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人习惯赏樱,所以又把赏樱说作“花见”,就是与花有约的意思。每一年到了樱花盛开的时刻,日本的樱花盛产地就会人满为患,虽然这有点杀风景,但是那人潮拥挤的状况并未损及樱花的美丽。
但这对常筱樱而言,花见除了与花有约之外,还另有一层意义在,当然这和她名字的樱字有点关联,除了她母亲爱花成性之外,还关系着她的身世之谜。
以往每一年,母亲总是会在樱花盛开的时刻前去日本,为的就是和某人相见,她猜想那个人是她的父亲,但是,母亲却总是没要她同行,也从不告诉她有关于父亲的事情。
然而,前不久她母亲突然过世,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阿樱,你一定要去见他,去告诉他我再也不能和他相见,希望来世……”
母亲话还来不及说完就断了气,但是她知道,她老人家一定是希望来世可以再与那个“他”再见。
但是,来世太过遥远了,更何况她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又是不是真有来世。
至于她要不要前往日本?
老实说,她并不打算去见那个见不得人似的人,就算是她的父亲,她还是不想见他,毕竟没有他的日子都过了二十二年,又何必突然让他出现在她的世界?
不过最近常筱樱的生活又起了变化,她突然被解雇了,上头说,是日本总公司的意思。
“这算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解雇我?如果是裁员,那么也该有遣散费吧?”
经理胡成华从抽屉拿出一张纸条,“这纸你拿着,你可以到会计课去领取遣散费。”
没有解释?
算了,反正老板老喜欢躲在背后从未露面的公司她待腻了,如果自己辞职也拿不到遣散费,所以这笔钱不拿白不拿。
她洒脱的摇着手中的纸条,说:“谢了!”
出了经理办公室,她就被同事拉到一旁,显然大家都比她更早知道她的下场,开始竞相安慰她,并且小声的打抱不平,“阿樱,你是不是得罪了经理?”
“他?”她鲜少和他打交道,如果是因为她太不会奉承阿谀,那也只好认了,谁叫她长得就是一副很*的样子!“没关系,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
“我们真的很替你感到惋惜,也很不平,那家伙平常……”
“嘘!”有人在打Pass,声援的音量自然而然地停顿。
看吧,所谓的声援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程度,还好她并没有冀望太高,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失望出现。
“常筱樱。”
“什么事?”胡成华已经不是她的顶头上司,所以她也就不必学着其他人打躬作揖,直截了当的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是想要挽留我吧?那可是太迟了唷,本姑娘脾气挺大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得罪的人不是我,你要是不满可以去向日本总公司抗议,这绝对和我无关。”
如果他平常绩效考量的评语写得好一些,她会被炒鱿鱼那才有鬼!怎么说和他无关?他倒是挺会撇清的嘛!
但,她何必争什么呢?反正世界这么大,没有道理她混不到一口饭吃,“你放心,我不会到日本去告你状的,因为我没有那种闲钱可以飞去那种高消费的地方。”
天大地大,只要肯努力,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乐观又努力。
***
“要不要结婚?”
“什么?”常筱樱瞪着请她吃饭的王品宣。
他勉强称得上是她的男朋友,两人见面次数也算频繁,但是顶多牵牵手,而且最近她愈来愈找不到话题可以和他聊,正想着是不是该让这段感情稍加冷却一下,好让自己的脑袋平静平静,毕竟最近她真的碰上太多事情了。
哪知道现在会出现这种状况,结婚?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嫁给他,因为连下一回见面她都很难想象要怎么和他共处,怎么持续到未来呢?
“我们认识有一年了吧?如果可以,我们先订婚。我妈也希望我们快点结婚,这样她可以早点有孙子抱。”
“不要。”常筱樱脑袋里一团乱,先是母亲过世,跟着被炒鱿鱼,接下来又被一个自己谈不上爱的男人求婚,这种状况让她一下无法消化,只想着要拒绝,除此没有其他答案了。
王品宣很不满,突然激动的抓起她的手,不住的追问:“为什么拒绝我的求婚?你是不是有其他的对象了?”
为什么他会先想到那方面去呢?有没有其他对象并不是唯一的问题吧?还有诸多如个性不合,或者是没有心动的感觉等等理由,但是他显然不会同意她的说法。
所以她很怀疑自己怎么和他交往一年而没有当机立断的和他提出分手的要求,想来是不忍心伤害他,而自己又不想费心的去交所谓的男朋友。
“你抓痛我了!”常筱樱生气的瞪着他,“那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只会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事实上我和你一点都合不来,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为什么?”
“为什么不自己去想?”她反问。
“我一直很喜欢你。”
“但是不代表我也是那样,我发现自己一直无法爱上你。”她知道这样很残酷,但不然怎么办呢?说更多的谎言让他觉得安心,最后受到更大的伤害?那她才真的是罪过呢。
现在,她决定要做坏人,一个让人讨厌的女人,一个狠心的女人。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结果,王品宣当然不同意,并骂她冷血。
***
事实上提出分手之后,常筱樱并未得到所谓的安宁,王品宣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有时间就会出现,受到这样的骚扰,从来不会做梦的常筱樱做梦了,但意外的是,那竟然是个美梦。
她身在一个很漂亮的樱花园,那里开满了色彩缤纷的樱花,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美丽景象。
就在她流连于樱花树下,感叹着造物者伟大的时候,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生气的说:“你不该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那可不得了。
正当常筱樱想着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对方又开口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大门应该有上锁才是,你是不是爬墙进来?”
望着那高耸的围墙,她笑着回答,“你未免太抬举我了,我怎么可能爬得上那面墙。”
“总之,这里不是一般人可以进来的地方,这是私有土地,你这样私自闯进来可是犯法的,我可以随时抓你去见官。”
“我又不是自己愿意进来的,我一有记忆就在这里了。”她也生起气来,觉得他未免太小题大做了,“这里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许人家来看,这不是很可惜吗?好东西也要有人共享才会有趣,你这样守着这片樱花园,等花落之后,什么也留不住,又何必那么小气呢?”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男人皱着眉看她。
“不懂吗?那我就再说白一点我很喜欢这里的樱花,等我看完了,我就会离开,连一片花瓣都不会带走,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小气,让我赏赏樱花?毕竟我鲜少看到这么漂亮的樱花园。”
“没见过?在日本这种樱花园应该很多,你怎么可能没见过?”
“我是没见过,因为我不是日本人。”常筱樱笑了笑,但之后却笑不出来了,瞪着他,讶异的问:“你说这里是日本?”
“没错,这里是日本。”
是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她为什么会在日本呢?
她拼命的摇头,想要理出些头绪,最后忍不住开始尖叫。
***
常筱樱陡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而且汗流浃背,至于刚刚那个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因为那樱花,还有那个男人都只是梦中的一景,而她当然没有到日本去。
“原来是梦。”她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是却又觉得梦中的一切清晰得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一般人所做的梦,很多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她却连对方所有的对白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那男人的长相,她也能确实形容出来。
“不可能的,我不会去日本。”
“阿樱,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和我见个面好不好?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
王品宣又来了,一点都不肯死心,她既有愧对于他的罪恶感,又有着一层想象不到的恐惧,毕竟有太多事情是意想不到的,那些杀人案件之所以会发生,有许多来自于爱情的破灭,所以她无法不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为了暂时安抚王品宣,也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想个好法子解决问题,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开门见他。
“阿樱,你终于肯见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狠心要和我分手呢。”
她略带无奈的看着他,“你冷静点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我都听,只要你不说分手,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我知道你爱我,但是你得给我喘息的空间,你这样不工作天天到我这里来,你认为我会喜欢一个颓废的男人吗?”
她的问题问得王品宣答不出话来。
常筱樱继续说下去,“我并不想太早结婚,所以,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如果你不希望我对你有坏印象,那么你就更该好好的表现,而不是做些让我对你没信心的事情,你懂不懂?”
“只要我好好表现,你就不会和我分手吗?”
她淡然地说:“那要看你怎么努力了。”
“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上班,但下班后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吗?”
“再说吧,你可以下班后再打电话给我,现在你该回去了,你在这里这样大喊大叫,会害得我很没面子。”
“可是……”
“你说过你要好好表现的,那么何不从改变脾气开始呢?”
王品宣终于妥协,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是。”
“嗯。”
“明天我会给你电话。”
“嗯。”常筱樱的反应自始至终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送走了王品宣,她觉得疲惫极了,每天这样精神的折磨,哪里像是谈恋爱,根本就是水深火热,“不成,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可。”
当她下定决心,并且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想个对策,突然发现压在一堆书下面一个写着日文的信封。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推开了那些书拿起信封。
那是航空公司的信封,用来装机票用的,可是奇怪的是,信封上写着的是她的名字,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信。
打开信封,常筱樱抽出里头的东西,有信、机票、护照,护照里还有日本长期签证。
看来,她母亲早就有所感觉,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了,所以才会背着她偷偷替她办了护照以及日本签证。
这令她自责,因为她一点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一直以为母亲是突然倒下的,看来显然不是她想的那样。
打开信之前,她以为母亲一定写了很多事情,有关于她的身世等等,但上头却只简单的写着--
阿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行了,我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把这些东西交给你,所以写了这封信,用意当然是希望你去日本。
至于我为什么执意要你去,就让那个人来告诉你吧,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日本一趟,去看看阿樱的故乡。
爱你的妈留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说,很像她母亲的作风,总是要她不要多问,只是她真想不到,母亲竟然到死了都不肯透露她的身世,这算什么呢?
常筱樱把机票、护照丢到一旁,但是过了不久,她又把那些东西拿在手上。
也许她该去一趟日本,正好也可以躲开王品宣的纠缠,和他恐怕是有理说不清了,不如让时间冷却一切,总比这样一直耗下去得好。
“好,决定了,就到日本去看看那个人怎么解释一切。”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突然想要温暖的亲情,只是想弄清楚真相罢了,她一再这么告诉自己。
***
带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常筱樱终于踏上日本的土地,在那之前,在飞机上,她看到一座高大的标的物,就是日本的东京塔,在飞机即将要降落时看到那高耸入云的美丽建筑,是一种享受。
所以,原本有点像逃亡似的心情也就踏实许多,心想就来趟日本之旅也不坏。不过从这张单程机票看来,母亲是有意要她好好的留在此地,而且还意外的给她一笔为数不小的遗产。
常筱樱从来不知道母亲还买了那么高额的保险,更没想到受益人竟然会是她,当然她不怀疑母亲爱自己的心,但是那个人呢?又得到了些什么?为什么妈妈没有为他留下一些什么呢?
这是她非常怀疑的一点,更叫人怀疑的是,母亲所买的保险竟然还是日本这边的,所以,在她准备出发的时候,这边的保险公司就主动联络上她,还要来机场接她。她怎么都不知道保险公司还有这项服务?
不过,既然都说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反正是他们说她有一笔为数不小的保险金可以拿,就算没有,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所以心态上就不会太患得患失。
通过海关,常筱樱笔直的朝写着汉字“樱”的海报走过去,似乎无所怀疑的,对方一眼就认定她是他们要找的人。
“樱小姐你好,我是保险公司派来接你的人,我叫久保胜。”
“久保先生你好,还麻烦你来接我真不好意思。”她的日文沟通无碍,这得归功于她母亲对她的教育,从小就得学习日文。
现在想来,她母亲还真的是一开始就打定了让她到日本来的主意,所以她会出现在这里,根本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她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要到日本来?”
“我们只不过是请航空公司通知我们。”
为什么她会有种被偷窥了的感觉呢?她并不认识这些人,这样贸然相信一些陌生人,妥当吗?“我希望下回不要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嗯?”久保胜对她忽来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担心她会一走了之,所以忙说:“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如果是,请你直接告诉我。”
“和你无关,但是请转告贵公司,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不要透过任何管道暗中窥探,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常筱樱承认自己没给人家好脸色看,主要因素是她觉得一切都是阴谋,而她是一颗棋子。
“我知道了,但是等公司把钱汇进你的帐户之后,我们就不必掌握你的行踪了。”
听他这么说,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太小题大做,反正拿到了保险金之后,和保险公司就不会有任何瓜葛,她忍一忍就过去了,再说,他们要给她钱,她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算了,请带路。”
***
抵达预定的饭店,常筱樱觉得累了,连行李都懒得去动就和衣上床休息,可是睡着睡着,她隐约听到了电话声响,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只知道自己接了电话。
“哪位?”
话筒的那端沉吟了片刻,终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你终于来了。”
常筱樱的心猛地一颤,虽然她已经想过来这里一定会和“那个人”碰面,但是还没有作好见他的心理准备,更没想过他会先打电话来。
一时间,她只能发愣,无法回答他任何话语。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唐突,但是我得确定你已经平安抵达日本,请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听起来挺像见过世面的人会说的客套话,从这一点,她更认定了他是个上流社会的人,和她母亲之间恐怕是那种见不得光的恋情,而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就更不要说了。
“请问你是哪位?”她认定他不会说,但还是问出口,并不特别期待会得到任何答案,“我认识你吗?”
“见过。”
“见过?”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害得她的心跳没来由的停止了好几拍。
为什么会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呢?这实在是不该发生,也不能够发生的呀!但他那一声“见过”,却让她的心脏揪紧。
“你说我们见过?别说笑了,我以前根本没有来过日本。”
“你忘记了,你闯进我家的樱花园,那应该是我们第一回见面吧?”
“咦是你?”常筱樱瞪大双眼,对着话筒傻傻的问:“那应该只是梦吧?我并没有来过日本,所以根本没有看过那么美丽的樱花,而你是梦中的人,根本不存在的,不是吗?”
她确信自己是清醒的,因为记忆不会欺骗自己。她记得自己作过赏樱的梦,在梦醒之后,她还满头大汗,那种感觉几乎可以用“刻骨铭心”四个字来形容,更不可能轻易忘记。
“我存在。”话筒那端传来叹息。
那是很让人……心疼的声音,不知怎地,她就是想见见他,“你说你存在?那么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知道的,但是我无法告诉你我在哪里。”
“什么意思?”整她吗?她可不喜欢整人游戏,虽然愚人节已过,可是她最讨厌那种恶作剧了。“如果你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那么我不陪你玩下去了。”
“我是说真的。”
“什么真的?”
“我是真的无法告诉你我在哪,因为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得要你来找我才成。”
“到梦里找你吗?”她发现自己被这种很无厘头的情况搞得心情很坏。
“这只是一个我们见面的方法,我并不是存在于梦境中而已,我是真的存在,所以你得来找我。”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霸道呢?他以为她得要听他命令行事?那他可真是搞错了,“抱歉,我可不是来这里找你的。”
“你不想见我?”
“我……”被他那近得无法推开的耳语弄得昏了头,她忽然感觉他的气息就在她耳际,“别靠过来!”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常筱樱一呆,她方才竟然会认为那是属于中年男人才会有的嗓音,这样的声音太轻易让人想入非非了,害得她面红耳赤的直想要找个东西把自己遮住。
“你笑什么?”
“你以为我就在你身边吗?还是那是你的希望?”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希望你在我身边!我告诉你,你这种装神弄鬼的人我最讨厌了,所以我不打算跟你哈啦下去,也请你不要会错意。我再次告诉你,我并不是为你而来。”她不知道这么说是想说服谁,但是挂上电话才是明智之举,她快速的放下电话。
顷刻间,常筱樱从床上坐起,整个脑袋全部清醒了,可是叫她不解的是,饭店的电话离她至少有五步之远,她怎么可能躺在床上还和人讲电话呢?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又是个梦境。
可是她不愿相信,因为那情况真实得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觉得这和所谓的灵异事件有关系,因为没有那么可怕。如果说那个男人是鬼,那未免长得太……俊了,她不喜欢用“美丽”来形容男人,虽然那日本男人的确长得很美丽。
当然她认定的主要因素来自那个陌生男子,因为他说他是真实的存在着。
可这就奇怪了,真实存在的人会说不出自己在何处吗?基本上她不认为有那种可能,因为可能不知自己所在之处的只有三种人,一是被绑架的,二是躺在棺材里的,另一种则是躺在医院不省人事的,而她一种都不想碰见,谁想碰上那些邪门的事?
可是,如果每一个可能性都摒除的话,那如何解释这一连串的梦境呢?
常筱樱想了许久,令她头痛欲裂,加上来这里之前她都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所以感觉不是很舒服。
“不管了,等我休息够了再去找书来看看有哪些地方像梦境中的地点。”
她再度躺下,闭上眼对着天花板大喊,“不要来烦我,否则我会翻脸的。”因为她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
第二章
一下子,常筱樱的存折里头冒出个好大的数字,那是她努力不懈一辈子都很难赚到的金额。现在她竟拥有千万身价,这一点她想破了头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母亲只是个寻常人,怎么可能会买钜额的保险呢?
所以不是她爱做梦,是因为一切都太不合乎常理,她才会猜想母亲口中的那个“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才会买那种钜额的保险,而受益人是她。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常筱樱怕又是同样的状况发生,迟迟不敢上前接电话,可是它依然不死心的响着,直到她拿起话筒。
“喂?”
“常小姐?”不一样的声音,但是有点熟悉。
“我是,你哪位?”
“我是久保胜,你早。”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原来是那位保险人员,但知道是他,而不是那个神秘客后,却又让她感到一丝失望。
“有事吗?”
“是这样的,公司帮你作了许多行程安排,由我做你的向导,如果你准备好了就请下楼来,我会在饭店门口等你。”
日本的保险业服务得这么周到?怎么她不知道保险业还能够替受益人安排旅游行程?是这行业的行销方式太先进了,还是她太孤陋寡闻?
“你们保险公司还提供这样的服务?”常筱樱好奇的问。
久保胜听出了她语调中的狐疑,轻快的解释着,“当然不是,这是我的雇主特别交代的,他希望你可以先在日本走走看看,然后考虑要不要留下来。”
“什么意思?”她愈来愈不喜欢这样的安排,“谁说过我要考虑留下来的?我从来没打算在日本长住。”
“现在先不要决定好吗?如果等你走遍了日本还觉得不喜欢再作决定比较妥当吧?”
现在常筱樱希望自己日文很差,与人沟通不良,而不是这样呱呱叫,“我不知道你的那个雇主是什么用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真的没有打算长久住在日本,因为我喜欢台湾。”
“没问题,但是四处逛逛应该不影响你喜欢台湾的心吧?”
