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云泽把伍加比写的那张借条拍到桌子上,一句话也没说,然后就走出门敲开了尚言的门。李静坐在饭桌前,她已经把菜热了又热。
尚言正准备出门,他见王云泽这状态,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儿,而且一定和伍加比有关。尚言问了,王云泽没说,他干脆拉着王云泽一起出门了。今天是刘园生日,所以刘园做东请客吃饭。刘园以前和尚言住在一条胡同里,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他们经常一起玩儿的还有大伟,小辉,庆刚,今天他们都去。
刘园和王云泽见过,所以一见面显得亲切的多,其他三位尚言一一介绍,一看他们就是关系特铁,说什么都不顾忌。大伟的女朋友也在,尚言一去就和她开玩笑,口无遮拦地。小辉是孤家寡人,庆刚跟女朋友刚吹。小辉最小,个子却最高,一米九六,细高条儿。
尚言说:“我们是看着小辉长起来的。”
王云泽跟他们一起笑,却笑得很僵硬,一走神儿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伍加比,借条,分手。刘园用胳膊碰碰他,“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啊?”王云泽挤出一个笑容,“啊,没来。”
尚言冲刘园摇摇头,刘园心领神会不再问了。
尚言说:“小辉一米七时,庆刚一米六,小辉一米八时,庆刚一米六,小辉一米九,庆刚一米六,小辉都一米九六了,庆刚刚突破一米六。”大伙笑,庆刚给尚言一拳,“去你大爷的。”
大家倒满酒,然后一起祝刘园生日快乐,王云泽也坚持喝一杯,说不知道刘园生日,连礼物都没准备。庆刚说:“你看我们谁准备礼物了,来了就是给她面子。”
刘园看小辉一眼,“替我掌嘴。”
小辉在庆刚脸上轻轻打了一下。
一杯过后,王云泽果然脸就红了,他还要喝第二杯呢。大伟和庆刚划开了拳,吵得说话也听不见,尚言贴王云泽耳边说:“别逞能,不高兴容易喝多。”王云泽冲他笑笑,说了句什么,尚言没听清,尚言把耳朵凑过去,王云泽没再说,而是喝起酒。
小辉问刘园:“园园姐,啥时候结婚啊,到时候酒在我们公司订,可以给你免费出辆婚车。”
刘园瞅尚言,“这不等尚言呢么,他不娶我。”
小辉看着尚言乐,尚言赶紧捂住刘园嘴,“别老瞎说,骗人家小孩儿。”
王云泽又喝了几杯,尚言对他说:“差不多得了,你可是我带出来的,出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伍加比交代!”
王云泽的脖子根儿都红了,脸更是像猪肝一样,他一直笑,眼睛却已经有点儿睁不开了。刘园也觉得不对劲儿,明摆着借酒浇愁么!刘园对尚言说:“要不给伍加比打电话,让她过来吧!”
尚言摇头,“你知道人家俩人怎么了,你就让她来,这么晚了,让她来干嘛。别管了,我弄他回去。”
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尚言接到一个电话,跟他开发游戏软件的朋友出了点儿事儿,让他赶紧过去。尚言嘱咐刘园一定等他回来,然后就打车走了。王云泽又自斟自饮了好几杯,等尚言处理完赶回饭店时,饭店灯都灭了。他一看表,快十一点了。王云泽关机,刘园也关机。尚言想:刘园再傻,也知道把王云泽送家去,他知道王云泽住尚言对门儿。只是他又想,大晚上的,一女的把王云泽送回家,还喝成那样,王云泽他妈见了尚言会说什么!
……
伍加宁虽然沉浸在恋爱的甜蜜当中,有点儿忘乎所以,可伍加比的反常还是被伍加宁发觉了。在伍加宁的记忆中,王云泽是个好好先生,很少惹伍加比生气。两个人即便是吵架了,王云泽也会在第一时间内负荆请罪。从伍加比的状态看,她这次气大了,因为只要她真的生气了,就会不说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伍加宁推了推门,果然锁上了。她轻轻敲了两下,果然没人应答。伍加宁冲着紧闭的房门喊道:“你怎么了?”
伍加比蜷缩在床上生着闷气,她并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李静对她的态度更多是让她觉得厌恶,李静不喜欢她,她心里十分清楚。同时她也认为,讨厌,在很多时候是相互的。细追究起来,王云泽并没有做错什么,谁能说儿子怕妈妈,听妈妈话,顾虑妈妈感受是种罪过呢。为了爱编造一些谎言也完全能理解,伍加比怎么就跟他提出分手了呢,她在想,这种惩罚太严重了。可毕竟她是真生气了,爱情一旦和金钱扯上关系,什么都变了。伍加比在和王云泽提出分手时,她是认真的,没有吓唬他的意思,不然她不会写下那张欠条。她知道这对于王云泽来说,是个很难做出抉择的抉择,母亲和媳妇真掉到河里时,你是真的难以取舍。觉得戏剧化么,应了那句话,故事来源于生活。
伍加宁靠在门上,她已经打了无数次,王云泽还是关机。
……
刘园坐在床上,斜着眼睛看另一张床上的王云泽。她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像个没有了灵魂的小鬼儿。可爱情对她来说,远远比灵魂重要。在她几岁的时候,尚言就成了她梦里的男主角,爱情的种子也就在那时候悄悄播种了。时间越久,根扎的越深。等她变成一个成熟的小女人的时候,尚言在她心里已经变得根深蒂固。可是尚言,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投放更多的感情和精力,刘园在他心里永远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印象,一个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小丫头。刘园知道,无论尚言怎么关心她,保护她,这里面都没有一点儿爱情的成分。在尚言和程晓爱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刘园已经了解尚言的心意了。可在尚言恢复单身,刘园觉得机会来了的时候,尚言无情底扼杀了刘园的所有希望。刘园当然生气,因为她是女人,她在爱……
王云泽醒来的时候,他觉得头痛欲裂,眼睛也干涩难受,隐形眼镜又忘记摘。他伸了伸腿,眼睛还是睁不开。他还能记起昨天喝酒的事儿,只是不记得喝酒之后的事儿。后来他发现,他没在他房间里。从屋里的设施看,像是在宾馆。自己脱的一丝不挂,他转了一下头,这才看见另一张床上只裹了一条浴巾斜靠在床头玩儿手机的刘园。王云泽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猛地坐起来,刘园看他一眼,又继续玩儿手机。
“咱俩……没怎么着吧!”这是王云泽最想知道的,也是此刻最关心的,不知为何,脑海里立刻又闪现出伍加比的模样。
“自己想。”刘园头也不抬。
“我喝多了。”王云泽有些着急,脑门开始冒汗。
“都是成年人了,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得了。”刘园起身进了卫生间。
王云泽呆坐在床上努力回想,但他却想起了伍加比,欠条,分手。
刘园梳洗完毕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等王云泽收拾好离开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在去单位的路上,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似乎他脸上已经抹了黑,写了可耻。他低着头,像个罪人。整个上午他浑浑噩噩,主任因为他迟到批评了两句,李静打过电话,说晚上回家谈谈。王云泽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想宾馆会不会安装了摄像头之类的,拍下了什么找他敲诈勒索,或者发到网上。他想的很远,没边儿没影儿。他想给尚言打电话,可他又不知说什么。结果到了下午,刘园的电话就来了。王云泽请了假去和她见面,他一个人去的,谁也没告诉。
刘园让王云泽看她手机里的相片,相片里是睡得一塌糊涂的王云泽。王云泽的头一下子变得好大,似乎有千斤重。
“我已经用其中一张做电脑桌面了。”刘园笑着说。
“你想要钱么?”王云泽近乎绝望地问。
“要钱干嘛?”
王云泽看着刘园的笑容,他感到害怕,“那么,你想干嘛?”
刘园微微一笑,“还没想好,想好告诉你。”
刘园走了,王云泽心乱如麻,他不想分手,他昨天还希望一切回到从前,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完蛋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尚言的电话。
……
尚言像拎小鸡一样把刘园从公司大楼里拖出来,旁边不少人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干嘛呀?”刘园试图挣脱,可尚言力气太大。尚言停下,然后狠狠地甩开刘园胳膊,刘园知道,尚言怒了。
尚言逼近刘园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想干嘛?”
刘园甩甩被尚言拽疼的胳膊,“你怎么不关心我吃没吃亏!”
尚言冷笑,“刘园,我太了解你,也太了解王云泽。他多了,你没多,你很清楚你在干什么。我提醒你,千万别做让自己不好收拾的事儿。王云泽是我朋友,他傻实在,小心你逼疯他。”
刘园一下子眼泪汪汪,“尚言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我?”
尚言点了一根儿烟,手气得直抖,“你成熟点儿行么?啊?”
刘园抹了一把眼泪,她把手机掏出来,“这是伍加比的电话,我从王云泽手机里查的,我马上把照片给她发过去。”刘园举着手机没动,她在等尚言的反应。
尚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他向远处望了望,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突然转过头,手打在刘园手机上,手机飞出去老远,“你他妈无可救药了!”说完尚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园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手机躺在远处的地上。有个年轻男子把手机捡起来,走过来递到刘园手上,刘园擦了擦眼泪对他说了句谢谢……
李静等着王云泽回来进行她准备好的谈话,可王云泽在尚言家呆到很晚才回来。尚言说了很多宽慰他的话,而且尚言说得很轻松,他想让王云泽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王云泽脸色苍白,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尚言的话他没怎么听进去。他对坐在沙发上环手抱胸,准备好台词儿打算训斥他的母亲说了句:“我不舒服。”然后就回了卧室。摘下隐形眼镜,王云泽倒头就睡,他累,身体,精神,甚至灵魂。
尚言接连抽了好几根儿烟,他心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他了解刘园,刘园从小就喜欢做些怪事以此引起尚言注意。可大家都长大了,小时候能做的事现在不可以了。他不确定刘园这次会做什么,他不爱她,自始至终就没爱过,而他也知道,刘园对他的爱,自始至终就没停过。爱一个人爱到一定程度,不是美好,是可怕。尚言给刘园打了好几遍电话,一开始是不接,后来就干脆关机了。
第二天王云泽没能起来,他病了,发着烧,嘴上顷刻间起满了火泡。这让李静也忘记了要训斥他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
刘园坐在床上发呆,她有些犹豫,但是她一想到尚言用力打她手那一刻,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拨了伍加比的手机。虽然接到刘园电话伍加比很是意外,但是见了刘园本人,并且听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伍加比还是明白了。她先是沉默,看着咖啡店外边来往的车辆和表情不一的人们,然后她脑子里一直出现王云泽那天说不分手时,脸上坚定的表情和哀伤的眼神。她笑了,这让刘园诧异,而且不安,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本来就心神不定的刘园感到有些慌乱。
“刘园,你知道么,”伍加比说,“我和王云泽在一起八年了,我觉得除了他父母,只有我有资格说了解他。他喝多的时候我见过,在我们好了整整五年的时候,他多过一次,就和你生日那天你见到的一样,像条死狗。特沉吧,难为你了,还背他去了宾馆。叫醒他是不可能的,他那种状态什么也干不了。”伍加比冲刘园扬了扬眉毛。
刘园对于伍加比的这种自信和不屑感到有些生气,这像是挑衅,而且让刘园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她还是用尚言对她的恶劣态度激励着自己,她又重新看着手机里的相片,不痛不痒地说:“你们感情还真好,我以为你得气疯了呢,或者是大哭一场,我连纸巾都准备了。不知道她妈妈会不会也这么自信,这么无所谓。还有他们医院的领导,我反正不认识他们,丢不丢人的,我也不在乎了。”
伍加比沉默了,心里骤然一紧,这是威胁,只是伍加比不知道刘园到底想得到什么。他们不过是有一面之缘,谁会欠她什么呢!
刘园走了,伍加比一个人坐了很久……
伍加宁拿起一个镶着水钻的戒指,看了半天又放回去。高放拿起来对伍加宁说:“喜欢就要,我送你。”伍加宁摇头,从高放手里拿过戒指再次放回去,“等我结婚时你再送我吧!”
高放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感伤,他拉住伍加宁,“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伍加宁双手搭在高放肩膀上,“不说也是事实啊,你总要结婚,我也一样。”
高放突然把伍加宁搂进怀里,“别说了,我心里难受。”
伍加宁紧紧抱住高放,深深地叹了口气。
……
伍加宁说了半天话,伍加比一句也没听进去,这不是伍加比,伍加比听了这话早就表现出不齿了。伍加宁用脚尖碰碰她,“你怎么了姐?”
伍加比突然坐起来穿上鞋,“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哪儿去啊?”伍加宁扯嗓子问,伍加比已经甩门走了。
伍加比一边开着车一边给尚言打电话,挂了电话,尚言发了会儿呆,然后他迅速穿上衣服,拿上烟,把那串挂着五彩水晶小球的钥匙揣进兜里。
尚言出了小区,伍加比的车停在路边,尚言上了车,坐到副驾驶座上。尚言刚坐定,伍加比就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尚言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伍加比很生气,搁谁谁也会生气,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他带出去的,就该他带回来。伍加比发泄完了,趴方向盘上不说话了。尚言看着她,心里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儿,他没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儿,他把朋友看得很重,可这次……
“你别伤心,我相信王云泽,他不会做出格的事儿,我能感觉出来他特在乎你。”
伍加比直起身子,“我比你还相信他,我现在不关心这个,我跟刘园联系不上,她一直关机。她今天说要找王云泽他们领导,还有他妈。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说真的,王云泽刚工作一年,他爸妈你也知道,都有身份。刘园要真是上医院闹事儿,王云泽前途就完了,我求你帮我找找刘园,我想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伍加比的声音显得很无助,眼神似乎是在哀求,尚言不敢再看她,她这个样子让尚言觉得很难受。他没想到刘园会用这个威胁伍加比,一想起这个,他又觉得火冒三丈。他用力打开车门,然后对伍加比说:“等我电话。”尚言说完便下了车,随手拦下一辆出租。
上了出租,尚言给伍加比打电话,伍加比一刻也没有迟疑地接了。
“我让你等电话,你别傻乎乎在原地等,先回家,好吗?”
伍加比没说话,事实上她就想在原地等,哪怕等一夜。她后悔刚才没跟在出租车后面,尚言下意识地朝后看一眼,“你没跟着吧?”
“没有。”伍加比回答。
“听话,赶紧回家,你相信我,我一定把这事儿解决。”尚言的口气像在哄孩子。
“我着急。”伍加比什么心思也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办完了我马上通知你。”
“不管多晚。”伍加比说着。
尚言咬着嘴唇重复着,“不管多晚。”
……
刘园打开半扇门,尚言推门而入,刘园吓了一跳,差点儿被撞倒。刘园关上门,站在尚言身后。
尚言转身看着刘园,然后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扯开衬衣脱下来用力甩在一边,又用力解开自己的腰带,他粗暴地拉过刘园,把她推倒在床上。刘园捂着脸哭出了声儿,尚言重重地叹口气坐到一边儿,他开始沉默,屋里只有刘园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刘园缓缓坐起来,眼睛哭黑了一圈儿,尚言扯下一块儿纸巾粗鲁地给她擦着眼泪。刘园夺过纸巾喊:“疼!”
“活该!”尚言又坐回去。
俩人又是沉默,尚言开始默默地系他的腰带,他从地上捡起衬衣,在他要系扣子的时候,他发现,一个扣儿也没了,全被他扯掉了。刘园扑哧笑了,尚言吓了一跳,他抬眼看着刘园。
刘园说:“活该!”
尚言又点上一根儿烟,“你说你想干嘛,王云泽那么老实一人,你折磨他干嘛!为了整我,是么,有劲么你觉得。你哭什么啊,你不是希望我那样对你么!”
刘园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光说行,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做。”
“我知道你,可别人不知道啊,王云泽现在还病着呢,伍加比都快疯了。”
刘园把手机递到尚言面前,“你看看,照片我都删了。”
“拿走,我不看。还学会威胁人了,真是胆儿不小。”尚言狠狠地瞪着刘园。
“你逼的。”刘园不甘示弱地也瞪着他。
尚言平静地说:“刘园,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我希望你找个好男人,我希望你过得好。你年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最不想伤的就是你,我们一起长大,我真希望你好。”
“程晓已经不会回到你身边了,你还忘不了她么?”刘园哭了。
“你真想要替代程晓么,刘园我问你,你是要替代她么?你能不能高看自己一点儿,别把自己看那么下贱。我跟程晓分开很久了,都过去了,早过去了。我现在很好,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你不了解。你永远是你,你谁也不能替代,也不用替代,你想让我永远消失,躲你远远的么?我可以,我可以让你永远也见不到我了,你信不信刘园!”
刘园沉默,她知道,尚言说到就能做到。好半天,刘园才轻轻摇了摇头。
尚言叹气,“给伍加比打个电话,行么!”
刘园又摇头,尚言说:“发个信息也行,快点儿!”尚言装出凶巴巴的样子。
……
伍加比没听尚言的话,她一直坐在车里等,短信声让她一惊。是刘园,刘园在向她道歉,也下了保证。伍加比手捂着嘴看着车窗外心里半天才平静,她把短信删了,然后给尚言打电话。
“谢谢。”伍加比说。
“不用,说得我特内疚,本来也是我办的缺德事儿,就应该我解决。”尚言敞着怀儿,大步走在街上。
“反正……谢谢。”伍加比看着车窗外。
尚言在电话里笑,,然后他看见伍加比的车还停在小区门口,伍加比也看见了他。
伍加比下了车,两个人同时向对方走过去。伍加比指着尚言的衬衣问:“什么情况,还打斗了?”
尚言把衣服裹了裹,“咳,热!”
……
伍加比开了店门,这两天特别狼狈,店里都没时间打扫。她用抹布把款台好好擦了几遍,然后开始拖地板,拖到门口的时候,伍加比看到了一双穿着李宁运动鞋的脚。
脚是王云泽的,她知道。
伍加比直起身子,王云泽正盯着她,他苍白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关爱和忧伤。嘴上的火泡还留有痕迹,他无力地一笑,这笑将伍加比的心刺伤。伍加比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王云泽差点儿被这来势汹汹的拥抱撞倒,可他还是觉得很幸福,瞬间就眼泪汪汪。
“不分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你没说不要我了,我就不离开你。”伍加比含泪说。
王云泽轻轻抚摸着伍加比的背,“我也没同意啊,我那天不是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就不分。”
“你都变丑了。”伍加比想笑。
“你先凑合两天吧。”王云泽把伍加比搂紧了些。
……
王云泽生病这几天,李静把谈话的事儿暂且搁到了一边,看着儿子如此憔悴,她也觉得不忍。伍加比对尚言不再那么有成见,偶尔上网碰见俩人还聊会儿天。尚言经常给伍加比发些好玩儿的图片,接触多了,伍加比觉得尚言也不是那么讨厌。心里不再存有芥蒂,聊起天来就显得随便多了。伍加比说张盈对他印象不错,尚言有点儿闪烁其词,估计和王云泽说的一样,尚言看不上张盈。伍加宁最近很是活跃,和高放见面越来越频繁。女人嘛,多数都很敏感,赵文爽在高放面前即使再乖巧,她也会有忍无可忍的时候,高放躲避赵文爽的理由越编越像借口,这自然引起了赵文爽的怀疑。俩人在一起时,高放也显得朝秦暮楚,赵文爽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高放的正牌儿女友,那说明她也不是等闲之辈,再听话的猫,也有隐藏的利爪。
赵文爽果然发现了问题,她给高放同事打电话,他同事说高放走了俩小时了,高放却说是在单位加班儿。赵文爽又给高放打,说去单位找他。
高放急了,“你别来了,还不一定加到几点呢!”
伍加宁看高放的表情,感到了情况不妙,她显出情人特有的品质,耳朵贴高放手机上偷听。赵文爽说好几天没见面了,想高放了,伍加宁一听,立刻瞅高放一眼。
“明天吧,明天你下班儿我去接你,行么,听话。”
总算是把赵文爽稳住了,可高放和伍加宁也没了约会的兴致,俩人互看一眼,特默契地往停车场走。伍加宁沉默了,对伍加宁来说,沉默还真是金,相当金。她突然体会到,她真的就是个情人,只是个情人,这感觉……特别不好。高放知道伍加宁不高兴了,可他也不能提,俩人约好的,谁也不提赵文爽。
赵文爽虽然答应了高放明天见面,可总被晾着也不是事儿,自己努力好几年了,不能到了到了了,让别人钻了空子,这年头,煮熟的鸭子也能飞,而且一转眼就不见。那样的话,可真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儿,赵文爽不能再坐以待毙,该是她亮出爪子的时候了,她打车直奔高放家。
高放的爸妈都在,还有姐姐,外甥。
张玉敏是很喜欢赵文爽的,她人儿是人儿,个儿是个儿,重要的是会来事儿,嘴也甜,把张玉敏哄得心花怒放。邻居也总说张玉敏摊上个好儿媳,高卫民对这种事儿不过多干预,儿子喜欢就行。
高洁和他儿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寡母,丈夫婚后出国,然后在国外有了外遇,高洁鞭长莫及,只好离婚。离婚后,娘家就成了高洁的避风港。高卫民虽然是堂堂的地税局局长,在家却一点儿地位没有,大事儿小事儿都是张玉敏说了算。久而久之,高卫民就学会了装聋作哑的毛病。
“你怎么看?”张玉敏推推高卫民。
高卫民扶了扶花镜,“我都没听见你们说什么。”
赵文爽立马又面带微笑地重复了一遍,“高伯伯,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外边好几年了,她挺不放心的,而且也老大不小了,她希望我跟高放早点儿定下来。”
张玉敏表示理解,“也是,人家家离得远,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当妈的怎么能放心呢。我也是这个意思,都不小了,工作也都稳定了,先登记吧,然后照原计划年底再办事儿。行吧?”
高卫民又继续看报纸了,“你张罗吧!”
张玉敏又看闺女,“你说呢高洁?”
高洁拍着怀里的孩子,眼睛盯着电视,“我又不是家长,你们商量着办吧,到时候需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完了。”
赵文爽特懂事儿地说:“阿姨等高放回来,问问他再定吧。”
“咳,问他干吗,他不一定多美呢,娶媳妇还不美。”
高洁咬着遥控器,“不问他怎么行啊,谁结婚呢,还美,他又不是大傻子,娶个媳妇么不就。”
张玉敏把遥控器夺过来,“咬坏了,你儿子就是跟你学的,他那滋水枪都快让他啃没了。”
说话间高放进了门,见到赵文爽高放一愣,“你怎么来了?”
赵文爽冲他一笑,张玉敏赶紧说:“看你说这叫什么话,吃饭了么?”
“吃了。”高放看这气氛心里直发毛,他看了姐姐一眼,“别拍了,都着了。”
高洁低头看一眼孩子,然后起身抱着孩子进了卧室。高放立刻占了高洁的位置,好像有点儿故意地说:“哎呀,累死我了,最近事儿真多。”
赵文爽心里虽然生气,可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
张玉敏把研究结果公布了,“我跟你爸商量了,让你跟文爽先登记,然后年底再办事儿。”
高放心里一激灵,“怎么,怎么突然想起登记来了。”
“什么叫突然想起来的,不是早决定年底结婚了么。你们这么多年了在一块儿,现在工作也都稳定了,不该给人家家里一个交代啊,文爽父母都着急了。”
高洁回来了,用腿拱高放,高放往一边儿挪了挪,“着什么急啊,年底一块儿得了呗,干嘛还分两回啊,又登记又办事儿的。”
“这又不麻烦,抽空去一趟就办了,现在登记又简单。登了记,文爽就把房退了搬过来,你们就在楼上住。”张玉敏脸上都笑开了花。
高放面露难色,“最近正忙呢,请假都不好请,过一阵儿再说吧。”
赵文爽脸色拉下来,“阿姨,那就过一阵儿再说吧。”
赵文爽越是善解人意,张玉敏越是替她打抱不平,“再忙也得让人结婚啊!”
高放显急,“我没说不结啊,不就晚几天么,妈,你不得选个黄道吉日什么的!”
这一说,张玉敏想起来了,“对了,还真得找那王大仙问问去。高洁,我还说带你去呢,他们好多人都说王大仙算得特准,我让他给你算算。”
高洁面无表情,“先紧着高放吧,我不着急,我都二茬儿了。”
高放送赵文爽回去的路上,略带责备的口吻说:“我不是说了明天下班儿接你去么。”
“我不是想你了,想见见你么!”赵文爽撒娇。
“你妈真打电话催啦?”
“我还拿这事儿骗你们家人啊,有这必要么?”赵文爽盯着高放说。
高放不说话了,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他一看是伍加宁的电话,没接。赵文爽说:“怎么不接电话?”
高放大脑里立刻闪现出一个理由,“托我办事的,今儿打好几回了,不接。”
“那我替你接吧,就说你在外地呢,不省得他总打了么。”赵文爽伸手要高放手机。
“不用,不接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高放看一眼手机,“已经挂了。”
赵文爽察觉了高放的不自然。
……
伍加宁挂了电话心里直琢磨,她已经想到高放是和赵文爽在一块儿了。
伍加比阴阳怪气地说:“高放他累么?”
