊。不一会儿,齐乖那肚皮里,已经装下两串糖葫芦,一碗小馄饨,两只柿饼和半截手臂,那手臂的出处,正是此刻他手中高举的曼妙仙子的面人,齐乖听说是叫面人,只当是能吃的,便咬了半截手臂到嘴里,卫隆和梁轵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囫囵着吞下去了,并一直咕哝不好吃,直把身边两只老母鸡吓得脸色青白,不停祈祷他没事。
看着走在前面的齐乖,卫隆越想越不好,皱着眉头问道:“梁兄,你知道那和面人的颜料,有没有毒?”打个比方,齐乖就好比是把染布的染料给喝下去了,不能不使他担心。
梁轵冬沉吟片刻,伸出手,把齐乖举过头顶的面人另外半截手臂摘下来,放到嘴里嚼着。而这一切,前头的人毫无所觉。梁轵冬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后,道:“没毒,都是些寻常植物染的。”
卫隆松口气的同时,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如今已成断臂维纳斯的面人,淡笑道:“梁兄,面人好吃么?”尤其是和齐乖吃的是同一个“人”的两只手臂。
“不错。”梁轵冬说道。
卫隆开始笑,呵呵几声过后,轻声道:“梁兄,乖乖的口津,味道更好。”
显然,梁轵冬这回肯定是输家,虽然不动声色,可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是拽得死紧关节泛白。
“啊!”齐乖呼了声,然后停下来。刚才被人撞了下,不知道有没有弄坏东西。把手里最后一颗粽子糖丢到嘴里,他拿过另只手里的面人,当看见这面人的另一条手臂也没有了的时候,呆住了。后面两人连忙围上他身前身后,避免过往行人再撞到他人。
“仙女姐姐……”齐乖喃喃着。当初会拿这个时,就是因为这面人美得象仙女,“仙女姐姐没手就不能施魔法了!”说完齐乖想蹲下去,从地上找出那唯一一条手臂。
卫隆忙扶住他。“乖乖,地上没有,面人的手,给梁兄吃掉了。”
齐乖立刻盯着那罪魁祸首,哀怨的噘着嘴,委屈的红了眼眶。“冬冬,仙女姐姐的手,不好吃。”
梁轵冬被他这么看下来,本来很正经的动机也使他后悔不已,沉声道:“我再去买一个。”说完返身朝回走去。他之所以会说出口,就是想安慰齐乖,果然,听到他这么说,齐乖立刻对着那背影喊道:“冬冬,乖乖还要仙女姐姐!”
卫隆偷笑着揽过齐乖,温言道:“乖乖,我们先上别处去看看吧。”那手艺人若要重新做起来的话,梁兄必定要等上会儿,真是天助他也!
齐乖顺从的应了声,和卫隆二人一起朝前走着。走过一点距离,突然前面传来喝彩声,引的齐乖心痒痒的,他拉着边上的人朝前面跑去,然后看见那边围着一个大圈子,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卫隆微皱起眉头,不太希望齐乖去那边,可他明白,以齐乖的好奇心,是一定会去的。
齐乖和卫隆身高都很出类拔萃,在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头,也能瞧见里面是些什么。只见场内正有个耍猴艺人,用铁链牵着只瘦皮猴,那猴子在他的吆喝声中,翻筋斗兜圈子抓耳挠腮挤眉弄眼的好不有趣。齐乖觉得在外面看不过瘾,挣开卫隆的手,硬是朝里面挤去。卫隆则留在外面,盯着那鹤立鸡群的人影,瞬也不瞬。
齐乖见那猴子一直在地上打滚,便蹲下身来,笑嘻嘻的看着,那猴子靠近那边,他就起身朝那边挪。卫隆见没了他的人影先是一惊,稍后又见他杵出来便安了心,知晓齐乖好奇心作祟,和那猴儿套近乎呢,但几个起落后,便再不见齐乖的身影出现。
不一会儿,艺人喝停猴子,拿了个铜锣底朝天着来到人群跟前讨赏钱,有人从怀里掏铜子丢进去,大多数人则纷纷离开,没多久这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卫隆的视线在这地方溜了一圈,没见齐乖的人便开始犯急,暗道一声不妙,丢了个银锭给过来的艺人后,上前仔细找人。几番下来都没见着人后,急急四处寻着,未久和拿着面人回来的梁轵冬碰上,便简短说道:“乖乖不见了!分头找,马市见。”说完朝一个方向跑去。
梁轵冬刚想把手里的东西丢掉,却想到齐乖喜欢的,便手一挥,这面人便插入这条街上最高一栋楼的房顶上,他也没看一眼,朝着反方向疾步而去。