“你很会说话。”
“闷着对身体也不好,就让我暂时充当向导,好好的介绍几个日本好玩的地方给你参考。”
突然,她的脑袋闪过一个念头,所以冲动的答应了久保胜的好意,应允道:“我十分钟后下楼和你碰头。”
她要问久保胜关于樱花园的事情。
***
走过上野公园,看到千百棵樱树形成的花海,着实有让人炫目的美丽,但是日本人是狂爱樱花的民族,一到赏樱期间,到处人潮汹涌,所以看到的除了花海就是人山人海了。
“不是这里。”
跟着,在久保胜的带领下,她到了新宿御苑,这个古代信州高远藩主的居所。来此她才知道一件令人讶异的事情,那就是这里大部分的建筑原木是来自阿里山。
接着又看了很多个景点,她已经眼花撩乱,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不是这里。”常筱樱摇摇头。
已经走访了不少处樱花盛开的好景点,跑软了腿,看花了眼,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每一处都不是出现在梦境中的樱花园。
“也许并没有你说的地方。”久保胜觉得她所形容的地点并不像东京附近可以赏樱的景点,仍捺着性子带她到四处探查,直到她再度说出否决的话,他也觉得累了。
只是他不好意思说,没有人这样赏樱的,像这种赏樱法,樱花再怎么美丽,也无法领会。
“也许你说得对,说不定那个地方真的不存在。”常筱樱也觉得自己太傻了,竟然会相信一个梦中人说的话,还发了疯似的到处寻访他的住处,这要说出去,恐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对久保胜说那是出现在梦中的景象,为的是给自己留一点颜面。
“这样吧,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我自己再回饭店就可以了。”
“那怎么成,要是你迷路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的日文和人沟通不成问题,这里的电车又方便,要回饭店并不困难。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得办吧?”
“我的责任就是好好的带你到处去玩。”
一整天过去了,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独处,但是久保胜太坚持也太负责任了,好象出门后她就是他的责任,害得她想静一下都没法子。
“对不起,我其实是想要体验一下一个人走在东京街头的感觉,你在的话,我……”
“对不起,我是不是做得不好?你觉得厌烦了吗?”
他的反应太激动了,害得她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罪恶感。
“别误会,你很周到,我也看到了东京美丽的一面,但是,你应该知道,有时候人会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事情。”
常筱樱怀疑久保胜是不是真的懂她的意思,因为他杵了好久才点头,而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难看。
“我回到饭店会给你电话,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老板……”
“如果他说了什么,就说那是我的意思,我其实很讨厌人家跟在我身边,你就这样告诉他,或者……”常筱樱丢给他一个难题,“或者他愿意亲自来当我的向导,这样我也可以接受。”
当然这并不是她的希望,在找到那个樱花园之前,她并不急着想要见到母亲口中所说的“他”。“好吧,既然你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那么我就先离开了,不过请你回饭店之后打个电话给我,好吗?”久保胜依旧很尽心的央求着。
其实她并不很喜欢日本人,除了因为她的亲生父亲可能是日本人之外,他们刻意表现于外的亲切总让人感觉不自然。
但是,久保胜算是个可爱的日本人吧?她的确这么想,所以不想让他太过为难,“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不会太晚。”
“有什么事情也请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
“那我……”
“莎优娜拉。”常筱樱转身,自顾自地挥手离去,不让他有机会拖泥带水。
***
“医生,阿真难道要一辈子这样了吗?”穿着典雅的和服的岁方玲子带着一脸愁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儿子,既悲伤又无奈的问着一年来已问过不下三百回的问题。
躺在床上的岁方真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花费了所有精力所栽培的儿子,在家中莫名其妙的跌下楼梯,经过紧急送医救治,生命是无大碍了,但是这一年来却没有醒过半回。
“真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就是找不出少爷之所以昏睡不醒的原因。”远藤医生沮丧的说。
岁芳玲子难以相信的摇着头说:“这太没有道理了,永田医生说阿真并没有脑死现象,不应该这样昏睡不醒的,但是都过了一年,他却一次也没有醒来过,这到底是什么因素呢?”
“岁方太太,请你不要过度激动,永田医生也很努力的在找寻其他可行的办法,会尽一切的力量唤醒岁方少爷的知觉。”
“谁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醒过来,我老了,丈夫现在又中风,恐怕下半辈子都得靠轮椅度日,我一个女人家……”
觊觎岁方家产业的同业又虎视耽耽地等待着扳倒他们的机会,她有多少力量可以对抗这一切?
“听说你打算把岁方董事长在外头的女儿找回来?”
岁方玲子点头,道:“我必须承认自己并不是经商的料,但是我不想让岁方家在我手中垮掉,阿真变成这样,几乎不可能成为岁方家的继承人,而那个女孩……”她脸上闪过一抹痛苦,无奈的说:“毕竟她是保智的亲骨肉,由她来继承或许也是个选择。”
“岁方太太真是太宽容了,愿意接受董事长在外的风流韵事,但是那女孩的母亲怎么处理呢?你难道不担心你和少爷的未来?”
“这倒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个女孩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当然过世之前我已和她达成协议,她答应让那女孩回岁方家。可是还得经过审核,看那女孩是不是有那个能力挑起岁方家的重担。”
“说得也是,毕竟岁方家的事业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没有魄力恐怕也是难以办到,可惜……”远藤医生望着躺着不动的岁方真,感叹的说:“要是少爷可以快点醒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是真的有那种领导能力的人。”
“是啊,他是最适当的人选,但是,我已经累得等不到他醒过来了。”
“请多多保重。”任何人都知道,一个对商业一窍不通的人要独挑大梁,那的确是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他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重担,但也只能在旁打气支持。
“谢谢你,远藤医生。”
“请别跟我客气。”
“还是要跟你说谢谢,还有……”岁方玲子望向床榻,再次央求着,“阿真还是要请你多多费心,我依旧希望他早日醒过来。”
“那是当然的,我也衷心地希望着。”
每个人都在等待奇迹,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奇迹何时会降临,所以,只能耐心等待。
***
樱花园?
一睁开眼看到这景象,常筱樱第一个念头就是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又在做白日梦。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发现痛是实在的,于是推测这是真实的,而不是虚拟实境的梦中世界。
但,他为什么存在呢?还用好笑、嘲讽的眼神看着她,好象她做了很愚蠢的事情似的。“你有自虐狂吗?”
“没有。”她没好气的回嘴,并且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我知道,我是说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是梦吗?”他再度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笑说:“你刚刚不是已经证实过了,为什么不相信呢?”“证实是证实,要不要相信是我自己的问题。”
常筱樱觉得和他好象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竟然可以这样自然的和他谈天说地,说生气就生气,以往她对陌生人是很宽厚的,对他却一点都没有那种陌生的感觉。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我不是你肚子里头的蛔虫。”她撇撇嘴说。
“你很爱生气呢!”他丝毫不留情的批评起她的缺点。
她不否认,只是哼一声回道:“也许吧,但这关你什么事?你可以不必受我气的,只要你不来招惹我。”
“那你又为什么急着寻找这座樱花园?”
事实暴露了她口是心非,令她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回以她说过的话,“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你肚子里的寄生虫。”
“你……”
“又生气了,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可以让你照。”
“照妖啊!”常筱樱没好气的嘟起嘴,问:“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我们话还没有谈完呢!”
“我不想和只猪八戒说话,更不想和个讨厌鬼说话,快点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然后再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你确定?”
“我相当确定。”事实是她不能不确定,这个梦把她的生活搞乱了,一个梦中人竟然也可以让她患得患失的,这样下去结局只会是悲惨的,所以她当然得快刀斩乱麻。
“可惜!”
常筱樱盯着他的脸。他绝对不觉得可惜,至少他的笑没有那种意思,反而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一般诡谲,令人感到一丝惶恐与不安。
“你笑什么?是不是想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防备我,我不会害你的。”
“那就难说了。”常筱樱虽不至于喜欢疑神疑鬼,但是对于陌生人所说的话还是会小心求证,“不管怎样,快点送我出去,我不想和你继续纠缠不清了。”
“但是我们是很难不纠缠不清的。”
这是什么意思?算定了她一定会为他神魂颠倒,还是认定了她脱离不了他的魔掌?每一种可能性她都不喜欢,“你够了吧?不要以为我是那么好拐的女人,我告诉你……”
他突然接近,柔软的唇瓣堵住了她的红唇,把她尖锐的声音掩去,令她错愕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感觉全身的力量被抽空?又为什么感觉自己犹如漫步在云端呢?她从来不知道亲吻可以这样的震撼人心,至少这是她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好象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一颗心乱撞乱跳,好象演奏着没有旋律的乐章。
但,这样的感受对吗?这只是个梦,可以当真吗?她实在不敢有这种苛求,因为她不想醒来后认定自己笨得无可救药。
终于理智回到她的脑袋瓜中,她挣扎地请求着,“请放开我!”
她没有推开他的力量,所以只能无助的开口,逃避现实。
“你又在自我逃避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常筱樱奋力挣脱他的怀抱,瞪着他问:“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这样分析我?你不过是我梦中的一个假象,根本不存在,凭什么自以为自己了解我呢?”
“我说过我存在,绝对不是个假象,我会在梦中与你见面,那是因为我有苦衷,可是迟早我们会见面的。”
“别说得信誓旦旦,我不相信一个梦中人会变成真实的,所以你大可不必给我任何承诺,更不需要用美丽的谎言来欺骗我。”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如果梦成了真实,那这一切未免太过邪门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要不是真实的,那么他都将永远是个梦中人,这样的结果她就真的喜欢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已经在潜意识里寻找着这个人存在的事实,所以根本早就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了,所以才会感到害怕,甚至觉得自己很可悲。
常筱樱不禁猛力摇头,为这一切的一切感到头疼欲裂。
“请你离开,让我自己静一静,可以吗?”
“樱……”
“什么都不要说了,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做不到,就请不要再来打扰我。”无法掌控的未来让她不得不忍痛说出狠心之语。
再度张开眼,她发现自己趴在一处高楼大厦的中庭,往上看去,是一座现代感十足的建筑物,至于那个梦中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怎么来此,自己并不很清楚,只知道自己走得很累,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坐下竟然睡着了。
她认为这是那个人使的妖法,害她像个老人家,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年纪轻轻得到这样的毛病,真是可笑得要命,她相信要是把自己像连续剧般的梦说给人听,人家会觉得这个更可笑。
但,这里是哪里呢?她发现自己迷路了,想要开口问人,忽然发现久保胜匆忙从对面跑过来。
“筱樱小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你找我?”
“是这样的,董事长临时来电话,说要我马上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是“他”要见她了吗?可是她并未作好见他的心理准备,“我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见他?”
“恐怕不成,情况有点紧急的样子,董事长找你找得很急,我要是不马上送你过去,会被开除的。”
那么她要是坚持就是为难人家喽?这种事情为什么总会落在她身上呢?真是讨厌,又拒绝不了。
“我知道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话似乎总是这样讲的,但她怀疑那些话都只能用来自我安慰罢了。
第三章
这种场合常筱樱没见过,她认为那宾客络绎不绝的状况有点像宴会,但是这个宴会又好象显得有些严肃,而每个与会者都盛装打扮,很像日本传统服饰大观,连她都硬被塞进一件和服中,腰部被勒得死紧,头发被挽得老高,镜子里头的她有几分日本味道,她却不甚喜欢。
“为什么要把我打扮成这样?”她从镜中看着站在身后的女人,“外头那些都是什么人?”
“这些我都不清楚,我只是奉命来帮你打扮的人。”
“用意呢?”
女人依旧回以一个歉然的笑,表示根本毫不知情。
“那可以告诉我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董事长吧。”
又是董事长,“他当真是钱多得没地方放,还是急于想补偿二十几年来没尽过的责任?
但这未免太可笑了,他想施舍,也没有问问她这个接受者要不要,就随便给予,当她是什么呀!“小姐,请不要扯,这样会来不及的……呀……”
但是在女人尖叫之前,常筱樱已经一把扯下挽得高高的头发,还给自己本来的面貌,“我告诉你,谁都不能任意改变我而不经过我的同意。”
“小姐,你这样我很难向董事长交代的。”
她不是故意唱反调,而是真的不喜欢穿和服,因为太麻烦了,还要穿着木屐跪坐,谁受得了?她讨厌日本的种种习俗,更不喜欢逢人就假笑鞠躬哈腰。
“把我的衣服还我。”
“至少请你穿着和服吧,请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已经有太多人求她不要让人为难,接下一笔钜额遗产,然后勉强她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见不想见的人。
当然她会来日本有部分因素是想要逃避一个不想要的婚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得为此把自己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常筱樱一把抢回自己的裤装,然后把女人往外推,“去,去,我自己来就够了。”
“可是……”。
“我不会故意让自己在人前丢脸的。”她只能这样笑着安慰那个可怜的女人,不过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但显然女人并不是很相信这句话,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大难将临头。
***
“都准备好了吗?”岁方玲子望着走出来的设计师,问:“樱小姐呢?”
“她……对不起,樱小姐不让我替她打扮,她简直就是……”
“算了,我可以理解,要一匹脱缰的野马立刻变成个淑女根本是很困难的。”
“真是对不起!”明知不是自己的错,但是岁方家的影响力无远弗届,她身为小小的设计师,可也不敢得罪这样了得的家庭,所以只能不断鞠躬哈腰。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先下去吧。”
遣走了设计师,岁方玲子敲敲房门。
“哪位?”
岁方玲子并末回应,只是等着房门开启,许久后,常筱樱才拉开门。
“你是?”
“我叫岁方玲子,你可以称我为岁方夫人,或者想叫我阿姨都可以。”
“我为什么要称你阿姨?”叫夫人她倒可以理解,但是阿姨她就有点不能够接受,这女人看起来年纪很轻,不怕被她叫老了吗?“你很年轻,还不至于老到让我叫你阿姨吧?”
“你很会说话,我希望等会儿你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常筱樱不喜欢岁方玲子一直用那种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
她觉得命令一个陌生人是很失礼的,这种人如何能够要求别人在人前表现得可圈可点?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得表明我的立场,我不是你的下属或者是晚辈,就算你真的足够当我阿姨,我们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岁方玲子一针见血的说:“我对你并不陌生,事实上我们也不算是陌生人,如果你改姓,就更不算了。”
“改姓?我为什么要改姓?”这算哪门子的笑话?莫名其妙要人家改姓,还是改成自己的姓,这不是很变态吗?“你大概弄错了吧?我并不认识你,也没有见过你。”
“但是你身上流着岁方家的血。”
是了!这就是她为什么来日本的主因,一个她很不想想起,也很不想接受的事实,可是,一旦被挑明了,就无法再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我想你母亲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关于她和你父亲的事情。”
常筱樱讨厌岁方玲子说到她妈妈时脸上的鄙夷,“请你尊重我母亲。我不是来这请求施舍的,所以那个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但若不是他,你就拿不到那笔钜额的遗产了,而且,就算你想要撇清与岁方家的关系,事实上你打小到大的所有的教养费用都是岁方家出的,也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在支付,这些都不是你或者是我所能够否决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又找我来做什么?如果是那个人要你来的,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见我?还是你利用他的名义找我来,想要羞辱我?”
“我是很不想找你来,最好连见面都不要,但我找你来并没有那些用意。”
“果真是你找我来的,那个人躲着不见我,是怕我分财产吗?还是怕我来认祖归宗?”
岁方玲子冷淡的说:“你不必太激动,我们非但不怕你来分家产,还要你来继承岁方家所有的产业。”
“请别开玩笑了。”常筱樱无意当真,也不认为那会是事实,“你找我来,我也来了,那么请好好的说说你的目的吧,我想今天就在这里作个解决。我妈已经过世了,我并不想和这里的人有所牵扯,所以有话请直说吧!”
“要你继承岁方家的产业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岁方玲子推开门,然后对着她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吧。”
她点点头跟在岁方玲子身后。她确实是需要证实一下,更想弄清楚岁方玲子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
眼前有许多人穿着隆重,清一色都是日本传统的和服,老的少的都有。
常筱樱发现,在她跟着岁方玲子走入会场之后,众人的眼光便紧跟着她移动,好象她是个外太空来的异星人,她的存在是他们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她无法开口,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很陌生。而在这种场合,岁方玲子显得更雍容华贵。
然后她们被簇拥上事先架设好的舞台,上头原本排排坐的人全都起立等着她们就坐。
其实说这是个宴会,倒不如说是记者会比较恰当,因为桌面上架着许多麦克风,台下还有一堆拿着笔和扛着摄影机的记者。
只是常筱樱很好奇,那个“他”到底是怎样显赫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记者来这里挖新闻呢?
在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时候,岁方玲子对着麦克风说:“今天很高兴各位出席岁方家私人的宴会。我知道大家一定都急着想要知道岁方家的下任董事长是谁,今天我就要趁这个机会把她介绍给大家。”
原来是要宣布他们岁方家的下任负责人的,但是把她找来干么?就算她身上流着岁方家的血,是岁方家的一份子,但是,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也从来不曾和岁方家的任何人、事、物有所交集,找她来不是很突兀吗?
但,常筱樱看到岁方玲子、记者们,还有那些穿着华丽和服的男男女女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怎么?我脸上还是衣服有什么不对劲吗?”她小声的问着一旁的岁方玲子,“你要宣布你们岁方集团的董事长和我无关吧?我实在不想参加这种让人不自在的宴会。”
“你在胡说些什么,快点对大家说些话。”
“说话?我?”
“当然是你。”
“你弄错了吧?要说话也是你们的董事长说才对,不是吗?”常筱樱被这种莫名的状况搞得有些头痛。
“你就是下任董事长,所以对大家说几句话吧!”
她就是下任董事长?那岁方玲子说要她继承岁方家的产业是真的喽?不会吧?她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当凤凰,更没想过会成为现代的灰姑娘。
所以,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对众人说话,而是起身转头就走。
岁方玲子上前拉住她,生气的问:“你干什么?”
“我并没有答应过要当岁方集团的董事长,也对你们的产业没有兴趣,我只是来日本玩的,所以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常筱樱才管不了那么多,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她最没兴趣了,再待下去又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她想自己最好早点离开比较妥当。
岁方玲子觉得她太不识好歹,岁方家的产业有多少人觊觎,怎么她却弃如蔽屐?
“总之,这是你父亲决定的。”
“我没有父亲,从来没有,别在这种时候对我说那个词,我的字典里面没有那两个字。”
“你……”
是岁方家的耻辱!但是这样的话再怎么想说,都不能够当着记者和那些看笑话的人面前说出来,岁方玲子再气,也知道自己不能够乱了分寸。
“岁方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岁方小姐显然并不想继承岁方集团,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岁方家已经没有能人了呢?”
