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东已经好多了,和伍加比熟了之后,也爱说话了。伍加比这次去看他,他精神很不错,时不时还和尚言开句玩笑。
尚言送伍加比回家的时候,伍加比跟尚言说了伍加宁和高放闹别扭的事儿。尚言说他已经知道了,晚上高放还约了他喝酒呢。尚言对他们的事儿并不太感兴趣,他现在只想跟伍加比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因为前两次都泡汤了,何况他答应伍加比要给她一个超级浪漫的约会。于是俩人约好,周末尚言去接伍加比,俩人去吃西餐,然后看通宵电影。
晚上吃饭的时候,高放像条饿狼。尚言问他为何如此这般,高放说伍加宁回娘家好几天了,他妈说了决不妥协,而且还不管高放伙食,高放是吃不好睡不着。
尚言说:“你这媳妇不好斗,你知道么,我当初追伍加比的时候,她还找过我呢。”尚言撇着嘴,“确实不好斗,哥们儿,我很同情你。”
高放叹口气,“她是心好嘴不好,什么话一到她嘴里就变味儿了。我这大姨子怎么样,也不好管制吧,嗯?”
尚言特神气地说:“早拿下了。”
高放冷笑,“嗯,吹吧,哭的时候谁看的见啊!”
尚言笑,“看过猫和老鼠吧,咱俩是猫,她俩是老鼠。听着是咱俩厉害,可实际上总挨整。”
高放摇头,“你举这例子不好,要当猫就当黑猫警长。”
“你要能当我就服你,真的。”尚言嘲笑高放。
高放不乐意了,“你能当!”
尚言大笑,“我当不了,我怂我认了,我不吹那牛。”
高放又叹气,“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尚言凑近点儿说:“后悔结婚么?”
高放一撇嘴,刚要开口,看见尚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正盯着他,立刻信誓旦旦地说:“不后悔,我骄傲,娶了她是我的福气。她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她让我在工作之余充分感受到了生活的真谛。”
尚言表情很怪,高放说完翻了翻尚言兜,尚言推高放,“干嘛呀!”
“没有录音吧!”
尚言咧嘴笑,“什么意思啊你,受什么刺激了!”
高放松口气的样子,“以为你是给伍加宁当卧底的,套我话来了!”
“哥们儿像那种人么?”
高放噤着鼻子,“没准儿,你现在这种状况,很有可能为了讨好伍加宁利用我,以此来博取伍加比的信任,巩固你们的关系。”
“靠,有这么复杂么,高放你应该到情报局工作。”
高放拍拍尚言肩膀,“我是过来人了,说实话,尚言,有时候男人真的很累。伍加宁这人吧,孩子气,不知道心疼人。自私,自恋,她爱我倒是不容置疑的,只是她还不够成熟,不懂得结婚的意义。你就说这回吧,是,我妈确实有时候做的不好,可他们那代人很多都这样,代沟是绝对会有的,你说再多,她理解不了,接受不了。你既然知道是这样,就别计较了呗,毕竟是长辈,好歹也那么大岁数了,不可能向小辈低头的。你就算为了我,也该忍忍吧,你在我妈那儿乖一点儿,说两句好听的,哪怕是假话你哄她一乐,我回家给你跪着也行啊,是不是。”
尚言一直瞅着高放,等他不说了,端起杯子要喝酒时,尚言跟他碰了碰杯。
“你跟伍加宁好好说不就得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吧。你们之间能有多大矛盾,跟你说实话,我觉得这婆媳关系不好,多半儿是这男的做的不好。”
高放瞪尚言一眼,“切!我还得做到什么程度啊,生活是门学问,一辈子也毕不了业。”
“这种情况下男的就得当两面派,和稀泥。”
高放皱着眉,“穿帮怎么着,你以为我少当两面派了?”