直到入夜,两人才一前一后回到马市,身边没多谁,神情都非常失落憔悴。相互对觑一眼后,同时上马朝泷王府奔去。现在,只希望乖乖能自己回去,要不然,真要派出军队全城搜查了。
 
话说这齐乖也真是倒霉。看猴儿的时候,他正津津有味着,却看见中间那猴主人拿个破锣向人群走来,他不解,却自仍旧蹲着,和那猴儿大眼对大眼,哪知道正在这时,人群开始散去,靠墙的那些人便往齐乖这处走着,虽然他们都有绕开他走,可因为数量过多,齐乖便被带着踉跄的仰坐在地上,反撑的手还被不知是谁给踩了一脚。齐乖不依了,他爬上去想找人,起码让他对自己说声对不起,可一看傻眼了,他压根就不知是谁踩的自己,而人一站起来,便被人流朝后带去,等人散开时,他就已经不知这是哪了。齐乖清楚自己没走多远,所以他凭着记忆往回走,可这回他那妈咪爹地一直夸奖的好记性却出了差错,拐出一个弯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齐乖开始急了,一急心思也乱了,便再不顾前后左右的,看见路就走,看见弯就拐,无头苍蝇的走了好久,不成想却是越走景致越陌生,终于,他忍不住大声叫唤:“隆隆!……冬冬!……隆隆……冬冬……”他的叫声没引来想见的人,却引起几个地痞流氓的注意。
那些人其实在齐乖经过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可见他长得高大,以为是厉害人物,也就不再关注,哪知他一开口便是那么无助又可怜,喊出来的名字又是那么好笑,几人瞧见他那泫然欲泣的眉眼,那紧咬着的红唇,和那披头散发的扮相,就知道这人好骗,便仔细打量起他的穿着打扮来了。
齐乖的衣服是卫隆替他穿的,衣裤式样虽然是便服,料子却是皇家御用染织署所出的锦缎,那上面的简单绣花做工也极为精致,齐乖的长靴,鞋底那层银繶,便招示其人非富即贵,因为普通百姓鞋底的繶条只有灰绿二色,帝王的则是赤金白黑,王公贵族一般都用紫和银,几人再一看,齐乖腰间那金缕银里宝饰络带,和用以系束的镶嵌珍珠的黄金带鐍,在在显示此人身份,虽然没有其他余累的饰品,可光这一身行头,就能值上个几千两了。
几人抚着下巴面面相觑一番,有志一同的起身朝不停转身四处张望的齐乖围去。
“这位小公子,是不是有困难,咱哥几个倒是可以帮忙。”其中一个笑容诚恳的说道。
“真的?”齐乖巴巴瞅着他们,早把他娘教他的那些个警言给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真的。那小公子想必是和朋友走散了?”另一个的笑没有先前那个来得诚恳,嘴角过分的弧度和那窄小精明的眼睛彰显他的不怀好意。
齐乖哪想到那么多,听他们说出自己目前的状况,心有戚戚焉的不停点头。“乖乖想找隆隆和冬冬。”
“我们知道隆隆和冬冬在哪,带乖乖去找,可好?”最先开头的立刻提议道。
“好!”齐乖开心的应允,却没想到那几人互相传递给彼此的眼神,又是多么得意而狡黠。
几人把齐乖围在中间,向着某个方向走去,齐乖起先还能心无旁骛的跟着他们走,可慢慢的他还是感觉不对了,这些人越走越偏僻,人烟也稀少起来,这时小傻冒齐乖才当头喝棒,记起妈咪说过,外出时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陌生人。
心下又惊又怕,齐乖开始惶惶不安的四处张望,那些人显然察觉到他的情绪,包围圈收小了。“乖、乖乖想撒尿!”这倒不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而是真的,因为紧张尿意上来了。
那几人没理,齐乖咬着唇,突然侧身用肩膀撞着身后的人,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瞅准那人跌倒漏出的空隙朝来时的路跑去。几个人立刻拔腿追上。
齐乖不敢回头,咬紧牙关扬起下巴,两条手臂前后甩动着,双腿更是卖力迈着步伐。好可怕!即使是如此剧烈的运动下,齐乖却还能感觉胸腔那很明显的心脏搏动。离闹市区近了,但齐乖不敢找人帮忙,只能在人群间穿梭,不时因撞人而踉跄。乖乖好想隆隆和冬冬!如今齐乖才发现,呆在这两个人身边,就好比呆在爹地妈咪身边一样,非常安全非常舒服,因为他下意识的清楚,这两个人不会伤害他,会对他好,想着想着,眼泪就飚了出来,因速度的关系朝脑后飞去。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齐乖一下子不知该从何走,慌乱下,就埋头朝前头冲去,哪知这时却有一辆马车从旁边的道上窜出,以齐乖现在的速度,要煞住脚步极不现实,就这么着,他撞了上去……