“别胡说,我儿子只是病了,我这个……女儿也只是闹别扭,她是气我没有事先通知她这件事情,所以,改天我们会重新开一个记者会,那时候将会告诉大家好消息。”
什么女儿,真是天大的谎言!常筱樱不想再继续听下去,所以奋力的甩开岁方玲子的手离去。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身为岁方家族的一员,你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种指控常筱樱不接受,她很坦白的说:“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岁方家的人,更不会接受你们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亲戚’,还有,请你不要在人前随意的称我为女儿,我并不是你的女儿,我的母亲才刚刚去世,我不希望她以为我这个女儿贪慕虚荣,她刚死我就半路认亲人。”
“这是你母亲同意的。”
常筱樱狐疑的问:“什么意思?”
“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如果你非得回岁方家,那么我们就得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女儿。”
“笑话,我怎会是你的女儿?外界的人会这样笨得被你欺骗吗?你要不是太天真就是太异想天开,没有人会相信这种鬼话的。”
“他们会相信的,事实上我们一直对外宣称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
“而那个人是我?”常筱樱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总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阴谋,“你们岁方集团是不是快要倒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是快倒了,所以要找个人头董事长来扛罪啊!”
“胡言乱语!岁方家的事业可是如日中天,当然最近因为某些缘故使得集团面临一些问题,但是还不至于出现财务危机,更不像你说的那样快倒了。”
“那么为什么找上我?你们没有儿女吗?”
“我当然有,我的儿子很出色。”岁方玲子激动的反驳着。
常筱樱顺口说:“那不就对了,你既然有个出色的儿子,那就叫他去继承事业啊,干么拉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进来呢?”
“如果可以,我当然会那样做,要不是阿真没法子接管公司,我不会愿意把公司交给你这种没教养的小孩子。”
这女人真的很过分,一会儿对外说她是女儿,一会儿又骂她没教养,从头到尾一个人自导自演,简直就不把人当人看嘛!
“我看你那个儿子也好不到哪去。”
“不许你那样说阿真。”
“这么疼儿子,为什么不叫他来继承?你确定你们公司没问题?”常筱樱愈来愈怀疑他们找她来的用意,“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台湾算了。”
“我让你见他。”岁方玲子紧急地叫住她。
“见谁?”母亲口中的那个“他”?
“我儿子。”
***
其实常筱樱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见岁方玲子的儿子,但是她还是跟着来了,可能是基于好奇心吧!她想知道岁方玲子口中所说的那个好儿子到底好在哪里。
可是她们却来到医院,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的。
“你儿子在当医生?”
“不是。”
进了医院之后,她发现岁方玲子的脸色愈来愈不好,很凝重,那种跋扈也不复见,好象一下子苍老许多,似乎比较符合身为“妈妈”的年纪。
“你儿子病了吗?”
常筱樱突然有点同情岁方玲子,丈夫在外面有喜欢的人,如果连儿子都病了,那真的很可怜,身为女人最可悲的莫过于此了。
“只是病了就好了。”岁方玲子一面往前走,一面叹着气说。
“什么意思?难道你儿子……”不是她想这样想,是岁方玲子的表情忍不住让人觉得,她的儿子是不是得了所谓的“绝症”?可是她不敢开口问。
“为什么不问了?”
“我想,我只是个外人……”
“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是你确实是岁方家的人,所以有权明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问题是常筱樱从来不想当岁方家的人,“不,我姓常,不姓岁方,所以我只是个外人。”
“不管你怎么强调,你就是无法否认身上流着岁方家的血。”岁方玲子再次提醒。
那她可就不知道了,又没有做检查,她母亲也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情,至于她母亲要她见那个人,她还没有见到之前,是不能乱下断言的。
“何况在岁方家,媳妇是不可以掌权的。”
“我好象听久保胜称呼你董事长,那不意味着你已经掌权了吗?”
“那只是代理的而已,我丈夫,也就是你父亲,他病了,不能够处理事务,我儿子……也病了,所以由我暂时代理职务,但是代理期间过长就不被接受了,如果再提不出个有能力的人来继承,董事长的职务就将要由岁方家的亲戚中推出个代表来。”
常筱樱挑眉问:“所以你就找我来?”
“嗯。”
“你儿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就算是病,也能够医治的吧?”她现在真的觉得岁方玲子很可怜,不管她是怎样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想到自己的母亲可能抢了人家的丈夫,这令她有些愧疚,希望她的儿子只是小病而非绝症。
岁方玲子突然停住脚步,推开了一扇门,“就在这里。”
“你的儿子?”
“进来吧!”
虽然岁方玲子已经进去了,常筱樱却裹足不前。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里头会有她不想看到的景况,或许只是错觉吧!可是她真的有一股想要逃离的念头。
“进来啊!”
“喔……”她的脚像生了根,很难移动步伐。但当岁方玲子再度催促,她也只得上前。
当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常筱樱的心跳差点停止跳动。
那张脸是她想忘都忘不了的,他总是在她的梦境中徘徊不去,把她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更把她吻得神魂颠倒,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怎么会是他?岁方家的儿子可以是别人,不该是他呀!
常筱樱不住的摇头,想要甩掉这种可怕的真相,但是甩不去,她清楚的听到岁方玲子说着,“这是我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岁方真,他在一年前发生意外跌下楼梯成了植物人,就一直躺在这儿,从没有醒来过,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她只听到前半段,至于为什么她会被找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事实已快让她崩溃发狂。
“我不相信,不会这样的,老天爷不可能开我这种玩笑。”
她的反应引起岁方玲子的狐疑,身为母亲的都已经接受了这种残酷的事实,何以她一个初见面的人会如此激动,着实令人费疑猜。
“你怎么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些什么?”
常筱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仍在错愕中无法清醒。
“樱?”见她不语,岁方玲子不得不提高音量。
“啊!”她终于有反应,却是被吓到了。
“你怎么了?”
“我……”该如何解释这种复杂的状况呢?告诉别人会得到信任吗?大概很难,谁会相信那么离谱的事情?梦见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还是个植物人,这玄得让人无法接受,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啊!
所以,她没有说出自己所碰上的怪异的现象,只是问:“他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你根本没有专心听我说话,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他已经躺在床上一年多。”岁方玲子虽埋怨,还是重复说一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真的没有在听我说话是不是?”岁方玲子生气的问。
“对不起,你刚刚也说过了吗?”常筱樱知道这是很失礼的,所以诚心的道歉,并且再度询问,“可不可以告诉我多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那么你是不是也会考虑继承岁方家的事业?”
“那是两码子事吧?”
“但是现在却必须一起谈。你看到了真的情况,也知道我的难题在哪,而你更得好好的面对自己的身世,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嗯。”岁方玲子所说的她都懂,但是,一旦答应继承岁方家的事业,那就等于要承认躺在床上的他是她哥哥,而她非常不想要那种结果。
“等我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我会考虑”但这不过只是她的缓兵之计,除了可以探得一些内幕,也可以让自己多一点思考的空间。
***
常筱樱终于听完了属于岁方家的故事,也包括她母亲和那个“他”的事,一段不为人祝福的婚外情。
这是很典型的情况,到台湾做生意的岁方保智爱上了她的母亲,两人一见钟情之后就生下她这个私生女,然而以岁方家在社会上的地位,身为岁方家继承人发生婚外情,只会打击家族的名誉,所以,离婚是不被允许的,况且岁方保智也深爱着他的妻子岁方玲子,并没有离婚的打算。
“那他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妈?”
“有些男人就是会同时爱上两个女人。”
“太贪心了,难道只是因为他有钱、有地位,就可以这样糟蹋女人吗?”常筱樱愈来愈讨厌他,更认为自己流着他的血很可耻。
“身为女人当然希望自己是丈夫的唯一,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之后,我觉得一味的钻牛角尖是没有用处的,况且你的确是岁方家的骨肉,我身为岁方家的一份子,实在不愿岁方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你母亲不允许。”
“我不信。”
岁方玲子很坚决的强调,“是真的,我提议过让你认祖归宗,但是你的母亲舍不得你。”
“你们要让我认祖归宗,那我母亲呢?你们是不是也说要接她回岁方家?”
她的问题只获得了一个沉默的回答,而她知道了答案,“你们要我妈舍弃我,对不对?”
“事实上,岁方家可以给你很好的教育,这是她所无法给予的,我答应收养你,自然也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但是你妈却死也不肯让你来日本,甚至不许你和你父亲相认。”
常筱樱觉得那是聪明的决定,一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但是,她还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在受到她母亲的拒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那个人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的,他如果没有接受你母亲无理的要求,你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的确,她母亲从来不曾提过那个人的事情,她更不曾见过那个人。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不,你还没有说完。”
“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你儿子,你还没有说有关于他的事情。”
“你看到了,他已经躺着不动一年多,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所谓的奇迹出现。我曾经满怀希望,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一想到他曾经那样出色,是人人称赞的优秀人才,我就难过得想哭。”
“医生怎么说?难道他会一直这样下去?”
“医生也找不到任何原因,照理说他不该沉睡不醒才对,可是他却从来没有醒过。”
“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醒不过来,是由于某种因素?”常筱樱回想他在梦中说过的话,大胆的假设。
“我们就是想不通。”
她摇摇头,没理由一个人脑袋没问题却醒不过来,其中必然有缘故,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个问题出在哪而已。
“我想,一定有一个因素,如果你希望他醒来,就该好好的想想。”
“我当然知道。”
“那么我走了。”
“走?你走哪去?你要听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也该给我你的答案了吧?”
“我要离开日本。”常筱樱笑着拿起背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很抱歉,我还是要拒绝你的提议,我想,该继承岁方家事业的人是你儿子,不是我。”
“你明知道他醒不过来,为什么还那样说?”岁方玲子追上她,激动的问着。
“会有奇迹的。”她的确这样认为,奇迹虽然不常有,但是不代表不会出现,她有一种感觉,岁方真一定会醒过来。
第四章
从眼前跪着的那些人看来,常筱樱发现,没有铁石心肠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的苦苦哀求。
在岁方真没有醒过来之前,她是走不了的。
“你们先起来好不好?”
“如果樱小姐不答应留下来帮忙,我们就不起来。”
“是岁方夫人要你们来的吧?其实你们也清楚,留住我有什么用处呢?”
“我们并不是为了夫人来,我们是为了少爷来的。”
“你们少爷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知觉,你们还真会说瞎话。”她知道日本人很怕上司,更怕丢饭碗,所以觉得他们为主卖命情有可原,可是说谎就不应该了,她宁可他们直截了当的说明原由,那么她答应的机会会此较大一些。
“我们真的是为了少爷来的。”
“好吧,就算为了你们少爷,那么告诉我,我为什么得为他留下呢?我和他根本素不相识的,有什么理由我该为了他留在这个我不喜欢的地方?你们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只有你帮得了少爷,可以保住他的地位。”
常筱樱翻翻白眼问:“谁告诉你们的?”
“夫人。”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夫人要你们来的。我知道你们很忠心耿耿,但是我很抱歉帮不上任何的忙,我只是来日本玩的,早走晚走都得走,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
而且她也不想继续和那个在梦中亲吻她的岁方真有太多的牵扯,在梦境中被他搞得一头混乱已经够了,怎可让真实的人生也被他影响,她想尽快离开,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你们都别再说了,我不会留下来的,我会亲自向你们夫人说明,让她不怪罪你们,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一个欧吉桑说:“不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怕夫人责备才来求你,我们是希望樱小姐可以帮帮少爷,至少在他醒过来之前帮他保住属于他的事业,如果樱小姐不肯帮忙,那么岁方家一定会落入旁人的手中,我们实在不希望少爷醒来之后一无所有,所以无论如何请樱小姐一定要帮这个忙。”
常筱樱有些感动,但是,她所坚信的奇迹至今并未发生,如果岁方真永远醒不过来,她岂不是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我办不到,请不要为难我。”
“樱小姐……”
“不用求她了。”
那最好!是谁当了她的救星?她转头想要道谢,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岁方真。
看到他,她第一个念头是,这一定又是他搞出来的梦境,因为现实世界的他是个植物人。
“你搞这个梦又是什么用意?”常筱樱没有空闲去理会佣人们惊喜万分的表情,只觉得他又开始恶作剧,所以兀自筑起一道防备的墙。
“梦?”岁方真蹙起眉宇,一脸莫名的反问:“你喜欢做白日梦?”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很认真的问你话……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管你们那家的事情,你叫这些人下去,我年纪轻轻的被人这样跪着会折寿的。”
他听话的挥手叫那些佣人下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现在你可以回答了。”
“回答什么?”
“你说梦是什么意思?”
岁方真步步向她靠近,她却步步退离。
“你不要过来。”因为,亲吻事件不能再发生了,就算不想承认,他有可能是她兄长的事实让她感到万分痛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三番两次来我梦里,已经弄乱了我的生活步调,现在请你高抬贵手,离我远一点,放过我,我会很感激的。”
“樱,我们是兄妹,我是不可能离你远一点的。”
他知道他们是兄妹?这个事实让常筱樱气愤万分,“你既然知道事实,为什么还故意招惹我?”岁方真无辜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啊!”
“你没有?”那个吻又算什么?真是可恶的家伙,占了便宜马上就撇得一干二净,简直是典型的色狼嘛,
“我做错了什么?”
他的无辜在她看来更像是偷腥的男人故意装蒜,她气极了,奋力的推他一把,高声喊道:“够了!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请离开我的梦,不要来干扰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樱……”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是,我很讨厌你,所以快点离开我的视线吧!”
“可是……”
“你到底走不走?”常筱樱狠狠的威胁着,“你要不走,我走。”
她并未能如愿,才踏半步就被岁方真扯住了,“我走,你冷静点,晚点我们再谈。”
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只希望他快点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然而当他终于离去,她却又满心的不舍与痛楚,泪再也无法遏止的滑落双颊,强烈的证明着她内心的真情感。
***
这只是梦,但是为什么岁方家却像举国欢腾一样的准备庆祝事宜呢?为一个梦庆祝不是很怪吗?
她看见岁方玲子满脸是泪地趴在岁方真的胸膛上哭泣,却又笑着摸着他的脸,似想要藉此证明儿子是真的醒过来了。
但,常筱樱依旧认为这是个梦罢了,一过了这一刻,一切又会变回原先残酷的事实,她想要告诉岁方玲子不要过分兴奋,但是她开不了口阻止一个母亲为孩子的失而复得而欣喜若狂。
只是,她这个局外人干么在这里看人家母子相会呢?
这当然不是她所愿,是那个自大的,把她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岁方真硬把她拉来参加这个饭局。
所以,即使是山珍海味,但这是被勉强的一餐,所以吃起来有点难以下咽。
“怎么了?你怎么都没有吃?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岁方真就坐在她对面,视线很轻易的就与她的对上。
但是她不想接受他那兄长式的关怀,“我是没有胃口,可不可以允许我先离席?”
“你都没吃到什么,所以不可以。”
好残忍,他想要当哥哥,她不想当妹妹不成吗?
而更残忍的是,他想当哥哥,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当呢?在他把她的心拐走了,才又以兄长的姿态出现,这是很伤人的,他不明白吗?
“变态!”常筱樱忍不住脱口骂他。
“樱,注意你的礼仪。”岁方玲子低声斥道。
“很抱歉,我是不懂你们岁方家的礼仪,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离开,你们就不需要忍受我这个没教养的小孩了。”
“樱,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岁方真有些无奈。
“没错!”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你是超级大变态。她想要这样说,但是发现岁方玲子正瞪着她,只好改口,“就是不喜欢,这理由够充足了。”
“可是我很喜欢你这个妹妹,想和你好好相处。爸爸之前就一直要我去台湾接你回日本,却因为我昏迷不醒而延迟,你是为了这一点而气我吗?”
“岁方真,你真的很会装蒜,但是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是梦也好,是真实也罢,我都不想当你的妹妹,我说得够清楚了吧?”她非走不可了,她的快刀碰上这团乱麻,也快要不管用,再待下去,她不仅无法自拔,还会沉沦更深,所以得在更凄惨之前抽身而退才成。
“樱,如果你愿意,可以由你来继承岁方家的产业,这样你是不是会考虑留下来?”
“不可以。”岁方玲子马上抗议。
常筱樱皱眉看着他们。到底是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不为自己儿子想的,先前一味的想要她接管岁方家的产业,现在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很现实啊。
但,这对母子也未免太低估她了,他们以为她是那种没有自尊心的女人吗?简直就是门缝里瞧人。
“别看不起人了,你们以为所有人都对你们岁方家有兴趣吗?可惜我不是其中的一个。”她奋力站起,对两人宣布,“我现在就要离开日本,不管你们的决定是什么。”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樱……”
“让她去算了。”岁方玲子挥挥手。
“妈,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一定要樱回这个家,她也是爸的孩子,没理由我一个人独享父亲的爱,她却落个私生女的称呼,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那是一年以前的决定,现在我改变心意了,那丫头太野了,根本就不适合当岁方家的小姐,如果你要资助她,我不反对,但是我不想她住进岁方家,每天让我头痛。”
岁方真坚持道:“但是我要她留下,她非留下不可。”
“儿子,你为什么这样坚持要她留下?”
“因为她是我妹妹。”
“那个……”
“什么?”
岁方玲子想起岁方真跌下楼梯之前似乎听见她和丈夫所说的话,当时他们还担心儿子发现自己不是岁方家孩子的真相,可是现在看他的反应,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妈,您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岁方真盯着她问。
“没事。”岁方玲子把差点出口的话吞回去,摇头说:“我只是想,你替她着想,她未必肯领情,不如不要管她算了。”
“妈,我一向听您的话,但是这一点我不能顺从您老人家的意思,樱现在只有我们这些亲人,如果我们不管她,谁还会关心她呢?所以,我一定要代替爸爸补偿对她的亏欠。”他方才才知樱的母亲已然过世。
“你……”
“对不起!”
她疼爱的儿子虽不是亲生的,但是被他这样请求,她也不再坚持,“算了,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不过你得告诉那个丫头,不许做出丢岁方家脸的事情来。”
“嗯,有我看着她,不会的。”岁方真笑着点头承诺。
***
“你们是想要软禁我是不是?快点给我闪开!”常筱樱无法相信岁方真竟然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害得她连上个厕所都有人跟在身旁。
“在少爷回来之前,我不能够离开小姐半步,这是少爷的吩咐。”
他一定考虑过她会试图逃逸,所以派了这个看起来手脚利落,好象可以随时扭断她手臂的女高手,使得她插翅也难飞。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为他所控制了呢?难道这是一种法力?她向来不信神鬼之说,所以依旧认定这只是一场梦,只是这个梦比较长一点罢了。
“他在哪里?”