“干嘛让它穿帮啊,你就跟伍加宁说,你妈答应以后不再干涉她了,让她回家。然后跟你妈说,伍加宁想通了,是她不对,自愿回家了。先给她弄家去再说啊,她俩又不会无聊到坐一块儿对词儿。”
“哼,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万一穿帮了,我的处境会更惨。”
尚言想了想,“那就……我给你出一主意,用苦肉计。你装病,请两天假,你妈和伍加宁都得着急,别的也就不计较了。毕竟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再吵也就没意义了。”
高放低头沉思一会儿,然后端起杯对尚言说:“值得考虑,怪不得我媳妇总说您阴呢,主意是挺多。”
高放表面上说尚言的主意值得考虑,回去的路上却一直在考虑装病的计划怎么实施。
张玉敏有点儿心软了,那天在气头上,听了高洁的,不给高放做饭,让他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可是看着儿子这两天吃不上喝不上的,她又心疼了。张玉敏没有睡,一直坐沙发上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高放刚走上来张玉敏就开门出来了,俯身看着儿子。
高放抬头叫了她一声儿,样子显得垂头丧气蔫头耷脑的。
“又喝酒了?不是说了,让你开车别喝酒么!”
高放走上来站到张玉敏身边,“就喝了一点儿,没事儿。”
张玉敏口气软了下来,“吃饭了么?”她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小声说:“我给你留了点儿排骨。”
高放并没有表现出高兴,“不饿,不吃了,难受。”
张玉敏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哪儿难受?”她伸手要去摸高放额头,高放一躲,“没事儿,死不了。”
张玉敏小声呵斥,“说的什么话,吃点儿药吧,是不是感冒了?”
“不用,别管我了。”高放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什么叫别管你了,你还想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是怎么着,不让我管你你就不是我生的了?”
门里突然响起高洁的声音,“他不让您管,您就别管他了,有家有媳妇的。”高洁穿一白色睡袍,头上裹一白毛巾走过来了。高放不带好气儿地说:“哪儿来一泰国老妖啊!”高洁站到门口,“你说你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了,活该你受罪。别在这儿装可怜,让妈跟着着急上火的。哪儿难受就自己找点儿药吃,你媳妇没准备一些家庭常用药啊!”
高放白了她一眼,悻悻地朝楼上走。张玉敏的目光紧随着儿子,她心疼,却又不敢说,怕高洁拿话噎她。
等高洁回卧室了,张玉敏轻手轻脚地去厨房拿了排骨,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高放已经躺下了,可是他总觉得恶心想吐,一开始他以为是喝酒喝的,转念一想,没喝多少应该不至于。等他上了一趟厕所之后,右下腹疼痛难耐。他翻箱倒柜地找药,药没找到,他已经疼得动弹不得。张玉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开门进来,见高放捂着肚子坐在地板上,一脸一脖子的汗,她立刻傻了,一动不动。高放费力的抬起头看着张玉敏说:“妈,您倒是过来扶我一把呀!”张玉敏应了一声儿,都不知道迈哪只脚了。
伍加宁正和伍加比神侃呢,张玉敏打来一个电话,说高放得了急性阑尾炎,正在医院手术呢。
伍加比没经历过这种事儿,显得很紧张,内心又觉得有些兴奋,很刺激,但是她不能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怕伍加宁急了冲她发火。伍加宁早已乱了方寸,竟然问伍加比她该穿哪件衣服。任晓琳在一边儿又气又急地说:“不光着就行啦!”
伍加比准备好之后,看见任晓琳正对着镜子抹口红,伍加比不禁在想,这都是准备干去。
“妈,您也去啊!”
“我怎么能不去呢!”任晓琳的口气好像要去看什么好戏似的。
伍加比说:“妈,您甭去了,把车钥匙给我,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汇报情况。”
任晓琳考虑了一下,最终没去,伍加比分明从老妈脸上看到了类似失望的表情。伍加宁临走掖了好几包纸巾,看样子是做好了准备。
到了医院,一见到伍加宁张玉敏就伸出双手抓住伍加宁肩膀,哭着说高放正在手术室呢。高卫民看了老伴儿一眼,然后对伍加宁说:“没事儿,别着急,就是阑尾炎,切了就好了。”张玉敏冲着高卫民喊:“你说得轻松,多疼啊!”