被齐乖撞到的马受了惊,扬起前踢嘶鸣着,好在那车夫驭马工夫了得,只是让这马车偏了点方向,到底是安抚了那两匹畜生。
“怎么回事?”车里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回王爷,有人惊了马。”车夫恭敬的回道。
车窗上的帘子被掀起来,一只乌黑的眼睛斜睨了外头的情况一眼,然后一个身着公服的高大男子走了下来。那几个追上的杂碎在看见前头的事故,以及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的穿着后,只能低咒着缩回人群,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这男人身着紫色单衣,内衬白裙褥,腰系素革带,披假带,蔽膝,脚踏乌皮履,一看便知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他慢条斯理的踱到马前,看着那因为冲撞马身而被反弹到地上,磕到后脑而晕厥过去的齐乖,沉思片刻。
“哼,看来老天待本王不薄呀。”他嗤笑一声,弯腰抱起齐乖,回到车上。“回府。”
那车夫得令,扬鞭呵斥,马车便缓缓驶离这十字路口,不久那被堵塞的人流又重新通畅起来。
戚王府邸,一间雅致厢房内,一名男子正端坐于桌前,单手支额,一手执书,垂眸凝阅着。他的身前单跪着一个布衣男人,神情举止甚为恭敬。
“你是说,泷王府已经派出重兵,全城搜查?”此男子正是泷王二兄,戚王爷卫祈。
“是。城门处已经设卡戒严,任何人都得经过盘查检索方得出城。而泷王所下的命令,却是挨家挨户的盘问搜索,如今时分泷王府仍是灯火通明。”
“知道找的是什么人吗?”被书本遮掩掉的嘴咧开来,面上却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据说此人相貌和大卫子民有所出入,身长八尺过半[180cm],肤棕眼大眉细额高,红唇小嘴坚挺鼻梁,以及一头半长不短的浅黑披发。”男人回忆着得到的情报,然后眼角有意无意的朝左首床塌瞟去。
“丁子。”卫祈冷冷叫了声,那男人立刻收回视线低眼垂眸,再不敢逾越半分。“替本王在京郊找一处宅子,派两个下人过去,要嘴巴紧的。”
“喳!”男人领命离去。
卫祈等门关上后,才放下手中书本,来到床前。“看起来,说那精明的卫隆喜欢上了一名男子,倒是真的。”卫祈得到这个消息是在今日下朝后,哪想到从刑部回来时,却巧撞上了这个人,若说老天不帮他,谁信!
愈想愈得意,卫祈扶着床沿闷声低笑起来,从喉咙口发出的沉重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怖。收敛颠态,他在床边坐下来,仔细端详着睡在床上的齐乖的样貌,喃喃道:“三弟的品位倒让人意外了。”说着扣住他的颌部,来回捭来捭去,也越看越不明白。
卫祈松手站起来,刚跨出一步便感觉一个力道在扯自己。低头瞧去,却见腰际的衣布被齐乖揪在手里,嫌恶的打掉那只手,他低篾轻笑着出了房。

得到有关齐乖的消息时,天还没亮。泷王府里的人一宿没睡,因为王府主人早已没了往日风采,象头发狂的野兽一样,赤红着双目,见谁瞪谁,谁惹吼谁,就是那平时冷得没啥表情的贵客梁轵冬,也阴鸷的周身弥漫着戮杀之气,现在敢靠近这两人的,也只有宋少岚一个,而且他还是被迫的。
三人都在大堂里,梁轵冬坐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卫隆则来回踱着方步,宋少岚也只敢正襟危坐,不然在这时刻惹这两人一个不顺眼,还不被他们给灭了。
突然,一个将官打扮的的男人冲了进来,还没喘口气,便被迎面而来的卫梁二人那狠厉的气势给吓到腿软,也顾不上休息了,连忙说道:“回禀王爷,有人反应,今日午前中城南侧的十字岔口发生车祸,据说是有人撞上了一辆马车,那人当场昏厥,随后被马车主人带走。”
卫隆追问道:“那人确定是乖乖?可知道那车主人是谁!”