“小姐问的是少爷吗?”
“没错,他人呢?”她一定得跟他好好抗议一下。
“到公司去了。”
“还真辛苦。”
“少爷从以前就很认真的工作,对公司的事情向来不怠惰。”
生怕她不知情似的,众年轻女佣拼命说着她们心目中的少爷有多好,有多了得,害得常筱樱听得也认真起来,可是想到这不过是场梦,会醒来的,只是迟早而已,又有些生气。
“告诉他我找他。”
“少爷说你若是想见他,可以请司机载你到公司去。”
“去公司干么?”做个梦还跑东跑西的,她才不想浪费那种心神呢!“告诉他,我要见他,但不是我去见他,是他来见我,如果他不回来,那么就不要怪我来个不告而别。”
没有人敢把她的话当耳边风,所以她才说完,就有个女佣拿起电话拨号码,然后把话筒递给她,“小姐,电话帮你接通了。”
“不,你告诉他,如果不来和我面对面的谈,就不要想我会考虑留下来。”常筱樱动也不动,只是对着话筒的方向大喊,她相信他听得到。
终于女佣放下电话,传达了岁方真的意思,“少爷说他半个小时内会赶回来,请你不要激动。”
“我一点都不激动。”她绝对心平气和,毕竟只是梦嘛!干么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不满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是岁方玲子那满含鄙夷的语调,她耳熟能详。
“我不想怎样,只是想要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要放我回台湾?”
“我是希望你回去,但是阿真希望你留下来,所以我让他决定这一切。”
还真是疼子心切的母亲,让她想起她死去的妈妈。世上真的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而没妈的她现在只像根草,只能任人宰割践踏。
但,常筱樱反而同情岁方玲子、想她对一个梦境认真,醒来惆怅必然更深。
“你不是真的以为奇迹的确发生了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切只是梦,所以醒醒吧,不要让梦支配了你的理智。”
“我还是不懂。”岁方玲子一脸莫名,而且觉得她脑袋有问题。
“我说岁方真根本就没有醒过来,这一切只是梦,我已经梦过很多次了,梦中的他一直生龙活虎的,但是一醒过来,奇迹还是没有发生,事情就是这样。”她是真的想点醒岁方玲子。
岁方玲子冷笑一声,对她说:“做梦的是你吧?阿真是真的奇迹似的醒过来了,他现在正在公司上班,如果你不相信,何不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会痛?”
常筱樱很想反驳,但最后还是认真的掐了自己一把。
会痛耶!这代表着什么?
根本没有所谓的梦,梦早就变成真实的,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个很残酷的事实,她被个“梦中人”牵着鼻子走,更惨的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了。
***
“为什么要走?”匆忙赶回家的岁方真,看到常筱樱把衣服一一摊在床上,正准备收拾行李走人,他一口气把她整理好的部分弄乱,然后激动的问:“你就当真那么讨厌我做你的哥哥?”
“是很讨厌。”
“什么理由?”
“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我不懂!在我醒过来之前,我根本不曾和你打过照面,为什么你会认定我是个坏蛋呢?”他认真的询问。
常筱樱却更火大,“你……你敢说你醒过来之前没有见过我?那么为什么你会认识我?”
“没错,我没有在你面前露过脸,我会认识你,是因为爸爸要我暗中保护你。你是我们共同的宝贝,我希望多了解你,所以调查过你,这样有什么不对?”
“调查过我?我明白了,你想替你母亲报复我妈,所以故意那样对待我,对不对?也许连你昏迷一年都是假的,你们一起串通好了整我!”
面对她严厉的指控,岁方真感到一头雾水,但急忙辩解,“我不曾想过要报复你和你妈,我妈也没有,我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坏,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不许叫我妹妹!我才不想当你的妹妹呢!”常筱樱气愤的吼着。
“那么要我把你当成什么,你才不会那么讨厌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可以做到。”
如果她说得出来就好了,她发现自己很想当他的情人,这是一直到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他才发现的,可是,他们的关系却在那时候变得复杂不堪,所以那个希望恐将无法实现。
“算了,我什么都不想当,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我要回台湾去,我男朋友大概找我找疯了。”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岁方真声音不觉变大。
“有必要那么激动吗?我交男朋友难道还要你同意?”
“没错,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看看和你交往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免得你被骗受伤害。”
说得真好听,可是伤她最深的却是他呵,他知道吗?还是他有意假装,为的依旧是报复?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鸡婆?我根本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我交不交男朋友是我的自由,就像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不管你怎样坚持,我都不会承认你是我哥哥,不要浪费你的精神了。”
“你对岁方家有偏见,因为我们放着你二十几年不管,是不是?”
“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而且我姓常,不姓岁方,所以你们岁方家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管我常家的事情,你不要误会了。”
常筱樱知道自己的表现很无情,但是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做,撇清关系,拉开距离,才可以抚平这突如其来的伤痕。
“你真的那么不想当岁方家的人?”
“是的。”
“那好。”岁方真点头。
以为他同意让自己离去,她松了口气的想要道谢,但是他又说话了,“我可以不把你当妹妹,但你还是不可以走,在我确定你的对象可以带给你幸福之前,你都必须在我的保护之下,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就是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你……你懂不懂法律?”常筱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男人,是日本男人真的比较大男人主义,还是他比较不一样?她觉得是后者,而且他那急切想当兄长的情怀使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你最好记得,威胁利诱对我是绝对不管用的,所以,你只能二者选一,一是考虑当岁方家的大小姐,一是当我岁方真的好朋友,接受我的保护,你的决定是什么?”
哪有人这样的?!“你简直就是有理说不清!”
“对,你最好有这种认知。”岁方真笑咧嘴,似乎他很开心。
“变态!我是在骂你耶!”
“我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被女人骂过。”他发现,被骂原来也可以这样有趣,而且看她气红了的脸蛋,他更是心动。
他并没被自己的心态吓到,是因为早在他父亲要他去台湾观察并且暗中保护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让人心动的女孩,只可惜她是妹妹,而他是兄长,他是知道这层关系的,不敢有任何的非份之想。
可是,更因为她的迷人,他想要好好的呵护,直到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保护她为止,他都要尽为人兄长的职责,算是对她的小小补偿。
“樱,在这里至少还有我关心你,在台湾,你已经没有亲人,留下来好吗?”
岁方真的真诚感动了她,望着他的眼,她竟热泪盈眶,说不出个“不”字来。
“留下来,让我照顾你。”他扳住她的肩膀,再度央求着。
她知道自己失败了,败在他的柔声软调下,但却红着眼,有所坚持地说:“我不当你妹妹,绝对不要!”
“不当妹妹还可以当朋友,我们就当永远的朋友吧!”
朋友?也许这样也不坏。常筱樱不语。
第五章
虽然岁方真已经清醒了,但是他不认为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因为他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就是他跌下楼梯之前的记忆全部被他所遗忘,而他有种感觉,那被他遗忘的一段记忆关系着他未来的幸福,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怀,但他并没把这情况告诉他人,只除了医生之外。
“远藤医生,我的状况是不是失去了片刻的记忆?”
“没错。”远藤医生据他的情况也作如此判断。
“那会被遗忘多久?会不会突然间又想起来呢?”
“很难说,这种状况根本没有办法预料,也许会在一瞬间想起所有,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如果那是你刻意遗忘的,除非你本人愿意,否则要想起来只怕很难。”
失忆症是没有办法以药物治愈的,只能顺其自然,说穿了就是看个人的造化了。
“那段记忆影响了你的日常生活吗?”
岁方真摇头道:“我只觉得那对我很重要。”
“就是你非想起来不可了,是不是?”
“是的,我非想起来不可。”
远藤医生建议他,“那么,您或许可以在出事的地点多徘徊,说不定会有点帮助。”
“如果那样还想不起来呢?”
“那可能得碰上同等的刺激才会激发出内在的潜意识,但那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可以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很抱歉,我必须说,这根本不是任何人或者是任何药物可以控制的。”
他很清楚这情况,所以对远藤医生说:“我知道现在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但是如果你找到有助于我恢复记忆的方法,请随时通知我。”
“好的,也请你按时回医院做检查,毕竟你的状况比较特殊,为免有后遗症,继续追踪是有必要的。”
“我知道,不过我说的这些事情请不要向我母亲提及。”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请帮我个人这个小忙,可以吗?”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远藤医生点点头,“请放心,这是你私人的秘密,除非你愿意,你失去记忆这件事情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他诚恳的承诺。
***
讨厌日本的她却被迫留在日本,每天看那些佣人们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桌子擦得几乎一尘不染,每次见面就鞠躬哈腰,即使一天里头见上几百回,永远都要来个九十度大礼,害得常筱樱差点闪到腰。
所以,她不觉得礼多人不怪,礼太多才真的很奇怪。
至于她和岁方真,一天之中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除了早、晚饭时间之外他总在忙,好象打算把一年没做的工作在一夕之间全部补回来,让人看了也觉得不舍。
可是,她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开口劝告的立场,既不当妹妹,更当不了情人,所以她继续做个看起来冷漠无情的陌生人。
事实上她仍无法把他当作普通朋友,因为那是很困难的,她自认为还没有超凡入圣到那种地步,所以只能假装不把他当一回事,这样算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但是,岁方真并不打算让她和他拉开距离,虽说了不叫她妹妹,他还是常找机会缠着她、讨好她,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对她嘘寒问暖,现在,他又把她拉上车,带她出门。
“你大可不必对我那么好。”
“你可以不接受我对你的好,但是我有对你好的自由。”他一点也不打算妥协,笨蛋才会以为他会把她当作普通朋友。
他根本当她是小妹妹,和在梦中判若两人。那真是她的白日梦吗?常筱樱不禁这样想,不然他怎么可以把梦中的所有遗忘得一干二净呢?所以除了说那的确是她做的白日梦之外,已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你在生气?”
“没有。”她别开脸,“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带你去度假。”
“我每天都在度假,所以没有那个必要。”
“那就当作陪我去度假吧。”
“你不是铁人吗?”
“什么意思?”他纳闷的问。
“就是不需要休息。”常筱樱看着他,说:“你妈知道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我没告诉她。”
“你不怕她生气?”她知道,其实岁方玲子不喜欢岁方真常和她在一起,就算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岁方家的一份子,但是她的心里老大不愿意接受她这个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所生的女儿。“她有理由讨厌我。”
“不会的,她不可能讨厌你。”
“你别安慰我,我看得出来,事实上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岁方真激动的道,“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所以我不希望你们仇视彼此,试着喜欢我妈好不好?”
干么!瞧他说话的表情真像是一个男人要求自己的女朋友爱屋及乌,难道他不知道这很容易让人误解吗?
“我不会为谁改变的。”常筱樱再度别开头,不想让他影响自己的心情。反正快刀是斩不了乱麻了,所以她决定封闭自己的心不让他靠近。“你不说要带我去哪里,我要跳车了。”
“你的性子真的很烈,”他叹着气说。
“你知道就老实一点。”她不苟言笑的威胁着。
他太疼她了,所以总是处于下风。他深信她说到做到,“北海道。”
“什么?”
“我想要看樱花。”
“啊?”本州看不够吗?常筱樱想要这样问,但是她又想到,当他醒来的时候,本州的樱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可是在北海道,却是花开正盛的时刻。
“不跳车了吧?”他问。
“神经病,我又不会特技,而且也还不打算去向阎罗王报到。”她自找台阶下。
***
尽管已看过数回,但是再看到那片花海,常筱樱还是不免惊叹它美丽非凡,远远望去总是一片白茫茫,也搞不清楚它到底是粉红色抑或是白色的了,反正看上去就是片片雪花挂在树梢上的感觉。
北海道天气较本州冷,所以樱花盛开的时间比本州来得晚,而且一路从本州开往道北直到花谢。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他们尚未到达目的地,令常筱樱有些不耐烦。
“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她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但除非他在演戏,否则不可能知道,“你是不是在整我?”
“为什么你总是那样想?”岁方真知道她对他有敌意,但是那强烈的埋怨似乎与上一代无关,到底事出何因?他突然想弄清楚,“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对我的印象如何?”
“我相信我已经说过了。”
“你只说过讨厌我,但是什么原因呢?总有一个特别的理由吧?我感觉得出来,你不是那种会把怨气牵连到无辜者身上的那种女孩,当然更不可能因为爸爸而把怒气出在我身上。”
“我当然不会那样。”冤有头债有主,她一直很有理智。
“那么告诉我原因。”
“你知不知道你很会装蒜?”她讨厌他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没有意义,你不需要再问下去了,因为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其实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这样你可满意了?”
岁方真不希望是这种结果,激动的抓住她的手,不愿见到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抓痛我的手了。”常筱樱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诉说着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为什么不喊痛?我宁可你讨厌我、恨我,也不想看你脸上那种冷漠的表情,难道我们就不能够好好相处吗?”
他一定不知道,现在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犹如被心爱的女人冷漠对待。
所幸开车的不是他,而有钱人家的车子隔音设备又相当好,否则这传出去会是岁方家的大丑闻。
“何必那么在意我的反应?所有人不是都对你们必恭必敬,所以你真的不需要为我费心思。”她叹口气,心疼他却又恨他,有着很矛盾的心情。
恨一个人未必要他毁灭,也不见得要玉石俱焚,但是,这样的恨其实以无奈居多,她恨岁方真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来,恨他在把她的人生弄得一团混乱之后,却来个袖手旁观。也许他是很疼爱她,可是这样的疼爱却只让她更感心痛而已,不是她所要的。
所以她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平静的说:“我很累,想休息了。”
“樱。”
常筱樱现在才发现,只有他俩独处的时候,他是用中文叫她,而不是用日文,和梦境中一样。
“我似乎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所以无心回应,只是静静的闭着眼睛。
“我一直认为,我遗忘的那段记忆一定和你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我一定会想起来,到那时候……”岁方真突然扳正她的脸,并强迫她睁开眼看他。
“你干么?”她发现他的脸就在正前方,心跳没来由的加快。
他当然不可能想吻她,她这样深信着,却又矛盾的想,他不会真的想要吻她吧?而他的手是有温度的,真实的接触着她的肌肤。
这并不是梦,但是,他没有吻他。
常筱樱再度问:“你想怎样?”
“我一定会让你不再对我这样冷淡。”
“那是你的事。”她心中有股失望,忽然觉得,他想起来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好事情,“也许不要想起来比较好,如果你真的得了失忆症。”
他坚持着,“我一定会想起来,到那时我就不许你再恨我了。”
恨?她说过恨他,但其实一点点恨意都没有。“随便你。”
爱恨嗔痴每个人都有,伤害在所难免,逃得了的成佛成仙,逃不了的生生世世轮回,而她注定是成不了仙的,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
樱花园,通明的灯火挂在樱花树上,这里是她梦境中的仙境,也是她醒来后找过几回却遍寻不着的禁地,现在岁方真却带她来了,这代表着什么?常筱樱愈来愈怀疑他所谓失忆的真实性。
“你到底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她可以受伤害,却无法忍受欺骗,而且是一再编织的谎言。
“我没有欺骗你什么啊!”他无辜的抗议。
“有,你一直在欺骗我,骗我到日本来,骗我住进岁方家,骗我你得了失忆症,还骗我的……”感情!她差点就脱口说出来,所幸她的理智即时制止,才免于酿成大错。
那是她的秘密,一辈子都将深埋心底,不告诉任何人,连他都不能知道。
“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总认为我欺骗你?在你来之前,我一直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这一年内所发生的事我都不清楚,更不知道你已经到日本来,这样的指控我无法接受。”他有些火大,即使很疼爱她,但是她这样一再的无理取闹,他也受不了。
“生气代表你没有欺骗我。”她突兀地笑了。
岁方真讶异地看着她。天底下有这种人吗?对她百般呵护她不要,对她生气她却那么高兴,他还真是搞不懂这丫头脑袋里想些什么。
但,只要她高兴就好,至少他可以不必再看她摆着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而带笑的她果然如他记忆中一样美丽。
“你该常笑才对。”
经他一说,常筱樱再度板起脸孔,“那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我并不是在管你,只是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
“感谢你的良心建议,我不需要。”她抬头望着在灯火下闪闪发亮的樱花,问道:“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以为你应该会想来这里。”他为什么这么以为呢?他似乎该知道答案,可是他想不起来。
可是这对常筱樱来说,他根本就是在演戏,失忆症?不会那么巧的,但是她不得不佩服他演技高超,刚刚确实也骗过了她。又或者,是久保胜告诉他,她在找这一处地方?
她决定求证,所以再度问:“是久保先生告诉你我在找这一处地方的吗?”
“久保?他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啊!你为什么提起他?”
这也不是,那也不对,这能教她不怀疑吗?他一切的举动都太过可疑了,令人难以相信他遗忘了那些事情。
“既然你这样想遗忘那件事,我不会再问了。”
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但是从她更加冷淡的语气听来,他笃定她又生气了。
“我难得休假,我们不要闹意见,好好的度个假好不好?”
“谁喜欢和你闹意见,不过你也不要会错意了,我并不是陪你来度假的,是我自己也想要出来走走。”
“好,你说了就算,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必说得那么委屈,还有,我还是不相信你,从你知道我正找寻这一处地方看来,你欺骗我的成分还是很重的。”
“就让时间来证明我对你的诚意吧。”
她的性情很刚烈,急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得不到她的信任虽令他感到无奈,但是他知道自己得要耐心地放缓脚步,直到她肯接受他这个亲人为止。
***
微曦投射过粉白的樱花树梢,把几道温暖的光线投射进窗缝。
早晨了,常筱樱在美丽的樱花树海围绕的木屋中睡了一个无梦的好眠。
无梦其实是该高兴的,表示清晨起床时精神饱满,但是,她却感到万分失望,她以为在樱花园中睡觉会出现那个梦境,可是他却不来入梦。
起床梳洗过后,她走出房间,被四溢的香味引得饥肠辘辘,但是当她进了饭厅,看到餐桌上另一名女子的时候,胃口顿失。
“樱,你醒了啊,快点过来吃早餐。”
看不出来岁方真有什么改变,但,事实上他确实改变了,似乎笑得更开心,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甚至认为他的开心和在场的女子有关系。
“真,这就是你的妹妹樱子吗?”