伍加宁哼哼一笑,“就是让他累,受不了了,就该作出决定了。”
“你现在有多大把握?”
“六七成。”
“是不是挺刺激啊?”
“谈不上刺激,感觉挺微妙的,挺有乐趣的。”伍加宁露出笑意。
“你也太不仁道了,赵文爽多可怜啊,老公都快被人抢了,自己还蒙在鼓里呢,你这还微妙!”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伍加宁的口气好像为民除害似的,伍加比不屑,“那你呢,我都觉得你挺可恨的,你也就是我妹妹得了,换做别人,我早灭她了。”
“你只要不大义灭亲,向赵文爽通风报信儿就行了。”
伍加比瞪她,“我才不管你的破事儿呢!”
“你看你这人,评头论足,打抱不平,然后又坐视不管,你才可恨呢!”伍加宁对着伍加比的脸指指点点的。
任晓琳进来找剪刀,伍加宁抓住机会赶紧说:“妈妈,我没有money了。”
“明天早上给你。”任晓琳一分钟也没有多呆就走了,她怕呆下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怎么又没钱了,跟高放在一块儿还用你花钱啊?”
“不是所有人都是王云泽,时刻为你准备着,高放给我花钱也不能肆无忌惮啊,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伍加宁觉得自己挺会体谅人的。
任晓琳在门外喊:“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伍加比和伍加宁吓一跳,伍加宁光脚下地,轻轻把门打开,外边空空如也,她又把门关上,“这是幻觉么?”
伍加比说:“我也听见了。”
伍加宁觉得阴风阵阵的,“老妈这是练得什么功啊!”
……
高放送赵文爽回来之后,高洁还在客厅坐着,见高放回来了,她把电视关了。高放知道,这是特意在等他,于是就坐到了高洁身边,等她说话。
“我怎么觉得你不想结婚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高洁这一问高放吓一跳,高放怕高洁,不是因为高洁眼光敏锐头脑灵活,而是高放小时候没少挨他姐打。高洁抢他吃的他都不敢声张,一告状,又是一顿打,不是高洁打击报复,而是他妈气他不争气,一男子汉连点儿吃的都保护不了。
“没有啊,我最近真挺忙的。”高放都不敢抬眼看高洁。
高洁冷笑,“得了吧,你这理由也就骗骗赵文爽,整个一傻丫头。你姐夫,不是,刘伟刚出国那会儿,一天一个电话,后来就不常打了,说忙,说浪费钱。男的净找这种幼稚的借口,现在要是让你和别人结婚,你立马不忙了我告诉你。”
“姐,你怎么这么说!”高放拍了拍高洁大腿。
高洁扳着一张脸,“实话,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
“你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你离婚了,你不能仇视所有男人。”
“那你为什么找理由拖啊,说说,登个记怎么了,干吗非要拖这几天,早结早踏实不是么!”
高放显得愁眉苦脸的,“你别乱猜了,我就是觉得吧,我还没准备好呢,想多过几天单身生活。”
“反正你最好别始乱终弃,我第一个不饶你!”高洁抬腿走人了,高放终于明白了,他的处境很危险。
……
尚言告诉伍加比,他给她的服装店编了广告词,发给所有网友了。伍加比问他这么做是不是想讨一顿饭,尚言说,她要想请,他也不死乞白赖地推辞。其实伍加比是打算等王云泽彻底好了之后请尚言一顿。那么,既然是请客,那就该叫的全叫上。怎么也是花钱了,干脆图个痛快,于是伍加比就喊上伍加宁和张盈。
结果伍加宁就带上了高放,伍加宁最擅长的就是举一反三。
伍加宁和高放先到的,伍加宁赶紧给他们介绍。伍加比仔细打量着高放,这个高放的确一表人才,伍加比也终于明白伍加宁为何如此这般了。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不择手段属于正常。
尚言最后赶到,他一来,张盈眼都直了,伍加比不知道怎么给他介绍,说高放是伍加宁男朋友实在不合适,说是普通朋友吧,俩人就快成连体婴儿了。结果王云泽出头了,对尚言说:“这是高放,伍加宁上大学时,他们学生会的主席。”
伍加比拿在手里的手机差点儿掉到地上,她看了看尚言,又看看高放,大家表情都挺古怪。尚言伸手冲高放说:“主席你好。”高放微笑着跟尚言握手,伍加宁挎着高放胳膊仰着脸走进了饭店,显然一副主席夫人的架势。
伍加比赶紧推王云泽,“怎么这么说啊?”
王云泽迷惑,“是团支书?”尚言假装摸了一下鼻子,其实是在偷笑,张盈紧跟在尚言身后进了饭店。
伍加比刚要坐王云泽身边儿,伍加宁说:“姐,你坐王云泽对面,外国人吃饭的时候,情侣都是面对面坐,这样可以看见对方的一举一动,还可以暗送秋波。”
伍加宁和高放已经面对面坐好,自觉地送秋波了,伍加比无奈,又换坐到王云泽对面,只是王云泽一直发着短信,伍加比不知道秋波送向哪里。张盈看了尚言一眼,心里一阵狂跳,尚言拉开椅子冲门口坐下了,伍加宁问:“你坐那儿跟谁抛媚眼儿啊?”
尚言挠挠头,“服务员呗,不信你就看着,咱们这桌上菜肯定快。”
张盈板着脸,拉开椅子冲空调坐下。
几个女的开始研究菜单,高放给王云泽递烟,王云泽摆手说不会。高放又给尚言递,尚言接过烟,俩人都打着火推搡半天,结果给对方点上,跟喝交杯酒似的。
伍加宁吵吵着,“高放爱吃辣的。”
伍加比瞪她一眼,高放紧说:“我不挑食,有肉就行。”
伍加比说:“尚言你点一个。”
尚言说:“拍黄瓜。”
伍加宁说:“这是大饭店,哪儿有什么拍黄瓜。”伍加宁转头问服务员,“有拍黄瓜么?”
服务员笑,“可以给您拍一个。”
伍加宁说:“不行,吃什么拍黄瓜,换一个。”
高放说:“来一个吧,爽口。”
伍加宁冲服务员说:“那就来一个拍黄瓜,量大点儿啊!”
然后伍加宁和高放互望一眼,让伍加比好一阵儿恶心。
大家各自点了别人爱吃的菜,然后伍加比问尚言,“喝什么酒啊?”
尚言说:“戒了。”
伍加比顿了一下。王云泽的头立刻低到脚面上了,伍加比笑,“别啊,明儿再戒,我请客的时候可不多,机不可失啊!”
“那就,哎,哥们儿,你喝白的喝啤的?”尚言问高放。
“啤的吧。”高放说完看看大家,大家都说行,然后伍加宁对服务员说:“先来一箱燕京。”
五双眼睛盯着她看,伍加宁问:“够吧!”
除了王云泽人手一瓶,伍加比提倡随意,能者多劳。
尚言问高放在哪儿高就,高放说:“市政府。”
尚言点头,“有前途。”
高放谦虚,“有什么前途,瞎混吧。”
伍加比笑,“瞎子可混不进市政府。”
高放问尚言做什么工作的,尚言说:“没工作,就是跟几个哥们儿一块儿做游戏软件。”
“厉害呀,现在干这个挺挣钱吧!”高放对尚言很敬佩的样子。
尚言笑,“我才是瞎混呢。”
高放看着张盈刚要说话,张盈说:“我卖花儿的。”
高放“哦”了一声儿,然后说:“张姐递我一张餐巾纸。”
尚言喊服务员,“美女多给拿点儿餐巾纸!”服务员面带羞涩拿了一摞餐巾纸。
伍加比开玩笑,“尚言,那小服务员脸都红了。”
尚言往外看一眼,“叫个美女就脸红啦,现在见谁都得这么叫。见男的就叫哥,见女的就叫美女。我那次在银行,对那女的说,小姐给我拿张汇款单,那女的瞪我;我一想,叫小姐可能是不太好听,我说,同志给我拿张汇款单,她没理我,跟旁边人说话去了;我叫美女,还没往下说呢,直接就把汇款单递出来了。还有一次,我问一出租车司机,我说师傅,哪哪怎么走,他说,师傅?还八戒呢,我又改口叫哥,他立马给我画张图。”
伍加宁说:“谁不爱听好听的啊,都愿意让人夸。”
尚言反驳,“哎,我就不爱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伍加宁说:“反正我爱听。”
张盈说:“我也爱听。”
伍加比说:“我说的比听得多。”
尚言赶紧澄清,“我可不是冲你说。”尚言可知道伍加比的小心眼儿。
伍加比说:“没办法,卖衣服不夸人怎么行,再难看也得咬牙说好看。”
高放举杯对尚言说:“来,哥们儿走一个。”
尚言举杯,“走一个。”
高放一饮而尽,伍加宁给他擦了擦嘴上的啤酒沫,伍加比注视着伍加宁的这些举动,看这样,伍加宁是真喜欢高放。
相比之下,王云泽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比起常人,他可能更适应跟病人打交道。
李静给王云泽发了好几条短信催他回家,王云泽怕伍加比不高兴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张盈对尚言说:“你给伍加比的服装店做宣传,什么时候也帮我宣传宣传,我也请你吃饭。”
尚言笑,“我可不是为了吃饭啊!”
伍加比说:“谁也没说你是为了吃饭,解释什么呀!”
……
吃完饭,高放开车先走了,伍加宁等着搭伍加比的车,张盈想送尚言,王云泽不识趣地说他和尚言打车回去,于是张盈也走了。
伍加比从车里拿了一个手提袋递给尚言说:“给你买件衬衫。”
尚言受宠若惊,笑了笑,“今年过节不收礼。”
伍加比塞他怀里,“废话少说。”
尚言赶紧抱住,伍加比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王云泽站路边拦车,然后冲伍加比的车里喊:“慢点儿开!”伍加比按了一下喇叭。
……
“干嘛给尚言买衬衣?”伍加宁挺意外,自打她知道了有尚言这么个人开始,就没听伍加比说他一句好话。
“他帮了我一忙,给他买件衣服,算谢谢他。”伍加比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小恩小惠的,他别再打你主意。”伍加宁晃着大腿。
“我是当王云泽面儿给的,他打什么主意,我又不是仙女儿,还人见人爱呀!他可不缺女人。”
“我看那张盈,看见尚言都快流哈喇子了。”伍加宁笑。
伍加比看她一眼,“呦,眼睛还挺毒,她的确看上尚言了。”
“那是,我现在是地下工作者,眼睛不好使怎么行,不情等着挨揍么!”
“赵文爽还不知道呢吧!”
“应该是,不过我得时刻准备着,时间一长,她不知道那她就是傻子。”
“她真揍你你怎么办?”伍加比有些担心伍加宁的处境,毕竟手足情深。
“高放干吗的,他不可能眼看着我挨打吧。再说,她凭什么打我啊,她跟高放又没结婚,要真打她不一定打得过我。她要是真能打,我就跑呗,不能站那儿让她打呀!”
“妈要是知道了你怎么说?”
“就不能让妈知道,妈要是知道了,赵文爽还没揍我呢,她就得先揍我一顿。你别出卖我啊!”伍加宁怕伍加比爱心泛滥。
“我还怕妈揍我呢,出卖你!”伍加比用力一打方向盘,车拐进了小区。
“哎,高放是挺帅的吧?”伍加宁一说高放两眼放光。
“还行。”伍加比笑。
……
王云泽刚洗完澡伍加比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到家了么?”伍加比问。
“几点了都,”王云泽看一眼墙上的表,“爬着也到了。”
“那不一定,没准儿你跟尚言打车上哪儿玩儿去了。”伍加比还在耿耿于怀。
“要不然让我妈跟你说两句?”王云泽故意逗伍加比。
伍加比从床上坐起来,“别了。”
王云泽在电话里笑出声儿了,“伍加宁呢?”
伍加比又躺回去,“在她屋呢。”
王云泽说:“我觉得高放是挺不赖的,他和伍加宁挺般配的。”
伍加比冷冷地笑了两声,“这话千万别当着伍加宁的面说,她得乐疯了。我妈还不知道呢,我妈知道了,我妈也得疯。不知道的人太多了,都知道了,这世界都乱套了。”
王云泽突然想起分手时尚言嘱咐他的话,“对了,尚言说谢谢你,他一上车就试了,挺合适的。”
伍加比微微一笑,“合适就行,这样就得了,要不然总觉得欠他一人情儿。”
王云泽说:“这个周末你让伍加宁看一天店吧,咱俩出去玩儿一天。”
伍加比来了精神,“去哪儿啊?”她真怕王云泽开口说,不远,海南。
“游乐场吧!”
……
尚言半夜的时候收到刘园一条短信,刘园说她要去西藏旅游了。
早上尚言起来之后,想起刘园发的短信,当时尚言正睡得月朦胧鸟朦胧呢,也没给她回。等尚言给刘园打电话的时候,刘园已经关机了。尚言翻身下床,一扭头看见了伍加比给他买的衬衣。
尚言穿着新衬衣从小区门口买了一个煎饼果子,然后就一边走一边吃。当一个陌生号打进来的时候,尚言刚好把最后一口煎饼送进了嘴里。
电话是程晓打来的,她告诉尚言,她结婚了。
……
伍加宁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车座上,高放把家里的决定告诉了她,她幽幽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该撤了?”
高放解开安全带,看着路边儿一个遛狗的老大爷,他不知道怎么说,事实上他心里很矛盾。在他妈通知他要去登记时,他很明白自己心里是不愿意去的,而且头脑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登记意味着他和伍加宁的这种关系就要结束,同时他也能深刻地体会到,他不愿意结束现在这种状态。那是在暗示什么?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类似于爱情的东西,类似于依赖,类似于习惯,那么,这些东西存在的前提……是感情。是的,感情,他对伍加宁有了感情,感情这东西,是有根的,要断,就会疼。他还没有认真地想去做出一个决定,他就已经感到了隐隐的疼痛。这让他惧怕去做什么决定,或者说是不想。可是赵文爽那儿他有些拖不住了,高洁的怀疑让他有所担忧,老妈又步步紧逼,他实在找不出新鲜的理由搪塞。可他很明确,他不想让伍加宁撤,就算大家是在演一场名叫恋爱的戏,可是天知道,他已经假戏真做了。他已经不能再面对赵文爽,对赵文爽编织的谎言自己都觉得恶心。
“你是真的喜欢我么?”高放低着头,样子特别沮丧。
伍加宁目视前方,“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到现在你还感觉不出来,我说了你会信么,不信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高放抬起头看着她,“那你能感觉出我的真心么?”
伍加宁微笑,笑中带着苦涩,“我不知道你对赵文爽是不是也这样。”
高放皱起眉,“伍加宁,你说这话太伤我了。”
伍加宁扭头盯着高放的脸,“高放,如果你现在让我撤,我一秒钟也不迟疑,我不想让你有一丁点儿的为难。”
高放看着伍加宁半天没说话,他长出一口气突然发动了车,在踩下油门之前说:“我也自私一次。”
……
张盈一直在伍加比的耳边唉声叹气,伍加比说:“要不,你就采取直接的方式,约他出来,对他明说。”
张盈摇头,“我现在已经没有这种资本了,他要是知道我这种情况,肯定会看不起我。”
伍加比已经把那个谢顶老头的事儿给忽略了,张盈这一说才提醒了伍加比,这种情况是挺复杂的。伍加比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尚言是心气儿挺高的一个人,不可能向金钱低头吧,更何况张盈这钱,也不能算是正道上来的。她觉得她还是听王云泽的话,少往里搅和。
……
王云泽上楼,吴娜下楼,王云泽冲她打招呼,吴娜在王云泽上了楼之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王云泽打电话问伍加比中午吃的什么,伍加比没敢说吃的泡面。
张玉敏带着高洁去找算命先生王大仙了,本来高洁是个唯物主义者,可自打结婚后,尤其是离婚后,她越来越迷信。她也觉得丈夫抛她而去。是因为她的命不好,加上张玉敏的影响,她也就依赖命运之说了。她们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口画了一张阴阳八卦图,上面还插了一面小彩旗,旗上写着:神仙转世。
她们进屋的时候,王大仙正在给一女的解卦,他看了女人的生辰八字之后,掐指一算,“三两命。”王大仙又看看她抽的签,“命里注定多灾多难,但是始终有贵人相助,年轻时不太顺利,但是有儿孙福,老了之后大福大贵。”
高洁听了之后小声问张玉敏,“三两命什么概念啊?”张玉敏贴近她说:“命薄。”高洁心想,等她一算,半斤的命,还不把她妈乐坏了。张玉敏拿了高放和赵文爽的生辰八字递给王大仙,王大仙看了之后说,八字还算合,但不算最好的。良辰吉日下个月才有了,这个月剩下的都是大凶之日,不宜嫁娶。轮到高洁,王大仙看她一眼,然后一愣,“一两八钱命。”
高洁转头对张玉敏说:“妈,我死去吧。”
……
张玉敏对高放说,这个月没有好日子了,下个月再登记。高放竟毫不掩饰地露出欣喜,赵文爽心里是老大不乐意的,她比谁都清楚,夜长梦多。
“你是不是有点儿烦我了?”赵文爽问得嗲声嗲气。
高放心里有阵儿莫名的紧张,“你别瞎猜,我妈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是没好日子了,这不是我的原因吧!”
赵文爽知道这是高放用来掩饰的挡箭牌,她不急于追问下去,因为在高放家时,趁高放上厕所,赵文爽翻看了高放的手机。已拨电话中记录是空的,显然是故意删了,可已接电话中有一通电话,赵文爽一查时间,凌晨一点多,这个时间很值得人怀疑,她偷偷记下了这个电话号码。
第二天赵文爽用单位电话打了过去,伍加宁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
赵文爽一听是个女的,心跳明显加快,她稳稳神儿说:“你好,高放现在跟你在一块儿吗?他电话打不通,我找他有急事,我是他同事。”
伍加宁觉得这声音很熟,但是她又不确定是谁,“他没跟我在一块儿。”说完伍加宁立刻警觉起来,“你哪位啊?”
“我是他同事。”赵文爽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伍加宁困意顿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高放告诉我的。”赵文爽咬了咬嘴唇。
伍加宁彻底怀疑了,因为高放不可能把她的电话告诉任何人,他手机里根本就没存伍加宁的号,高放说记心里最安全。
伍加宁冷笑,“赵文爽吧!”
赵文爽一惊,“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你。”伍加宁笑,“因为我是伍加宁。”
赵文爽头脑里立刻搜索着这个名字,不多会儿眼前就呈现出伍加宁的音容笑貌,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故人。
她们约的地方比较偏,这种事儿似乎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谈。
“你和高放什么关系?”赵文爽开门见山。
伍加宁笑,“这不好说。”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赵文爽强压着火。
“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伍加宁故意拱火,她从来都是无所畏惧。
“你装什么纯啊,我和高放快结婚了你不知道么!”赵文爽怒了。
“是快结了,不是还没结么,你别狂,你顶多是他女朋友,不受法律保护的,啊。别摆着一副原配的架势,我有追他的权利,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跟你没关系。”
“你们俩上床了?”赵文爽咬着牙。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没必要告诉你。”伍加宁两手一摊。
赵文爽额头已经渗出了汗,“上过几次!”
伍加宁干笑两声,“你怎么那么幼稚啊,这……一次跟一百次有区别么?”
“有。”
伍加宁似乎已经听到赵文爽的牙在咯咯作响,“在我这儿,一次就等于一百次。”
“我真为你发愁。”赵文爽眯起了眼睛。
“我也为你发愁。”伍加宁始终是吊儿郎当的劲儿,就像久经沙场的老手。
赵文爽盯着伍加宁,“你为我愁什么呀?”
“那你又为我愁什么,我活得特滋润。”伍加宁的表情,让谁见了都想动手。
“我是愁你牺牲了半天,什么也得不到,你了解高放的家庭么?你到底想从高放这儿得到什么?”赵文爽皱着眉头,大学时高放身边那么多追求者,赵文爽一一排挤了,可那时候并没有见伍加宁有什么动作,现在伍加宁显得比她还理直气壮,没一点儿心虚的意思,因此赵文爽开始怀疑伍加宁的动机。
“爱情啊,多明白呀,你这么问什么意思?难道你想从高放这儿得到的不是爱情,你是另有所图?想离开你们那穷乡僻壤,嫁到大城市,要么就是图高放有一个当官儿的爸爸?”伍加宁扬着眉毛。
赵文爽把自己带沟里了,伍加宁盛气凌人的样子和高放最近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觉得伍加宁占有相对的优势,所以,硬来绝不是什么好办法。她口气缓和了一点儿,“伍加宁,我们快结婚了,他妈前两天还催我们登记呢。你应该也知道,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我们好这么长时间了,可能会有点儿腻了,缺乏激情了,但是不会轻易分开的。高放偶尔犯点儿小糊涂,我能理解,我不计较。倒是你,应该点到为止,不然吃亏的是你。我可以告诉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摧毁就摧毁的。”
伍加宁直摇头,“那不一定,感情真那么好,就不会在乎有没有激情,也就不会轻易犯点儿小糊涂。”
赵文爽意识到,跟伍加宁来软的是行不通了,怎么可能想到用语言感化一个第三者呢。
“行了,你也不用装了,没必要利用高放报复我。我承认,你没入成党是我给你们辅导员写的信。我那时候负责的一台晚会,一个舞蹈演员受伤上不了,找你救场,三请四请你都不去,让我特下不来台,我是觉得你没有集体荣誉感。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你至于么!”
伍加宁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张着嘴,“我靠!你不说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这么阴暗的一档子事儿。我应该问你至于么,你是个什么人物啊到底,真他妈有趣儿。”
“你嘴放干净点儿!”赵文爽声音气得有些抖。
“我不跟你似的,装!”伍加宁狠狠瞪她一眼,原本对赵文爽的那一丁点儿愧疚,此刻也荡然无存了。
“你在高放面前不这样儿吧,你不怕我把你这一面告诉他?”赵文爽皮笑肉不笑地。
伍加宁坐近一点儿看着她,“是你在高放面前不这样儿吧,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你想告诉他什么,我听听,说伍加宁气得骂街?被谁气的呀,被你,为什么呀,因为大学时你从中作梗没让伍加宁入成党。是么,你是想这么和他说么,嗯?”伍加宁仔仔细细盯着赵文爽看,“不是,我就纳闷儿了,你怎么跟高放形容的一点儿不一样啊!”
赵文爽僵硬着身体,向后躲着伍加宁逼近的脸,“他跟你说我什么了?”
“你在他面前什么样儿,你自己不知道啊!你那身疹子好了是吧,脏袜子没洗够啊!”
赵文爽对着伍加宁的脸泼了满满一杯茶水,然后起身就走,伍加宁愣了几秒,抄起另一杯几步追上去,揪着赵文爽头发浇了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伍加宁彻底洗了个澡,然后她把手机关了,QQ也不上了,她要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事实上,她是要让高放找不到她。赵文爽已经和伍加宁撕破脸了,她会找高放兴师问罪的,而且会在第一时间,因为她不找高放,她怕伍加宁捷足先登。其实这正中伍加宁的下怀,她就是要让赵文爽找高放去闹,高放已经不想和赵文爽结婚了,伍加宁感觉得到,从高放上次那么痛快地答应和她一起去见伍加比以及伍加比的朋友来看,高放想融入她的生活。只要他有了这样的念头,伍加宁就有了很大胜算。而在这时候,伍加宁让他找不到她,高放会怎样呢,他是结不成婚的。虽然计划显得更像是阴谋,可伍加宁对高放的爱是真的,爱情至上,这是伍加宁的信仰。
高放很冷静,即使面对的是赵文爽劈头盖脸的指责和哭诉。当她流着泪对高放诉说着他们这几年的感情时,高放终于了解,过去的已经不再令他感动,眼前的已经令他厌烦。他在爱,却不是赵文爽了,他知道自己过分,自己不负责任,自己有些荒唐。可是就这样和她结婚,他更过分,更不负责任,更荒唐,不止这样,还会痛苦。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面对痛苦的时候。
高放很坦白,也很直接,他告诉赵文爽,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高放自己不爱了,他不想和她结婚。
赵文爽冷静下来了,不再爱了,也就是说,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以后了。那她还吵什么,哭什么,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她问高放,“你爱伍加宁么?”
高放沉默,赵文爽没有逼迫高放给她一个答案,因为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张玉敏已经浑浑噩噩了,高放的这一席话,如同抛出来一枚炸弹,此刻张玉敏还在云里雾里,她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半晌,她还是没有说话,该用怎样的口气,她拿捏不准,是训斥还是劝导,她说不好。这时,高卫民出现在她的余光里,她心里一亮,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高卫民,听见你儿子刚才说什么了么?”