伍加宁这一刻倒显得很镇静,轻轻拍着张玉敏的背,给她擦眼泪。伍加比走过来安慰了几句,然后给任晓琳电话汇报情况。中途,高洁打过两次电话,本来她也要跟着来的,但是怕孩子哭闹,所以没来。
尚言给伍加比发信息说他睡不着,伍加比走到外面给他回电话。尚言坐在电脑前打着游戏,“你也没睡呢?”
伍加比告诉尚言她此刻在医院,尚言吓一跳,立刻问怎么回事儿。伍加比道了原委,尚言愣半天,心想:不是装病么,怎么还装医院去了,不用这么逼真吧,到底谁阴啊!
众人跟着折腾到凌晨,张玉敏和伍加宁在医院守着,其他人各自回家。等麻药劲儿一过,高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还真挺疼。”
张玉敏眼泪“唰”地下来了,伍加宁心里虽然难受,嘴上还装狠,“活该!谁让你不注意!”高放咧着嘴,委屈地说:“老婆,这怎么注意啊,我都不知道阑尾在哪儿。”
伍加宁说:“这回知道了吧!”
第二天一早尚言就来探病了,高放把他一顿臭骂,说是尚言诅咒的他。尚言见伍加宁在,他不好说什么,如果让伍加宁知道他给高放支招儿,那他就真的落得个阴的罪名。他只说,等高放出院了,请他吃大餐。
晚上,伍加比早早地挂了“休息”的牌子,坐在店里化好了妆,穿好衣服等着尚言来接。她把店里的猪一个个重新摆放了一遍,想起上次尚言风风火火进来把陶瓷猪放款台上的样子,伍加比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兴奋,感动,幸福?还是别的什么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时间已经过了,尚言又没来,也没打电话。伍加比不好的预感又来了,可是,事不过三啊,不会这么寸吧,又赶上什么不好的事儿?真的要好事多磨么?她心里一阵儿紧张,怕尚言出什么意外,于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拨了尚言电话。
尚言接了,伍加比先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尚言说没有。伍加比问他为什么还不来,尚言沉默两秒,然后略带情绪地说,晚会儿再过来,随后就挂了电话。伍加比火冒三丈,她拎起包,狠狠关了店门走了。她决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了,她忽然想起伍加宁以前对她的种种劝阻,难道尚言真的是个不能信任的人么。她不愿相信,可是,王云泽,从来不会这样。
伍加比不知不觉走到了高放住的医院,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走进了病房。从她坐到病床边儿开始,高放已经快说了一百句“疼”了。伍加比说:“我知道你疼,别再说了。”
高放说:“疼,还饿。”伍加比哭笑不得的,“饿,吃啊!”
高放看着伍加宁说:“她不让我吃……疼!”
伍加宁解释道:“医生让吃流食,只能喝奶,喝粥。”
高放睡着后,伍加宁把伍加比拽出病房,拉到一个小角落。
伍加比挣开伍加宁的手,“干嘛呀!”
“你猜我那会儿出去买东西看见谁了?”伍加宁故作神秘。
伍加比心里咯噔一下,却强装镇定地说:“尚言。”
伍加宁诧异,“你怎么知道?”
伍加宁这么一说,伍加比心里又是一咯噔,“看你像见到鬼一样的神态,就应该是见到他了。说吧,看见什么不齿的景观了!”
“他跟一女的在一起。”伍加宁的表情特三八。
伍加比心里揪了一下,她尽量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是么,那女的什么样儿?”
伍加宁回想着,“长相一般,但是穿戴都是名牌儿。”
“看着多大岁数?”
“三十四五六七八岁吧!”
“你这一说,差出好几岁!”伍加比疑惑了,她原本以为是程晓,“也许是他亲戚什么的吧!”
伍加宁嘴撇得很夸张,“亲戚能跟他拉拉扯扯么?”