“我叫常筱樱,不叫樱子。”她的冷淡与女人的热络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知道,但是却无意做一个伪君子。
“对不起,我是田中理奈。”
“樱,理奈没有恶意的。”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没有风度,但是听到他护着那女子,她满心的不悦。女人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她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匪浅,而她永远都只能当个妹妹,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想无理取闹。
“对不起,惹得你们不开心,我看我这个讨人厌还是消失比较好。”常筱樱转身,朝外头走去。
她听到一阵步伐朝她奔来,还传来碰撞的声音,她没有回头,但是知道岁方真正追着她,可能在急躁间撞到什么。
她装作没听到,不想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表现出对他的关注。
常筱樱继续往前快步走,想快点离开两人的视线,可是在转角处,她的手被他强有力的手扯住。
“干么?”她终于回头,语调冷淡的问。
“你还没有吃早餐。”
“不饿?”其实她饿得可以把地上的落花当饭吃了,可是她不想和另一个女人同桌。
“你为什么这么爱生气?我记得你母亲的脾气很好,为什么你不一样?”
“我就是这牛脾气,你不喜欢就不要理我,别想要我像我妈那样逆来顺受。”说到底她还是讨厌当个私生女,无法向人说出自己的来处,所以她发誓永远不要像她母亲那样被男人束缚。
“你这样很没礼貌,去跟理奈道个歉。”
“真奇怪,我哪里不礼貌了?你那么心疼她,干么来追我?快点去安慰她不是比较实际?”她直视着他的眼问:“我不吃饭犯法了?”
“樱,我以为我们说好了要好好相处的。”岁方真叹着气说:“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让我自生自灭比较好。”她良心的建议着。
也许离他远一点,就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可以比较能够恢复正常,因为她并不想当个讨人厌的女人,也不想象个醋坛子。
也许有些女人,可以笑着和心爱的男人说再见,但她就是做不到。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他眼里有着另一个女人?
不过,她不会想要玉石俱焚的,只想要远离。
“你放手好不好?”常筱樱瞪着他的手说:“你放着女朋友不管不好吧?”
这个提醒让他松了手,视线转向依旧在餐桌上的田中理奈。
她满心失望,心头的血如注地淌,脚步蹒跚地缓缓往外走。
终于与他有段距离,而他也没有上前追她的意思,只是叫着,“樱。”
每每他一叫,总会让她有心碎的感觉。她喃喃地说:“不要再叫我了。”
改名、改名!她一再这样告诉自己,不要再让他有机会这样叫她。
但是,他愈叫愈勤,而她的心愈来愈痛,形成了一处抹不平的伤口。
***
“真,你妹妹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样子。”田中理奈幽幽地说:“我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可是她不给我机会,我实在愧对你的请托。”
“那不是你的错。”他笑着安抚她,自责地说:“她的个性一直都这样,该说是我们的错,我们若早点把她接回来,就不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那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试着和她谈谈,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失礼,但是你们同样是女人,我想应该比较好沟通。”
田中理奈笑着握住他的手,深情的说:“为了你,我会努力的,可是你呢?为了我又肯做怎样的努力?”
“你是指?”他故作不懂的反问。
“我们已经订婚一年多了,之前你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你醒过来了,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现了?”
“你是说结婚?”岁方真困难的咽下口水,想要假装听不懂,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和田中理奈的婚事是双方家长说定的,当时的他觉得理奈是个理想的对象,论家世和学历,都足以担当岁方家的少夫人,她的个性也温柔婉约,足以当个好太太,在没有特别喜欢某个女孩的情况下,他和她约会了几回,便点头答应订婚,而那之后,他无故跌落楼梯成了植物人,延误了原本该举行的婚礼。
偏偏见到樱以后,他突然无心于婚事,一心一意只想让那个闷闷不乐的女孩开心起来。
“真,你不会是想要毁婚吧?”田中理奈一脸狐疑的盯着他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不是结婚的好时机。”他急促的解释。
“什么不是好时机?我们的婚事已经延误了一年,现在你的病好了,举行婚礼是天经地义的呀,你怎会觉得时机不对呢?”
事实上她本来已经打算放弃这门亲事的,毕竟她还年轻,不想大好的青春埋葬在一个活死人身旁,可是在她正好要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岁方真却又醒过来了。
于是,衡量他与另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她还是决定吃回头草,毕竟岁方家少夫人的地位确实比较吸引人,她抗拒不了。
可是现在,从刚才看到的状况来判断,岁方真八成把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看得比她重要,她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情愫不单纯,可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她就输定了,为了讨好岁方真,她努力营造的淑女形象当然不能够毁于一日,如今只有让他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那么她才能够稳稳坐上岁方少夫人的宝座。
“真,我知道你担心你妹妹,但是和我结婚并不会影响你想照顾妹妹的打算,事实上你还会多了我这个老婆帮忙,我一定会把樱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所以你好好考虑结婚的事情好不好?我实在怕极等待了。”她用动人又无奈的语调说着“等待”两个字,用意在动之以情。
于是她赢了,岁方真对她不仅过意不去,更基于义理不愿说不,只好点头答应,“我会好好考虑的。”
“真。”田中理奈抱住他的颈项,给他一记热情的吻,高兴的流着泪说:“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可他除了呆愣地站着,却无法有其他反应。
第六章
在这几天的假期里,常筱樱总是和岁方真玩捉迷藏,她老是一早起床,在半夜回家,如果碰上岁方真为她等门,她就爬窗,他若在她房间等,她就跑到客房睡觉,总之,躲避得相当彻底。
但,这一天终于还是被他逮着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刚准备要偷溜出门,他从她身后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声音在她的正上方响起,“你为什么刻意躲我?”
“躲?我干么要躲?我只是好意不想吵醒你们罢了。”她知道田中理奈一直都住在樱花园中,甚至和他同住一房,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当她第一晚回家,发现半夜了还听到田中理奈的声音在他的房间响起,她很失望,也很伤心。
他毕竟和一般男人没什么不同,只要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也拒绝不了。所以她不仅对他失望,更伤心自己竟然会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值得喜欢的男人。
这一点都不像她,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潇洒的女人,可事实却证明她其实也是有弱点的,也或许她本来就是这种人,只是一再的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他说得对,她确实在躲藏,让自己不至于出乱子。
“放手。”
“那你得答应我不乱跑,我才放手。”岁方真谈起条件。
“好啦!”她就算想逃,也难逃他的手掌心,只好妥协了。
他松开手,问:“这些天你都上哪去了?”
“没上哪去啊!”
事实上,常筱樱去的地方可多了,北海道的交通很方便,几天内,她去了札幌、小樽,还有许许多多的景点,像恨不得把北海道逛完似的到处乱跑。
可是,这只是一种躲藏的方法,去了哪里她的心境都是一样的,甩不掉关于他的记忆,甩不开他的影像,甚至还多出田中理奈,老想着他们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是怎么亲热的。
“我到处找你,只差没把整个北海道翻过来。”
“我在家啊。”
“你在家?”
“不骗你,要不然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些什么。”常筱樱故作轻松的说:“前晚,你和田中理奈上床了吧?”
“什么?”岁方真的脸色变得难看,似乎很在意被她发现了这件事情。
他在意?为什么?她不懂。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又没有偷窥,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我不想听到都很难。”
“你前晚睡在客房?”
“是啊!”
“难怪我等不到你。”他叹口气,说:“你就那么希望我为你着急吗?”
“着急?”常筱樱突然觉得好笑,他要是着急,会在她不见的时候和另一个女人上床?“那可真是奇怪。”
“樱……”
“好了,我要出门去了,你还是回到她身旁吧,免得人家以为我想抢她的男人就不好了。”
“理奈回本州去了。”
“骗人!”她转头,头一回出现激动的表情。
岁方真如发现新大陆似地握着她的肩头说:“你总算有冷淡以外的表情了。”
“神经病!”常筱樱红着脸,挣脱他的箝制,压抑内心的狂烈舞动,“别说得好象我是个怪人。”
“但你确实是。”
他这么急于当个好兄长吗?确实,他表现得很尽责,想要让她开心,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可是,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就不该在这种只属于两人的假期里找田中理奈来,那令她感觉他的在意不过是嘴巴说说罢了。
不过既然田中理奈已经离开,那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躲避了。她转身就走,决定继续睡觉。
“你上哪去?”岁方真不解的问。
“睡回笼觉。”常筱樱轻描淡写的回答。
“睡回笼觉?你不是要出门?”
“不想出去了。”现在天还没有亮,当然只有睡觉喽!不过她知道,他不会懂的,也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心想要懂她。
***
其实常筱樱很不愿意回本州,因为会碰上岁方玲子,也会碰见田中理奈,更必须在她们的地盘上忍受她们说些有的没有的。
就像现在,她们逛街,干么得拉着她一起呢?
“别绷着一张脸,即使你不愿意出来,也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是岁方家的孩子,但是阿真极力坚持要你回岁方家,那么你就该表现得像个岁方家的千金小姐。”
常筱樱明白,岁方玲子一开始就表示得很明确,找她来不过是要她当替身,并不是真的愿意接受她,也可以说是万般无奈,现在岁方真已醒过来,她当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么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吧!”她可不想继续在这里被念个没完,而且和她们逛街没意思,专找名牌精品店逛,实在很无趣。
“你也该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
“至少穿得好一点,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虐待你这个认祖归宗的小孩,那可是有损岁方家名誉的。”岁方玲子尖酸地说。
她大声喊停,“我可没说要认祖归宗,那都是你们自己胡乱决定的。我说过我叫常筱樱,是台湾人,永远都不会成为你们岁方家的一员。”
“你真是不识好歹!”
“是啊,我就是这种人,你看不顺眼可以不要看,要不然快点说服你宝贝儿子,叫他放我回去。”“我是没有那种能力。”岁方玲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阿真可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柔顺,他其实是很固执的,他很疼你,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那我岂不是永远不见天日?”她快要昏了,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被束缚在这里,心碎至死?
“除非你找个人嫁了,让他安心。”
“嫁人?”常筱樱一副见鬼的表情,“别开玩笑了!”
“你二十三岁了吧?是该找个对象了,你爸爸也这样希望。”
“那是他家的事情,别和我扯在一起。”她才不想顺了那个见不得光的人的意呢,瞧她都来多久了,他竟然一次也不曾出面,那种人能称之为父亲吗?“你们的话我都不会照做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家喜事将近了。”
“喜事将近?”岁方玲子朝她的目光望去,看见田中理奈正自更衣室走出来,“你说阿真和理奈的婚事吗?”
“不错。”
“可惜阿真说了,他要先看到你嫁人,才要考虑自己的未来。”
什么跟什么呀!她结婚与否关他什么事?他这不是在推她下十八层地狱吗?
“我如果不结婚呢?”
“你会的,我们已经开始帮你物色对象了。”
她敢保证,岁方玲子口中的“我们”绝对不包括岁方真,而是指田中理奈,但是她决定找岁方真理论,因为罪魁祸首是他。
***
看到常筱樱突然来到办公室,岁方真除了讶异之外,还有更多的惊喜,他兴高采烈的问:“樱,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谁来看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闷声说着,心想,他干么兴奋成那样?像小孩子看到糖果似的。
“不是来看我,那就是有事情找我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岁方真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
“你可不可以表现得正常一点?我来有必要这么高兴吗?”说他看到糖其实算是很含蓄的,事实上比较像是已经把糖吃进嘴里了。
但,她可不是他的糖。
常筱樱正想要说出不满,他却抢先道:“这是你第一回主动来找我。”
“那又怎样?”她哼着气问。
“情况改变了。”
“看不出来有什么改变的地方。”
他的热情碰上她的冰冷,犹如热脸贴上冷屁股,形成强烈的对照。
她也不想这么不可爱,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可是就是无法接受,因为她根本不想当妹妹,这个想法始终没有转变过。
“我告诉你,我不是来找你喝茶聊天,我是来找你理论的。”常筱樱瞪着他,说明来意,睁着满是怒火的眼,说服他自己很生气。
但,岁方真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一个劲地拉她坐在沙发上,而后自顾自地说:“既然来了,就先坐一下,等会我就要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从没见过这种人,说他温柔过度,但在别人看来,好象是个择善固执的人,可对她却没什么脾气,这样的他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
“吃饭?和我?喂,你没听懂吗?我说我是来找你理论的。”
“我知道,但是吃饱饭比较有力气不是吗?”
“哪门子的歪理。”常筱樱敢打包票,这个人的日本血统要不很纯正,就是一点都不纯,看起来好说话,可是有时却像只不懂沟通的猪,一味地我行我素,一点都不把别人的不满放在眼里。
“你有完没完?我不要吃饭,你好好听我说可以吗?”
她的冷漠到底是装出来的,火大的时候真的很难按捺住熊熊的怒火,她一直努力的想要维持冰山的形象,可是如果他继续不当一回事,她就无法控制怒气了。
岁方真看起来已没有高兴的表情,有点像是吓到了,呆愣的望着她看。
“很好,你总算肯正视问题了。”常筱樱发出冷笑,让自己显得更无情。
也许她真的是很无情的女人,所以才可以把王品宣撇下一走了之,可以压抑自己的情绪而不歇斯底里,即使满身疮疤也笑着说无所谓。
不过,她习惯了,习惯被那样看待,习惯躲在自己的壳里头。
“不要用那样的表情看我,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那声“知道”这样地震撼她的心灵,泪水竟毫无预警地滑落她的双颊,她想要控制已经来不及了。
常筱樱正想动手拭去,可是有双手比她还要快,捧住了她的脸蛋,让她无法抗拒的面对他。
“樱,为什么你要一个人伤心?为什么不肯让我扛下你无法承受的压力?”岁方真心疼万分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又为她那如珍珠般的泪水震撼,在他来得及思索之前吻住她的唇。
思绪混乱了,他忘却怀抱中的人是他妹妹,只感觉到自己总是渴望拥抱这个小女人,想替她承担所有,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好象很久以前他就这样想了。
这不是梦境,常筱樱可以感觉他唇瓣的热度,以及他身体传来的温暖,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她努力想拉回一点思绪,终于找到了答案,她是来找他理论的,可是,却发展成这种情形,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这样对吗?如果他真的当她是妹妹,又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妹,这种状况是不容于世的。
理智立刻回到她的脑袋里,她一巴掌甩向他的脸,打醒了他,也打醒了自己。
“樱……”岁方真极为错愕,并不是因为常筱樱打了他,而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无地自容。他怎么可以口口声声说疼她、爱她如妹妹,却又对她做出这样的事?这是只有畜生才会有的行径,他简直枉为人了。
“樱,我……”
“够了,什么都不用说。”她转身,在他说出道歉的话之前离开。
***
从来不喝酒的岁方真第一回买醉,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清醒,不想想起常筱樱的红唇有多么诱人,更不想想起她带给他的那股渴望。
这一生,他都在为继承岁方家而活,一直以来,他也不觉得让长辈安排对象有什么错,认为自己可以接受传统的束缚终老一生。
现在,他茫然了,觉得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财富权势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只让他感觉更加孤独寂寞,而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竟成了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是个沉重的包袱。
这些他以前从没有想过的问题,都在常筱樱出现后一一感受到了。
他不敢不承认自己已经改变,甚至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所以有罪恶感,不配当一个好兄长,也认为樱对他反感是正确的,她或许早就知道他骨子里那邪恶的欲望,所以总是离他远远的,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再给我一瓶酒。”
“先生,你已经喝下一瓶了,还要吗?”
在这里,喝酒算杯的,所以酒保怕自己听错了,也怕他付不出钱来。
“你们怕客人喝多,还开什么酒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些钱够付帐吗?”岁方真先把钱放在桌面上,才得到酒保的信任,把酒递给他。
现实,但这就是人世就为了赚钱,有钱的想要更多钱,没钱的想要赚大钱,他也不例外,所以觉得可笑,因为以前他唯一的理想竟然是赚钱,“酒保,你有什么理想?”
“我的理想是开一家很大的酒吧!里头有许多年代久远的好酒。你呢?有没有什么理想?”
“没有……有……”
“有还是没有?”
岁方真想了想才肯定的点头,“有。”
“是啦!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理想的,有的想要买车,有的想买房子,也有的想要功成名就,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要樱。”
以为他说的是醉话,酒保笑着说:“樱已经谢了,等明年再说吧。”
然而,岁方真却笔直的从椅子上弹起,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往外冲。
酒保紧张的叫他,“先生,钱还没找给你呢!”
钱之于他,只是身外之物,他这辈子最重视的是那个对他冷冰冰,却有一肚子心事的女人。
酒保一语惊醒他这个梦中人,他想到自己今日所作所为很可能让他失去樱,而他要去挽回。
在飞车前进时,他一直这样想着,而当车子失去控制撞向安全岛之前,这个念头也没有改变,直到他失去知觉。
***
日本不是久留之地,一开始她像逃亡似地来到这里,现在也像逃亡似的离开。
常筱樱在离开岁方真的办公室之后,就决定要走了,此时,她已经坐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
常筱樱,你真是个懦夫,只懂得逃,从不想要面对问题!她在自己心底嘲笑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除了逃,她什么也不能做,既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感情,更不敢期待得到回应,所以,这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她差点忘记一件事,回台湾后她将往何处去?房子已经退了租,而王品宣又在台湾,他会不会依旧是一个大麻烦?她不敢断言王品宣对她的感情已经消失,万一她被他找到了,该如何面对呢?
直到飞机飞抵国门,她还在想着这个棘手的问题。
当常筱樱刚要入境,就被人拦了下来。
“小姐,请你马上回日本。”
她忘记岁方家财大气粗,像她这种小人物想要逃离他们的手掌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们忘记了,台湾是个法治的社会,在机场想要强行抓人可不成。
“要我叫警察来吗?”她出言警告。
“小姐,我们不是要抓你,只是请你马上回日本,少爷出事了。”
“什么?”
“少爷出车祸,现在昏迷不醒,所以夫人要你无论如何回去一趟,她怕……”
怕什么?怕岁方真会再次变成植物人?还是怕他撒手离世?
常筱樱抗拒着不再多想,脑袋里乱成一团,“你们不要说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劣的理由骗我回去?我在不在那里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影响,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这是真的,我们也很震惊。夫人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所以传真了一张照片过来,请你看看,就知道我们所言不假。”
她闭上眼睛,拒绝道:“我不要看,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回日本,叫他的未婚妻去看他,那才是他所需要的,找我没有用处,我什么都不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少爷虽然昏迷,嘴里叫的人是你,所以夫人才会十万火急的传真过来。希望你看在少爷疼爱你的份上,回去看看他。”
“你们还不懂吗?他需要的是医生和他的未婚妻,而不是我。”常筱樱快要崩溃了,想马上搭机飞往日本,但是她有什么立场呢?妹妹还是朋友,或者是一个陌生人?似乎什么都不对,所以她去了何用?“你们不要费心了,我不会回日本的。”
“你当真这么狠心?”