高卫民刚要开口,高洁气急败坏地跳出来,“你这算什么,我们屁颠儿屁颠儿张罗半天,你现在告诉我们,你不结了。高放你多大了,哎,你办事儿有没有谱儿啊。你姐姐现在这处境你看着什么感觉啊,你跟刘伟有什么区别啊?你让人家赵文爽父母怎么看咱们家人!流氓!”高洁已经忘乎所以了,在她腿上熟睡的刘铮铮,耷拉着脑袋跟一死孩子似的。高放面对姐姐的责骂他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托起刘铮铮脑袋,高洁抱起孩子回了卧室。高卫民揣着手,低着头,一言不发。
高洁还没从卧室出来,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我见他拖着不想去登记,我就知道里边有事儿,还跟我装呢,怎么样,到了还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就说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高洁走过来狠狠地坐下。
高卫民抬头看了闺女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张玉敏看高洁激动成这样,她知道,高放做的这件事触到了她伤疤,所以,高洁是真的生气了。
高放叹口气说:“我没说不结,只是换个人而已。”
高洁猛地起身站到高放面前,高放下意识地闭上眼往后躲了躲。
“就你说的那个伍什么宁,她明知道你和赵文爽要结婚了,怎么还死乞白赖往里搅和,这样儿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你现在还口口声声要和她结婚,这种人怎么可能跟你好好过,她能破坏你和赵文爽,她就能破坏别人,以后还不一定怎么着呢。这是人品问题,你娶了她你踏实么,你保证她以后不给你戴绿帽子么?赵文爽怎么了,人家哪儿不好啊,哪儿配不上你啊。你别以为自己怎么着了,长得富裕点儿就了不起了觉得,那女的不一定图你什么呢!流氓!”
高放瞟了她一眼,对高洁的这种口吻,他已经习以为常,被别人破坏了婚姻的女人,多少会有点儿心理障碍。她们仇视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仇视经不住诱惑的男人,而且多数不再相信爱情,甚至抵触婚姻。想到这儿,高放完全原谅了高洁。
沉默了一会儿,张玉敏终于拿定了主意,“我不同意你和那女的来往,结婚更别想。下个月该登记登记,一切按原计划执行。要结婚就和赵文爽结,不结你就打光棍儿。你姐有句话说的对,她今天能插你们一脚,明天也能插别人一脚。咱不能让人家赵文爽家人说咱们缺德。”
高洁较真儿,“我哪句话说的也不错。”
高放看了高卫民一眼,张玉敏说:“我的意见就是你爸的意见。”张玉敏问高卫民,“你有要补充的么?”高卫民摇头。
高放站了起来,他也拿定了主意,既然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了,倒不如来个天翻地覆。
“我是肯定不会和赵文爽结婚了,我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了。这和伍加宁没关系,她出现以前,我就已经有了这种想法,只是自己不能确定。我不能因为要对得起这个,对得起那个,就对不起自己的心,自己的爱情,不能委屈,婚姻不能存在着委屈,要有爱!”
张玉敏一瞪眼,“你写诗呢!”
高放叹气,“反正我已经通知你们了,我已经决定了。”高放转身走了。
张玉敏扭头对高卫民说:“瞧你养这混蛋儿子!”
高卫民咕哝一句,“这会儿才有我事儿。”
高放躺在床上,他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家人接受这么大的变故是不现实的,可他心里的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了。最艰难的第一步,他已经勇敢地迈了出去,接下来,只要伍加宁配合,他们一定能成功。
高放喜欢伍加宁,可能上学那会儿就喜欢,只是那时候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和伍加宁相处的这些天,高放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岁,那个冲动,浪漫,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年龄。他会在伍加宁打来电话时感到异常兴奋,他会在跟伍加宁分手时感到恋恋不舍,心里会对下次见面充满期待,在见不到伍加宁时,他会觉得想念,会心不在焉。等待的日子变得漫长,在一起的时间突然显得飞快。在见伍加宁之前,他会照着镜子反复看自己够不够帅,他会在半夜醒来一个人坐在床上想起伍加宁傻笑。这一刻,高放明白了,这是爱。他爱伍加宁,他要和她结婚,他确定。
当高放拿起手机想告诉伍加宁他的这一重大又认真的决定时,他才知道伍加宁已经关机。
高放上班儿之后接着打电话,依旧关机,他不禁担心起来。
张玉敏一大早就吩咐高洁给赵文爽打电话,叫她到家里来。张玉敏和高洁都向赵文爽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说坚决不让高放由着性子乱来,结婚的事还是照旧。高洁说她们都会站到她这边,让她鼓足勇气坚持到底。
赵文爽信心不足,她和高放在一起时间久了,她已经完全了解了高放的脾气,跟他们家人接触多了,也能大概了解他们家人的脾气。不能说高放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不能说高放是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可是高放很倔,这一点赵文爽比任何人都体会得深。他一旦决心去做什么,一旦说出了口,那么谁也别想试图让他改变想法。而高放的妈妈,他视高放为宝贝,无论说得多么狠,一旦高放发了脾气,她还是会听任他做任何事的。赵文爽心里隐约有种感觉,高放永远不会回头了。
伍加宁在卧室里练瑜伽,她试图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可是适得其反,越来越乱。她索性换了衣服,然后坐车去了伍加比的服装店。
……
“你这样能有效果么?”伍加比表示怀疑,她不觉得别人都会像伍加宁想得那么小儿科。
伍加宁叹气,“反正不会一点儿效果没有吧!”
“你就那么确信已经拿住高放了?你怎么知道现在高放不是跟赵文爽在一起,也许人家已经和好如初了,你也不知道啊!”
“不可能!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你知道么,这就像穿衣服一样,我喜欢一件衣服,很喜欢很喜欢,但是当我有了一件新衣服,我就不会再穿之前的。人都是经不住诱惑的,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是人的通病。谁也别说自己不是这样,是,有恋旧的,但也只是恋,还是会接受新事物的。”
伍加比点头,“是,”她想起伍加宁卖衣服的事儿了,“你这么想我很相信。”
“高放好说,他们家人什么态度,我就拿不准了。”
伍加比笑,“只要他们家人都正常,这事儿就不好办。”
伍加比和伍加宁同时盯着门口,伍加宁问:“他来干嘛?”伍加比看她一眼没说话。尚言进门之前把烟掐灭扔了出去,伍加比说:“那么没有环保意识!”
尚言特无辜地说:“怎么了?”
伍加宁笑了笑,“你进错门了吧,隔壁才是花店呢!”
伍加比听了笑而不语,尚言知道伍加宁什么意思,故意装傻,“隔壁又不是王云泽媳妇。”
伍加宁看着门口说:“嘿,这么快就闻着味儿了。”
尚言一回头,正与张盈四目相对,张盈特矜持的模样,“过来啦!”
尚言冲张盈点头微笑,伍加宁和伍加比相视一笑。张盈和尚言闲谈起来,伍加比小声儿对伍加宁说:“咱们用不用回避一下?”伍加宁伸着脖子说:“这是你的地盘儿好不好!”伍加宁大声问尚言:“哎,你到底干嘛来了,是找谁啊到底!”
尚言胡啦胡啦胸口,“这不犯贱么,想请人吃饭,各位美女赏脸否?”
伍加比笑,“能带上美女的老公么?”
“能带的全带上,家里养狗了么?”
……
他们先去饭店等了,王云泽下班儿后过来与他们会合。因为高放不在,伍加宁显得郁郁寡欢。尚言左边王云泽,右边张盈,与伍加比坐个对脸儿。
伍加比贴近伍加宁说:“要不给高放打个电话!”
伍加宁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
伍加比撇嘴,“切!跟用兵打仗似的。”
“可不就是打仗么,你以为呢,都像王云泽那么好虏获啊!”
伍加比笑,“王云泽是自愿的,可不是我从谁那儿抢来的。”
尚言看见姐妹俩在那儿小声嘀咕着,听服务员介绍了一半儿就敲敲桌子说:“点菜,点菜。”
伍加宁抬眼看尚言,“先来个鱼翅漱漱口。”
尚言瞪着眼睛看伍加宁,伍加宁说:“显你有双眼皮啊!”
尚言问:“你看我像鱼翅么?”
伍加宁对服务员说:“把这小子拉下去做了。”
服务员掩面一笑,尚言说:“快点儿,吃什么赶紧的。”
伍加比看张盈一眼说:“目无尊长,姐姐还没说话呢。”
尚言赶紧转向张盈这边,哈了下腰,“对不起姐姐,您先点。”
张盈特优雅地接过菜单,然后嫣然一笑,“来个鱼翅漱漱口。”
伍加宁差点把茶喷出去。
等点完菜,服务员出去之后,王云泽说:“这服务员牙真黄。”
尚言笑,“你没看出她有没有痔疮啊?”
王云泽也笑,“还没到那境界。”
尚言和伍加比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你还大夫呢!”
吃饭的时候,伍加宁说起就业难的问题,她说现在乌泱乌泱的全是大学生。尚言说,他就不是,张盈说她也不是。伍加宁和伍加比又相视一笑。
伍加宁说:“我最近总上网看诗,你们知道白郎宁么?”
尚言一愣,“你怎么认识他呀?”
这话说得伍加宁一愣,尚言接着说:“小时候跟我住一条胡同的。”
伍加比差点噎着,伍加宁盯着尚言说:“没文化,好可怕!”
张盈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白朗宁。”
王云泽说:“我也不知道。”王云泽说完看了看伍加比,他以为伍加比又要说:你还大夫呢。结果伍加比学着伍加宁的口气说:“没文化,好可怕。”
……
周末伍加比找伍加宁看店时,伍加宁答应得十分爽快,这让伍加比把钥匙教给她时,反倒有些担忧。伍加宁还没开手机呢,她想以退为进。
伍加比和王云泽开车走了之后,伍加比心里还在忐忑,这么痛快,这么积极,根本不像伍加宁的作风。王云泽听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她还能把你店点了不成,能有什么事儿啊,出来玩儿就什么也别想,痛痛快快地玩儿,干脆手机也关了。”
伍加比反对,“不行,万一她真点了,找我都找不着。”
王云泽笑,伍加比问他,“你突然说周末出来玩儿,我想起那天尚言说的话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心理别那么阴暗,我可没什么意图,游乐场嘛,就是玩儿呗,想让你开心一下。”
……
尚言打了声招呼,从款台里露出来的却是伍加宁的头,尚言正要向前迈进的脚停在半空,最后落到原定位置的后方。
“什么意思啊这是?”伍加宁问。
尚言笑,“你化这么浓的妆,有人敢进来么?开张了么?”
“当然!”伍加宁撇他一眼。
“呵!还真有胆儿大的。”
“你是来找我姐的,还是掩人耳目来找张盈的?”伍加宁似笑非笑地。
“我找张盈干嘛,我正好在附近办了点儿事儿,然后过来看一眼。”
伍加宁可不信这套,“别打我姐主意,她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儿,人家和王云泽甜蜜去了。”
尚言往款台上一趴,“谁说我打你姐主意了,看上你了行不行?”尚言故意笑得特坏。
“我?你更别想,高放比你强一百倍。”
尚言笑,“你也信!”
“我怎么不信,我这么有魅力,你暗恋我正常啊!”伍加宁看见了尚言的衣服扯了扯他的领子说:“穿上啦!”
“哎,对了,你知道你姐买这衣服多少钱么?”尚言挺认真的样子。
“干嘛呀,别给了,她都说了送你的。”伍加宁摆了摆手。
“我想知道知道。”
伍加宁想了想,“她卖衣服的你不知道啊,不一定哪儿淘的。”
尚言笑,“这么回事儿啊,行,你忙吧,我走了。”
等尚言出了门,伍加宁自言自语地说:“忙什么呀!”
……
张盈问伍加宁,王云泽他俩上哪儿浪漫去了,伍加宁说游乐场,张盈说了句:游乐场是个好地方。伍加宁听着像歌词儿似的,她说尚言刚走,张盈埋怨,“你怎么让他走了?”
伍加宁一愣,“不让走不成绑票儿了么!”
“你叫我啊!”
伍加宁恍然大悟,“哦,忘了,下回啊!”
伍加宁看看张盈有些失望的神情说:“你怎么看上他了呢?”
“怎么了?”张盈问得特认真,想听听有什么不妥,或是尚言透露了什么口风。
“没怎么。”伍加宁憋着笑。
张盈一扭脸,“切!”
“你不是有相好的么,干嘛还找啊,哎,”伍加宁手拢在嘴边,张盈赶紧凑过耳朵,“你那相好的,行么?”
张盈又挪回原位,臊眉搭眼儿的,“怎么不行啊,活跃着呢。你是会找啊,又帅又有型,瞎混都能混进市政府。”
“咳,你若喜欢,拿去!”伍加宁一摆手,故作大方。
“得了,我跟你不能比。你年轻,身材好,皮肤又嫩,小样儿倍儿洋气,穿什么像什么。我不行了,老了,我知道尚言肯定没戏。”
“也不一定,三十多的女人,恰到好处,正是有魅力的时候。”伍加宁明显有安慰她的嫌疑,嘴上说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张盈长相身材皮肤都属一般,虽然和尚言接触不多,可伍加宁看得出,尚言可是眼光高的人,让他看上,对张盈来说,虽然不是绝对没戏,可相当有难度。而且伍加宁总觉得尚言对伍加比有想法儿,只是碍于王云泽,不敢明目张胆,她为什么这么觉得,自己也说不清。
等张盈走了,伍加宁想起高放,他在干什么呢,在想她么?
……
高放给赵文爽添了点儿茶水,赵文爽始终低着头,饭也没怎么吃。伍加宁突然之间没了音讯,这让高放总是悬着一颗心,他已经知道伍加宁和赵文爽碰面的事儿了,俩人谈了些什么,情况如何,是不是撕破了脸皮,这些高放都想知道。可在高放见了赵文爽,正式和她说分手后,再向她打听伍加宁,那就显得太不仁道了。可是高放找不到伍加宁,不知道伍加宁这边儿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高放始终没心思干别的,什么也做不好。
高卫民给高放打过一个电话,大概意思就是,他支持儿子的任何决定,不过,若真和赵文爽分手,一定好好和她谈谈。高放听了父亲的话,约出了赵文爽,可是除了抱歉,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抱歉真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高卫民的电话并没有让高放觉得轻松,外人谁会想到,一个堂堂的地税局局长,在家一点儿实权没有,父亲说的所谓支持他的任何决定,不过是一种安慰,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高放没有说太多,已然当了陈世美,还有什么话好说。赵文爽没有表现出愤怒和激动,或许,想了一夜之后,已经不那么较劲了,她更多的是伤心和无奈。
高放说:“我希望我们能做最好的朋友。”高放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这句虚伪的话,他还是要说。不说,似乎更虚伪。
赵文爽站起来,拎上自己的包,然后她很冷静地对高放说:“别以为我真的傻!”
高放仰头看着她,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这句话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他不能说,谁也没把你当傻瓜。事实上他和伍加宁做的事儿,就是很龌龊……
高洁对高放的态度由鄙视转变成了仇恨,甚至不愿与他同桌吃饭。高放并不在乎,他现在只要能和伍加宁在一起,任何事他都可以不在乎。张玉敏再次强调,坚决不让伍加宁进这个门。在他对儿子滔滔不绝讲自己的理由时,高放站起来,粗暴地打断她,“你想让我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难道你希望我也离婚么!”
高放转身走了,高洁恶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张玉敏目瞪口呆,体味着儿子的话。这句话确实有杀伤力,张玉敏动摇了,她咕哝一句,“兴许我的命一两八钱也到不了。”
张玉敏最后把目光落到高为民的脸上,高卫民一脸无奈地说:“是啊,难道你希望儿子也离婚么!”
……
天黑了,伍加比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游乐场的大门,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我要是开个游乐场,那得挣多少钱啊!”
王云泽哼哼一笑,“是!”
伍加比仔细想了想说:“得了,还不够伍加宁玩儿的呢!”
俩人坐车里算了算今天的花销,伍加比一脸惊愕,“没丢钱吧!”
王云泽使劲摇头,伍加比狠狠地拧了汽车钥匙,“以后再也不来了。”
伍加比去店里接上伍加宁,三个人一起去了一个小餐馆,伍加宁说今天生意惨淡,就像她的心情一样。
王云泽盯着伍加宁,“主席呢?”
伍加比咧嘴笑了,伍加宁反应半天才明白王云泽说的是高放。
伍加宁说:“主席正在苦苦挣扎。”
伍加比反驳道:“也没准儿人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伍加宁“切”了一声,“他敢么!”
吃饭时伍加宁说:“今儿张盈还夸我呢,说我年轻,漂亮,好像潜台词是,这么好的资源不傍大款浪费了。”
伍加比瞪眼,“得了吧,你别卷土重来啊,刚断了念头。我宁愿你当小三,也不愿你傍大款。”话说完,伍加比怎么想怎么别扭,于是补充一句,“当小三也够缺德的。”
伍加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姐,我今天问张盈,那老头儿行么,张盈说活跃着呢。”
伍加比翻了她一眼,“她说活跃,你又没法儿验证……也是,比八十的是活跃。”
王云泽皱着眉,“你们说什么呢这是?”
……
李静出差了,去参加一个什么会议,一走就是一个礼拜。王云泽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伍加比,伍加比窃喜,挂了电话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儿。也就是说,王云泽这一个礼拜可以每天和她一起吃晚饭,而且可以晚回家。王云泽同样兴奋,一步跨好几级台阶。这让无意中看见他的刘主任感慨道:年轻人真的就像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他试着学王云泽,刚走了几步,腿肚子就转了筋。
第三天了,伍加宁依旧联系不上,高放有些熬不住了。张玉敏已经不那么执着了,她看着儿子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她有些心软了。可高洁还是一成不变,要把惩恶扬善进行到底,坚决不许家里有这号人物。高放的信心还是增加了,毕竟父母的意见是第一的,姐姐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骗她的又不是他,插她足的又不是伍加宁。
问题的关键,他找不到伍加宁了……
伍加宁拿着手机在手里把玩,她在考虑是否到了火候,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她小心地开了手机,没几秒钟手机响了,吓她一激灵,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打了进来。
“喂?”伍加宁心里有些紧张。
“我赵文爽。”
伍加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功败垂成了?高放还是回到了她身边,她是来炫耀的?伍加宁沉思,忘了说话。
赵文爽叹气说:“伍加宁,我还真小看你了。”
伍加宁一听这话,有戏,“我还真谢谢你小看了我。”
“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图高放他们家条件!”
“你说的是你的心里话吧!”伍加宁冷笑。
赵文爽抿着嘴,过了一会儿,她说:“伍加宁,我不服你,我会诅咒你们。”
挂了电话,赵文爽潸然泪下,这几天高放心乱如麻,心急如焚,赵文爽又何尝好过,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什么都在一夜之间变了。
伍加宁一想,这不成了么,她计划成功了,她感谢赵文爽诅咒她。她清了清嗓子,往床上一躺,拨通了高放电话。高放一愣,就在十分钟前他还打过伍加宁手机,他立马接了,声音一听就特着急。
“你去哪儿了这几天,我快急死了你知道么?”
伍加宁想笑,硬憋着,装的特伤心地说:“高放,我想好了,你和赵文爽结婚吧,我不会再打扰你,我说到做到。”
高放心里一阵儿酸,“说什么呢,我跟她已经分手了,我跟我们家人也说清楚了,我要跟你结婚。”
“啊?什么?”伍加宁大惊,她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她控制不了的局面了,高放还真是一步到位。伍加宁开始神游,头脑里闪现着一个画面,画面里的她,左一套右一套试着婚纱……
高放见了伍加宁,还不容说话,高放就把伍加宁狠狠扯进怀里,使劲儿搂着。伍加宁突然觉得自己跟橡胶的似的,她轻轻拍拍高放的后背,似乎在说,冷静点儿,都过去了。
“你怎么跟你家人说,要跟我结婚呢!”伍加宁咧着嘴,不知道是不是想笑。
高放皱着眉头,“怎么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不是啊,可是……结婚,结婚呀高放,太快了吧!”伍加宁勉强笑了笑,她确实觉得快了些,她原本打算,从赵文爽手里抢过高放是第一步,阻止他们结婚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还没有确实的计划,可是和他结婚却是最后一步啊!
“怎么能这样,现在连我姐的孩子都知道换舅妈了,很不容易让我妈动摇了,你现在却这么说。”
伍加宁若有所思地问:“你想好了么高放?结婚,我说的是结婚。”
高放信誓旦旦地说:“想好了,结婚。”
伍加宁看着车外来往的人群,又仰头看看天,“好,结婚!”
第四章
伍加比的电脑出了点儿小毛病,王云泽说他打电话让尚言过去给看看。
张盈的小店员突然跑进来说,出事儿了。伍加比先是反应了两秒,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就跑了出去。尚言被伍加比扔出的东西砸了之后,也跟随她跑了出去。
接下来伍加比看到的一幕,让她毛骨悚然,她呆站在原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好久不知如何应对。两个男人揪着张盈的头发拳打脚踢,张盈脸上,衣服上血迹斑斑。柜台边上站着一个面相凶残的女人,双手叉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她四十多岁的样子,珠光宝气。
尚言上前拽住其中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别打了!”
伍加比这才反应过来,也上前制止。两个男人停了手,看向那个中年女人。伍加比抱住张盈,手托起张盈的下巴,张盈气喘吁吁,浑身发抖。
中年女人还在骂着,骂得越来越难听,从她的话里,伍加比猜到了她的身份。
“要不然报警吧!”伍加比见张盈的样子心里很难受。
张盈抓住伍加比的手,似乎是用恳求的口吻说:“别报警。”
那女人带着两个男人走了,临走还放下两句狠话。尚言在他们走了之后也出去了。伍加比扶张盈坐下,张盈这才想起哭,双手捂着脸。伍加比轻抚着她的背,伍加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尚言回来了,从附近的药店买了棉签还有碘酒。他对伍加比说:“先给她把血擦擦,肯定是鼻子破了。”
伍加比赶紧用湿巾轻轻给张盈擦,尚言掏出创可贴,先把张盈手上划破的地方包好,张盈始终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尚言靠在一边儿点上一根烟,看着伍加比用碘酒给张盈蘸脸上的伤口。
“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伤?”伍加比轻声问。张盈摇头,眼泪再次涌出,伍加比说:“你活动活动,看伤没伤到其他地方,要不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张盈强稳住情绪说:“没事儿,不用去医院,谢谢你。”
伍加比轻叹口气看着尚言,尚言也看她一眼,谁也没再说什么。
张盈拿起皮包,“麻烦你们了,我先回家了。”伍加比立刻拉住张盈,“你自己行么,我开车送你吧!”
“没事儿,”张盈勉强笑了一下,“我能开车,胳膊没事儿。”张盈转头看向尚言,眼里似乎不再有往日的热情,更多了几分无奈和惭愧,“尚言,谢谢你。”
尚言笑了一下,把烟头扔了出去。
张盈让店员也提前下班儿了,她锁了店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开车走了。
尚言继续修伍加比的电脑,他很投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而伍加比此刻还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那情景仍旧让她触目惊心,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个顾客进来了,尚言看着伍加比,“哎!”
伍加比回过神儿来,起身去招呼顾客。尚言修好电脑之后点上一根烟,他左挪右挪的,让伍加比看得莫名其妙,“怎么站哪儿都有烟啊!”他是怕伍加比觉得呛,他看着伍加比有些空洞的眼神,先是沉默,然后低声说:“别想那么多,她自己会处理好的,也会想通的。”
“我想不通。”伍加比说。
尚言笑,“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别那么多愁善感,放心,没人敢那样对你。”
伍加比看着尚言,她想对他笑笑,可是没笑出来。
……
“是么?”王云泽感到惊讶,“那女的怎么知道的?”
伍加比摇头,“张盈什么也没说,那种情况下,我们什么也不好问,她关了店门就走了。”
“那就什么也别问了,她要愿意说,她自己会主动说的,估计她得歇几天才能来了。”
伍加比跟伍加宁叙述了白天发生的事儿,然后气冲冲地对伍加宁说:“你第三者也别当了,我可不愿看见你像张盈那样!”
伍加宁笑,“你所担心的这一幕,在我这儿已经上演过了。”
伍加比吓一跳,“嗯?”
随后伍加宁讲述了赵文爽和她见面的事儿,还有高放和赵文爽彻底摊牌的事儿,以及高放决定和她结婚的事儿。伍加比沉默了,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仔细分析着伍加宁说的这几件事儿。
半天,伍加比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
伍加宁说:“开什么玩笑,我要结婚!”
……
“我要结婚。”
这是高放在说话,高洁长出一口气,她表示自己无奈,同时她也认为高放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结果张玉敏说了一句让全家人都十分震惊的话,包括高放。
“想结就结吧!”
高放虽然盼着老妈这样说,可他早已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胜利来得似乎太容易,容易的让人不敢相信,不敢接受。
“妈,你怎么这样啊,不是答应我统一战线的么!”高洁气得直跳脚。
张玉敏说:“儿子,咱们上楼谈。”
高放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走路像是在跳舞,高洁狠狠地瞪他一眼。
高卫民哗啦哗啦地翻着报纸,高洁说:“爸,您怎么不言语啊!”