“那人外貌特征和齐少爷相符,那车主人……”男人突然有些犹豫。
“说!”卫隆声色厉俱的喝道。
男人才豁出去似的说道:“那车主人是二王爷!”
“……你确定?”卫隆和梁轵冬传递一个眼色,问道。
“是!据说那人穿着紫袍公服,有耳力好的人,听赶车的叫他‘王爷’。”
“集结一队人马,本王要上戚王府一趟!”卫隆已经可以肯定那人必定是他二哥卫祈了。穿紫袍被唤王爷的,他这一辈中,只有五个,他上面就一个卫祈,他之下是老五老六和老八,前两个弟弟关系都很亲密,老八则一直保持中立的立场。
约十余骑快马冲出泷王府,朝坐落的中央地腹的戚王府飞奔而去。因为一行人专注于赶路,所以并未注意到,当他们拐出城中街道时,那刚刚经过这个道口的一辆马车,那车里躺着的,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齐乖。
抵达戚王府后,卫隆吩咐其余人等在外守侯,自己则和梁轵冬敲门入内,那门吏见是泷王,低头哈腰的放了行,卫隆也顾不上礼节不礼节的,直冲戚王居住院落,当拍开卧房大门时,卫祈正站着,由侍婢替自己穿着公服。
见到来人,卫祈明显感到有些吃惊,然后讥讽道:“三弟,你这礼部侍郎当的有点不称职了,是不是刚封了个武官,就学起那些草野莽夫不懂礼数规矩了?”
“乖乖呢?”卫隆落落大方的走进去,单刀直入。
“乖乖?三弟何时养狗了?怎么上为兄这讨要起动物来了?”说着拢拢深服衣襟,展臂拉拉衣袂,摈退了侍婢。
“二哥,本王不与你拐弯抹角,昨日你在中城的十字岔口可有撞过人?若有,把那人交于本王便是。”卫隆盯住他哥哥不放。
卫祈一听,脸色也难看起来了。“三弟,你不准备着上朝去,却到本王府上来闹事,未免也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只是想向哥哥要回泷王府里的人。”
“本王说没有便是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戚王府里有你泷王府的人的?若有疑问,让人来搜便是!”
卫隆沉寂片刻,突然道:“为什么要伤害乖乖?二哥若看本王不顺,冲着本王来就好!”
“你我兄弟二人虽然不能说兄友弟恭么,三弟也不能随性臆测本王看你不顺,况且本王并没有伤害你的乖乖,也不存着那份心思。”
“是你撞了他,还说没有伤害他!”卫隆此刻的表现倒有点无理取闹了。
“……”卫祈吞下嘴里反驳的话,扯开笑,“三弟,若你想套本王的话,那要叫你失望了。本王没见过这个人,自然这儿也不会有!”
老狐狸!卫隆暗骂了声。只要那句话后卫祈反驳一句“我没有撞他”或者“是他自己来撞我的”,那他就能光明正大带着人对戚王府进行全面搜查了,哪知道这卫祈狡猾得成了精,很能沉住气,着实不容小觑。
“打搅二哥,小弟向你赔个不是。请恕小弟告退!”卫隆绽开笑,尔雅的躬身作揖。
“哪里哪里。为兄怎会和三弟计较呢。”卫祈同样作着姿态。
两人退出房间,往大门走去。梁轵冬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但他一直在观察卫祈的表情,任何细微的举动都记在心里。
“如何?梁兄有何感想?”两人并肩走着,卫隆也不转头,只是问道。
“他在撒谎。刚才只差一步。”梁轵冬清楚刚才卫祈差一点就要说出辩驳的话语,却悬崖勒马及时住口,“人不在这里。”先前那戚王说可以让他们搜府时,神色间有抹很淡的得色。
“梁兄,今晚这戚王府便交给你了,本王打算去逛逛那东宫。”卫隆也不怕让人听了去,在敌人阵营里说出这种话来。
而房里的卫祈,在人走后便趴在桌上,埋首闷笑着。有了那个男人这张王牌,卫隆便无法对他怎么样,到时自己无论对他是杀是剐,想必都不会来上一句半句怨言。真是妙!太美妙了!简直妙不可言!