“是的。”所以被说冷漠无情也无所谓。
但事实并非那样,她的心碎了,如果岁方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活着也会成为一个活死人,可是就算那样,她也不能去,因为去了就再也假装不了,纸只怕将会包不住火。
“小姐……”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我姓常,不是岁方家的人,所以从此以后将不与岁方家有任何牵扯。”常筱樱头也不回的朝机场出口走,泪却暗暗往肚子里头吞。
第七章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却让岁方真想起一些遗忘的事情。他想起了父母,正确的说是养父母的谈话,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的事实。
这种事情对一般人而言是很大的冲击,但是那时他发现自己很高兴,因为他正烦恼着自己好象爱上了不该爱的女孩,那个他父亲在外头所生的女儿。
记得第一眼见到樱的时候,他被樱那孤独的气质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是不与人亲近,而是一个人的时候的神情让人心疼,好象她只要叹气,就足以把他的心给捏碎。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对妹妹的怜惜,可是,看到她哭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他爱上了那个爱逞强的女孩。
惶恐之余,他逃也似的飞离台湾,想要当面向父亲辞去暗中照顾妹妹的工作,却意外的听到自己的身世。他很震撼,却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近樱,而不必背负着罪恶感。
可是,他太不小心了,或者该说,他因为难以言喻的兴奋,以致不小心跌下阶梯成了植物人。
其实他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总是有樱的存在,直到有一日,他的梦竟然与樱的相连,他不只梦见了樱,还进入她的梦境中,而且主导了一切,霸气的展现想要她的欲念。
是了,难怪樱会那么怨他!他把最重要的事遗忘了,却口口声声说把她当妹妹看待,这样的转变,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所以,他的确该被怨恨。
可是现在他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感情,自然不可能再装作没那回事,他要勇敢的向樱坦白,并且请求她的原谅。
可是突然传来的声音却活生生的把他打入地狱,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婚约,那个叫唤他的女人等了他一年,他如何弃她于不顾呢?
“真,你感觉怎样?”
“还好。”
“医生说你命大,要不然……”田中理奈掉着泪,声音哽咽,“我听到你出车祸的时候,心差点就停止跳动了,我好担心你知道吗?”
“嗯。”岁方真淡然回应。
同样是女人的眼泪,可是,他发现无法对田中理奈有任何的感觉,她明明哭着,他却无法在她的眼神中看到“悲伤”两个字,但是他竟得和这个女人共度一生,那样的日子过得下去吗?他很怀疑。“理奈,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他的心中没有她,可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所以只好道歉,“没什么,我很累,想要休息了。”
“那我在一旁陪着你。”
“不用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想静静的一个人。”
他的眼神相当坚持,田中理奈也不想长时间待在病房里,便点头顺了他的心意,“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他闭上眼,藉此回避她的目光。
***
田中理奈走后,岁方真缓缓坐起身。
过去的一年,他在床上躺够了,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躺在病床上,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见樱,有些话一定要当面告诉她。
可是,他的腿却不听使唤,在他想要移动的时候,一双腿像是没有了知觉似的。
“不会的!”他不可能会那么倒霉,能够大难不死,代表他福气挺大的才是,不该成了废人。
可是,岁方真努力的结果却叫他跌下床,一阵跌撞摔破了点滴瓶,也扯落了他手臂上的针。
痛楚从他的四肢百骸传来。
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时候,一个护士打开门,并且冲过来。
“岁方先生,你想要什么可以按钤叫我们过来,你这样要是再受伤,我们无法向岁方夫人交代呀!”护士一脸恐惧的扶起他,担心会因此受到责骂。
“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
“你暂时还不能移动,你忘记自己出车祸了吗?”
“我以为我并无大碍。”他发现脚没力气,像瘫痪了似的,恐慌占据他的思绪,他粗鲁的抓住护士,追问道:“我的脚是不是废了?你们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
护士摇摇头,“你怎么会那么想呢?你的伤应该只是外伤,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如果我只是外伤,为什么我的腿会一点力气都没有?你告诉我实话,不要瞒着我。”岁方真依旧不信任护士的说词,对于自己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他的脚的确使不上力。
“岁方先生,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不相信,我请远藤医生过来。”
“你叫他来,我自己问他。”
“怎么了?”才说着,远藤医生的声音就打门口传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士,一个把置满药物的推车推向前,一个拿着针个准备注射。
岁方真挥掉护士手中的针筒,激动的说:“我不要打针,我只要知道实情!远藤医生,你告诉我实话,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少爷,你先不要激动,让我好好的替你检查一下。”
“你已经检查过了不是吗?为什么无法告诉我答案?是不是我母亲要你隐瞒我?你老实说,我不会怪你的。”
远藤无辜地说:“你真的误会了,我确实是替你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倒是你觉得自己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看得出来远藤医生没有说谎,可是他的感觉也是实实在在的,“我不能够站起来。”
“不能够站起来?”远藤医生顿时愣住,之后一脸紧张万分的神情吩咐护士通知检验室准备做断层扫瞄,他安抚岁方真,“请先冷静,我们再做一次精密的检查,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他的腿有可能真的废了。一想及此,岁方真的一颗心倏地落到谷底。
“为什么会是我?”他不懂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先让他变成了植物人,好不容易醒来了,现在却又让他废了双腿,难道他认为他爱上樱是错误的,所以才要这样惩罚他?
“不!”他疯了似地捶打双腿,想藉此看能否唤醒一点点知觉。
远藤医生见状,忙要护士把镇定针递给他,然后飞快的替岁方真打了一针。
待任务完成,他也挂了彩,可是他了解岁方真的心情,所以并未说什么,只转头吩咐护士,“请岁方夫人过来一趟。”
***
“远藤医生,你说阿真不能走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他只有外伤,只要那些伤好了就没问题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说他不能走?我不能接受!”岁方玲子听完医生的解释之后,难以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呈现出歇斯底里的状态。
“夫人,请你务必要冷静,现在你是唯一可以说服少爷接受检查的人,你一定得保持冷静,才能够陪少爷渡过这个难关。”
一语惊醒梦中人,岁方玲子顿时停止吵闹,却一脸茫然的望着他,“我能怎么办?我就这么个儿子,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我求求你……”
“这是我的职责,但是需要你的合作。现在不管我怎么劝,少爷就是不愿意接受检查,这样是无法改善状况的,只有检查后才能够对症下药。”
“要我劝他?”
“你是他的母亲,想必他会听你的劝。”
“我知道了。”
听了远藤医生的话,岁方玲子前往病房,却在门口听到岁方真大喊,“我要出院,现在就要!我不做检查!”
她听了心痛不已,走进病房,哭着说:“你不检查,要我这个老母亲怎么办?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伤心难过吗?”
“妈……”他并无意伤了母亲的心,但是,现在的他只想独处,不要有人吵,“不必检查了,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两条腿废了。”
“没有检查怎么可以那么确定,也许只是暂时麻痹,一定会好的,你要这样想,绝不可以放弃。”身为人子,就算他百般不愿意,也不能违抗母亲。
“我知道了,告诉远藤医生,想检查什么就检查吧。”
反正他都已经死过一回,这次的结果再怎么坏,也不会像变成活死人那么糟。
***
常筱樱回台湾后,每天都会有人把关于岁方真的消息送到她下榻的饭店,让服务生交给她。
当然她知道自己可以要服务生把那些资料丢弃,或者她顺手就可以丢进垃圾桶里,可是她做不到,放不下的感情就是放不下,不管她再怎么自欺欺人,还是会关心那个远在日本,她不该喜欢的男人。
今日一早,她又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他的最新消息,然而才看了一眼,她几乎昏过去。
看到岁方真双腿瘫痪,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假装下去,一颗心更是已飘洋过海,飞到他身旁。
“我到底该怎么做?”她想回日本,但是另一个自我却又要她不该再去趟那淌浑水。
离开日本就是为了让自己彻底的死心,她也告诉自己,不死心是不成的,就算她一再否认与岁方家的关系,但是,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岁方保智的女儿,岁方真是她哥哥是不容她辩驳的事实。
而她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就算不想承认他是兄长,冲着他那么疼她,去看看他,替他打打气,总是应该的吧?
回想她在日本的日子,岁方真是如何对待她,怎么处处为她着想,她就觉得自己真的很残酷,除非人的心是冷的,否则怎么可能像她那么无情,竟然对他的好视而不见。
常筱樱又想,既然爱上了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更多爱他一些?想来是她太过自私,才会只想要回报而从来不曾有过付出。
所以,现在该是她付出的时候了,就算得不到回报又怎样?她想,他得到幸福,她一定不会感觉痛苦才对。
下定了决心,常筱樱拿起话筒说:“这里是三○五号房,麻烦请那个每天送资料过来的人上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他谈。”
她知道,岁方家派来人的人天天都在,只等着她开口。
***
医生检查又检查,依旧找不到岁方真双腿瘫痪的原因,而情况亦无进展,眼见他日益颓丧,岁方玲子私下找田中理奈谈话。
田中理奈一脸恐惧的瞪着大眼,“您说要我去照顾真?”
“怎么?你似乎很不愿意?”
她讪讪地解释着,“不是我不愿意啦,是我没有专业的护理知识,而且您又不是不知道,真最近变得很不可理喻又爱生气,动不动就骂人,还摔东西,我怕我真的不能够胜任那个工作。”
“就是因为他的脾气变得很坏,所以才要你照顾她。”
“请特别护士才对吧?”
岁方玲子生气的说:“要是他肯让护士照顾,就不必要你去了,再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们将来要一起过一辈子,万一阿真以后真的得这样过下去,你不也该学着怎么照顾他吗?”
听到这里,田中理奈的脸垮了一大半,即使岁方真再怎么迷人,岁方家少夫人的头衔多么吸引人,要一辈子照顾一个残废的人是很辛苦的,她还年轻,要埋葬自己的人生陪一个只能靠轮椅度日的人,光想就让她喘不过气了。
“我想,还是不妥当,我还没有嫁进岁方家,这么搬进去住不太好。”
“你难道一点都不爱阿真?”
“我当然爱他。”田中理奈理直气壮的反驳。
“那你推三阻四的,算什么爱?”岁方玲子气愤的大骂,“我看你爱阿真是假的,想当岁方家女主人才是真的!”
“伯母,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当然爱真,就因为我爱他,所以不想让他感受到任何压力,他一定也不想在我面前矮一截,我这可是为他着想,您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就会想通的。”
“藉口!我看你根本是想推卸责任。”
“您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真的很爱真,因为爱他,所以不想让沉重的气氛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想还是替他请特别护士吧。”
常筱樱原本站在大门外,听了她们的谈话,忍不住走进来想要给田中理奈两巴掌,但是她又忍住,觉得自己没必要降低格调和这种女人计较。
“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岁方玲子见她如获救星,冲上前抓住她央求着,“你去劝阿真,他现在连饭都不肯吃,我怕他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我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呀!”
她看得出来,连岁方玲子都瘦了一圈,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一个母亲的心让人同情,她忍不住安慰道:“请不要那么激动,我会劝他的。”
田中理奈在一旁优闲地说:“是啦,你是该去劝劝你哥哥,他那么疼你,你的话他大概听得进去。”
“你可以回去了。”岁方玲子气愤的下逐客令,并且说:“我看你和阿真的婚事也不必再谈,就当没有那回事好了。”
“这件事还是让真自己决定比较好。”常筱樱打断两个女人的谈话,“现在我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当然。”岁方玲子挂着泪点头。
田中理奈却看好戏的道:“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被砸到。”
“即使砸到,我也不会叫痛的。”常筱樱冷冷地注视田中理奈一眼,便推门走入屋内。
***
常筱樱才推开房门一个东西立刻向她砸过来,因为太暗了,所以根本来不及闪躲,让那东西直接敲上她的头。她咬住下唇,以防止痛叫出声。
“出去,我说过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吗?我可从没听你那样说过。”她扶着额头,发现肿起了一大块,而且隐隐抽痛着。
她的声音换来一阵死寂,如果不是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无声的世界。
过了许久,常筱樱打破沉寂,幽幽地说:“你不想讲话也没有关系,但可不可以开灯?你刚刚砸到我的头,我好象流血了。”
“流血?”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还是可以感觉到他语气中的震惊与惶恐。
“如果你认为我死不了,那不开灯也没有关系。”
“过来!”岁方真哑声命令着。
这算不算是好的转变,那些人没一个能够接近他,他却主动要她过去,她该偷笑不是吗?
缓缓地移动步伐,常筱樱以俏皮的语调说:“我以为你会说,死了活该,反正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接触到他的手,她就被一把拉过去,整个人跌入他的怀抱。
她被他的举动吓得发出惊叫。
“我弄痛你了吗?”
原来他以为自己碰到了她受伤的地方,事实虽不是那样,可是常筱樱决定让他紧张一下,“当然痛,要不你让我砸一下,看看痛不痛。”
“好。”岁方真爽快的答应。
“开什么玩笑,我才没那么坏心,倒是你,到底要不要开灯?”
片刻后,灯打开了,却是昏暗的壁灯。
“这么吝啬,岁方家快要倒了吗?”
他没回答,反而问:“你为什么又回来?”
“不欢迎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霸道的说。
“你想让我流血至死?”她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妥协的,“有没有贴布什么的?我不想这样和你抬杠。”
他指着桌角的抽屉说:“那里面有急救箱。”
常筱樱转身拉开抽屉,找到了急救箱。
他忽然说:“拿过来我帮你。”
她不动,只是看着他,许久才问:“你要一直那样对我下命令吗?如果是以前,你会冲上来替我抹药,根本不会这样对待我。”
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以前的他是个健康的人,可以自由行动,现在的他必须靠轮椅才能够移动,让他们的距离拉远了。
岁方真冷冷的说:“真抱歉,我现在的确保护不了你,我已经是个废人,想要冲上去也心有余力不足,你还是自己来好了。”
“那么我就让血流干。”她坚持不动,让血缓缓滑下额头。
他能够这么狠心的对待她吗?当然做不到!
“该死的!”最终他还是移动轮椅上前。
但这并不是战争,所以常筱樱不觉自己胜利了,只欣慰的想,至少她在他心中还是很重要的,为此她更要努力不懈才成。
***
岁方真根本不想让常筱樱照顾他,但似乎就是拗不过她的牛脾气,甚至总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说过我不要出去。”
他的脾气愈来愈不好,常常动不动就会大吼大叫,不良于行让他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不过每个人都很体谅他,不会与他一般计较,但是常筱樱却老是喜欢他唱反调,在他大吼大叫的时候,她也不干示弱的回嘴。
“男人不晒太阳会变成白斩鸡的。”
“白斩鸡?”
“就是白得没有血色。”
岁方真知道,那并不是她真正的用意,她是想让他轻松,想用嘲讽的言语让他有些反应,其实是用心良苦的。
“你不必为我浪费时间了。”
“谁要为你浪费时间,我是自己闲着没事可做。”她自嘲地说。“你就别认为是我陪你,当作你陪我如何?”
“我没忘记你以前对我视若无睹而且避如瘟疫,现在的改变不觉得太唐突而且奇怪吗?”岁方真一针见血的说她过去的无情与冷漠。
是太明显了,但是又如何呢?她只是想要他站起来,就算要她装模作样都无所谓。
所以,常筱樱决定当只打不死的蟑螂,不管他怎么激她都没有用。
“这种天气待在屋里头太浪费了,现在快要入冬,赏枫正是时候。”
“赏枫?你是想让我出丑吗?”他不悦的问。
“你够了没有?谁有那种闲情逸致注意你现在的样子?你不要以为脚不能动就是世界末日了,天还没有塌下来呢,你可不可以像个男人点?”
“不喜欢大可以不要管我。”岁方真不领情的道。
“不用激我了,我不会被你赶走的。”
他看得出来,她坚定的决心在眼神中表露无遗,可是他已经没有未来,怎么忍心让她也跟着陪葬呢?
岁方真瞅着她问:“怎样才可以让你不要那么费心的管我的事情?”
怎样才不会管他?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得给他一个答案,至少让他死心,别叫她不要管他。
想了许久,常筱樱才找了个藉口,“除非你娶老婆,那时候我就不管你。”
会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一旦他结婚,她的确不适合再管他的事情,但却没料到他竟然会顺口答应,“好。”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结婚,也请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别开玩笑了!她想要这样高喊,但是他的眼神却相当认真。
第八章
一开始,岁方真结婚的决定并未获得岁方玲子的同意,而且田中理奈虽说得很婉转,认为现在不是时候,但是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想嫁,摆明了就是不愿和一个残废的男人结婚。
可是最后她还是败在“岁方少夫人”这个头衔上。
一开始她的确是着迷于岁方真很有魅力,但是他太不懂情趣了,老是忽略她的感觉与需要,可是,岁方家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大财团,而岁方真又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她卯足劲打败众多竞争者,成为岁方真的未婚妻。
而且,另一个对她穷追不舍的男人也说:“没关系,你可以答应嫁给那个废物,但你还是离不开我,因为那家伙根本不可能满足你的需要。”
“你真讨厌,说得那么果断,好象你很了解我,你就那么笃定我结婚之后还会和你交往?”
“你不仅会继续和我来往,我们还要合作无间的把岁方家的产业变成我们两个的,到那时你就可以一脚踢开那个家伙了。”大仓吉也心机深沉的冷笑道。
田中理奈推了他一把,睨着他问:“你在算计些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想和那家伙白头到老。”
“夫妻原本就该如此啊。”
“但是你们不会那样的,你不要忘记那家伙现在已经是个残废,你绝对受不了一辈子照顾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所以,想过好日子,就该听我的劝,只有我们两个合作才有未来。”
这的确是很吸引人的提议,她也没想过要和岁方真多么恩爱,一个很帅的男人永远只能远观,况且他似乎心底有别人,总是随意打发她,连上床都显得很无奈,似乎是因为不能够拒绝才那样做。
“我知道了。”
“真的?你确定了?”