高洁问完,自己也觉得白问,于是起身回了卧室,高卫民低声咕哝着:“你说我怎么不言语。”
楼上的格局和楼下是一样的,只是装修风格上不同,是按照高放的意思装的。更现代,更时尚。这是为了高放和赵文爽结婚而精心装修的,张玉敏当时一个劲儿地催装修队,怕他们磨工夫耽误儿子结婚。换了谁也架不住张玉敏这一叨叨,装修速度超乎想象,没想到的是,还是比不上高放换人的速度。
柜子上还摆着一张赵文爽的照片,张玉敏拿在手里唉声叹气,高放夺过来扣在一边儿,“妈,您不是糊弄我吧!”
张玉敏瞪他一眼,“你甭美,到时候后悔的话没人管你。”
张玉敏还是怕了高放放下的那句话,她可真的承受不了儿子也离婚。高洁已经让她元气大伤,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她已经为高洁操了太多心。她想开了,不管好赖,儿子喜欢就得了。儿子既然能撇下赵文爽选了这个,那证明儿子是真喜欢的,不然的话,割舍这么多年的感情,谁舍得。
“不过,怎么也得先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张玉敏板着脸说。
高放喜笑颜开,答应得十分爽快。
……
伍加宁可没有伍加比见王云泽他妈时的那些顾虑,因为高放不是王云泽,高放他妈也不是王云泽他妈。高放在家有相当的地位,从小就倍受宠爱,他妈没什么文化,典型的家庭妇女。他妈虽然脾气大,爱叨叨,可是高放说他妈是刀子嘴豆腐心,何况高放是他妈的心头肉,让儿子难受她是不会舍得的。问题的关键,伍加宁现在是高放的心头肉,这就是伍加宁的筹码。
伍加宁晚上要背着任晓琳见公婆,伍加比知道却也帮着隐瞒了,伍加比只能祈祷一切顺利,因为不出事则已,出事就摆不平。
早上伍加比去店里的时候,在花店门口稍作停留。张盈果然没有来,店员也没有来,店门锁着。伍加比给张盈打电话,手机关机。
伍加比和王云泽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伍加宁说让伍加比等她电话,俩人一起回家,好骗过她妈。
王云泽知道伍加宁要和高放结婚的事儿之后说:“我说什么着,果然是阴谋,伍加宁可真行。”王云泽直伸大拇指,“不过,你可别学她,你要跟她学,我得让你骗死。”
伍加比不屑,“切,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地方,既没钱,又没色。不要脸,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裤子,鞋,谁骗谁啊!”伍加比打王云泽脸,王云泽往后躲闪,一下子从椅子上掉下去。旁边的人都在看他们,伍加比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
……
高洁上下打量着伍加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天生一副第三者模样。伍加宁对高洁的眼光不以为然,高放在伍加宁耳边轻声说:“别在意。”伍加宁冲高放嫣然一笑。高放又说:“咱俩帮我妈做饭去吧!”伍加宁贴高放耳边说:“我不会。”
高洁对他们那副狗男女模样实在忍无可忍了,把脸扭到一边。高洁的儿子刘铮铮拿着他的塑料滋水枪跑过来了,伍加宁拉住他说:“让阿姨看看你拿的什么?”刘铮铮对伍加宁倒是挺喜欢,进门就主动喊了一声“舅妈”,吓得高洁直捂他嘴。刘铮铮把滋水枪递到伍加宁手上,伍加宁转着圈儿看那枪,然后问高放,“你们家还养着狗呐!”高放扭脸一边儿偷笑,刘铮铮主动承认,“我咬的。”伍加宁扒开刘铮铮的嘴,“让阿姨看看你的牙。”
吃饭的时候,张玉敏对伍加宁进行了周密的盘查,比警察询问犯人还仔细,恨不得连人家祖坟在哪儿都打听清了。
高洁不喜欢伍加宁是显而易见的,张玉敏的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高卫民倒是和蔼可亲的,刘铮铮不用顾忌,买点儿好吃的就收买了。张玉敏问伍加宁会不会做饭,伍加宁倒是实话实说,张玉敏略显不满,倒也没说什么,因为高洁也是什么家务也不会做。何况,这时候了,会不会做饭也不值得计较了。张玉敏提出要跟伍加宁的家人见个面,商量结婚的具体事项。伍加宁点头答应了,心里却在嘀咕。
高放送伍加宁回去的时候,伍加宁问出了心里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你说你爸那样,你妈那样,你爸当初怎么会看上你妈?”
高放笑了笑,“不知道了吧,他们那会儿注重家庭成分。我爷爷是地主,所以我爸爸成分就不好,说不上媳妇。我姥爷他们家是贫农,特贫的农,我妈呢,就看上我爸了,说什么都要嫁给他。我爸那会儿能娶我妈,还算高攀呢知道么!”
伍加宁撇嘴,“你爸后来肯定特后悔。”
“这咱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受了一辈子压迫,别人都平反了,我妈这还压迫着呢。”
“你妈就没上过班儿啊!”
“我妈以前管过计划生育,后来怀了我就不干了。”
伍加宁笑,“监守自盗,管计划生育的,还生二胎。咱们都是计划外那批的,你们家是不是重男轻女啊!”
“我妈要我,不是为了要儿子,是觉得一个孩子太孤了。”
“估计是生了你姐之后,发现指不上这孩子,所以想再要一个,给自己留条后路。”
高放看伍加宁,“我姐怎么你了,那你妈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去,只许我说你,不许你说我。”伍加宁推了高放一把。
“这还没结婚呐!”高放咧着嘴笑。
“所以啊,后悔还来得及!”伍加宁眯着眼睛。
“不后悔,不后悔。”高放赶紧陪笑脸,怕一不留神,引火上身。
在路口,高放和伍加比进行交接仪式,伍加比把王云泽送回去之后,已经在这儿等了半个小时,马上就要怒了。高放一见伍加比立马笑脸相迎,“姐,越来越漂亮了啊!”
伍加比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高放开车走了之后,伍加比问:“怎么样啊,没围攻你吧!”
伍加宁摇头,“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他爸还好,话不多,笑呵呵地,没有官腔。我才明白,他们家他妈说了算。天,他妈整个一街道大妈。最麻烦的是,他姐离婚了,带一四岁的小男孩儿,一直住他们家。”
“不是分开过么?”
“楼上楼下也算分开呀,而且我又不会做饭,他妈说结婚后就一起吃。”
“这不挺好的么,挺体谅你的啊,没挑你不会做饭呢!”伍加比笑了,口气里明显带着讽刺。
伍加宁叹气,“其实我希望找一没爸没妈的,最好爸妈死前还留下一大笔遗产的。”
伍加比冷笑,“别着急,等你一嫁过去,他爸妈就快了。”
“别那么损,我有那么残暴么!他妈说两家人坐一块儿,把结婚的事儿定了。”
伍加比把车停好,解下安全带,“我倒觉得你更像没亲人的,这都嚷嚷结婚了,家人还都不知道呢!”
……
伍加宁听见伍加比手机响,走过去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小可怜儿”。
等伍加比接完电话,伍加宁问:“干嘛管王云泽叫小可怜儿啊,他管你叫什么?叫老婆么?”
“有时候。”
“你们俩之间有昵称么?”
伍加比看她一眼,“他有时候叫我宝宝,你跟高放呢?”
伍加宁往床上一躺,“我们俩还没到那程度呢!”
伍加比盯着她,“是,等要离婚的时候才差不多呢!”
……
伍加比刚开了店门,尚言就领一女的来了,女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白领。尚言说这是他一朋友,想买衣服。伍加比热情招待,而且还给打了折扣。送女白领走了之后,尚言跟伍加比说,这女的是个记者,还小有名气呢,刚认识的。
伍加比似笑非笑地说:“名记啊!”
尚言一个劲儿点头笑,“是。”尚言指指隔壁,“一直没来啊?”
伍加比点头,“嗯,我还挺担心她呢,手机一直关机。”
尚言笑,“没想到你还挺善良。”
伍加比瞪他一眼,“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尚言盯着伍加比,“我怎么了,我那天也挺身而出了,我是好人啊!”
伍加比坏笑,“你那也算英雄救美了吧,真是,我就不该过去,让你一人儿表现多好。”
“得了吧,我可没别的意思,冲也是冲你。”
伍加比一愣,“嗯?冲我?”
尚言用手比划着,“她是你朋友,你是王云泽朋友,王云泽是我朋友。”
伍加比冷笑,“你那时候还有时间想这个呐!”
“说什么你也当真啊,那种情况,搁谁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伍加比故意装作吃惊状,“你还会说成语呐!”
尚言伸手要打,“我是文化不高,不是文盲好不好!”
……
李静回来了,王云泽下班儿后告诉了伍加比。伍加比不愿和王云泽聊起他妈,因为很多时候,一涉及他妈,气氛就会变得很怪。王云泽说今天不能和伍加比吃晚饭了,而且一会儿就得回家。伍加比什么也没说,王云泽电话响,伍加比凑过去小声儿问王云泽,“你妈?”王云泽点点头。
李静似乎很高兴,一直跟王云泽叨叨这几天的见闻,从王云泽上次病了之后,俩人谁也没提起伍加比,伍加比写的那张欠条一直放在李静的抽屉里。不提不代表妥协,更不是默认。跟王云泽叨叨完出差的事儿,李静就提出以后王云泽的工资交由她保管。王云泽妥协,默认,他似乎也找不到一个理由反驳,于是只有服从。
伍加宁选了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向任晓琳交代了她和高放的事儿。她说她已经见了高放的家人,他家人为高放结婚已经装修了房子,他们准备和她妈妈见面,商谈结婚的事儿。当然伍加宁对实情有部分隐瞒,比如,高放和赵文爽为何分了手,高放家人对这件事之前的态度,以及装修的房子究竟是为谁等等。伍加宁认真地对高放家庭的情况作了介绍,伍加宁试图想让任晓琳放心的让她嫁过去。可这些没有让任晓琳减轻对伍加宁的担心,她怕伍加宁嫁到他们家,三天不到,人皮就让人捎回来了。她不明白伍加宁除了年龄,还有什么达到了结婚的要求。而且,孩子突然之间说要结婚,这让任晓琳有些措手不及,没有丝毫准备。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别人家一孩子叫自己妈妈,更没准备好自己的孩子喊别人妈妈。
最后,任晓琳说:“先让高放来家里一趟,我要见见。”
……
事实上从高放进门那一刹,任晓琳就知道,她喜欢这孩子,她也就不会因为伍加宁一无是处感到忐忑不安了。最起码,女儿有头脑。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开口叫别人妈妈而感到心里不平衡了。高放是讨人喜欢的,伍加比也承认这点,高放叫姐显得比伍加宁还亲切。
任晓琳说:“她什么都不会干,特别懒,从小就奸懒滑馋。”
高放搓着自己的大腿说:“阿姨没事儿,家务活我会,娶得起就养得起。”
伍加比一听,愣了,然后立马把高放说的这句话给王云泽发过去了,前边注明:人家高放说了……
伍加宁一脸陶醉,美得不知天高地厚的。
任晓琳说:“那就问问你父母,什么时候见面合适。”
高放陪着笑说:“什么时候都成,依您时间。”
伍加比心想,好马长在腿上,好汉长在嘴上,应该让王云泽充分向高放学习。
……
几天以后,两家人约在世纪饭店。谁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商定一下结婚的具体事宜,实际上就是吃订婚饭。
任晓琳穿了一身儿米黄色套装,简单利落的短发,一双乌黑发亮的高跟皮鞋,身材匀称,举止优雅。高卫民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的神情。张玉敏穿了一件三十年代的黑绒旗袍,脚蹬一双黑绒高跟鞋,手上还戴了一副黑纱手套。高洁也是一身儿黑,就差戴一白花儿。伍加比和伍加宁都是一身儿白,两家人一落座,整个一黑白棋子儿。
伍加宁跟高放低语,脸上带着笑,嘴里咬着牙说:“你妈怎么穿得像职业杀手似的。”张玉敏把手套往上拽了拽,高放靠近伍加宁的脸说:“我觉得像职业小偷。”
高卫民碰碰张玉敏的脚,“脱了吧。”
张玉敏看他一眼,轻轻把鞋脱了,这一路她扭了三回脚。高卫民掀开大桌布一看说:“我说的是你那手套!”
席间,张玉敏和任晓琳商量结婚日子,选哪个酒店,请多少人。张玉敏说,高放的房子装修花了多少多少钱,买车时花了多少多少钱,而且强调高放他爸是局长,冲他面子来的人会很多。任晓琳当即表示,她会给伍加宁和高放一笔钱,婚纱照,蜜月旅行,家里需要再添置的东西,就用这笔钱支付。
吃完饭以后,伍加宁就爆发了,“高放你妈说那些什么意思,就是想让我妈掏钱呗。你当初和赵文爽商量结婚时,你妈打算让他们家掏多少钱啊!”
高放弹弹烟灰,也拉着一张脸,“你别瞎说八道,我妈没这意思。”
“那干嘛呀,还什么老高是局长,冲他来的人多。你妈是利用你跟你爸挣钱呢吧!”伍加宁气急败坏地,有些口不择言了。
“干什么呀,挺高兴的事儿,怎么弄成这样啊,你跟你妈说,不用给钱。我说过了,娶得起就养得起。”高放狠狠地把烟掐了。
“我妈那是堵你妈嘴呢,怕我受气,我妈要真是不给这钱,我嫁你们家之后还抬得起头么,你妈你姐姐还不天天给我小鞋穿!你说我妈养我这么大容易么,这么好一闺女都白给你们家了,还怎么着啊!”
高放笑,“你妈可是说你什么都不会干,从小就奸懒滑馋!”
伍加宁揍高放,“嘿--,你造反是吧!”
高放紧躲,“不闹了不闹了,我以后可就是你妈半个儿子了,别心里不平衡,以后我挣钱了,给你妈花,行了吧!”
伍加宁看着高放摇摇头,咂咂嘴儿,“你说养儿子有什么用,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了,我以后得生闺女。”
……
伍加宁和高放很积极地把婚纱照拍了,蜜月旅行也选好了地方。伍加宁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其实在梦里的又何止她一个,还有伍加比,任晓琳,以及高放全家。
张玉敏对高洁说:“帮我想想,还有谁没请。”
高洁手拄着下巴,看了老妈一眼,“不管。”
高卫民盯着张玉敏说:“你好好想想高放结婚那天你穿什么吧,瞧你那天穿的,看看加宁的妈妈,又大方又得体,还显得年轻高雅。”
张玉敏拉着脸,“她没丈夫,穿漂亮点儿兴许还能找个对象,我又没什么想头了,打扮什么!”
“这跟有没有丈夫没关系,女人要是连衣服都不会穿,白当回女人。穿衣服也讲究场合身份,不是随便乱穿的。”
张玉敏彻底不高兴了,“合着五十多年了,我都不是女人!你给我买过一件衣服么,你整天看报纸,你都不看我,我不穿衣服你都不知道。我整天收拾屋子做饭的,我适合穿什么你说说,我就是你们家老保姆。还分什么场合,身份!”
高卫民不吱声了,他不爱说话就是这原因,自己说一句,得听老伴儿说一百句。
高洁说:“按说伍加宁应该给您买身儿衣服吧,您别不好意思,缺什么该跟她要的就跟她说。你看看高放上赶着那样儿,我都想撕吧了他。别给他们省钱,伍加宁她妈不是说给一笔钱么。”
张玉敏说:“我是不是也该让伍加宁给你买身儿衣服啊,大姑子呢!”
高洁特痛快,“不要,我不占她便宜,省得以后跟她吵架时觉得没底气,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怎么还没过门呢先想着打架啊!”
“这谁敢保证啊,我讨厌她,她也不可能喜欢我。没准儿以后就会有摩擦,我这人自制力不强。”高洁摆着一张臭脸。
“那你也不能吵啊,好歹比她大。”张玉敏还是怕儿子到时不好做。
“谁说大的就得忍啊,反正她别惹我。”
“那你也得看高放啊。”
“就冲她我跟伍加宁也好不着,你看他在伍加宁面前,跟以前比完全俩人儿!”
“已然如此了,你就忍了吧,我这不也认了么!”张玉敏叹口气。
……
伍加宁和高放打算度蜜月的时候去新加坡,伍加比甚是羡慕,她和王云泽压根儿就没怎么出去过,更别说出国。伍加比对王云泽说:“伍加宁真要结婚了,也就是说,没人跟我抢好东西了,上厕所也不用争了。”伍加比说完,觉得一阵儿心酸。
王云泽对伍加比这种口气有些不能接受,这话让王云泽觉得惭愧,按说,该结婚的早该是他们。王云泽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了一个特别实际的问题,“我出多少份子合适?”
……
伍加宁说:“看着给吧。”然后吹吹刚涂的指甲。
伍加比诧异,“还真给呀,王云泽不算亲属啊,我俩出一份还不行么!”
伍加宁笑,“算亲属更好,到时候高放认亲的时候,让他管王云泽叫姐夫,王云泽还得单给。”
伍加比立刻说:“那算了,要我们亲命了,他的工资现在都是他妈把着呢。”
“对了姐,你跟尚言说一声儿,让他也来。”
伍加比一愣,“你跟他很熟么我说!”
伍加宁咧嘴乐,“有一个算一个,把张盈也喊上。”
“张盈半个月没见人影了,手机号估计换了,一打总关机。把尚言电话给你,你自己跟他说。”
伍加宁觉得事不宜迟,立马打了,尚言倒挺痛快,说没事儿的话一定过来。
……
伍加比陪伍加宁彻彻底底逛了两天,东西一车一车往回拉。什么情侣水杯啊,情侣睡衣啊,毛绒玩具啊,靠垫啊,小装饰品啊,伍加比嘴上说着伍加宁,心里却是羡慕她的。伍加比又陪她买衣服,做头发,美容美体,选婚纱照。当看见伍加宁的婚纱照和新娘装时,伍加比第一次动了结婚的念头,她觉得,结婚真好。
高放给伍加宁买了八千多的钻戒,伍加比送了他们一套厨具作为结婚礼物,她又单给伍加宁买了一身儿衣服。不知为什么,伍加宁这一结婚,伍加比总觉得欠了她好多东西,送她什么好像都偿还不清一样。后来,伍加比才知道,她不想伍加宁走。
伍加宁一天下午在逛床上用品的时候,对伍加比说了一句让伍加比很难受的话,她说,她舍不得离开家,一直在给伍加比准备结婚礼物,没想到自己先嫁了。
高放这些天,天天往伍加宁家跑,任晓琳充分体会到了一个女婿半个儿的含义。高放的伴郎是他一个哥们儿的弟弟,今年才二十,也是一表人才,在外地上学,结婚前一天才能赶来。伍加宁的伴娘是伍加宁初中时最好的朋友,叫王月,小丫头伶牙俐齿,在保险公司上班儿,那叫一个能说。
伍加比洗完澡出来听见伍加宁正给王月打电话。
“不能惯着他,你得跟他划分清楚,钉是钉铆是铆。保不齐哪天他让你吃了他的吐出来,拿了他的还回去……结婚?你要打算跟他结婚,更得划分清楚,做个婚前财产公证……什么叫想的多啊,结婚时就得为离婚时做好准备,这年头,说不准,走路都要加小心,保不齐就让蚂蚁绊一跟头……你明天有时间过来试试礼服,……行,拜拜。”
伍加比一直侧耳听着伍加宁说话,“你跟王月讨论的这是什么?”
伍加宁撇撇嘴,“她,找了个男朋友,家里挺有钱的,他们家怕王月图他钱,处处防着她,所以我就说,跟他分清楚。有钱怎么了,有钱人多了,怕别人图他钱别找了呗!”
“我听你说让人家结婚前就为离婚做好准备。”伍加比皱着眉头。
“咳,现在离婚打官司的多数不是因为财产分配不均么,像他男朋友这样的,还担心图他钱,那就干脆做个财产公证,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得了。我见过分手后,送人家的东西又要回去的,不要脸。”
伍加比想了想,“分那么清,那夫妻同房怎么算!”
伍加宁一愣,然后笑,“倒也不至于分那么清。”
伍加比倔劲儿上来了,“不是说什么都有可能么,保不齐分手后,女的让赔青春损失费,男的让赔肾功能损失费。”
伍加宁看了伍加比半天,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靠!”
……
在伍加宁结婚的前几天,任晓琳当着伍加比的面跟伍加宁进行了一次谈话。
任晓琳说:“不要耍脾气,和高放可以,但是适可而止,当着公婆的面不可以。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的亲妈以外,任何人都不会那么包容你,打心眼儿里宠你,惯着你。儿媳妇再好也是外姓人,说话要分时分晌,办事要有分寸。尤其是大姑子也在家住,千万处好关系,别容不下别人,因为她对高放来说,就像伍加比对你的意义一样,什么事儿都要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不要轻易挑起事端,尽量不吵架,但是一旦吵起来了,就要吵得漂亮,让自己达到目的,让对方服气。学着做家务,别总找借口,让别人对你不满。没人愿意让你当甩手大爷,要学会体贴人,高放挺好的一孩子,别总欺负人家,好好过日子。如果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回家,咱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妈妈永远不会嫌你烦,你们俩永远是我最亲的人。记住,有了什么难处,就跟我说。有困难找妈妈,妈妈无坚不摧。”
伍加比早就听不下去了,把脸扭到一边儿,使劲儿眨着眼睛,她觉得更像是妈妈要结婚了。伍加宁吸着鼻子,“妈,你这一说,我不想结婚了。”伍加宁扑进任晓琳怀里。
任晓琳拍着伍加宁的背说:“因为我闺女什么都不会,所以我怕嫁过去受委屈。”
伍加宁把脸埋进任晓琳衣服里,“妈,你别说了。”
任晓琳回房间后,伍加比也跟伍加宁谈了话。
伍加比说:“别盛气凌人的,但也别低三下四。和高放在一起时,别太抓尖儿。吵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不要总提起赵文爽,别总让高放拿你和赵文爽作比较。他娶你,证明你已经胜过了赵文爽,你一吵架就提她,反倒容易让高放想起她的好。结婚后,也试着找份工作,别让他们家人看不起,挣多挣少好歹是自己的。不要给高放很多压力,照顾好他,也照顾好自己。真的要是受了委屈,跟我说,不要跟妈说,别让她惦记。”
……
伍加比路过张盈花店时,见店门开着,里边两个男人在清理东西,。伍加比一打听才知道,店面要重新装修,打算开服装店,但是,店主不是张盈。伍加比明白了,张盈彻底消失了。
上午,伍加比跟王云泽吵了一架,就因为伍加宁结婚那天王云泽什么时候去的问题。王云泽说和尚言一起去,伍加比的意见是,王云泽身份特殊,算半个家里人,应该早点儿去跟着忙活一下。俩人意见不一,最后伍加比生气挂断了电话。
下午尚言就来了,显然是王云泽向他求助了。尚言递给伍加比一个汉堡说:“你们家王云泽说你这个点儿爱饿,让我给你带点儿吃的。”
伍加比接过去,心里还老大不高兴呢,撅着嘴问:“他让你来的?”
“啊。”尚言掏烟,伍加比一把抢过去,“人家吃东西呢,一会儿出去抽!”
尚言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伍加比摇摇头,“太不温柔了也!王云泽说惹你不高兴了,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所以派我过来看看你,”尚言靠近伍加比的脸,“人家多在乎你啊,别折腾了啊!”
伍加比瞪他,“最烦你们这么说,我在乎他怎么没人说!”
“不太明显,”尚言笑,“咳,你们吵架,赖我。”
伍加比狠狠咬着汉堡,“怎么哪儿都有你。”
尚言叹口气,“王云泽就是怕我一个人去谁也不认识,尴尬,所以他才想陪我一起去的。他绝不是不想提前去帮忙,也不是不想让高放家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他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是他媳妇。所以呢,我想一折中的办法,让王云泽早点儿去,帮帮忙什么的,然后呢,我也跟着早点儿去,成么,我为了你们就牺牲点儿吧!”
伍加比冷哼一声儿,露出点儿笑模样,尚言问:“你那动静从哪儿发出来的?”
伍加比一愣,然后才明白尚言在笑话她,她拿起尚言的半盒烟冲他扔了过去,尚言一偏头,没打中。尚言把烟捡起来,冲伍加比坏笑,伍加比说:“竟然敢造次。”
尚言点上一根儿烟,嘴里不太清楚地说:“王云泽可真是不容易。”
“你怎么这么闲啊!”伍加比突然问。
尚言叹气,“不比你们啊,我这差事没准儿,饥一顿饱一顿的,快吃不上饭了。”
伍加比又冷哼,“现在哪儿还有吃不上饭的,没有饿死的。”
尚言笑,“是,没有饿死的,都是撞死的。”
伍加比也笑……
伍加宁扯下高放一个耳机,塞自己耳朵里,“听的谁的歌啊!”