因为卫隆再次缺席早朝,五王爷卫辕再次造访泷王府,这一看便吓了一跳,怎么才一个晚上的工夫,这泷王府就变成那滚烫锅底,里头的人都象那锅中蚂蚁,每一个都急得兜兜转。尤其是他的兄长,虽然神情如同往常一般,但不掩疲态,眼眶浮肿,明显晚上没睡的样子。
卫辕向一边的梁轵冬和一个陌生男子点头颌首,然后在他哥哥身边坐下。“三哥,出了什么事?”
卫隆不答,只是说道:“梁兄身旁之人,乃江湖人称‘千面情圣’的宋少岚宋少侠,你待会儿回去时,捎上他吧。”
宋少岚在听见自己即将面临被送人的命运时,惟有苦着俊脸,敢怒不敢言。
卫辕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试探性的问道:“三哥,你的乖乖呢?”这不问还好,一问卫隆那勉强维持的笑容垮了下来,并逐渐阴沉下来。
“昨日我和梁兄带他上街玩,把他丢了。”说着敛眸出神,“他撞上卫祈的马车,被他掳走了。”
“什么!”卫辕大惊,“那三哥你可有……”若依三哥往常的性子,定不会冒冒失失去戚王府讨人,可卫辕总觉得为了那个齐乖,他的三哥绝对会做出和他的个性背道而驰的事来。
“去了。卫祈自然不会承认。所以今晚我和梁兄,分头夜访东宫和戚王府。”
“……三哥,那齐乖,你对他什么心思。”卫辕还是决定问了,“小弟觉得你对一个朋友,你对他的关心未免过分了些。”
“他会是你三嫂。”卫隆突然很开心的笑着道。
“咦!”卫辕一吓,噎了下,呆呆的瞪向他哥哥,好久才回神,讷讷说道:“那个,父皇说他身体不好,今早说秋猎提前。两日后所有王亲贵族文武百官,都得随行。另外,父皇问及你的缺席,我就说你腹泻、胃肠不适。”
卫隆浅淡道:“嗯,为兄晓得了。”过后,是浓浓一叹。乖乖……
凭借卫梁二人的武功,要在一座宅邸中神出鬼没不是不可能,所以只在行前小憩片刻的两人,在入夜以后,便换上夜行衣,分朝目标地点出发,却只是无功而返,早晨归来时,两人明显心情欠佳。
“梁兄,明日便得出发到塞外的秋兰围场了,本王不得不去,找乖乖的事,就交给你了,本王尽量利用秋猎的时机,除掉卫祈!”到如今,卫隆已经不想顾念什么兄弟情手足谊了,卫祈不该捋他的逆鳞,这让他生了杀机。
 
齐乖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很酸痛,睡了一觉还觉得累,不管心头还是手臂,都有点空虚。没得王熊抱,他就搂着棉被,四处看着。这个地方很陌生,尽管这儿的家具大同小异,可这房里的东西,比他以前住的屋子都少,而且颜色也没原先的丰富绚烂。
转动脑袋的时候,齐乖感觉后脑隐隐泛疼,于是探手一摸,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那刺痛瞬间就传递到大脑,连眼泪都逼出来了。齐乖这下也只敢轻手轻脚的碰碰,才感觉那个地方肿了起来,不由呜咽起来。
却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肥硕的中年妇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见齐乖醒过来时,她明显怔了一下,随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语气不善的说道:“来吃晚饭了!”
身体上的疼痛,以及一股莫名的反胃,让向来胃口极佳的齐乖没有食欲,他无精打采的说道:“Aunty,乖乖想喝水。”
那妇人奇怪的的瞟他一眼,冷蔑一笑,“要喝不会自己倒呀!”在看到齐乖那又傻又愣还可怜的表情后,嗤了声:“原来是个傻子!”说着出去了。
齐乖放开被褥下到地上,刚走几步便停下来。他弓起背,撩起那件凉衫的衣摆,就腾一下羞红了脸。原来,他此刻上衣是里汗衫外凉衫,下身则穿一条无底的紬袜裤,正因为无底,便象那开裆裤一样,羞耻部位暴露在外,也难怪齐乖会感觉空荡荡的。急忙放下衣服,他紧张的拽着衣服下摆,就生怕那两片布掀起来来个春光乍现。
在原地杵了半晌,齐乖才走到桌边,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下。Aunty怎么给他穿小娃娃穿的衣服,他齐乖已经不小了!看看房里没有大点的衣柜,齐乖打算出去找Aunty,问她要条好点的裤子穿。
外头的景色很陌生,地方很大,相较普通百姓的房屋,这儿还算不错了,但比之那泷王府,就是云泥之差的。此刻外面的天红彤彤的,金乌西垂,只留些余辉还撒在万物表面。
齐乖茫然的朝一个方向走去,一会儿便听到人声。他欣喜的快步走去,刚想出声,却被那对话的内容给塞回肚中。
对话的人是一男一女,齐乖可看见,那男的正蹲在地上拨弄土壤,而那女的,就是给他送饭的Aunty,她正站在男人身后侧,一张嘴也开开阖阖不停歇。
“王爷怎么派我来看管这个傻小子的!府里那么多人不选,偏偏选上我这把老骨头!”说完不满的哼了声。
“闭嘴!不就小时候给王爷喝了几口奶么!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下人!”男人冷笑一声。
“可是,王府里吃好睡好,看看这儿,什么都没有!”在王府里,人人敬她是王爷的奶娘,谁敢使唤她。
“你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呀!还吃好睡好?呸!”