“你的床上功夫比他好。”
“我就知道。”大仓吉也暧昧的笑着说:“你的需索很大,而只有我能够让你欲死欲仙。”
“别那么嚣张,我要找男人可是很简单的。”不想让他太过自信,田中理奈一脸不苟同的说。
可是一转过身,她就被大仓吉也拉进怀里,在一阵热吻之后,他很自负的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需要了。”
“少得意了,我……”
“我们会合作无间的。”他打断她的话,兀自接口,而且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使得她娇喘连连。“怎样?还不相信我的话吗?要是我不够好,可以要我停手。”
要却得不到对田中理奈而言是非常痛苦的折磨,她扯住大仓吉也的手,呻吟道:“我信,快点给我。”
“那就求我啊!”大仓吉也更嚣张了,笑着不让她立刻满足。
一个欲火难耐的女人要停止是很困难的,田中理奈明知道那会让他更加为所欲为,但是她的身体却更加贴近他,而且顺他的意开口央求,“我求你,快点给我。”
“是,我的女王。”
***
岁方玲子怕田中理奈答应婚事是有用意的,所以私底下对常筱樱说:“你应该阻止他的。”
“我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常筱樱回以一个无奈的笑。
她说过的,只要他结婚,她便不再管他,现在他要结婚了,照理她就该撒手不管这档事,况且,她不认为自己重要到可以阻止岁方真作决定。
“你太高估我的影响力了。”
“不,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我知道他很重视你,当他从台湾回来之后,就老把你挂在嘴上,说着你的种种,你来了之后,他也是极尽所能的当一个好兄长,总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甚至更重于我这个母亲,我相信你只要肯阻止,他一定会听你的劝。”
常筱樱摇头,有些奇怪岁方真曾到台湾,“但是,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呢?他要结婚算是好事,找个人一辈子照顾他,你也多了个媳妇,这不好吗?”
岁方玲子激动的说:“如果那个女人是真心爱阿真,我倒不会反对讨个媳妇来照顾他,只怕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真心的,那对阿真是很大的伤害。”
“但是一开始你很喜欢她的,不是吗?”
“我知道我看错人了,她根本不爱阿真,如果她是真心的,那么一开始她就会很积极的想要照顾阿真一辈子,而不是推三阻四,所以,我不能够让他娶那种用情不专的女人。”
“你大可去跟真说,他会听你的。”
岁方玲子难过的说:“如果他愿意听我的,早就结婚了,不会等到现在。”
“可是我说过,他若结婚,我就不管他的事情,现在我怎么可以出面跟他说这种事情?要不……”常筱樱想到了个适当的人选,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她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想说什么?”
“那个人应该可以出面劝真吧?”
“你是说你和阿真的爸爸?”
“我说过我姓常,与岁方家无关,不过我说的就是那个人。他是真的父亲,由他去和真沟通是很恰当的。”
“可是保智根本无法说话。”岁方玲子难过地垂下双眼,任来得突然的泪水爬满脸颊,“他中风之后就瘫了,再也起不了床、说不了话,要不然我也不用那么辛苦的把你找来了。”
痴了?
即使常筱樱不想承认岁方保智是她父亲,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受到极大的震撼。她并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状况,而她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与他的关系,仍希望他健健康康,即使与她形同陌路也无所谓。
“那他……”
“不在日本,在美国接受治疗。”
“美国?”
“这是他的意思。他病了之后就一直待在那儿,由我们家老管家照顾着。他其实很爱你的母亲,所以当你母亲病了之后,他也紧跟着倒下了。”
“所以你才找我来?”可这样她不是很痛苦吗?每天要面对丈夫与别人所生的女儿,一个女人有再大的度量都很难忍受这种事情的吧?
常筱樱真的很同情她。光是听到岁方真要娶田中理奈,她的心就已碎成了千万片,又怎么可能容忍丈夫背叛自己?
“我替我妈向你说抱歉,请原谅她。”
岁方玲子叹口气说:“我早就看开了,要不然也不会找你来。我想过了,你身上到底流着岁方家的血,只要我能够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就好了,不过……”
常筱樱明白,那是很困难的,更何况她是“情敌”的女儿,所以她并不苛求,“我感谢你,但是我真的无意做岁方家的人。”
“是什么原因让你那么执意不愿意回岁方家呢?”
因为爱,但是她却不能启口,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秘密。
“因为我是我妈的女儿。”
***
常筱樱无法硬着头皮阻止岁方真改变心意,只好眼睁睁看着婚礼如火如荼的筹备,而任自己的一颗心降到冰点之下。
心痛的感觉不好受,原以为她可以不这么在意的,却发现一点都做不到,无法视而不见。
所以当她硬被拉出来一起挑婚纱,她的心更加难过。
“别摆出那种表情,给你未来嫂子一些建议,她的品味出奇的差。”岁方真略带嘲讽的说。
是存心折磨她吧?常筱樱想着,也承认他做到了,但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田中理奈是你要娶的老婆,那样批评太过失礼了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但是我没有义务陪你们耗在这里。”身旁那些美丽的白纱礼服没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一心只想逃离这里,逃开造化的弄人。
岁方真没比她好过,但既然要让她彻底远离,他只得好好的扮演一个冷血无情的坏蛋,只要自己不要演得很蹩脚就够了。
“就算同情一下我这个残废的人,占用你一点时间陪我未来老婆,你都不愿意吗?”
为什么他要说那样伤人又伤己的话?“你不是不要我管你吗?既然如此,让我离你远远的不是比较好?”
岁方真被她这一语问得哑然,原来他以为自己演得够好,但是发现这样的想法实在愚蠢,想要气走她,却又紧扯着不放,太可笑了!
他知道这样下去是不成的,既达不了目的,且会愈扯愈复杂,放是道:“你不提,我还真忘记了呢,这是我的婚礼,这些事当然该自己参与,你可以走了。”
“什么?”
“我不是说了,你可以走了,而且你不也一直想要走吗?”
但是他这样赶人很伤人。
常筱樱慢吞吞的往后移动,却发现自己步履蹒跚,若不是理智一直支撑着,叫她千万不能够在他面前倒下,她相信自己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感谢你。”
感谢什么?为什么感谢她?听到这句话时她已逃也似的离开,无意去追根究底。
***
这一天过得特别漫长,好象每一分钟都是一年。
常筱樱带着破碎的心漫步在东京街头,忽然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地方,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人,更没有她熟悉的事物,当下她便决定回台湾。
回到岁方家,她发现屋子出奇的冷清,心想这样也好,没有人知道她离去,就不会有人阻止。
但是当她正收拾衣物,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岁方玲子匆匆的走进来,盯着她问:“你这是干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继续收拾着行李,并没有多作解释。
“你不能走,阿真需要你。”岁方玲子激动的说。
常筱樱并不是因为岁方玲子的激动而震撼,而是因为这句话。她不认为岁方玲子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需要我?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急着躲开?”岁方玲子一脸猜疑的问。“除非你心底有事。”
“你在说些什么?”常筱樱摇摇头,装作听不懂。
“你明白的,如果你不明白,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喜欢阿真,对不对?”
常筱樱被说出心中所思,吓得倏地跌坐在地上,双眼怔怔地望着她。
“我终于猜对了。”岁方玲子叹着气说:“如果你喜欢他,那更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你应该陪着他,鼓励他站起来,我相信你可以带来奇迹,就像把他从昏睡中唤醒。”
但是,他们是兄妹啊,兄妹哪能够相爱,那是乱伦,是不容于世的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常筱樱匆匆站起,想快点离开这个恼人的地方,但是岁方玲子一把扯住她。“岁方夫人,你一定是弄错了,你知道我和真是什么关系,我们怎么可能……”
“你们当然可以,因为你们根本不是兄妹。”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负荷不了这强烈的激荡。
这可以相信吗?岁方玲子总是信誓旦旦的宣称她是岁方家的人,现在却说她和岁方真不是兄妹!
她真的被搞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哪一句话才是真的。
“岁方夫人,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留下,根本不需要说这样的谎言……”
“不是谎言,是真的,你们不是兄妹。”
“但是你一直宣称我是岁方家的女儿,即使我不愿相信,你还是坚持那是事实,现在又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是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岁方玲子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说出来,但是当她无意间翻看了岁方真的日记,得知他的心情,身为母亲的她不能不考虑到儿子的幸福,而只有真相可以救得了她所爱的儿子。
“那是个秘密,我本来想永远不说的。”她略微停顿,调适之后才缓缓的说:“阿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和你爸爸领养的。”
“领养?”常筱樱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是岁方家的养子,你才是岁方家真正的女儿,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放弃阿真了?”岁方玲子满是期待的问。
但,对常筱樱而言,一切都知道得太晚了,她没有勇气告诉岁方真自己的感情,更没有勇气当个横刀夺爱的女人。
她无奈的说:“太迟了。”
“怎么会迟?阿真还没有和田中理奈结婚啊。”
“但是他们已经决定结婚,外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岁方玲子追问:“但你确实是喜欢阿真的吧?”
“那又怎样?”
“他也喜欢你呀!”
“但是他要娶的是田中理奈。我想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妹妹了,却还是选择了别人,事实证明他爱的不是我,我永远只是个妹妹。”
梦该醒了,她决定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任凭岁方玲子苦苦相劝,她仍不改变自己的心意。
***
常筱樱才走出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岁方真挡住了去路。
岁方家的房子是日本传统建筑,长廊窄窄的,一张轮椅就足够让人动弹不得。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岁方家?”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她。
他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让人不敢直视,尤其是在她准备落跑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觉得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没必要留下来。”
“那不是必要不必要的问题吧?你是岁方家的女儿,自然得留在岁方家,因为你得继承岁方家的家产。”
“为什么我得继承?”
岁方真望着她看,许久才说:“你才真正是岁方家的人,由你继承是理所当然的。”
“你早就知道我们不是兄妹吧?”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不发一言,也没有作任何反驳。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事实上我是真的忘记了。”
常筱樱不信,“那现在又为什么记得了呢?根本就是谎言。你是存心要我难堪,或者是怕我来抢继承权?”
“是啊,我是怕。”
又是谎言!如果他怕,又何必留她,让她走了,他大可毫无顾忌的接管岁方家,事实上他已经接管岁方家了,也打理得井然有序,她就算是正统的千金大小姐,也没道理和人家争继承权,况且她对那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她讨厌他老是不说真话,“你到底要说谎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说谎。”他难堪的辩驳。
“那就让我走,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常筱樱苦笑着说:“你不会想要说,你很在意我没有当面对你们说恭喜吧?”
望着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岁方真心疼极了。
真的有必要这样伤人至极吗?天晓得他最想做的是让她得到幸福,而不是这样伤她的心,但是他的未来恐怕已经是一片黑暗,又何必拖着她?就如她说的,让她自由,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岁方真摇动轮椅,退到玄关处,让出一条路来。
常筱樱不发一语地快步上前,在拉开门后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
“虽然我不能留下来,但是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站起来好吗?”
那是个苛求,他要站得起来就不会放她走了呀!
因为没有自信能做到,他索性默不吭声。
“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岁方真冷淡的回应。
“我走了……”
“嗯,再见。”他依然没有再看她一眼。
门终于关上,门里门外,两人泪水同时决堤,对方却都不知道。
***
“什么?只有残障养老金?”听完岁方玲子的宣布,田中理奈从椅子上弹起,并扯着岁方真的臂膀追问:“真,这不是真的吧?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继承权呢?”
“事实就是如此,我并不是岁方家的骨肉,所以属于岁方家的一切都将转移到樱身上。”岁方真平静异常的说。
“那你呢?你现在都没法走路了,不能继承家产,结婚后你拿什么养我?”田中理奈激动的问,“你说啊!”
“我有保险,医疗和生活都不成问题,只要不奢侈度日,我们结婚后还可以过一般普通家庭的生活。”
“但是再也不能买名牌衣服,不能开名车,更不能够过好日子,是不是那样?”而她一切的计划将化为乌有!一思及此,田中理奈有些歇斯底里。
“那是当然的,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供你挥霍,但是只要你肯,我相信粗茶淡饭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粗茶淡饭?”那不是要她的命?而且重要的是她已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岁方少夫人。“我不要。”
“什么?”
“我说我不要嫁给你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现实,阿真一无所有你就要抛弃他,太市侩了吧?”岁方玲子气愤的说:“我早说了,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我看你只想和岁方家的家产结婚,是不是那样?”
“是又怎样?我想过好生活有什么不对?如果要苦哈哈的,我干么结婚,我在家过得也很轻松惬意,没必要伺候一个残废的男人吧。”
“你终于说实话了。”岁方玲子摇头叹气,“还好你拒绝了,要不然阿真以后还真的是痛不欲生呢!”
如果真爱田中理奈,岁方真该生气的,但是他发现自己心中竟起不了一丝波涛,甚至比往常平静,“理奈,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同甘共苦吗?”
“同甘共苦?你开什么玩笑,你没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吗?我干么自讨苦吃,我倒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争取你该得的财产?如果你愿意争取,那我可以考虑嫁给你。”
“我从没想过要争取。”岁方真很坦白的回答她的问题,并说:“不属于我的就永远都不会属于我,况且钱又不是万能的。”
“没钱可是万万不能!既然你想过没钱的日子,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理奈,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田中理奈很果断的仰头回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你想勉强也勉强不了。”抓起皮包,她对岁方真说:“我要走了,你千万不要求我,那会让我很为难的。”
岁方玲子被她的嚣张气炸了,火大的吼道:“你快点滚吧,你在这里才让我们很为难呢!”
“我会走,但是走之前我要对你说,你这个死老太婆太难缠了,要不是因为你是真的妈,我还懒得理你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岁方玲子后悔自己没睁大眼睛,才会误把一个坏心肠的女人当成乖巧顺从的好女孩,所幸的是发现得不算太晚,在大错没酿成之前还得以挽救。
“我真庆幸看穿你的真面目,快点滚,我们岁方家不欢迎你这种蛇蝎女人。”
“放心,以后你派进口车去接我,我都不会来的。”
原来女人之间的战争这么可怕,岁方真忙阻止战火继续下去,“我累了,理奈,你请回吧,妈,可不可以麻烦你推我回房间?”
“好。”岁方玲子应道,转头唤了管家,吩咐着,“大冈,如果三分钟内这个女人没有离开,你就报警处理。”
“臭老太婆……”田中理奈还想大骂,但看到管家拿起话筒,才踩着高跟鞋迅速离去。
第九章
常筱樱回到台湾已经过了一个月。
她在贸易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专门负责业务,为了工作也买了一辆车子代步,每天穿梭在台北街头,拜访客户,交际应酬,然后在半夜三更回家倒头就睡。
她避免去接触有关于岁方集团的事情,藉忙碌的工作让自己不去想岁方真。
她认为遗忘是治愈失恋最好的方法,或许这很消极,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但是她真的很努力要自己那么做。
常筱樱申请了新电话,因为怕被王品宣找到,她仍不与其他朋友联系,电话号码除了公司再无人知晓。
但是,这天她才刚回到家不久,电话铃声忽然响彻云霄,吓得她连退好几步,只能望着电话发愣。
是谁?她因为想不透而满脑子问号。
她第一个念头是对方打错了,更认定只要她不去接,电话会自动断线。
但是,那人却死不肯放弃,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过去了,它依旧响个不停。
最终,她不得不拿起话筒,“找哪位?”
“躲我?你以为你躲得了吗?为什么要躲我?”
这个声音她不可能忘记,也是令她害怕的声音,因为她太过恐惧,以致话筒滑落在地上。
常筱樱望着话筒,恍若那里有着会传染的病菌。
为什么王品宣会知道她的电话?她那么刻意的避免和以前的朋友接触,为的就是要躲开阴魂不散的他,但是,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拉开窗帘的一角,想看看王品宣是不是已经找到她的住处。
街灯下没有半个人影,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但是电话尚未断线,王品宣的声音仍从话筒传来。
常筱樱弯身拿起话筒,把它挂断,不想继续听到他的声音,但是不一会电话又响了。
她承认自己并不勇敢,但是躲避真的是个好办法吗?王品宣的纠缠已经算不上正常,过了那么久他还不肯死心,那么她即使想尽办法躲开他,都有可能被他找到。
所以,她鼓起勇气接听电话,“请你不要再骚扰我,我说过我不想嫁给你,你可不可以死心了?”“不可能的,我认定你就一定要属于我,你不要躲我了,再怎么躲我都会找到你的。”
“那我就到天涯海角去。”
他坚持的强调,“没用的,来到我身旁,让我保护你吧。”
“你不要再纠缠不清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天底下好女人那么多,你快点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
“我说过我只要你。”
常筱樱觉得已无法和他说下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不要再打电话来,你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你放心,我会找到你的。”
那是说王品宣依旧不知道她的去向喽?她突然有点庆幸,至少只是被知道了电话而已,她可以搬家。
“我会很快到你身边的。”
“请便。”她会在他找到之前走得远远的。挂上电话之前,她已经决定要远离台湾。
***
岁方真离开本州,来到北海道这处樱花园,拒绝别人照顾。他并不是要把自己孤立,而是为了重新站起来。
常筱樱离开时所说的话是他每天努力的动力,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忘记她的,而只有站起来,才能够永远拥有自己所爱的她。
而且,他并没有真的与外隔绝,每天早上打开电脑,都会有关于常筱樱的最新消息传来,知道她平平安安,是他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候。
但是,今日的消息却教他忧虑,常筱樱已前往伦敦。
一股冲动让他站了起来,等他发现时,他已经奔出屋外。
“阿真……”岁方玲子看到这叫人惊喜的状况,高兴地道:“天,你能够站起来,而且还能走路了!”
“妈,您怎么来了?”
“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方便,想来看看你,没想到……”说着,泪水滑下她的脸。
岁方更急促的说:“妈,我现在要马上去伦敦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再谈好不好?”
“去伦敦?做什么?以你的身体状况,怎么可以飞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岁方玲子紧张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清楚,是樱突然离开台湾,搭上飞往伦敦的班机,我想去找她。”
“怎么找?你又不知道她会在哪里落脚。她迟早会回台湾的,你到时再去找她不是比较妥当?”他可等不到那个时候,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度日如年,要是就此失去了樱,他会恨死自己的。
“她不会回去的,跟着她的人说樱离开的时候很匆忙,不但退了房子,还辞掉工作,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问清一切事情才成。”
“我知道了,你要去我不会拦你,但是总要先冷静一下做些计划吧?”岁方玲子笑着对他说:“先找个人跟着她,或安排她的落脚处不是比较实在些?”