高放说一人名,伍加宁说没听过,高放诧异,说那人是个大明星。伍加宁把头往高放肩上一靠,“我早就过了追星的年纪了,现在,我努力让自己变成星,让你追我。”
高放说:“嗯,你变成星,我变成猩猩。”
伍加宁问:“你见过大海么?”
“见过,毕业时,我跟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儿上海边儿玩儿去了,面向大海我们一人许了一个愿望,又一人冲海里撒了一泡尿。让海水带着我们的愿望和我们的尿漂流到各个地方。”
伍加宁一笑,“你的愿望里是不是有赵文爽啊!”
高放一愣,然后故作惊奇地说:“谁是赵文爽啊?”
伍加宁抬头看高放一眼,然后俩人笑作一团。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伍加宁的婚期。王月提前住到了伍加宁家,结婚这天,伍加比和王月凌晨四点就陪伍加宁到婚纱店换婚纱化新娘妆。化完妆她们又返回伍加宁家等着高放他们的车队来接。那天显得有点儿乱,高放朋友特多,差点儿把伍加宁家的门砸烂了,伍加宁家也是人满为患,王云泽和尚言夹杂在其中,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有些碍眼。折腾了一番,终于让高放抱得美人归,不过高放也让伍加宁那帮朋友整得很惨。高放朋友的弟弟,胸前别一“伴郎”的花儿,白白净净,高高大大,他一露面,伍加宁眼睛就直了,嘀咕一句:我后悔了。伍加比一看她看伴郎那神态,立马喊一句:添什么乱呐!
后来一群人往饭店赶,人比预想得多,所以每辆车里都显得有点儿挤。高放和伍加宁不用发愁,他们肯定是有地儿坐,所以一上车俩人就不管不顾了,互相赞美,老公你今天真帅,老婆你今天真美……
伍加比不行,她跟高放家的一个亲戚开始安排剩下的人,幸好尚言开了一辆朋友的车来的,伍加比把伍加宁的几个发小安排到尚言车上了,几个女孩子一上车就叽叽喳喳,嫌挤的,嫌别人压自己腿的,嚷嚷踩脚了的。尚言指指自己的位置冲一小姑娘说:“要不你坐我这儿?”
终于都拉走了,到了饭店,伍加比和高洁又各自安排各边儿亲友。高放他妈指着尚言问伍加比:“那就是你对象吧!”伍加比忙说不是,然后开始找王云泽,半天,王云泽哭丧着脸回来了,他说他的鞋不知道让谁踩掉一块儿皮子,上厕所鼓捣半天。伍加比特气愤地说:“谁那么缺德啊,好几百的鞋!”王云泽瞅一眼菜市场一般的大厅说:“反正不是外人。”
这司仪显得有点儿贫,席上的人都拿着筷子准备好了。连任晓琳的眼睛都没神儿了,昨天一宿没睡,这会儿又困又饿。伍加宁倒是挺美,不过一定也着急,她此刻这么激动,不会觉得饿的,她是急着下来数红包。
等正式开席后,伍加宁换了一身儿衣服,然后就跟着高放挨桌敬酒。敬到王云泽这桌时,王云泽勉强喝了一杯啤酒,伍加比跟王云泽他们一桌吃的,显然还因为王云泽鞋的事儿不高兴呢。尚言冲伍加宁说:“新娘子给点根儿烟呗!”
伍加宁把打火机点着,尚言吹灭了,伍加宁又点,尚言又吹,反反复复好几次。今天是不许新人发脾气的,所以伍加宁一直笑脸相迎。尚言跟高放说:“不带急眼的啊!”高放呵呵一笑,“今天没事儿。”尚言乐,“那你明天不许揍我啊!”大伙都笑了,以为到这儿就得了,结果伍加宁点着打火机,尚言又给吹了。伍加宁一跺脚,“我把你头发点了!”说着冲尚言头发去了,尚言赶紧把打火机夺过去,自己把烟点上了。
回去时,王云泽还是哭丧着脸,他让尚言看一眼他的鞋,尚言笑了一路。
伍加比回家之后,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她总觉得和伍加宁一块儿出去的,应该一块儿回来才对。任晓琳声称困了,回卧室就没再出来。伍加比想,她妈一定也有这种感觉。
新婚之夜,伍加宁和高放自然是甜言蜜语一番。可等高放兴高采烈地从浴室出来之后,伍加宁已经躺床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呢,身边儿全是百元大钞。
第二天,高放携伍加宁坐飞机走了,再回来,伍加宁就是别人家人了。
……
这一天是李静的生日,一大早王云泽就给伍加比打电话说晚上不过来了。伍加比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平衡,身边那些女友在男朋友妈妈过生日的时候,都会应邀去吃饭的。伍加比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地下情人一样,鬼鬼祟祟的。
李静走进王建国的办公室,办公室有人,那人跟李静打完招呼之后就识趣地走了。在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王建国和李静都一下子变得很冷漠。
李静说:“今天回家吃饭吧。”
王建国刚要开口,李静说:“今天是我生日。”
王建国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不记得今天是李静的生日,他的脸上表现出了一丝歉意,他推了推眼镜说:“对不起啊!”
李静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推了推眼镜,“回家吃饭吧,我请了我们科室的那个女大夫。就算不是为我,也多少为了云泽吧。”
李静出去了,王建国看着被关上的门,愣了许久。
……
尚言进来时,店里没有顾客,伍加比坐在电脑前发呆。尚言把一个毛绒玩具摆在桌上说:“送你了。”
伍加比抬眼看了一下,“从哪儿捡的?”
尚言笑,“你给我捡一个。”
伍加比拿起那个娃娃说:“哪个女孩儿送你的吧!”
尚言瞅着伍加比,“哪儿来那么多女孩儿啊!”
伍加比笑了,“比如说,上回那名记。”
尚言不屑地一笑,“你别寒碜人了啊,我抽奖抽的。”
“那你给我干嘛呀?”伍加比把娃娃拿在手里晃了晃。
尚言装着不高兴,“白给的还不要啊,我就这么失败啊,送东西都送不出去。”
伍加比似笑非笑地,“我是觉得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呀,你身边儿美女如云的。”
尚言从兜里往外掏烟,“是,正因为我身边儿美女如云,所以我送谁也不合适,我怕她们打起来,干脆,就给你吧!你捡一大便宜知道么。”
“得,那我还得谢谢你。”
正说着王云泽进来了,伍加比一愣,“你不说不来了么!”
尚言学着伍加比的口气,“你不说不来了么!”
王云泽看着尚言,“你怎么那么有空啊。”
伍加比拍拍桌子,“我问你话呢!”
尚言笑,“快点儿,问你话呢,你不说不来了么!”
王云泽冲伍加比一笑,“想你了。”
尚言笑了笑没说话,伍加比冷哼一声,“呸!我也信,我还不知道你。”
王云泽原形毕露,“你说我给我妈买点儿什么啊!”
伍加比瞪王云泽,“我都猜到你是为这来的。”
尚言抬起头来,“呵,大仙儿啊!”
伍加比冲尚言说:“他一向都这样。”
尚言问王云泽:“干嘛买东西,你妈生日啊!”
王云泽点头,伍加比说:“就你兜里那点儿钱,能买什么呀,把这个送你妈得了!”伍加比把尚言拿来的娃娃塞王云泽怀里。
王云泽来回摆愣了几下,“这什么呀?”
尚言看着伍加比笑,伍加比说:“你给你妈买束花儿得了,我看你妈也不戴首饰。”
尚言撇嘴,“估计他妈也不喜欢花儿。”
王云泽叹气,“首饰我也买不起呀,那我总得买点儿什么吧,我妈那天还说我呢,上班儿之后,连根葱都没给家里买过。”
伍加比立刻说:“那就买根葱。”
尚言说:“一根儿不行,得一捆儿。”
王云泽挠挠头,“别逗了行呗!”
电话来了,李静打来的,王云泽冲伍加比吐了吐舌头然后一边儿接去了。伍加比小声儿对尚言说:“他妈。”尚言也小声儿说:“看出来了。”
王云泽接完电话说:“这回不用发愁了,我妈说了,什么也别买,人回去就行了。”
伍加比看着王云泽,“那就赶快走吧!”
尚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儿走。”
伍加比看了看那个娃娃说:“真送我了?”
尚言不屑一顾地说:“这点儿事儿还有什么真的假的,送你了,别谢了啊!”
伍加比冲他笑了笑,王云泽走到伍加比跟前说:“我明天晚上跟你一块儿吃饭啊!”
伍加比犹豫一下说:“再说吧!”
……
尚言和王云泽打车走的,尚言问王云泽,他和伍加比的事儿他妈到底打算怎么着,王云泽说他妈还是没松口,他打算缓缓再说。俩人刚下出租,就看见李静和吴娜拎了很多东西过来了。尚言看了王云泽一眼,王云泽正盯着吴娜。尚言笑着跟李静打招呼,李静让王云泽接过吴娜手里的东西。尚言特识相地先走一步,吴娜一直冲着王云泽笑,好像这笑里有什么含义。
李静说她要亲自做寿宴,不让别人帮忙,于是吴娜就和王云泽坐在客厅看电视。
吴娜看了看王云泽,王云泽眼睛一直盯着电视,似乎特别全神贯注。吴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本来不想过来的,可是李主任一再邀请我,再拒绝就显得不识抬举,所以……”
王云泽看着吴娜,“干嘛这么说啊,你来我也很欢迎啊!”
吴娜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王云泽站起来说:“你想看哪个台自己换,随意点儿,没关系的。我先去打个电话,不好意思啊!”
吴娜赶忙说:“没事儿你去吧!”
王云泽回了自己房间,吴娜看了看王云泽的房门,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王云泽小声儿问伍加比:“你吃饭了么?”
“没吃,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呀,你们家这会儿应该正热闹呢。”伍加比打着电脑游戏,任晓琳有饭局,她一个人在家。
王云泽说:“惦记你呗,别不吃饭啊!”
伍加比撅着嘴,“你妈今天有笑模样么!”
“挺高兴的看着。”
“那你赶紧陪你妈吧,别管我了,我一会儿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别泡方便面了啊!”王云泽下命令似的说。
伍加比挂了电话,发现有人上线了,一看,尚言。
尚言跟伍加比打招呼:好?
伍加比回应:好。
尚言:看着不太好啊。
伍加比:你用哪儿看的。
尚言:没吃饭吧!
伍加比:你才是大仙儿吧!没吃呢,怎么着,请我啊!
尚言看着电脑笑了笑,然后拿过手机给伍加比打电话,伍加比一看来电显示迟疑了一下,“喂?”
“请你,走啊!”
伍加比笑,“开个玩笑,算了。”
“别啊,怎么也得吃饭啊,捎带着你。”
伍加比开始犹豫,尚言笑了,“怎么了,还得跟王云泽请示啊!”
伍加比冷哼,“去就去,谁不去谁傻,哪儿啊?”
“你先过来接我一趟。”
……
王建国回家了,吴娜恭恭敬敬地向王建国问好,王建国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李静跟了进去,她板着脸对王建国说:“就算是装,我也希望你装的像一点儿。”王建国在镜子里看了李静一眼没有说话。
伍加比接上尚言俩人去了一家烧烤店,伍加比问尚言见没见过王云泽他爸。尚言瞅着伍加比说,怎么可能没见过,尚言说王云泽他爸不会笑。伍加比说,好像他妈会笑似的。尚言知道伍加比为什么这种口气,毕竟不被人认可是件很窝火的事儿。
尚言不想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题,于是就问起高放和伍加宁的情况。伍加比说,伍加宁打过电话,说把钱花光就回来。
尚言笑着说:“那岂不是很快就回来了。”
尚言把红茶的盖子拧开之后放伍加比面前,伍加比说:“呦,还挺体贴嘛!”
尚言笑,“这叫绅士。”
伍加比喝了一口红茶,“男人绅士都是被女人调教出来的,懂么,一看你就是没少被女人调教。”
尚言拄着下巴看伍加比,“你是想说,我被不少女人调教过吧!”
伍加比一个劲儿笑没说话。
“我看着是不是特花呀!”
伍加比愣了一下,“只是看着花么?”
尚言叹气,“不被人理解真是痛苦的事儿啊,我觉得世界上就没有比我还专一的人了。”
伍加比不屑,“得了吧,除非世界上就剩一个女人了。”
尚言指着伍加比,“你对我有成见。”
伍加比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完全是一种感觉,你给人感觉就是挺花心的,而且眼光还很高呢!”
尚言顿了一下说:“我眼光可不高。”
“那你看不上张盈!”
“虽然不高,那也不能没有原则是吧。”尚言瞪着眼睛。
伍加比笑了笑,她不想再提起张盈了,不知道她的处境现在怎么样了。
尚言突然问:“伍加宁没有酒窝吧!”
伍加比想了想说:“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尚言笑而不语。
伍加比说:“哎,那天你领来的那个记者,好像也有酒窝。”
“她那是酒坑儿。”
……
尚言吃完饭打车走了,他没让伍加比送,因为伍加比若送他,还得绕个大弯子才能回家。王云泽这顿饭吃得很沉闷,他觉得一桌子大夫在一起吃饭,感觉怪怪的。王建国不怎么说话,李静说话也不多。吃完饭吴娜就说要回家,李静又把王云泽推出门去。王云泽把吴娜送上车之后就往回走,上楼时,尚言穿着篮球服拿着篮球从楼上下来。
李静收拾完之后刚要回卧室,王建国叫住了她,她走到客厅坐下。王建国把一个盒子放到茶几上,“给你买了块儿手表。”他不等李静作出反应,扭头就进了书房。李静久久地盯着那个盒子,半天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王云泽跟尚言发牢骚,尚言一边儿拍着球,一边儿对王云泽说:“行了,别说这些了,你还不趁早跟你妈说清楚。你妈总让那小大夫来你们家,这不等于是摆明态度了么,你还不抓紧行动等什么呢!”
“吴娜没这意思。”
尚言气喘吁吁地说:“你非等她有这意思了之后再解决啊,她有没有这意思倒不重要,你妈可是明摆着就这意思。你尽快解决,别到时候伍加比有所察觉了,你就后悔去吧。”
王云泽一想起这些,觉得都快活不成了。
……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打了进来,尚言皱着眉头,他似乎已经预感到是谁了。刘园回来了,又换了电话,尚言总觉得她就像个幽灵。
刘园见尚言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晒黑了?”
尚言看了看她说:“牙显得白了。”
尚言和刘园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儿庆刚,小辉,大伟才到。大伟一去就拉着脸,跟谁也没打招呼。
尚言问他:“媳妇呢?”
大伟愁眉苦脸地说:“我发现这女人现在都成了精了。”
刘园瞪大伟,“别不知足了,现在男的多,女的少,能找着媳妇就不赖了。”
庆刚说,前几天他们几个人出去玩儿,正好赶上一个剧组拍戏,他们还当了一把群众演员,一哥们儿跟剧组的剧务侃大山,说他特有表演天赋,就喜欢有挑战性的,比如演个强奸犯什么的。那哥们儿跟剧务还探讨呢,说:“我觉得吧,演戏就应该真实,拍强奸的戏就得动真格的,这样才有效果。”
尚言毫无表情地说:“那剧组的人没跟他说,是动真格的,为了追求真实的效果,演完还枪毙呢。”
刘园哈哈笑,大伟低着头,只顾吃饭,话也不说。
尚言问:“大伟,怎么回事儿啊,因为什么呀这是?”
大伟叹口气,“就因为以前那对象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这就急了。”
刘园瞪着眼,“活该,这要换了我,把手机给你砸了。”
尚言直勾勾瞅着刘园,刘园不说话了,尚言指着大伟,“笨,怎么不把通话记录删了呀!”
刘园扭头又直勾勾看着尚言,“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有水准的话呢!”
大伟说:“删了,她打单子去了。”
小辉笑,“好家伙,都是高手。”
尚言拍拍小辉肩膀,“以后找对象,别找那么精的,是真斗不过啊!”
刘园凑过来说:“我就不怎么精。”
尚言看刘园一眼,然后冲着小辉说:“忒傻的也不行,啊!”
……
伍加宁给伍加比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回来了。
尚言喝完酒晃悠悠地往家走,迷迷糊糊地他听见手机响。程晓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孤单单的。
尚言止住脚步,盯着信息看了很久,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复道:我现在过得很好,比任何人都不差,多关心你自己吧!
第五章
伍加宁和高放回来了,他们回来之后,伍加宁先在娘家住了几天。他们买了好多礼物,人人有份儿。伍加比收到的是一个特别精致的钱包,伍加比第一眼就喜欢,简直爱不释手。可新鲜劲儿一过,伍加比心里就嘀咕了,哪儿有钱往里放啊!
高放这几天表现甚好,嘴儿甜,有眼力见儿,什么活都争着干,叫妈叫的让外人听了,以为是儿子不是女婿。这就让伍加比心里增添了几许压力,王云泽傻憨,不会来事儿,到时候岂不是被高放比了下去。
比起高放,伍加宁显得讨厌得多,结婚结出功劳来了,呼来喝去的,耀武扬威。高放就跟在伍加宁屁股后边,像个走狗。
他们回家之后,伍加宁又开始发放东西。乱了一通之后,张玉敏收起笑容,开始对小两口儿约法三章。她说,楼上的一切都由伍加宁负责,从今后高放的生活交由伍加宁管理,俩人可以在楼下吃饭,但伙食费一定定期缴纳。
对于伙食费,伍加宁心里确实存有不满,但是一想到自己不用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一家老小,她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交代完以后,伍加宁上楼换了一身儿衣服,一下楼张玉敏就问:“怎么又换一身儿?”
“这是在家穿的。”伍加宁回答完扭脸进了客厅,张玉敏云里雾里的没说出话。
吃饭时,高洁让高放第二天一早送刘铮铮去幼儿园,高放说他明天开始就上班儿了,让伍加宁送,伍加宁还没开口,高洁就拒绝了。伍加宁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在暗暗庆幸,这种事儿最好不要开头,一旦开了头,就会没完没了,所以拒绝的好。
伍加宁对伍加比说,结婚后觉得踏实了。伍加比说,看来高放还是可以依靠的,她收回当初说的像高放这样的只能欣赏不能拥有的话。
伍加宁否认踏实是高放给的,而是结婚证给的,她觉得人们结婚与否不同的就是,结婚了的,性生活合法了,不用怕什么警察查房,可以炫耀的亮出小红本本。伍加宁看见隔壁新开的服装店的老板了,是个年轻姑娘,于是大家怀念了一会儿张盈。伍加比想结婚,尤其是看见伍加宁结婚以后,她也期待能穿上婚纱,婚纱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她知道王云泽比她着急,可是她不能再给他压力,她怎么能让他跟家里撕破脸皮呢。
伍加宁说,偷着登记得了,他妈还能怎么着,让离婚不成。伍加比说,觉得这样不光明正大,名不正言不顺。
伍加宁回家后,被张玉敏指责了一番,说她一天不着家,也不收拾屋子。
伍加宁说:“妈,您说了楼上归我管,所以您就彻底别管了,再乱也是我们住不是,您别上去看不就得了,省得自己生气。”
张玉敏不干了,“不光你住,还有我儿子呢,我可不忍心看我儿子住猪圈。”
伍加宁想说什么,咽了回去,看来真是像老妈说的那样,儿媳妇是外人。
……
这个周末是王云泽和伍加比八周年纪念,俩人想好好庆祝一下,商量好了一起吃个饭,再看一场电影。结果主任让王云泽加班儿,伍加比虽然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她一个人在广场上闲逛,远处灯火阑珊,人们成双成对地在她面前走过,她心中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回想起伍加宁结婚那天嘈杂混乱又温馨甜蜜的场面,伍加比倍感凄凉,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瘦小的身躯使劲裹了裹。她抬手看表,已经将近九点,她想给王云泽打电话取消今天的约会,可电话里王云泽的声音十分焦急,他让伍加比一定等他,不管多晚他都会赶来。伍加比挂了电话,无意中看见已接电话中有尚言的名字。她想起来尚言下午给她打过电话,她正忙着就给挂了。她回拨过去,刚响了一声尚言就接了。伍加比解释下午挂电话的原因,然后又问他打电话什么事儿。
尚言笑着说:“我要真有急事儿你这会儿说什么也都晚了,我们家要是着火了打电话向你求救,你现在回电话,我都被就地火化了。不对,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了,手机也一起火化了。”
伍加比冷哼,“你们家要真是着火了,找我干嘛呀,再说了,你那些红颜知己都干什么吃的!她们可是比警力都充实吧!”
尚言一只手还玩着电脑游戏,“谁跟你说的,王云泽还大夫呢,怎么跟你说这个啊。”
伍加比笑了笑,“你下午打电话到底干嘛呀?”
“就是问高放电话,有事儿找他。”
伍加比纳闷儿,“人家可是政府的人,你找他干嘛呀,可别让他犯错误啊,我妹刚嫁过去没几天呢!”
“瞧你,我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啊,好人好事儿没我,作奸犯科的全是我。我就是让他帮我打听个人。”
伍加比突然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王云泽,然后她对着电话说:“我一会儿把号码给你发过去。”当尚言正要说话时,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尚言自言自语地说:“连个结束语都没有。”然后他若有其事地冲着手机说:“嗯,就这样吧,挂了吧,你真烦!”
……
王云泽站在伍加比面前呵呵傻笑,伍加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王云泽捧着伍加比的脸晃了晃说:“宝宝别生气,我已经快累吐血了,来的时候一个劲儿催出租司机,那哥们儿快被我逼疯了都。”伍加比没说话,王云泽低头轻轻吻了伍加比然后问:“你吃饭了么?”
伍加比摇头,然后挺突然地说:“我们去KTV吧!”
……
伍加比要了一瓶红酒,一口气唱了十几首,唱完就拿红酒当水喝,唱累了就一头倒在王云泽的腿上。王云泽轻轻抚摸着伍加比的头,伍加比一直沉默,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王云泽说:“加宁结婚你是不是特别羡慕!”伍加比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盯向屏幕,“有点儿。”
王云泽叹气,“我羡慕。”
之后俩人有片刻沉默,谁也不知该说什么,谁也不愿去提及那些烦心事儿。伍加比看了看表说:“走吧。”王云泽拿起话筒,“合唱一首,唱完就走。”
王云泽选了一首他们经常合唱的歌曲,《我不够爱你》。
车停在小区门口,王云泽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伍加比冷冷地说:“没有你妈!”王云泽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伍加比从后座上拿过一个鞋盒。伍加比又给王云泽买双鞋,王云泽又给伍加比买条项链。
伍加比摸了摸王云泽刚给她戴上的项链,“你怎么总给我买项链啊,我都能摆地摊儿了。”
王云泽笑,“等结婚时我给你买一个一斤的戒指。”
伍加比撇他一眼,“切!一斤!我一天得让人抢八回。你还有钱么?”
“有呢。”
伍加比说:“骗子!你妈攥着你的工资,你又给我买项链,有钱就怪了。”伍加比从钱包里拿出二百块钱塞王云泽手里。王云泽咧嘴笑了笑,然后拿好鞋打开车门说:“走了啊,到家打个骚扰。”
伍加比说:“这双鞋买的大一号的。”
王云泽笑:“那双就是有点儿小!”伍加比伸手要打他,王云泽迅速关上车门。
……
伍加比洗完澡一看,手机上显示九个未接来电,全是尚言。伍加比忍不住笑了,赶紧回过去。尚言的声音显然是刚睡醒,“喂,谁,几号今天?”
伍加比笑着问:“清醒清醒,睡着啦!”
尚言一听是伍加比,顿时清醒了,“你没事儿吧!”尚言一看表,十二点多了,“您这一会儿可够长的,我这儿巴巴地等着你给我发电话号码呢!”
伍加比捂着嘴笑,“忘了,真忘了。”
“耽误我大事儿了,不行,请吃饭!”
“什么呀就请吃饭,我看你是真吃不上饭了。”
伍加比把高放电话告诉了他,然后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尚言关了电脑,擦了桌上的哈喇子才回卧室睡觉。
可是这会儿,王云泽和李静还坐在客厅面对面处在相持阶段。灯光很暗,李静只开了台灯,王建国去外地讲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王云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鬼使神差地对李静说,他要跟伍加比结婚,如果家里不同意,他就像李静当初警告的,出去单过,自食其力。王云泽说这番话不是没有顾虑的,但他打破了这个顾虑,或许是长期以来压力太大他无法再承受了;也或许伍加宁结婚的事儿给了他不小的刺激;再或许,就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让伍加比一个人空等了半天使他过于内疚,激起了他心中一直都蠢蠢欲动的责任感。但究其根本,他爱伍加比,深到李静无法想象,他不想让伍加比感到委屈,他们应该和高放与伍加宁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要幸福。于是,他说了,不算冲动,而且毅然决然。
李静严肃的脸上闪现了一丝失望,或许还有伤心,甚至是无助。但她还是保持了她惯有的冷静,用很平常的口气问:“你为了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吗?连父母都可以不要了!”