那女人立刻委屈的嘟起肥肥的嘴巴。
“王爷交代你好生看管着,别伤着别病着,你怎么送了饭就出来了?”男人从地上站起来,搓着两手。
“我看那傻子不顺眼。对了,那个人真是个傻子!”
齐乖听不下去了,他是傻子,他们说他是傻子!到底从小娇生惯养了,脾气也是满大的,于是他跳出去,对着两个人吼道:“乖乖才不是傻子!妈咪说乖乖是天底下顶聪明顶聪明的聪明人!”激动的直喘粗气。
那女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指着齐乖笑得前仰后合的。“我说了吧,他是个傻子!”
那男人突然也噗嗤一声笑出来,更是惹得齐乖怒火中烧的。
“乖乖不是傻子!”他大叫着,朝那个女人扑过去,打算咬她。
男人显然是个练武之人,不能和卫隆梁轵冬这类高手比较么,对付齐乖这样一个只知蛮劲的小傻瓜也绰绰有余。见齐乖狂性大发意图行凶,他一个闪身挡在女人身前,拍出一掌就打在齐乖的胸口,使一个高大男儿朝后飞出老远,跌在泥地上爬不起来。
齐乖觉得嘴里又咸又腥,张嘴就喷了一口血出来。他急促呼吸着,呢喃着:“乖乖不是傻子!冬冬,隆隆……乖乖想你们……”
女人见齐乖软绵绵的不省人世,忙跑过来,咋呼道:“哎呀!王爷可是千万交代别让他怎么着的呀,你把人打死了,这下怎么办!”
男子纳闷的看看自己的手掌,嘀咕道:“我才用了五成功力呀。”
“发什么愣,还不过来抬人,我去找大夫!”
“知道了,别催了!”
因为把齐乖软禁起来这事,卫祈交代他们要保密,所以也不敢请什么正规大夫来,只在附近找了个赤脚医生,两人清楚不能怠慢,花了好些钱让那大夫抓了些药,熬了喂齐乖喝,但却没什么效果,当晚,那受伤的人,便开始出虚汗,高烧不退,不停呓语,又是妈咪又是爹地,还有隆隆冬冬的怪叫。这下吓的负责顾看他的两个人手脚开始发抖,生怕他有个闪失。却是这当儿,外面响起洪亮有礼的声音:
“请问,屋中可有主人?”
两人紧张的互觑一眼,然后男人被女人推出去应门。走近院门口,透过昏暗的月光男人看见门外共有三人,一个明显武士打扮的男人正是叫门的,他身后有一个衣着不凡的年轻男子,以及另一个武士打扮的男人。
“有事吗?”男人生疏的问道,这让门外几人俱都一怔,不是传闻乡郊人性格淳朴么?怎么这人感觉象是看不起他们似的。
“我等三人因为忙于赶路错过客栈,想借贵宝地叨扰一晚,不知方便不方便?”问话的人甚为有礼,因为有求于人,姿态并不高。
“房间不够。”男人抛下一句话,便想折回去,却不想听到一声呵斥,“慢着!”
那年轻男子让武士退下,自己上前一步,挑着眉笑道:“本来本少爷还不屑住这么寒碜的房子,不过你不肯,本少爷倒是想住上一住了!”说着反掌轻推,那篱笆门便飞出好几里开外。
那一手扫帚手,若没有雄厚的内力,是使不到如此境界的,明白彼此的实力,男人也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少爷堂而皇之的踱进小院,他身后的两个武士尾随进来,最先那个笑容可掬的对他一颌首,“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