是喔,他太急躁,忘了该思考这些。
“你放心,我会叫人传真这些去英国,要分公司派个人去跟住她,你到了就直接问公司要地址吧。”
岁方真激动的抱住她,感激地道:“妈,谢谢您,我就知道您最爱我了。”
“说什么傻话,我是你妈,你是我儿子,我不爱你爱谁呢?”
“谢谢您!”
“别再说谢了,要谢就带着樱一起回来谢我吧。”
“我会的。”岁方真肯定的应允,“我一定会带樱回日本。”
***
伦敦,是常筱樱多年前就打算要来的地方,她很久以前就想存一笔钱然后到伦敦来读书,可是一拖就是好几年,没想到现在这里竟成了她的避难所,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才入境,就看到一个偌大的牌子写着她的英文名字,想必是寄宿家庭的人来接她,所以她不假思索大步走过去。
“Cherry小姐?”对方客气的询问。
“是的,我是Cherry,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布雷德。”
“你好,布雷德先生,谢谢你来接我。”她诚心的道谢。
“不必客气,请跟我来,行李我来帮你拿。”布雷德年纪很轻,看起来挺亲切的。
“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我的车子就在外面。”
两人来到停车处,布雷德又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购买的?我可以先带你去这附近的超市,然后再回住的地方。”
“是有些百常用品需要购买,但如果方便,我想在住处附近买,顺便可以熟悉一下环境。”
“那也可以。”布雷德点头,然后坐上车,启动引擎。
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才抵达目的地,但是,却不是常筱樱所想象的寄宿家庭,这里豪华得离谱。
“这里是……”
布雷德笑了笑,径自下了车,然后提起她的行李,“别看这里这么豪华,一切都和一般的寄宿家庭一样,而且离你要读的学校很近,购物也很方便,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也不是坏人。”
她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明显的怀疑他,否则不会一眼就被瞧出心中所思,但这也够她尴尬老半天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为了让常筱樱宽心,布雷德赶紧解释,“没关系,会怀疑是很正常的,但你真的可以相信我不会伤害你,这里还住着一对老夫妇,你大可以放心的住下来。”
“那对老夫妇是房子的主人?”
“不是。他们都是替人管理房子的,房子的主人只有度假才会来住,所以平时只有我和老夫妇三人,你住这里可以自在些。”
房子的主人不在,可以不必受到任何拘束;可是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豪华住宅却和平常寄宿家庭的收费差不多,实在怪异。
常筱樱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主人真的不在?”
“真的,不过他这两天可能会来度假,到时候你就可以碰见他了。”
“房子的主人要过来度假?”
“对。”布雷德推开门,“我们还是先看看房子吧,你可以挑一间你比较喜欢的房间,等你放下行李后,我带你到附近买你需要的东西,不过事实上这里样样齐全,你可能不需要买太多日常用品。”愈是这样她愈觉得奇怪,住豪宅,要什么都有,她岂不变成来度假的!
“很抱歉,不是我多疑,实在是这一切太不合乎常理了,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房子的主人是哪里人?”
“我也不清楚耶!”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谁?”常筱樱不相信的质问。
“真的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个东方人,至于是东方哪里人,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居住在这里罢了。”
“你不是替他管理房子的吗?”
“不算是,他让我来住这里,顺便看管而已,算是打工吧。”
“打工?”
“是啊,我还是个学生,这种工作很轻松,也减轻我不少负担。而真正看家的是那两位老夫妇,由于他们不会开车,所以让我去接你。”
布雷德继续说:“你其实不必担心,房子的主人只是不喜欢让房间空着,所以决定租给一些留学生,让那些想读书的人有个不错的环境。很多人抢着要住进来,只不过房子的主人很挑,如果你没有好好的爱惜居住的环境,他还是会请你走路的。”
经布雷德这么一说,常筱樱比较能够接受了些,“好吧,我相信你。”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除此之外,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
买日常用品之前,在布雷德的陪同下,常筱樱先领略了英国风光。那美丽的中古建筑,以及那些不同于台湾的景致,活脱脱就像是在看一幅英伦风情画。
逛过了些许地方,也买足了要买的日常用品,他们沿着原来的路回到豪宅。
原本一路上她还和布雷德有说有笑,但是当推开门,看到站在屋子里的背影,笑容便从她的脸上掩去,取而代之的是讶异以及惊喜。
但当她发现岁方真欲转过身来,她却不由自主的拔腿就想逃。
可她的步伐到底不如他快,所以她跑没两步,就被奔上来的岁方真拉住。
“放开我!”她挣扎地大叫。
他执拗的说:“不放,这辈子都不。”
“你来干么?”她依旧没有放弃挣扎,但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他的腿,想知道他为什么能走了。
她的眼神透露出她的心思,岁方真揽住她的腰,把她拉至身前,贴着她耳鬓厮磨,“我说过,你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的人生就出现奇迹,所以怕你逃走,我只好站起来追了。”
“别开玩笑!”常筱樱生气的瞪着他说:“你究竟来这里干么?”
“这是我家。”
是了,会这么大手笔的人不是到处都有,而她身边又没几个这么阔气的朋友,所以早该想到是他才对,可是她的联想力不够好,所以总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好,这是你家,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算计我?”只能这么解释了,她要去的目的地是寄宿家庭,不可能是这里。她想转头去骂那个骗她的布雷德,但不知几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常筱樱忽然发现自己与岁方真太过亲近了,两人身体贴合,身子里更有股蠢蠢欲动的欲望急欲爆发。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
“不成。”
“你……”
她正要抗议,岁方真却霸气的说:“很久以前我就想要这样抱着你,感觉你的体温,感觉你的柔软,但是碍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不能这么做,现在我再也不可能放开你了。”
他说的正是她的心声呵!
以往她认为两人是兄妹,所以连亲吻都觉得罪恶,好象那是非常变态的一件事情,但事实上他们从来不曾一起生活过,也不曾感觉彼此是亲人,而他又那么有吸引力,是女人的克星,面对条件这样好的男人,要不动心很困难,也正因为如此矛盾,所以痛苦也就随之加剧。
而当她知道他不是她的兄长后,她很开心,却又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现在他怎么能够再来这样搅动她的平静心湖呢?
“你不要太过分了,是你要我滚得远远的不是吗?我已经如你所愿,滚得够远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常筱樱痛苦万分的质问。
“因为我要让你幸福。”
“那你的未婚妻呢?不,正确的说是你的新婚妻子呢?你们是来这里度蜜月的吗?你这样放着她不管跑来找我应该吗?”
“我根本没有结婚。”
没有结婚?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连宴会场地和礼服都挑好了,为什么变卦?
“这究竟怎么回事?”她忘记挣扎,想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岁方真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那个可以慢慢的告诉你,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现在就要做。”
“做什么?”
在她问得更多之前,他堵住了她的红唇,以行动告诉她,他想要做的事是什么。
***
两情相悦的爱侣在浓情的引领下,来到只有两人的隐密空间。
常筱樱没想过要过度的矜持,因为她喜欢被自己所爱的男人拥有,这是一种美好的感觉。
“可以吗?”岁方真一边吻她、一边询问。因为他是真的珍惜樱,打一开始就认定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最爱是要细心呵护的,所以没有她的应允,他不会冲动贸然行事。
“如果我说不,你就要住手吗?”常筱樱喘着气,认真的问。
“如果那是你的意愿,我会尊重你。”
他欲停手,但是她却不打算让他事情只做一半。
她一把扯住他的手,强迫他环上她的腰,“好,那就表现给我看看,让我知道你有多爱我。”
“爱到希望一辈子把你留在怀里。”岁方真深情地说:“樱,嫁给我好吗?”
“嫁给你?你真的那么希望?”
“是的,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
“但是那时候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吧?”想起之前岁方玲子的话,接着她忍不住调侃他,“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变态。”岁方真叹着气说:“那时候我好恨爸爸,因为他既然有我这个儿子,又为什么要生下你这么美好的女儿,害我痛苦得半死,但是回日本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世,正高兴的打算赶紧到台湾追求你,却……”
“从楼梯上跌下来?”
“嗯,那又让我痛苦了好久。”因为醒来之后,他又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现在想想,也许是老天爷在考验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你爱我?”
“你还怀疑我吗?”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常筱樱故意表现出不满,却是满心欢喜,毕竟老天爷还是垂怜她,让她失而复得。
“我爱你。”岁方真眼神坚定。
“有多爱?”
“我要用一辈子来告诉你,所以嫁给我好吗?”他再度求婚。
常筱樱没有马上应允,只说:“那么就用实际行动说服我,让我点头。”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他怕她只是开玩笑,但是要他停止碰她,那也是很痛苦的,况且他忍耐得够久了。“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就再也不能拒绝了,这样无所谓吗?”
“你觉得自己有那么厉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那我放弃你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这小女人竟然敢这样小看他,不让她知道他的厉害似乎不成呢!
岁方真再度贴向她,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住她的红唇,开始对她发动攻势。
他用舌头撬开她的唇,接着长驱直入,搅动着她的芳心,而他的另一只手没有闲着,一路由大腿缓缓往上画圈,挑逗着她的感官神经,意欲挑起她体内的火苗。
他是办到了,她全身犹如被火焚烧,热得几乎要爆裂开来。
“嗯……”常筱樱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突然,岁方真的手抵达她腿间最隐密的地方,然后停顿在那里。
“啊!”她恐惧的尖叫,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接触过她的身体。
“会痛吗?”他温柔的询问,并且放缓力道。
“不是……”是很紧张,太过亲密了,她有些不自在。
“要我停手吗?”
“你要停手吗?”常筱樱笑问。
他坦白而直接的回答,“不要。”
真像个小孩。她扁着嘴说:“那又何必问。”
“问你是尊重,不要停手是因为我情难自禁。”岁方真的手于谈笑间占领了她最隐密的花蕊,轻揉慢捻的挑起她原始的欲望,直至她受不了地娇喘。
“你也与我相同呢!”
她已经无法言语,只感觉全身快要无力招架,却又因为得不到满足而有些失望。
“我要来真的喽,你要忍着点啊!”他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太冲动,但光是望着她的脸,他已经忍不住想要马上把她据为己有。
察觉他的腿欲撑开她的,常筱樱紧张的想要阖起,但是他不允许。然后她感觉到他的坚挺直接冲进她温润的甬道,突然一股撕裂的痛楚传来,痛得她尖声大叫,不自觉的咬住他的臂膀。
“嘘,等一下就会好一些的,我保证。”虽然被咬着也很痛,岁方真还是极温柔的诱哄。
而后,他用唇安抚,吻去她的痛苦。
“樱,我爱你。”他每抽动一回,就告诉她自己的感情。
“我也爱你。”常筱樱掉着泪,感受着这又痛又快乐的滋味。
因为爱,所以想要感觉对方的存在,现在她完全包容了他,两人已经合为一体。
第十章
伦敦的进修课程又再度往后延,因为这些日子岁方真几乎天天带着常筱樱到处去玩,让她完全忘了上课的事情,直到她想起来,已经过了入学报到的日期。
接着她发现自己的月事迟迟没消息,因为平日总是很准时的,所以她想自己八成是怀孕了。
于是,他们在一个月之后先回台湾,再回日本,并且对外宣布两人的喜讯。
“很抱歉今天得让你自己去试礼服,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你去忙你的吧。”这阵子岁方真一直陪在她身旁,耽误了许多正事,“妈会陪我去试穿的。”
“那我去公司了喔。”
“嗯。”她笑着点头。
才走没两步,岁方真又转头问:“你真的不打算通知你的同学或是朋友?”
她很想,但是一想到王品宣她又怕,所以只好对不起那些好友死党了。
“不用了,等过阵子我们再回台湾补请他们。”
“好吧。”
岁方真出门后,常筱樱转身上楼,来到岁方玲子的房间外,敲门唤道,“妈,你准备好了没有?”
可是却没人应声,她只好再度敲门,“妈,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叫司机把车子开出来了喔。”
但房里依旧没有声音。
常筱樱开始紧张了,怕岁方玲子发生意外。她用力推门,结果,才推开就被一只手用力的往房里扯,然后整个人跌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谁?干么恶作剧?”她紧张的抬头大叫,却被吓一跳。
王品宣为什么会出现在岁方家?他当真这样神通广大?
不管她怎么不相信,他确实是叫人害怕,因为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这是假不了的。
“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吧,这不是找到了吗?你该相信我的。”
常筱樱惶恐的瞪着他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妈呢?”
“你是说那个老太婆?”王品宣指着床另一端的地面,岁方玲子昏躺在那里。
“你把她怎么了?”
“放心,我没有杀了她。”王品宣笑着说:“那老太婆以为我想偷东西,所以要大叫捉贼,但我不是贼,我只是来要回属于我的你而已。”
“我从来就不属于你,你到底要我说多少回?”她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他脸色倏然一变,狰狞的瞪着她说:“我是那么爱你,为什么你要这样伤我的心?”
他太疯狂了,而她以前真是瞎了眼,为什么会和这种人交往呢?简直是把自己送到砧板上等着人宰割。
常筱樱想,绝不能弃岁方玲子而去,可是和他硬来绝对没有好处,要怎么让他转移注意力呢?
“你最好快点离开,要不然我会叫人来的。”
王品宣突然拿出打火机,冷笑着说道:“如果你叫人来,那我们就同归于尽,你是要和我走,还是想和我一起死?”
哪一样她都不想,但是,现在激怒了他,下场只怕会很惨。
“你冷静点,我们好好的说。”
“去拿你的护照,马上和我回台湾。”
“我不能。”
“因为你想嫁给那个有钱的公子哥吗?”王品宣突地给了她一巴掌,恨恨的骂道:“你怎么那么贱,为了钱要嫁给那种公子哥,我有什么不好?”
真是有理说不清,只有想办法让他离开这里,不要对这个家造成伤害才是当务之急。
常筱樱立刻决定,“好,我跟你走。”
“真的?”王品宣眼睛突然变得晶亮,又马上防备的看着她,你一定又想要打发我,对不对?”
“你不相信我,又为什么苦苦纠缠不休?”
她严厉的质疑把他问傻了,然后他妥协不再怀疑,抓着她说:“我们现在就走。”
“她哪里都不去。”岁方真站在门口,对王品宣说:“马上放开她,要不然我会让你很难看。”
“真,你怎么回来了?”
“如果我不是忘记拿东西,恐怕你真要被他给带走了。”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遗忘了东西,虽然这么一耽搁可能会让他损失一笔极大的生意,但是如果失去了樱,给他全世界他都不会高兴的。“你到底放不放人?”
“不放,她是我的,你这个公子哥别再想用金钱诱惑她,她不会跟着你,她是属于我的。”
“你要不是疯了,就是在做白日梦,樱要嫁给我,但并不是为了钱,说到钱,她比我多千万倍,这个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你搞清楚点。”
“那又怎样?我还是要带走筱樱。”
“那就得看我愿不愿意了,如果你有能耐打倒我再来谈条件吧。”岁方真冷哼一声,故意激他,“还是你只想躲在女人背后?”
“你胡说,我才不是孬种!”王品宣气愤的吼着。
“那么就放开她,和我单打独斗。”
“真……”常筱樱紧张的望着他,怕他不是王品宣的对手,更怕他受伤。
岁方真笑着对她说:“相信我。”
他的笑有安抚作用,每每看到他那样笑,常筱樱就认为一切都不会有问题,愿意相信他的能力。
“我相信。”她点点头。
他们眉来眼去触怒了王品宣,他抡起拳头,趁岁方真还未防备时冲上前给了他一拳,但这只是刚开始,之后的每一拳都被岁方真巧妙的闪开。
不一会,他已耗尽力气,最后,他因躲不过岁方真一记强而有力的攻击而倒地。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会输的,不可能……”头昏眼花的躺在地上,王品宣仍旧不信自己会败得那么惨。
***
王品宣被送回台湾判刑,常筱樱虽然挺可怜他,但想到他是那样的恐怖份子,也就不觉得他该被原谅,还是受点教训比较好,至少可以让他知道坏事不可以做。
但,她其实还是挺自责的,因为王品宣是因为爱她才会那么偏激,也该怪她以前给他太多希望,所以她决定拨款给王家,让他们在王品宣受刑的期间内得以安定的过日子。
至于她,现在已经身怀六甲,每天挺着大肚子什么都不能做。
“老公,我很无聊耶!”
撒娇成了她的法宝,而她的阿娜答岁方真简直就像她的土地公,有求必应。
“你又想干么了?”
常筱樱笑了笑,才说:“人家想看反叮隆史。”
“有没有搞错?你是我老婆耶!哪有老婆要老公带她去看另一个男人的,你当我是谁?”岁方真故意装出生气的脸,但却是等着常筱樱来哄他。
“你是我的最佳男主角啊。”她很认真的说完后立刻接口,“但是人家还是想看反町隆史嘛!”
“上回你说要看土方岁三,我就拨空带你上函馆去看那个历史人物,现在你想看偶像,我还得陪你去疯,人家会笑我是个妻奴的,你知不知道?”
“那……”常筱樱嘟起嘴说:“好嘛!你不想陪人家去,我自己去,那若是我在路上出了状况,你不要怪我喔!”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好啦,去看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变节,你担心什么?”
“他那么有魅力?比我还重要?”
“那当然……是你比较有魅力喽!”丈夫只有一个,偶像可以有很多,所以当然丈夫重要喽,但是最近她真的闲得发慌,只想出去玩。“怎样啦?”
“嗯,我想到一件我们可以一起做的事,你要不要试一试?”他诡谲的笑着提议,手缓缓朝她伸去。
“你干么?”她明知故问,身体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毕竟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那件爱做的事,为了安全起见,所以两人一直很忍耐,可是现在,他存心在她敏感的地带挑逗,她当然无力招架。
“做完我就陪你去。”
“嗯。”
“嗯是不反对喽?”岁方真笑问。
常筱樱再度轻哼,“嗯。”
“我爱你。”每每他进入她时,总是这样说,从来不曾改变,而她很喜欢他那嘶喊着爱她的声音,它带有一抹蛊惑人的魅力。
“我也爱你。”她笑着揽住他,把自己更贴向他。
“一回可能不够喔,我怕会耽误你看偶像的时间。”
“喔。”常筱樱只是笑笑,并未抗议。
“樱。”岁方真轻唤她的名。
“嗯?”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在他一回又一回把自己深埋入她体内,让更多的爱散布在她的身上时,她知道,他其实不想带她去看偶像,所以很卖力的演出,而她也乐于接受他的给予。其实偶像可以不看,因为他就是她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只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我也很爱你。”这是发自内心的话,她恋上了这个男人就一生不悔,情深不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