王云泽无奈地叹气,“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为什么弄成这样,我夹在中间很痛苦你知道么!”
李静冷笑一声,“我和你爸爸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个人在你心里的分量。”
王云泽看了妈妈一眼,她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让人无法招架的尖酸刻薄令王云泽感到厌烦,他往沙发上一靠,不再说话。李静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也靠在沙发上。
李静说:“我和你爸爸都是在干部家庭长大,你爷爷,你姥爷都是干部,也都是党员。我和你爸爸从小就受到很严厉很正统的教育。你爷爷姥爷他们都是很传统很守旧的人,我们深受他们的影响。我和你爸爸一起参军,恢复高考之后,我们一起考大学,然后自然而然地恋爱,结婚,生子。我们脾气秉性很像,都是把事业看得很重的人,但是自从有了你以后,母爱的天性让我把精力从事业转移到了家庭,具体说,是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家里的一切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你奶奶身体不好,姥姥早逝,所以你是我一个人带大的。你十几岁的时候,刚上初中,你爸爸开始做一项医学研究,专业领域很强的,如果成功的话,在治疗肿瘤方面会有很大突破。那时候,他还不是院长。”李静深呼出一口气,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两个人谁也没注意时间,王云泽在听,而且很专注。
李静继续说:“作为妻子,我想,我要全力支持他。生活上的担子全由我一个人扛,没关系,牺牲我的事业,也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牺牲多一些。于是,我做着一名普通的牙科大夫,一边还照料家里。我要伺候你生病的奶奶,还要照顾你的生活,学习,还要让你爸爸在生活上没有一点顾虑。我毫无怨言,我想,我首先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儿媳,其次才是一个有事业的女人,所以我心里很平静。可是有一天,你奶奶病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我自己也在生病,发着高烧,你学校老师又打来电话说你踢球时伤了脚。我去找你爸爸,他在开会,他把我拒之门外。我让他的同事把家里的状况告诉他,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着急,至少应该帮帮我,可是他只对我说,你想办法解决一下吧,我实在走不开。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都没有询问一句什么。我回到家,打开火做饭,做到一半,煤气没有了,我也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我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锅碗瓢盆摔了一地。我终于知道,我委屈,我有怨言。我是母亲,妻子,儿媳,可我有丈夫。他是父亲,丈夫,儿子!我冲到你爸爸书房,把他桌上的文件资料数据统统烧了,一点儿不剩,我觉得这一把火,烧掉了我所有的怒气。可也就是这一把火,也烧掉了我和你爸爸之间的一切。我病了好几天,他也在床边守过我,只是什么也不说,好像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语言了。他两年的努力被我一把火烧个彻底,他没发脾气,没说过一句责备的话。可是他越是这样,越刺痛我的心。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李静笑了,眼泪伴随着笑容一起出现在脸上。王云泽鼻子有些酸,这眼泪是他妈妈的,是他有记忆起,就没见过的。
李静擦了擦眼泪,“从那以后,我们同床异梦。我知道他恨我,可他从来不说,他用这种方式在惩罚我。我后悔,可我什么也挽回不了,我们都好强,谁也不肯低头。于是,他就更加疯狂的工作,经常不回家。后来你奶奶去世了,你爸爸就搬到了书房。我提出过离婚,可是他说,云泽还小。我突然特别难过,我觉得,你是我和你爸唯一的感情寄托了,唯一还能让我们扯上一点点关系的,就只有你了。除了事业和你,我们都一无所有。可是,年纪大了,我发现,事业对我来说也并不算什么了,只有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我唯一仅有的。”
王云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酝酿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口,“你和我爸一直在分居么?”
李静看向了别处,“十一年了。”
王云泽终于忍不住了,眼泪肆无忌惮,“我……”他想说点儿什么,却控制不了情绪,他把头扭向一边。
李静说:“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八年了,感情很深,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可这八年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们还都是一个孩子,很多事情你们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之后,你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习惯,让你们误以为那就是爱情。当你们真正生活在一起时,你会发现你们有很多不同。你们背道而驰,会越走越远,而那时候,这八年的感情就奠定了你们受伤害的基础。感情越深,伤害越深。妈妈是过来人,妈妈看得很明白,她不适合你,你们不会有共同的目标和方向的。云泽,爱情是短暂的,再美好,也会转瞬即逝,再波涛汹涌的海面最终都会平静下来的。你是我唯一的寄托,我不想看到你过的不幸福,没有你,我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去活。如果你还在乎我,如果我在你心目中还有一点点地位,就答应妈妈,和她分手吧,妈妈求你,妈妈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次。”
李静哭了,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这哭声如同一记记拳头,打在王云泽心上。
时钟已经指向凌晨四点,王云泽注定无眠,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通向哪里……
李静生病了,病得很重,可她坚持在家打点滴,不去医院。这期间王建国回来了,他询问过李静的病情,可口气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的成分。王云泽不知道此刻对父亲是种什么感情,恨么?不,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父母之间的恩怨。他说不清楚谁对谁错,或许都有过错,但他还是很自然的把感情偏向于妈妈这边。显然她是弱者,因为爸爸是副院长,他有看得高于一切的事业,而妈妈只有他。王云泽终于知道,母亲的严肃是在遭受了近乎于残酷的折磨之后,留下的抹不去的印记。而十几年前的他,对于母亲是否快乐幸福从来没有在意过。十几年后的他,又不止一次在心中对母亲的严肃傲慢,不近人情反感过,埋怨过,甚至憎恶过。他才知道,母亲这种做法,是在自私地保护她的财产,王云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母亲的私有财产。
吴娜主动承担起照顾李静的义务,王云泽发现她不但会照顾病人,还能做出可口的饭菜。每当吴娜搀扶李静上厕所,为她擦洗身子时,王云泽都心存感激。他只告诉伍加比他妈妈生病了,对吴娜在他家的事儿只字未提。毕竟伍加比不知道吴娜的存在,对于妈妈说的那一番话,他也不能对伍加比说起,这是父母的隐私,他没权利剥夺妈妈极力维护的尊严。
伍加比打电话询问王云泽他妈妈的病情,王云泽只说好多了,别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一反常态,对伍加比的近况没有过问,甚至连语气也显得冷淡。当伍加比问他最近是不是很累时,他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做不到,做不到对伍加比不闻不问,做不到将这份感情搁置一边。
王云泽突然用颤抖的声音说:“宝宝,我想你了。”
……
伍加宁对高放说,她最讨厌大肚子又谢顶的男人,如果有一天高放变那样了,她就头也不回地抛弃他。高放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变成那样。伍加宁问他,如果她变丑了怎么办,高放警觉起来,嬉皮笑脸地说,伍加宁变成什么样儿他都一如既往。这话的确遭人质疑,换谁谁也不信。一来二去的,玩闹就演变成了吵架。伍加宁批判高放睡觉爱打呼噜,更恶意批判高放胸前那几根儿胸毛,伍加宁说爽了就一根儿没有,要不就茂盛点儿。那么几根儿跟土地沙化不彻底似的。高放脸上挂不住了,说伍加宁睡觉咬牙,在衣服和化妆品上消费超额。伍加宁急了,说高放在她妈面前信誓旦旦下过保证,什么娶得起就养得起,有本事的男人不会抱怨女人花钱多,只会责怪自己挣钱少。吵着吵着俩人就像斗鸡,争得面红耳赤。高放拿起床上一个个毛绒玩具,说伍加宁老大不小了,净买这些没用的,卧室都快成动物园了。伍加宁生气了,拿玩具打高放。谁成想,其中一个就打到了张玉敏脸上。张玉敏站在他们卧室门口,头发被玩具弄得乱七八糟的。俩人一见这情景,谁也不说话了。张玉敏用她那冷刀一样的目光制止了这场战争,然后无声地走了。
伍加宁和高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伍加宁小声说:“你妈怎么进来的?”
高放神神秘秘地说:“原来,她有钥匙。”
伍加宁急了,“这不侵犯人隐私权么!”
高放说:“你别和她说这个,她不管这套。”
高放起身去了卫生间,然后拎了一瓶东西出来问伍加宁:“你这脱毛膏我能使么?”
伍加宁一愣,“你要干嘛呀!”
高放一边儿往卫生间走一边儿咕哝:“彻底沙化得了。”
……
伍加宁跟伍加比抱怨:“你说一老太太,长得又不俊,往门口一站,什么感觉!毛骨悚然呐,你敲敲门总是应该的吧,即使门开着,你走路倒是出点儿声儿啊!”
伍加比笑,“不稀奇,人家担心你欺负她儿子。”
“新婚的小两口都是这样,吵吵小架增进感情,不用别人劝,一会儿就钻一被窝睡觉了。你说你就这么闯进来,你知道人家俩人干吗呢,万一看见什么让大家脸上挂不住的,多不好。”伍加宁翻着白眼皮儿。
“人家有什么挂不住的,你又有什么挂不住的,你还会害臊啊,你跟你婆婆好好说呗!”伍加比看了看伍加宁那张脸。
“说了,你想啊,我这脾气能不说么。她倒是也说了没事儿不上楼上去了,可我们这老太太,说归说,你看着吧,我前脚走,她后脚就得上去。看看屋子收拾了没有,垃圾倒了没有,脏衣服洗没洗。”伍加宁说着,还掰手指头数着。
“那你到底干没干啊,这些活?”伍加比盯着她。
“当然没有。”伍加宁还理直气壮的。
伍加比笑,“那说你也是活该,你在家要这样,老妈照样也说你。他姐姐对你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伍加宁撇撇嘴,“还没敢有什么动作呢,就是爱答不理呗,她儿子跟我玩儿那么好,她肯定不好意思找我麻烦。”
“他姐在哪个银行上班儿啊?”
伍加宁呵呵笑,“20路终点站那个农行,你进去,看哪个脸上的表情像别人取他们家钱似的,哪个就是他姐。”
……
伍加宁回家时张玉敏已经做好了饭,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看电视,刘铮铮趴在茶几上画画。高放伸着手对伍加宁说:“老婆把烟递给我。”
伍加宁笑了,“你求求我。”
张玉敏和高洁电视也不看了,扭脸看着高放,高放旁若无人地说:“求求老婆,求求我那楚楚动人貌美如花天上没有地下仅此一个的可爱老婆。”
伍加宁把烟递过去了,高放收了笑脸,点上烟继续看电视。张玉敏和高洁听得目瞪口呆的,业务这么熟练,显然是经过再三培训的。
刘铮铮拿着画好的画坐到伍加宁腿上,“舅妈,你看看。”
“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哪吒。”
伍加宁苦笑,“妈呀!这是哪国的哪吒!”
过了一会儿,高放说困了,想睡觉,小两口手挽手上楼了。目送他们走了以后,高洁说:“以后让他们回自己家看电视,干嘛呢那是,在这儿腻歪人。”
张玉敏点头表示赞同,等张玉敏回卧室,高卫民已经脱衣服钻进了被窝。他打开台灯,拿起一本书,然后对张玉敏说:“眼镜。”
张玉敏刚要递给他,又收了回去,“你求求我。”
高卫民两眼直不愣登地看着她,脑袋里全是问号。
张玉敏笑,“你就说求求我那风韵尤存的老婆。”
高卫民把书一放躺进被窝里,“明天早晨我想吃油饼。”
……
伍加宁说:“让你爸给我找个工作。”
高放看她一眼,“你先自己找找看,我爸不一定能帮上你。”
伍加宁拉下脸,“那你爸怎么给赵文爽找工作!”
高放觉出伍加宁要怒了,紧说:“我爸只是推荐了一下,去了之后还是全靠她自己。”
伍加宁不屑,“切!你那意思是她有能力呗,我就不信,如果你爸不是地税局局长,人家能发现她的能力?扯!”
高放皱着眉,“行啦!总提她干嘛,你就家呆着吧,放外边儿我也不放心。”
“在家你更不放心才对,看你妈跟你姐看我那眼神儿,我要继续在家呆着,就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高放用力拍拍胸脯,“我媳妇,我乐意让她在家呆着,我养活!”
伍加宁笑,“高放你又说这话,我应该给你录下来,省得你又不认账。”
“我怎么不认账了?”说着高放把伍加宁扯进怀里。
……
伍加比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陌生的号码。上面的大概内容就是,换手机号了,也搬家了,现在住爷爷家。正在伍加比感到莫名奇妙的时候,同一个号码又发来一条信息,就俩字:张盈。伍加比恍然大悟,她想打过去问问她的近况,为什么搬家,花店为什么不开了。可转念一想,既然张盈只是发了信息,她肯定是想避开这些话题。于是伍加比只是回了一条信息,让她有时间过来玩儿。
伍加比和王云泽好几天没见面了,因为他妈生病的关系。王云泽一下班儿就往家赶,跟伍加比只是通通电话。伍加比显然感到了王云泽近几日的变化,对她很冷淡,即使伍加比主动打电话给他,他也不热情。伍加比并没有多想,反而担心王云泽身体,怕他过度疲劳,累坏身体。
王云泽把吴娜送回去了,他坐到李静床边,盯着妈妈由于输液时间过长变得青紫的手腕,还有干裂的嘴唇。
“喝点儿水吧!”王云泽要去端水,李静伸手拦他,然后摇摇头,示意他坐下。她有话要说,而且王云泽已经感觉到她要说什么了,王云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他先开了口。
“妈,我需要时间,我……开不了口。”
李静表示理解,“你的意思是说,你答应我和她分手了?”
王云泽没说话,他的心像是在被众人撕扯。
李静说:“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儿结束,早点儿开始。”
“开始什么?”王云泽问,紧皱着眉头。
“各自开始新的生活,你们还年轻,都给对方一个选择新生活的机会。”李静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
王云泽早上上班儿的时候给伍加比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伍加比自然是答应了,什么也没想。然后像往常一样,招呼顾客,努力卖货,无聊时上网打发时间。而王云泽这一天如坐针毡,他第一次嫌时间过得太快,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伍加比,他有些惧怕今晚的碰面,他担心自己一见到伍加比的脸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时间还是慢慢流逝了,王云泽表情凝重地换下白大褂,下楼时同事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吃饭时,王云泽显得躲躲闪闪,伍加比问他妈的病况,王云泽回答得心不在焉。伍加比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他说的支支唔唔。伍加比彻底觉得不对劲儿了,一顿饭吃下来,俩人都很别扭。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伍加比突然转过身来对后边魂不守舍的王云泽说:“出什么事儿了,你直说吧!”
王云泽这才直视伍加比的脸,还没张嘴,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伍加比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她忙上前捧着王云泽的脸,“怎么了,是不是你妈的病……”伍加比没往下说,王云泽抬起脸挣开伍加比的手,“我妈没事儿。”他故意把声音放大,装的很镇定一样。
伍加比把手放下,“那到底怎么了,王云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云泽长出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然后盯着伍加比的眼睛说:“我跟我妈说我要和你结婚。”
伍加比心里似乎已有准备,以她对王云泽的了解,她猜到了,王云泽今天的表现太不正常。那一定就是有事儿,而目前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就是他们俩的事儿。伍加比点头,顿了一下,然后带着近乎于蔑视的微笑说:“然后呢,你不是想说这个吧,你妈怎么说?不同意是吧!”
王云泽有点儿控制不了情绪,他觉得他的心口一揪一揪地疼。他有些发抖,不知是风太凉还是心太疼。
“我妈让我跟你分手。”
伍加比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从没见王云泽这样过,“那你怎么想?”
王云泽哽咽了,“我必须听我妈的。”
伍加比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她做着最大的努力想阻止眼泪掉下来,半天,伍加比勉强笑了一下说:“王云泽,你是全世界最孝顺的孩子!”说完,伍加比扭头就走,王云泽上前一步拽住伍加比的胳膊。伍加比想挣脱,但她没有回头看王云泽。
王云泽死死拽着她,他想说我爱你,可他知道这三个字与以前相比,此刻已经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它再也没有一点儿浪漫可言,它已经蒙上了一层虚伪的外衣,让人听了恶心。而这虚伪,就像一把把尖刀,猛刺着王云泽的心。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拽着伍加比。他在用这种肢体上的语言表达着心里的意愿,他不想让伍加比走。伍加比此刻大脑里一片空白,除了离开,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终于,伍加比背对着王云泽说:“你弄疼我了。”
王云泽触电一般放了手,伍加比停顿了两秒,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王云泽站在路边一个劲儿打伍加比电话,他怕伍加比开得太快,他怕伍加比出事儿。伍加比没接电话,王云泽听着手机里“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的机械的声音,泪流满面。
伍加比开得飞快,任凭手机像哭喊一般响着。她没有哭,反而觉得好笑。她不想回家,径直把车开到了高放家所在的小区门口。王云泽也不想回家,在这种时候,他只想到尚言。
伍加宁坐车里观察伍加比的反应,她想说点儿什么,可搜肠刮肚的也没找出什么合适的词儿。她咧嘴一笑说:“你们俩就分不了,哪儿那么容易就分手了。”
伍加比趴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异常冷静,“你不了解他,他不轻易做什么决定,他比谁都谨慎。既然他说了,就是拿定主意了。”
伍加宁也看着前方说:“姐,你要想哭,你就哭。你别这样,看得我这心里,特难受。”
“我也想哭出来,我也觉得难受,可就是哭不出来,胸口像堵了块儿石头。”
伍加宁扶着伍加比的肩膀,“你这样非病一场不可,你歇几天吧,我给你看店。”
伍加比没说话,伍加宁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就那么较劲啊,干嘛呢这是!”
伍加比还是没说话,伍加宁叹口气也不说了。
王云泽一杯杯喝着酒,尚言没拦他,而且还不断从冰箱里往外供应。他认为,此时此刻王云泽这种状态,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最好的办法就是由着他,喝多了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睡醒之后,最痛苦那劲儿,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用时间慢慢疗伤。这种体会,他有。他把王云泽一个人扔客厅,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伍加宁手机一响吓她一跳,她一看来电显示,尚言。
尚言问:“你跟你姐在一块儿么?”
伍加宁一愣,“你怎么知道?”
尚言说:“陪她呆会儿吧,不用劝,陪着她就行,别让她开车了。”
伍加宁看了伍加比一眼,小声儿说:“那谁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
“是。”
“他没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不过在我家呢,倒出不了别的事儿。反正,这会儿最好别让她一个人呆着,我说的是你姐。”
伍加宁又看了伍加比一眼,“嗯,知道,挂了。”
伍加比问:“谁?”
伍加宁说:“尚言。”
“王云泽在他那儿吧!”
“嗯。”
“尚言说什么了?”
伍加宁犹豫了一下说:“也没说什么,王云泽肯定说了怎么回事儿,他是担心你呗,所以问问。”
伍加比没说话,伍加宁要让高放送她回家,伍加比拒绝,伍加宁说跟她一起回家,伍加比没让。伍加宁没再坚持,因为她了解伍加比,伍加比不会做傻事。她倔,从小就这样,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同情。
伍加宁一进门高放就问出什么事儿了,得知伍加比与王云泽分手的消息,高放诧异,因为在高放眼里,王云泽就是新好男人形象。不抽烟,不喝酒,始终如一,伍加宁经常拿王云泽当教材教育高放呢。
伍加宁叹气,“八年了,居然也分手了,太可怕了。”
高放反应挺快,“别郁闷了老婆,咱俩肯定白头到老。”
伍加宁瞪着他,“你怎么那么肯定啊,这话是不是经常和别人说!”
高放郁闷了,“我怎么说什么都不对啊!”
……
王云泽是被尚言架回去的,见这情景,李静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她虽然心疼,却也如释重负一般松口气。
尚言在网上给伍加比留言,没提王云泽,没问分手的事儿。他只是给伍加比发了一些搞笑的图片,他觉得这种痛苦,只能自己慢慢缓解,别人替代不了什么,谁也不能替谁去痛苦。伍加比把店交给伍加宁,她把电话拔了,手机关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听着伤心的歌曲,清点着八年来王云泽送她的东西。
王云泽早上起来和李静打了个招呼就去上班儿了,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他没给李静问话的机会,因为他不想提。他尽量让自己忙碌,尽量不分心,可一旦停下手里的工作,心里充斥的全是痛苦。他能感受到切切实实的痛,一剜一剜,甚至就要喘不过气。
晚上的时候,伍加比上了QQ,她看着尚言给她发的那些东西笑了笑,笑得很无力。她拿起手机,开机之后,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拨通了尚言的电话。
伍加比和尚言两个人站在天桥上,吹着冷风,看着下面来往的车辆。尚言抽着烟,紧皱着眉头。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尚言看看表,然后对伍加比说:“你都看俩小时了姐姐。”
伍加比说:“你看看这些车,你说他们开的都是自己的车么。”
尚言一愣,然后笑,“不全是吧,有开自己车的,有开单位车的,有开朋友车的,有开恋人车的,有开偷的车的。”
伍加比若有所思,对尚言来说,伍加比此刻说什么都属于正常,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人,思维都比较混乱,想起什么说什么。
伍加比说:“我们去唱歌吧!你给高放两口子打电话,让他们来!”
伍加比说完自顾自地走了。
高放和伍加宁赶来的时候,尚言一个人唱着歌儿,伍加比在一边儿喝着酒。高放和尚言寒暄,伍加宁坐到伍加比身边。伍加比让他们放开了唱,而她只想放开了喝酒。高放和伍加宁开唱,尚言改坐一边儿抽烟。
伍加比后来让尚言和她合唱一首,她选的是《我不够爱你》,可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伍加比立刻按了暂停,她愣了好几秒,尚言和伍加宁他们都盯着她。伍加比竟然笑了,然后选了林忆莲和李宗盛的经典对唱歌曲《当爱已成往事》。伍加比还没唱,伍加宁就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等伍加比一开口唱,伍加宁心里就开始难受,好像高放要跟她离婚似的。倒是伍加比,表现的特别平静,面无表情。伍加宁发现,尚言唱歌特别好听。
音乐停了,酒瓶也空了,伍加比和伍加宁都喝得差不多了。伍加宁的表现和其他喝醉酒的人一般无二,而伍加比只是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但是眼神很涣散,让人看了心里发凉。
高放用手稳住伍加宁对尚言说:“怎么着,我这位已经不行了。”
尚言特冷静地说:“你弄她回家吧,伍加比……”尚言看着角落里的伍加比,“我送她。”
“那行,我们先走了,有事儿打电话。”高放去抱伍加宁,伍加宁一推,高放差点儿栽一跟头,高放后退两步,然后又上前抱她,“老婆咱回家了。”
伍加宁似乎清醒了一些,“我姐呢?”
“咱姐多了,尚言送她回家,咱们先走,乖。”
伍加宁甩开高放的手,“瞎说,我姐能喝多,她能喝着呢!”高放刚要说话,伍加宁往高放怀里一扎,“老公快回家吧,我喝多了,我难受。”
高放好歹把伍加宁弄走了,包房里立刻显得特别安静。尚言从伍加比包里找到车钥匙,然后问伍加比:“你自己能走么?”
伍加比没回答,只是站起来,踉踉跄跄朝门口走,然后在距离包房门二十公分处停下。尚言以为她要吐,上前两步,只见伍加比伸出右手在空中抓着什么,反反复复好几次。尚言笑着走到她身边,把门拉开一点儿,伍加比终于抓到了门把手,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伍加比很自觉地坐到副驾驶座上,头斜靠在座椅上。尚言上车关了车门之后,伍加比突然说:“我不想回家。”尚言愣了一下,问伍加比:“你还清醒么?你知道我是谁么?”伍加比看也没看他,“尚言。”尚言笑了笑,给伍加比系好安全带,他盯着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半天才问:“你想去哪儿?”
伍加比闭着眼睛,她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海边儿。”
尚言停了手指的动作,他看着昏暗的路灯,然后用力拧下钥匙,挂上档。汽车一声轰鸣,穿透了凉风,像箭一样窜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在加油站加满油之后,尚言系好安全带,看看身边已经昏睡的伍加比,他一脚踩下油门,直奔高速。
……
高放扶着伍加宁上楼,尽管高放极力想让伍加宁闭嘴,可还是被张玉敏发现了。高放解释半天,张玉敏还是拉着一张脸。终于把伍加宁放到床上了,高放累出一身汗,倒头就睡。
尚言一口气开了四个小时,当车停在海边儿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尚言把盖在伍加比身上的衣服拽了拽,他走下车,伸伸懒腰。他太乏了,眼睛很干涩。伍加比醒了,一看旁边没人,于是看向车外。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尚言面向大海,双手叉在腰间。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水天相接的地方被镀了一层金色。伍加比拿着尚言的衣服走下车,尚言回头看她,笑着说:“我没在海边儿看过日出。”伍加比把衣服递给他,径直向沙滩上走。尚言回到车边儿,靠在车上抽烟。伍加比脱了鞋,踩在潮湿冰凉的沙滩上,她盯着海面,盯着太阳就要升起的地方。
她哭了,抽噎着,闷在心口的一块儿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海水冲着她的脚,她感到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心底。她开始浑身发抖,然后有些游离,似乎灵魂出壳,思绪也慢慢变得飘渺。身体越变越轻,像要腾空而起,飞到天上。突然,她感觉她被人拽了下来,然后倒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怀抱,并没有让伍加比觉得温暖,但她感觉到灵魂又回到了体内,意识也逐渐清晰。她还在哽咽,浑身已经没有力气。她抱住这个人的腰,她需要一个怀抱支撑自己的身体,她觉得她快要倒下了,倒在冰冷的海水里。她平静下来,不再哭泣,然后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她清晰地闻道了烟味儿。这不是王云泽,王云泽身上是她熟悉的来苏水味儿。她猛地抬起头,眼前突然一下变黑。
尚言把伍加比抱起来,缓缓向车边走去。他把伍加比放到车上之后,又走回沙滩上捡回伍加比的鞋,给她穿上,太阳已经升起……
伍加比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尚言坐在她身边,歪着头睡着了。伍加比把衣服盖到他身上,尚言一惊然后醒了,俩人沉默片刻之后,尚言开口说话。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因为我爸有了情人。后来我妈改嫁,跟新丈夫去了法国。我跟着我爸,我爸挺有钱的,自己开公司。其实他最早就是个倒卖二手汽车的,他不怎么管我,只是一个劲儿给我花钱。我初中开始就住校,接触的人家里都很有钱。我那时候,花钱不愁,加上没人管,所以不好好学习,逃课,打架。”尚言笑,看了看伍加比,确定她在听之后,他继续说:“高中的时候,我上的是个挺有名气的寄宿学校,放假也不回家,认识了许多家里有钱,父母离婚,没人管的孩子。我那时候开始堕落,抽烟喝酒,总打架。把别人打坏过,也被别人打坏过,一出事儿,我爸就拿钱砸。我们一帮哥们儿经常去一个台球厅打台球,我打得挺好,所向披靡,加上人长的帅,招来不少小姑娘仰慕。”尚言说完自己都乐,“有一个姑娘,特别好看,大眼睛,一笑俩酒窝,长头发。有一回我们打台球,忘了具体因为什么了,反正是跟别人打起来了。打完我们四处逃窜,等我跑到一个小胡同里的时候,我发现我抓着一个人的手。那人呼吸跟我一个节奏,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扭脸,嘿,小姑娘长的真俊。她冲我一笑,她那笑,灿若桃花。”尚言不说了。
伍加比问他:“后来呢?”
尚言说得自己觉得伤感了,伍加比这一问,尚言觉得心里一咯噔。他看着伍加比笑了笑,“她叫程晓,我们俩特自然地就在一起了。她也是单亲家庭,她爸比我爸还有钱。我跟她在一起觉得特别开心,也稳重多了。我觉得,我对她有了一份责任,好像就应该保护她。她对我特别好,就是不喜欢我抽烟,然后我就戒了。我们在一起好几年,那时候我觉得每一天都特别有意义,特有奔头。我爸后来娶了一个年轻的,比我大八岁,我就彻底不回家了。其实我爸挺心疼我的,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只能不停地给我钱。我那时候,花钱真是不计算,现在想想,傻。我后来给我爸提出俩要求,一是给我买套房,二是让我自食其力,别管我。我爸都答应了,他对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尽力满足,因为他是我爹,再就因为,我提的要求极少,他给我买的房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后来我就不打架了,我亲眼见我一朋友让人活活打死了,我也开始知道,人得凭本事挣钱了。其实我没什么文化,压根儿就没认真学过,好在不傻,电脑玩儿的好,多少也能挣钱了。有一回,我们去打台球,我让一不认识的小子打败了,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打台球,怎么说呢,没败过。结果,哼哼,晓晓爱上别人了。那时候,”尚言笑,笑得很苦涩,“哎呀,疯了,真疯了,觉得,什么呀这是,还叫生活么!但是,我是一个男人,总不能跟一女的似的,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所以,时间长了,过去了。”尚言点上一根烟。
伍加比问:“你不是为她戒烟了么?”
尚言咧嘴一笑,“复吸了呗,现在抽的比以前还多。”
“程晓现在……介意我提她么?”
尚言摇头,“早就没事儿了,过去了。”
“她现在结婚了么?”
“嗯。”尚言吐出一口烟。
“你还爱她么?”伍加比盯着尚言问。
尚言沉默片刻,然后哈哈笑,“你们女人就爱问这问题。”
伍加比很认真,“你还爱她么?”
尚言严肃地看着伍加比,“以前我心里根本容不下别人,所以,我只爱她,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爱她。但是现在,我知道,我不爱了。我只是想和你说,什么都会过去,痛苦啊,伤心啊,都一样。只要你想让它过去,都会过去。”
“是么!”伍加比看着前方,声音很小。
“是,我这不是安慰你,这过程谁也替不了你,我知道难受。”
“你现在怎么想,她已经结婚了,你恨她么?”
尚言冲伍加比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我现在就想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
伍加比笑了,觉得不好意思了。尚言手机响,他对伍加比说了句,伍加宁。伍加宁估计是刚醒,得知他们在几百里地之外还有些不相信呢,尚言把手机给伍加比,经过伍加比的进一步确认,伍加宁才相信了,然后异常感慨。之后,伍加比和尚言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就准备往回走。伍加比坚持她开车,她说尚言疲劳驾驶,她担心自己生命安全。其实,伍加比是觉得尚言太累了,想让他睡会儿。
他们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下了高速尚言就打车走了。伍加比接上伍加宁一起回家了,伍加宁已经挨了婆婆一顿训斥,此刻又陪着伍加比挨任晓琳的训斥。
伍加比不想隐瞒了,她告诉了妈妈她和王云泽分手的事儿。任晓琳心里一颤,拉伍加比回了自己卧室,伍加宁尾随其后,任晓琳对伍加宁说:“你上客厅呆会儿。”伍加宁跳脚,“合着你们上卧室是躲我呐!”任晓琳说:“那还有谁。”伍加宁撅着嘴,“我怎么上哪儿都受排挤啊!”任晓琳不理她了,此刻,她更关心伍加比。伍加比对任晓琳全盘托出,任晓琳沉默不语。
任晓琳担心伍加比,她和伍加宁不同。她好强,倔强,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任晓琳知道这是多大的伤害,所以她明白伍加比此刻心里承受的痛苦是什么分量。可她帮不上忙,她分担不了这种感情上的伤痛。她拍拍伍加比的大腿,“闺女,出去玩儿几天吧,妈妈帮你安排。”伍加比站起来,“不去,哪儿也不去。妈,你别担心,什么都会过去,只要我想让它过去。”
伍加宁和任晓琳聊了一会儿伍加比的事儿,又说了说自己的事儿,没吃饭就回家了。伍加比洗完澡打开手机,好几条短信进来了,是王云泽。伍加比看见手机屏上显示的“小可怜儿”,眼泪一涌而出。这几条短信都是凌晨发的,从语言的语无伦次程度上看,是王云泽半醉半醒时发的。伍加比的眼泪如同脱扣的水龙头,她了解了,这个让痛苦成为过去的过程,本身就是种痛苦……
王云泽给伍加比发信息说,他就在门外。伍加比打开门,王云泽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去你店里了,没人,所以才来家里找你。你……”王云泽看着伍加比,伍加比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
“咱们出去聊聊成么?”
伍加比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一条路,然后避开王云泽的眼睛说:“进来吧,家里没人。”
伍加比像是提前知道王云泽要来一样,等王云泽一坐定,伍加比就把准备好的东西放茶几上,然后往王云泽的方向推了推。
“喝水么?”伍加比问,王云泽盯着茶几上的东西摇了摇头。
伍加比低着头看着地板,“我那服装店的情况你也知道,装修了两次,花了不少钱。每个月的盈利都支付日常开销了,我也没攒什么钱,你的工资也是月月光,咱俩花钱其实挺废的。你也知道,我不想再跟我妈要钱,当初开这店的本钱还是我妈给的……”
王云泽盯着她,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伍加比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茶几上。
“这是那辆车的手续,还有保险手续,钥匙。这车总共下来三万多点儿,我现在没钱还你,你先把车开走,车就在楼下停着,我一开始想把车卖了,可车一卖就是赔钱,所以你先吃点儿亏,等我有钱了再还你现钱。”
王云泽眼眶一下子红了,伍加比看不了他这样,把脸扭到一边儿。王云泽忽地站起来,狠狠地说:“我不用你还钱!”
王云泽要走,伍加比站起来冲着王云泽的后背喊:“你要不把车开走,我就砸了它。”
王云泽顿了一下,没回头,开门走了。伍加比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穿着睡衣脱鞋夺门而出。她快速超过王云泽向楼下奔去,王云泽喊她,伸手拽她,却抓了空。王云泽也加快了步子,试图追上她。到了楼下,伍加比四下寻找,从一楼的窗根儿下,她看见一个废弃的空花盆儿,她顺手抄了起来。这时王云泽也下来了,伍加比看了一眼楼下停的车,然后对王云泽说:“你不开走,我就砸了它。”
王云泽嘴唇抖动着,由于刻意地控制,面部显得有些扭曲,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开。”
伍加比拿着花盆向车前冲去,王云泽上前抱住她,伍加比手中的花盆儿还是扔了出去。虽然由于王云泽的阻拦减弱了花盆儿的冲力,可后车门还是被砸了一个坑。报警器顿时响起,路人开始朝这里侧目,有的还指指点点。伍加比推开王云泽,她强忍着泪水用同样颤抖的声音说:“开不开走?”
王云泽的眼泪已经挂在了脸上,他哽咽着,像是喘不过气,“宝宝,我求你,别这样。”
伍加比蹲到地上,双手抱着头,“我也求你,你把车开走!”
王云泽仰头望天,他用力眨眨眼睛,然后走过去蹲在伍加比身边,扶着她的肩说:“你起来……我开走。”
伍加比“噌”地站起来,飞快地往楼上跑去。不一会儿伍加比拿着车钥匙和车手续下来了,她把这些塞进王云泽手里就跑了回去。
王云泽开车离开的时候,在门口与任晓琳的车走个碰头,只是王云泽此刻谁也顾不上看。任晓琳看见了王云泽,尤其是他哭红的眼睛。
任晓琳推开伍加比的房门,伍加比趴在床上,头蒙在被子里……
尚言从猫眼里看见门口站的是失魂落魄的王云泽,打开门王云泽见尚言手里拿着酒嘴里叼着烟,烟薰的他半睁着眼睛。王云泽向客厅里张望了一下,“有人啊!”
尚言回头看了一眼,“你都见过,进来吧!”
王云泽腿里像灌了铅一样,客厅里坐着的是和尚言一起开发游戏软件的几个哥们儿。屋里一片狼藉,看样子都没少喝。
王云泽明显不在状态,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他更像喝醉酒的,表情像良家妇女被迫接客一样。尚言索性不看他,强颜欢笑的,看着就难受。
送走了朋友们,尚言像闯关一样从门口走到沙发跟前,地上的酒瓶被他碰得叮当响。王云泽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尚言踢踢他的脚,王云泽睁开眼睛,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叨叨。
“她非要还我钱,没钱还让我把车开走,我不开她就砸车。她真就砸了,那么大一坑。她还哭,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就没怎么见她哭过,她一哭我的心都碎了。你知道么,我当时什么心情啊,都想死了得了。”王云泽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来,尚言就坐一边儿听他说,也不搭腔。
“她连外衣都没穿就往外跑,就穿着睡衣,睡衣还是我陪她买的。你说这是怎么了,干嘛呀,我就没想让她还钱,我就是乐意给她买,我就想让她高兴。”王云泽一扭脸滚到沙发里呜呜哭起来,尚言给他翻过来,他怕王云泽蹭一沙发鼻涕。王云泽闭着眼,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尚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心里也有点儿发酸。
伍加比打开店门,呆呆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然后她挽起袖子,准备来个大扫除。
今天周末,高放一家子都在家,伍加宁举着手问高放:“老公我新修的指甲,漂漂么?”
高放看一眼,“嗯,好漂漂。”
张玉敏和高洁互看一眼,张玉敏说:“你们俩回楼上看电视去,我该收拾屋子了。”
伍加宁问:“用我帮忙么?”
张玉敏瞪着眼睛,“楼上不用打扫么?”
伍加宁说:“咳,天天住人能有多脏啊!”
张玉敏说:“这季节多病,常打扫,多通风,可以预防疾病。”
刘铮铮缠着高洁要买变形金刚,高洁被惹怒了,训斥了刘铮铮一顿,刘铮铮撇嘴要哭,伍加宁拉过去赶紧哄,“别哭铮铮,下午舅妈带你去买。”
高洁一拉脸,“别惯着他,我管孩子的时候,你们别插手,要不孩子就不知道好歹了。”
这明显是冲伍加宁去了,伍加宁毫不示弱,“行了姐,他才多大啊,买个玩具就不知道好歹啦。4岁的孩子不就是玩儿么。现在是有条件,没条件的人家儿是没办法,这童年可是一去不复返,干嘛让孩子留下遗憾呢。我小时候好多好玩儿的没玩儿上,好吃的没吃上,我妈现在还内疚呢。我以后就让我孩子想干嘛干嘛,怎么也是活一回,干嘛呀。”
高洁瞪她一眼,“孩子就得在他分不清是非黑白时开始教育,给他灌输正确的理念。”
伍加宁笑,“妈呀,4岁就开始,这一辈子不得累死。理念!大人还没活明白呢,童年就该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在3岁时就有了逆反心理,你跟他讲是非黑白,以他现在的理解能力他根本不明白。顶天就是花点儿钱,多买点儿玩具,别的能有什么呀。现在好多玩具还开发智力呢,等他大了,自然就懂了,环境改造人的力量可比人的力量大多了。”
高洁也笑,“你都这么大了,不也挺叛逆么!”
伍加宁耸耸肩,“我没危害社会啊,与此同时,我又过得开心,随心所欲,那我就活得成功。姐,你觉得你的人生算成功么?”
高洁站起来,“我最失败了,不敢跟你比。”高洁凶巴巴给儿子穿衣服,然后生拉硬拽地拉刘铮铮出了门。伍加宁有点儿洋洋得意,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张玉敏有点儿不甘心,心里直怪高洁不争气,可她又不知道怎么找补回来,于是决定对伍加宁的弱点下手,好扳回点儿面子。
“加宁,你去熬点儿粥,你爸说晚上想喝粥。”张玉敏表情很严肃。
“妈您熬吧,我熬不好。”伍加宁也绷着一张脸。
张玉敏已经料到她这么说了,“你说这点儿事儿你都做不好,你怎么就结婚了呢!”
伍加宁冷笑,“我不知道我怎么就结婚了,可我知道,高放你姐怎么离得婚。”伍加宁指着高放说。这话听着是冲高放说得,其实是指桑骂槐。张玉敏明知道伍加宁暗箭伤人,可她也无话反驳,因为高洁不会熬粥,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
伍加比锁上店门,正想往地铁站走的时候,旁边停的一辆车里,有人按了几声喇叭。伍加比试探的往车里一看,尚言笑得一塌糊涂的。伍加比站在原地仔细看了看这辆车,崭新崭新,牌子都还没上,东风标致307.
尚言从车上下来,伍加比问:“新买的?”
尚言笑,“刚偷的。”
伍加比说:“举报有奖励么?”
尚言点头,然后说:“走吧,请你吃饭。”
“显摆呢这是?”
尚言拉着她打开车门,“是,我显摆呢!”
上车后尚言说,他一直想买辆车,钱刚攒够,于是就买了。
伍加比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
尚言愣了一下,“哪儿跟哪儿啊,我可怜你干嘛,你又不是要饭的。请你吃饭就是可怜你啊,那我愿意天天被别人可怜。”
车开了一段路之后,伍加比说:“你知道我那车的事儿了吧!”
“知道。”尚言看了她一眼,“我发现你是挺倔的,昨天王云泽在我那儿哭半天,你说你让他把车开走,他心里得多难受。你心里就好受么,图什么啊?”
伍加比倔强地说:“好受,我就图我心里好受。”
尚言不屑,“切,什么啊!”
伍加比扭头看着窗外说:“树是不愿离开花的,是花离开了树。”
尚言看着伍加比摇了摇头……
伍加宁一直在客厅里接着电话,时而嘻嘻哈哈,时而一惊一乍。张玉敏把电视音量调低,一直用余光观察着伍加宁的一举一动。
伍加宁足足聊了一个小时,一挂电话,张玉敏就问:“谁啊,说这么长时间。”张玉敏脸上明显显出了不高兴,伍加宁简单的回复一句:“朋友。”
张玉敏阴阳怪气地说:“嗯,还是个人,活的。”
伍加宁一笑,“妈,您别这口气,高放也认识他,我老公。”
张玉敏瞪大双眼,“他,他是你老公,高放是死的么?”
“我们俩关系特好,哥们儿。”
张玉敏见伍加宁无所谓的样子更生气了,“高放,这你也能容忍!”
高放赶忙解释,“妈,他俩是在游戏里结婚,不是现实中。”
高放一帮腔,张玉敏冲他去了,“你承认你是死的呗!”
伍加宁笑,“妈,他是死的我怎么办啊!”
高放说:“妈,你别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张玉敏气得说不出话,他指着高放冲高卫民说:“高卫民,睁开你的老眼好好看看,这人你认识么,这就是你儿子,我都快不认识了。”
高卫民不紧不慢地说:“你不认识就睁开你的老眼看。”
高放和伍加宁扑哧笑了。
……
伍加比问尚言能不能少抽点儿烟,尚言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伍加比突然问。
尚言想了想说:“爱情是无知男女产生的彼此相依为命,非你不可的错觉。”
“那你相信爱情么?”
尚言看着伍加比严肃地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尚言送伍加比回去之后,返回的途中接到王云泽电话,王云泽把车送去修了,让尚言过去陪他呆会儿。王云泽见了尚言的新车,谈论了一番,王云泽总觉得他买车买的特突然,别人要买车起码要嚷嚷几个月。尚言说买辆车其实没什么,王云泽和伍加比分手才让人觉得意外。一涉及这问题,王云泽就无语了。
“你能离开她么?说实话。”尚言问。
王云泽摇头,他不想说,他觉得他有一肚子苦水,不知道要怎么倾吐。
“你们还有可能和好么?”尚言盯着王云泽。
王云泽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不可能了。”
尚言的车停在路边儿,俩人并排靠在车上,一辆辆汽车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一阵阵冷风扑面而来。王云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尚言把烟头扔地上踩灭,然后看着远处的点点灯光说:“我要追伍加比。”
他的声音被飞快的汽车声淹没了,王云泽侧头看着他问:“嗯?你刚才说什么?”
尚言没有重复,事实上王云泽听见了,他瞪着眼睛问:“我没听错吧!”
尚言看着他,“我说什么了?”
王云泽的表情十分古怪,“你要追伍加比?!”
尚言点头,“那你没听错。”
“凭什么?”王云泽紧接着问。
尚言一笑,“凭……我是男的,她是女的。”
“你想干嘛?”王云泽生气了,他直了直身子,面向尚言。尚言没动,看着他说:“很简单,我喜欢她。我喜欢,我就要追。”
王云泽没遇到过此类情况,他显得手足无措。等他定了定神儿,他才觉得,他该骂人。
“尚言,你他妈不仗义!”
“嗯?”尚言皱起眉。
“朋友妻不可妻,你他妈不懂么!”王云泽扯着嗓子喊。
尚言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此刻王云泽的这种口气和这种表情。
“所以啊,你们在一起时,我什么也没说,也没做。”
“我们俩的事儿,从头到尾你都知道,不是我不想跟她结婚,是结不了。我爱她,你知道!”王云泽歇斯底里。
“你不能和她结婚,就不许别人对她好,你想让她为你守身一辈子么?你不想让别人给她幸福么?你这才叫不仗义!”尚言也生气了,离开了车身,站到王云泽面前,不甘示弱。
“你是别人么?你是我朋友!我没想让她为我守身一辈子,我想让她幸福,我希望她幸福,只要她能幸福,我做什么都可以。”
尚言瞪他一眼,“少说废话!你希望她幸福!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给她幸福!”
“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当你是兄弟!”王云泽说的咬牙切齿。
尚言叹气,“我说什么呢,你这又说什么呢,这跟朋友有什么关系。怎么当你朋友非但占不了光,还吃亏啊!”
王云泽快疯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这么来的!”
“如果你真想让她幸福,你会在乎给她幸福的人是谁么!你如果做不到,就像个爷们儿一样闪一边儿,别那么不甘心,你这样对她不公平,别太自私。”
王云泽有些丧失理智了,“你要敢追她,咱俩就玩儿完!”
尚言无奈,“王云泽你成熟点儿成么,还动不动不跟你玩儿了,过家家儿呢?我要是不跟你说直接追她,你有脾气么?你们没分手时我就追她,你又有什么脾气。为什么确定你们不能在一起了才跟你说,因为我也同样把你当朋友。”
王云泽蹲到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沉默半天之后,王云泽问:“你是真喜欢她么?”
“是。”尚言坚定地回答。
王云泽站起来,“是什么呀,你交过多少女朋友以为我不知道么!”
尚言表现出反感,“别装的特了解我。”
王云泽突然又冷静下来了,看着尚言新买的车,“你买车是不是为她?”
尚言掏出烟,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他把烟折断狠狠扔了出去。
……
在伍加比似睡非睡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她闭着眼睛,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接了。她“喂”了一声儿,电话另一端传来尚言的声音。他说:“伍加比,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伍加比还没来得及反应,电话里就出现嘟嘟的忙音。伍加比把手机扔一边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王云泽好几次都想给伍加比打电话,可他还是没能拨出那个号码……
早上刷牙的时候,伍加比想起她昨天做的梦,她梦见尚言打电话说喜欢她。等她一查通话记录,十二点多的时候,尚言果然打过电话。她心里忽悠一下,脸开始发烫,心跳也加快。不会是真的吧,愚人节还早,这种事又不能打电话过去问人家。她匆匆忙忙换衣服,然后直奔地铁站。
张盈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浮出水面,她去了伍加比的服装店,让伍加比把最新的几款都给她包起来。她把房子和车都卖了,现在住爷爷家,她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她让伍加比包衣服时的口气和以前一个样儿,说话啊神态啊,一点儿没变,显然她已经看开了。既然看开了,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她说那老头儿的媳妇雇了私家侦探跟踪那老头儿,然后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张盈。从事情败露之后,老头儿就没露过面,那女人后来又去张盈住的地方折腾过两次,没再动手打人,只是砸了家里东西。伍加比问她为什么不报警,她说,房子和车虽然都在她的名下,但总归不是正途来的,万一传到父母耳朵里,丢人的可不光是她了。张盈得知伍加宁结婚的消息有些意外,但她表示会给伍加宁补一份礼物。当她得知伍加比和王云泽分手的消息后,她的表现有点儿不正常,沉默了一会儿,又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就坐立不安的。当然她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她把伍加比当成朋友,所以她不愿看到朋友过得不好。但是她最终还是信了,伍加比的表情让她不得不信,然后她开始批判封建观念和被封建观念洗脑的人们。
伍加比沉默,每当有人义愤填膺地责怪王云泽和他妈时,伍加比都不说话。她不想随声附和表达自己的怨气,博取更多人的同情。她也不想去反驳,让别人以为她即使受了伤害还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她并不伟大,事实上她的确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心里有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品尝。
伍加比突然问:“你还喜欢尚言么?”
对于这个名字,张盈的反应很滑稽,先是愣,后是耸肩,再后来是无奈地笑笑,最后叹口气。
“他怎么可能看上我呢,上次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让他见了。他给我贴创口贴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估计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个二奶。”
伍加比没搭腔,她想,如果不是二奶,那应该算什么呢?
张盈换了个新手机,全身上下都是新的,经历那件事之后,她想彻底改变自己原来的生活,重新塑造自己。这种豁达和大无谓的精神是伍加比望尘莫及的,伍加比知道张盈本性并不坏,为人还很仗义,所以,在她心里,也当张盈是朋友。
张盈说要走,伍加比把她送到门口,等她坐上出租车离开之后,伍加比发现不远处停着尚言的车。她心里一阵儿紧张,她慢慢走过去,发现车里没人,她想也许是认错车了。
等她回到店里,尚言正坐在电脑前,伍加比吓了一跳。尚言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我拿了一个杀毒软件给你清清电脑。”
伍加比盯着他看,又想起昨天半夜的电话。
尚言看她一眼说:“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我知道你想什么呢。”
伍加比诧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半夜给你打的那个电话是不是在梦游,告诉你,不是。”尚言没抬眼看她。
看来真的不是梦了,伍加比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和王云泽有什么私仇,你想利用我报复他?没用我告诉你,是他不要我!所以,即使你想利用我报复他,也报复不到。”
尚言抬起头,“你不单纯,伍加比。你想多了,我这人天生不爱凑热闹,以前你俩好着,所以我对你敬而远之。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说过不着调的话么,有过什么不检点的举动么,没有吧。”
“你凭什么说不着调的话,有不检点的举动啊!”伍加比皱着眉头。
尚言笑,“现在你们分手了,那我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伍加比接着他的话说:“你就可以说不着调的话,有不检点的举动了?”
尚言站起来,“我是不会从中插一脚的。”
“你还挺讲究。”伍加比根本不信尚言说的话。
“这不是讲究不讲究,只是个人原则。我跟王云泽没仇,但是我不会抢朋友东西,尤其不会夺人所爱。但是既然他不再拥有了,就另当别论了。”
伍加比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尚言见她不说话,走过来站到她面前。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尚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不好笑。尚言,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一开始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可以说讨厌你。但是由于王云泽的关系,我跟你接触多了,才逐渐对你改观。在我意志消沉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我谢谢你。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很真诚的朋友,可以抛开王云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所以,别让我讨厌你,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我赞成你说的,抛开王云泽。但是我希望我们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尚言的样子很认真,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伍加比盯着尚言的眼睛,“你觉得我现在这种状况,会和别人谈感情么?”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不用管我做什么,首先,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你也强迫不了!”伍加比背过身去。
“我知道!你这丫头忒倔,真感情不会那么轻易就拥有的,我有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可我要努力试试,什么都是靠争取的。你知道我买车的钱攒多长时间么,如果我向我爸开口,轻而易举,可我不,这就是我。你会慢慢适应的,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王云泽,也不是只有一个王云泽会爱你。你会慢慢了解到,还有一个喜欢你的人,叫尚言。”
尚言的严肃和认真,让伍加比不得不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王云泽会爱她,可是只有一个王云泽和她有八年的感情。此刻的尚言让伍加比觉得陌生,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讨厌我么?”尚言突然问。
伍加比看着他,“我不讨厌你。”
尚言笑了,“那就好。”
“可我也不喜欢你。”伍加比严肃地说。
尚言叹口气,“话别说得太早。”
……
伍加宁和刘铮铮在家看电视,她刚要把手伸向遥控器,刘铮铮先一步抢过去,把电视节目换成了动画片。伍加宁假装生气了,看着刘铮铮说:“舅妈生气了,快把遥控器给我,要不我再也不给你买巧克力了。”
刘铮铮举着遥控器开始讲条件,“那你还得给我买动画片的盘。”
伍加宁说:“行。”然后她伸手要遥控器。
“给我买哪吒的盘。”
“行行。”
刘铮铮把遥控器交出去了,伍加宁换了台之后说:“买什么动画片,你又不是一两岁,还看动画片。”
刘铮铮一见上当了,立刻不干了,扑到伍加宁身上。伍加宁推他,忙说:“一会儿你舅舅回来了,让他给你演。”
刘铮铮安静了,愣在那儿,想了想说:“我舅舅有金刚圈儿么?”
伍加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哪吒的行头,“有,风火轮都有。”
刘铮铮果然不闹了,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表。
高放前脚刚踏进门口,伍加宁还没激动呢,刘铮铮先迎上去了。
“舅舅,我舅妈说不给我买动画片盘,说让你给我演,说你有金刚圈儿,还有风火轮呢。”
高放一头雾水,“说什么呢?”
伍加宁用报纸挡着脸说:“哪吒。”她可不敢正视高放,怕高放疯了。
高放了解原委之后,把刘铮铮拉一边儿说:“铮铮听话,明天舅舅给你买动画片盘。”
刘铮铮不干了,盘不要,就让高放给他演,不演就又哭又打滚儿。
高放瞪着伍加宁,“你没事儿许这愿干嘛,跟孩子不能瞎说,他真当真,你怎么不说你演啊!”
伍加宁喊:“人家哪吒是男的!”
高放狠狠瞪她,“我上哪儿弄金刚圈儿去!”
伍加宁灵机一动,“我有个呼啦圈儿。”
“风火轮呢?”
“旱冰鞋!”
高洁进屋时,高放戴着伍加宁的假发,穿着旱冰鞋,挎着呼啦圈儿满屋子转呢。伍加宁搂着刘铮铮一边儿叫好。伍加宁还说:“铮铮,这比看盘过瘾吧!”
高洁呆站在门口问:“干嘛呢这是?”
高放终于看见亲人了,忙滑向前求救,“姐呀,快管管你儿子吧!”
等高放卸了这身儿行头之后,对伍加宁说:“没事儿找事儿,我这上一天班儿了,回来还得扮哪吒,他要看上瘾了怎么着啊,明儿你扮啊!”
伍加宁乐得前仰后合的,“哪吒还好说,万一他哪天换口味了就瞎了。”
“闭嘴!”高放黑着脸。
高洁从卧室出来了,“得了,你还当人舅舅呢,做这点儿事儿就抱怨,等你有了儿子,你天天当马让他骑你都美。”
“我贱啊我。”高放扯着脖子。
“你以为呢!”伍加宁接得倒快。
高洁问:“妈干嘛去了?”
伍加宁说:“爸跟妈去医院探病去了,好像谁老伴儿动手术了。”
“没做饭啊!”
“咱们出去吃吧!”伍加宁看看高放。
高洁立刻说:“高放你请。”
因为是高放请客,所以伍加宁一顿胡吃海塞,得吃够本。伍加宁回家就喊胃疼,赶紧又找药吃。高洁在一边剔牙,“你说你图什么,肚子是自己的。”
伍加宁吃了药,看一眼高洁圆鼓鼓的肚子,心里特别不平衡。
张玉敏和高卫民一前一后进了门,张玉敏拉着脸,谁跟她说话她都不理。这场景一看就是吵架了,高洁领着孩子回屋了,高放拽着伍加宁上楼上了。
张玉敏回卧室之后把外套脱了狠狠往床上一摔,高卫民一进来,张玉敏就展开攻势。
“你要是嫌我给你丢人,以后就别带我出去。我说一句你噎我一句,我怎么就那么不值钱啊。你看看楼下老郭,人家对媳妇什么样儿,那么大岁数了,还天天拉手遛弯儿呢。”
高卫民也脱了外套,从桌上拿起花镜和书,不温不火地说:“他媳妇白内障,上次掉下水道里不是你跟我学的么,不拉着怎么着。”
“你看看你今天在老刘面前对我这态度,我看见老刘偷笑了,明摆着嘲笑我呢。”张玉敏把衣柜的门关的砰砰作响。
“你说你也是,看病人说话就得注意分寸,本来人家心里就不好受,你还给人添堵。”
“我说什么了?”张玉敏朝高卫民走过去了,高卫民条件反射一般往后仰了仰身子。
张玉敏站到高卫民面前青面獠牙的,“啊,老刘老伴儿把乳房切除了,我说,反正也那么大岁数了,这话怎么了,不对么?五十多的人了,也不养孩子了,也不讲究了,切了就切了,身体没事儿了就行了呗。”
高卫民抬起眼,“你怎么不切啊!”
“我又没病!”张玉敏瞪大眼睛。
“还是啊,就算不养孩子,岁数也大了,没病谁也不愿切啊,一个女人别管多大岁数,谁摊上这事谁也不好受。”
张玉敏往床上一坐,“那又不是我让切的,切都切了,我知道她难受,所以我就是想让她想开点儿。”
“哼,你不劝还好,她说切除了乳房,觉得自己都不是女人了,你怎么说的?你说有卵巢就行!”
“不对吗?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啊?”张玉敏伸着脖子喊。
高卫民推推花镜说:“她好几年前就把卵巢切了。”
张玉敏一听这话,冷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说:“那切了就对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
伍加比新到了两大包的货,她弯着腰,撅着屁股往屋里拖货时,身后响起王云泽的声音。
“往哪儿搬?”
伍加比吓一跳,立马转过身,王云泽避开她的目光说:“还搁后边么?”
“嗯。”伍加比让到一边。
王云泽卯足劲儿,把货包扛起来往柜台里边走。伍加比站到柜台边儿上看着他,搬完之后,伍加比把毛巾递给他,他看了伍加比一眼然后接过了毛巾。
“车修好了么?”伍加比问。
“嗯。”
“花了多少钱?”
王云泽停了手,盯着她。伍加比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云泽说:“别这么看我,我不给你钱。”
王云泽低了头,继续拍打身上的灰尘。然后俩人都沉默了,伍加比想做点儿什么好打破尴尬,让王云泽觉得她很忙,可是她现在没什么可以做。大家一夜之间就生疏起来了,这让伍加比觉得伤心,顿时间,什么都变了。
“你过来有事儿么?”伍加比先开了口。
“有。”王云泽很认真地回答。
王云泽把毛巾还给伍加比,伍加比随手一扔,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王云泽想说什么。
“说吧!”
王云泽注视着伍加比,欲言又止,好几次想张嘴又咽了回去。
伍加比看着他,心中火气直往上窜,“是不是你妈说,车不要,让还钱!”
“不是。”王云泽急了赶紧打断她,“我妈没说钱的事儿,这事儿咱别再提了行么?”
王云泽眼里充满悲伤,像是在哀求,伍加比不说话了。
王云泽叹口气,终于开了口,“尚言来找过你么?”
伍加比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王云泽的来意,“来了,怎么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那肯定啊,怎么了?”伍加比提高了声调,故意说得无所谓似的。
“他说他要追你了?”王云泽微微皱着眉,口气略带怒气。
“说了。”伍加比盯着王云泽的眼睛。
王云泽叹气,转移了视线,然后又把视线转回伍加比脸上,“你怎么答复的?”
“这和你有关系么?”伍加比扬着脸问。
王云泽呼吸越来越重,眼睛有些湿润,“我想知道你怎么和他说的。”
伍加比咬了咬嘴唇,带着哭腔,却挂着笑容说:“有这必要么?”
王云泽说:“别做傻事,他不适合你,你不了解他,我怕他伤害你。”
伍加比冷冷一笑,“我以为我了解你,可是,王云泽,伤我的是你。”
王云泽愣了两秒,他有些失控,“是,是我伤了你,你杀了我吧,让我死吧行么?”
王云泽双手扶着伍加比的肩,“我不想活了,真的,我现在活得特没意思。”
伍加比两行泪滚滚而下,她把脸扭到一边儿,“王云泽,你别说这样话。”
王云泽抽泣着,用手背抹着伍加比的泪说:“你别哭,我求求你。”
伍加比并没有躲,她用冰冷的声音说:“我们已经分手了王云泽,这是事实了。”
王云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静止了片刻,然后他缓缓松开了手,平静地说:“是。”王云泽转过身,慢慢向门口走去,伍加比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
在王云泽走出去的刹那,伍加比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自动门已经关上了,把王云泽关到了门的另一面,他没有回头,可伍加比清楚地听见他说:“原谅我。”
伍加比坐在电脑前,看着QQ空间里她和王云泽的照片,事实上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根本看不清电脑屏幕了,可是手还在机械地点着鼠标。她没有擦眼泪,她想让眼泪肆意流淌,流净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为分手而哭泣。
王云泽大步走在街上,肠子像被扯断了一样。他横冲直撞,像只无头苍蝇。
……
李静病好了,气色也好多了,她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还买了鱼和排骨,她想亲自下厨做顿丰盛的晚饭。为了表示感谢,她邀请了吴娜,她还破例买了一瓶红酒。饭快做好的时候,她给王建国打了一个电话,她说,她希望,一家人能一起吃顿饭。王建国没有拒绝,因为李静好久没用这么高兴的声音和他说过话了,王建国主动问李静要不要捎点儿什么回去,李静说人回来就行。
王云泽最先到了家,即使脸色并不好看,还是假装惊喜了一下,呆呆地盯着一桌子的菜。李静把王云泽苍白的脸色认为是太劳累的结果,在她眼里,王云泽和伍加比的这一页已经彻底翻过去了。当李静告诉王云泽吴娜一会儿会来时,王云泽只是低声应了一声儿。可当李静说王建国回来吃饭时,王云泽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李静说:“没别的意思,就是一家人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王建国虽然坐在饭桌前,却不怎么说话,由于王建国的原因,吴娜显得有些拘谨。李静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让她不要客气。王云泽低头吃着饭,杯里的酒一口没动。王建国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而他又无法改变或缓解,于是他迅速吃完了饭,然后很温和地对吴娜说:“小吴,你们吃,我有点儿资料还没看完。”
吴娜站起来说:“我看您吃得很少,没有不舒服吧!”
王建国冲她摆摆手,“没有,你坐,别客气。”
王建国回书房了,吴娜重新坐好感慨地说:“王院长真敬业。”
李静说:“他是工作狂,只要一工作,不吃饭都不会饿。”
王云泽始终也不说话,三个人坐在桌前,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伍加比盯着手机,她没接尚言电话,她不知道尚言会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应答。她心里很乱,不想说话,不想动弹,甚至什么都不想思考。她盯着手机屏幕,看着上面跳动的“尚言”,她忽然觉得尚言这名字,显得那么遥远。
手机终于不再响了,几分钟之后又再次响起,这回是伍加宁。
伍加比接了电话,伍加宁说,尚言给她打过电话。伍加比警觉起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给你打电话你不接,问我你是不是让人给绑走了。”
伍加比松口气,“我刚才在厕所没听见。”
“你没事儿吧姐?”
“没事儿,你明天过来么,我上新款了。”
“明天,下午吧,下午过去。”
伍加宁挂了电话,见高放拎着旱冰鞋进来了。
伍加宁问:“演完了?”
高放往床上一坐,“我跟铮铮说了,今儿是最后一集,剧终了。”
伍加宁笑,“刘铮铮玩儿DVD溜着呢,他知道能重放。”
高放擦着脑门上的汗,“拉倒吧,再让演你演!”
伍加宁凑过来,“哎,你妈跟你爸说话了么?”
高放脱了衣服,“说了,我妈要不搭理我爸,我爸巴不得呢,她能让我爸称心?”
……
尚言一大早就去了服装店,见了伍加比就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伍加比抬头看着他,略显疲惫地说:“能让我安静安静么?”
尚言觉得伍加比状态不好,有些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伍加比叹气,“别问了,我很烦。”
“我只是担心你。”
伍加比看了尚言一眼,“你别让我讨厌你。”
尚言无奈地一笑,“你说了你不讨厌我。”
伍加比冷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儿是一成不变的。”
尚言知道伍加比说这话的意思,他不希望伍加比对什么事儿都不再抱有希望,“也没有什么事儿是绝对的。”
伍加比很严肃地盯着尚言,“你能让我自己呆着么,我谢谢你。”
尚言看着伍加比,然后拍了下手,“好。”他慢慢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说:“别不吃饭。”
……
尚言正开着车的时候,刘园打过电话来,尚言一看来电显示,不禁叹气。
尚言一开口就显出了不耐烦,这让刘园感到莫名其妙的。
“谁又招你了?你这什么态度啊!”
尚言无奈,“你能让我消停一会儿么?”
刘园在电话里喊,“不就买辆破车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车的人多了,喜欢我的也多了,你别以为你怎么着了,我呸!”
刘园气哄哄地挂了电话,尚言气疯了,给刘园打回去。刘园接了之后,尚言说句:“我呸你!”然后就挂了电话,之后刘园再怎么打尚言都不接了。
……
伍加宁无端提起王云泽,伍加比的脸色顿时显得黯淡无光,伍加宁立刻想起来,爱已成往事。这并不能怪伍加宁,一见伍加比就想起王云泽,这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八年的时间对谁来说也不短了,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就像伍加比,这几天不论给谁打电话,拨的全是王云泽号码。她总是在按最后一个数字时突然察觉,然后一个人伤心好半天。
李静的手机欠费了,让王云泽替她交费。当营业员问机主姓名时,王云泽脱口而出:“伍加比。”营业员看着他,他叹口气说:“李静。”
从营业大厅出来,王云泽决定给伍加比打个电话。伍加比已经把王云泽电话删了,手机上显示的不再是“小可怜儿”,可那串号码一样让伍加比觉得心里一颤,然后一揪一揪地疼。伍加宁觉得奇怪,一看电话号码,她明白了。“要不我帮你接。”
伍加比还没回答,电话挂断了。王云泽站在路边半天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向远处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就像另一个世界的,离他好遥远。
“你这是干嘛呀?”伍加宁说,“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啊。”
伍加比勉强一笑,“你允许高放和赵文爽做朋友么?”
“咱俩情况不一样,王云泽根本放不下你,我说过,他缺你。时间长了,他绝对受不了,自然会回头来找你。”
伍加比摇头,“你不了解他,不到一定份儿上,他绝不会说分手。说了,就是想好了,想好了,也就不会改变了。”
伍加宁也摇摇头,撅着嘴说:“你们俩真累。”
伍加宁电话响,接电话时伍加比在一边听着。
“是葱吧,还冲,大舌头啊。谁让你打的电话,妈妈还是姥姥……舅舅啊,跟你舅舅说,舅妈今天不回家吃饭了。嗯,拜拜。”
伍加比问:“刘铮铮啊?”
“啊,让我回去捎几根葱,我才不买呢,我跟你回家吃饭。”伍加宁说着,电话又响了,还是家里电话。
“你舅舅又说什么呀?”
电话那头说:“我就是舅舅。”
伍加宁一听是高放,笑着说:“干嘛呀?”
“你不回来吃饭啦?”
“嗯,回家跟我妈待会儿,我在我姐这儿呢,一会儿一块儿回家。”
“你回来时给铮铮买张盘!”高放是命令的口气。
伍加宁呵呵笑,“知道啦!”
伍加比问:“家里有个小孩儿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伍加宁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有什么意思啊,跟皇上似的,惯得没样儿。高洁还有她妈,整个一宫女和嬷嬷,天天围着刘铮铮。他要是不高兴,就得天翻地覆的。只要高洁心情好,说什么是什么。我们家老爷子,刘铮铮喊一声儿姥爷,老爷子乐得牙床子都能甩出去。”
伍加比说:“那你们老爷子就是公公,高放就是一小太监,你们家就是紫禁城。”
伍加宁气愤地说:“他要是我儿子,一天揍八回,吊着打,扒光喽。”
伍加比看着伍加宁那狠劲儿,不屑地说:“话别说太早,等你有了儿子,那肯定又是一代皇上。到时候不仅你们一家子围着转,我跟妈也得沦落成宫女和嬷嬷。”
伍加宁想了想,然后呵呵一乐,“那我岂不是皇太后。”
伍加比半睁着眼睛看着她,伍加宁立刻说:“有刘铮铮这活生生的例子,我一定引以为戒,不能溺爱孩子。其实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关键是他妈这人不行。”
“难为你了?”伍加比问。
伍加宁摇摇头,“倒没怎么难为我,就是没好脸儿。”
伍加比笑了笑没说什么。
伍加宁和伍加比一起关了店门,尚言靠在车上看着她们,嘴里叼着烟。伍加宁先看见了尚言的车,然后才看向尚言,“呦,买车啦,这车真黑。”
尚言笑,“是,因为它是黑色的。”
伍加比是听见伍加宁说话之后才看见尚言的,当她的目光和尚言的交会时,她的表情变得怪怪的。
“去哪儿啊,送你们。”尚言是冲着伍加比说的,伍加宁回答说:“回家。”
尚言看着伍加宁,“你回哪个家?”
伍加宁故意逗他,“我回你们家,你敢让我上车么?”
尚言笑,“我不怕你,我怕高放。”
伍加比和伍加宁一起坐到了后面,尚言从反光镜里看了看伍加比那张不情愿的脸,无奈地笑了笑。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伍加宁让左转,在一个音像店门口停下。伍加比问她干什么,伍加宁说下去买一张动画片的光盘,要不然高放准疯了。等伍加宁一下车,尚言和伍加比两个人就显得有些尴尬。其实尚言没什么,只是伍加比,她莫名其妙的紧张。尚言转过身看着伍加比,伍加比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尚言开始笑,“你紧张什么啊?”
伍加比还强装镇定,“我紧张什么?你还敢对我怎么着似的。”
尚言说:“嘴硬,脸都红了。”
伍加比说:“我容光焕发!我健康!我美丽!”
尚言一只手捏住伍加比下巴,伍加比吓了一跳,心提到嗓子眼儿,动都不敢动,瞪着一双大眼睛。
尚言说:“这儿有个黑点儿。”尚言给她擦完,转过身去坐好说:“该呼吸呼吸。”
伍加比才意识到自己正屏住呼吸,然后紧喘两口气,冲着尚言后脑勺说:“你真讨厌。”
俩人沉默了,直到伍加宁上来,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伍加宁回家之后牢骚满腹,任晓琳像听说书的一样,她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放说:“行,这回到这儿吧,下回再说。快十一点了,打车回家吧!”
伍加宁撒娇,“妈,你让我一个人打车回去你放心么?”
任晓琳说:“是不放心你还是不放心出租司机!”
伍加宁摇着任晓琳胳膊,“妈,你开车送我回去吧。”
“让你老公来接你。”
……
张盈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然后问伍加比:“我穿这件会好看么?”
伍加比看了一眼,无精打采地说:“好看。”
张盈无奈,放下衣服走到伍加比面前,“你别这样行不行啊,我看着特别难受,晚上咱俩蹦迪去吧,我陪你好好发泄发泄。”
伍加比无力地笑笑,“还蹦迪,不蹦我都快散架了。”
“你怎么了?”
伍加比叹气,“累,心累。”
“那就把店关几天,好好休息。哎,要不旅游去吧,我请你,你不是还没见过大海么!”
“已经见过了。”
张盈纳闷儿,“见过了,什么时候,和谁去的?”
伍加比看着张盈笑了笑,她没说是和谁去的,只说是一个朋友,不实话实说是因为,她解释不清楚,她不希望任何人误会她和尚言的关系。
午饭是张盈请的,伍加比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应付的吃了几口。吃完饭张盈就走了,说是约了一个朋友游泳。伍加比觉得,她永远都做不到张盈这般洒脱。
下午的时候,王云泽打来一个电话,他问伍加比最近好不好。伍加比冷冷地回答他说很好,王云泽一再嘱咐伍加比要好好吃饭,伍加比气冲冲地说,好与坏,都不用他管。
王云泽伤心,伍加比这种态度让他心痛不已,可他更痛恨自己,同时,他也把这恨一部分转嫁到了父亲身上。父亲竟与妈妈分居十多年,这让他觉得这个副院长的背后,是个背信弃义不负责任的男人。妈妈即使有错,也不至于得到这样的惩罚。因为她即使再严肃,再好强,她也是一个女人。
伍加比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看见尚言的车停在路边儿,尚言坐在车里歪着头睡着了。伍加比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跟前敲了敲车窗。尚言一激灵坐起来,然后立刻打开了车门。他用力搓了搓脸,然后冲伍加比笑了笑。伍加比低着头说:“进店里吧。”
尚言麻利地下了车,似笑非笑地跟在伍加比身后进了店门,进门后尚言一看见满地的狼藉,立刻收了笑脸,“你让我进来是帮你收拾东西啊!”
伍加比面无表情地蹲在地上收拾着,“不愿意可以出去。”
尚言咽了口吐沫,蹲地上开始收拾,他原以为伍加比有话要对他说,结果空欢喜一场。
收拾好了之后,尚言帮伍加比拉下卷闸门,伍加比径直向他的车走去。伍加比不说话,尚言也是沉闷地开着车,尚言刚要打开广播,伍加比冷冰冰地说:“烦。”尚言无奈,只好作罢。
一辆车突然从一旁的车道并了过来,没打转向,车速还很快。伍加比一下子抓住尚言胳膊大喊一声:“看车!”
尚言急打方向盘,差点儿撞到护栏上,尚言停了车,那辆车也停了下来。尚言气冲冲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伍加比见尚言表情特别吓人,她连话都不敢说,紧跟着下了车。
那辆车的司机赶紧下车跟尚言赔不是,尚言几步就跨到那人身边,一下子揪住他脖领,伍加比快步跑过去拽住尚言胳膊,“算了尚言,你松开人家。”
尚言不干,揪着司机,让他的脸冲着伍加比,“道歉!”尚言的样子像是要吃人。司机出一脑门汗,对伍加比连连说对不起。伍加比上前掰尚言手指,“行了,人家道歉了,算了尚言。”
后面的车一个劲儿按喇叭催着,尚言看了看后边儿,又看看伍加比,这才松了手。司机赶紧溜上车开车走了,尚言和伍加比也回到车上。伍加比偷瞄尚言一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尚言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从兜里掏着烟,刚掏出来就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他扭头看着伍加比,“抽根儿烟介意么?”
伍加比立刻摇头,这会儿尚言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伍加比从没见过尚言那么凶狠的样子。
“你刚才怎么那么凶啊?”伍加比问的时候都不敢看他。
尚言用力抽了一口烟,“你坐我的车,万一出什么事儿,我怎么负得起责啊?”
伍加比愣了,她没想到尚言发脾气是因为顾虑这个。到了小区门口,尚言缓缓将车停下,下车前,伍加比对尚言说:“明天早上,你要没事儿,就接我一趟。”说完伍加比快步走了。尚言看着伍加比的背影,半晌才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