伍加比的心彻底乱了,胸口像憋了一团火,让她喘不上气来。
伍加宁来劲儿了,“你刚给他几天好脸儿啊,可是得手了,立马原形毕露。你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看他说不说实话,不说实话,哼!”伍加宁没再往下说。
伍加比摇头,“不打,爱干嘛干嘛,好就好,不好马上一拍两散。”
伍加宁顿了一下,凑近点儿问:“你没事儿吧!”
伍加比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早在难受了,却强挤出一个微笑,“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这刚哪儿到哪儿啊,不至于!”其实,她心里知道,她开始在乎尚言了,她心里难受。她没说她和尚言原本约好浪漫约会的事儿,更不会说在来医院前给尚言打过电话。她为什么这么做,似乎是在给尚言留一个机会,她还是不愿相信尚言欺骗了她。
张玉敏来了之后,伍加比就走了,她故意找了几个朋友去唱歌。她不马上回家,是因为她怕尚言去她家找她,她把手机也关了。
伍加比打车回去的,下车后,她下意识地四下里巡视,想看看有没有尚言的车,结果令她失望。等她回到家躺倒床上之后,她打开手机,他以为尚言的短信会争先恐后地挤进来,结果一条也没有。伍加比伤心了,这一夜,她失眠了……
早上起来,任晓琳做了早饭,她今天休息,而且没有约会。她把车钥匙给了伍加比,伍加比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就出门了,她头疼欲裂,眼睛也肿了。
伍加比坐在车里烘了一会儿车,然后用布擦了擦前玻璃,等她准备就绪打算出发时,有人敲了敲玻璃,伍加比吓一跳,她把玻璃放下一半儿,看见了尚言的脸。尚言迎着太阳站着,眯着眼睛,笑容如同阳光一样温暖。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滑雪服,很精神,也很帅气。伍加比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男人不可原谅。她不再看他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汽车轰轰地响着。
尚言轻声说:“坐我车吧,我有话跟你说。”
伍加比不说话,也不看他。
尚言叹口气,“我知道你生气了,我做的的确过分,三次了都失约,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伍加比转头特严肃地对尚言说:“我不知道你以前都是和一些什么样的女人来往,我告诉你尚言,我跟她们不一样,不要打算玩弄我的感情。”
尚言的笑意消失了,越发变得严肃,严肃的有些令人害怕。
“我没拿你跟任何人比较过!”
伍加比沉默,尚言也沉默了,伍加比咬着嘴唇,用力地挂档,然后一脚踩下油门冲出去了。尚言看着伍加比拐出了小区,他慢慢走到车前上了车,然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冲的更猛,车声儿听着鬼哭狼嚎一般。
伍加比停了车解下安全带,一抬头看见尚言双手拄在前车盖上,伍加比愣了一下。看样子尚言是要跟她耍无赖,伍加比往车座上一靠,索性不下车。
“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跟你说!”尚言喊着,眉头紧锁。
伍加比不说话,她很生气,她以为尚言昨天就会向她解释清楚,请求她原谅。可是此刻,尚言这般气愤令伍加比觉得莫名其妙,该生气的是她啊!
“你下来!”尚言声音更大了,而且是在命令她,她挑衅一样盯着尚言,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尚言无奈地叹气,他站直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两手一摊,“你要实在气不过,你就撞我。如果你能消气,我怎么样都行。”
路边已经有人驻足观看了,尚言对此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目不斜视地看着车里的伍加比。伍加比觉得下不来台了,尚言无所谓的样子快让她气疯了。
伍加比一字一顿地说:“不要以为我不敢。”
尚言站的更直了,竟然还露出了微笑。
伍加比被激怒了,她真的打着了火,路边两个女孩儿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然后放声大笑。伍加比把目光从她们身上收回来,她有一丝犹豫,可她还是一脚踩下了油门,紧接着踩了刹车。汽车一声闷响,用力向前拱了一下。尚言距离车前仅一米的距离,伍加比也不确定是否撞到了他,可是他的确是倒地了。伍加比坐在车里冷笑了一下,尚言的这种伎俩她已经领教过了。可随着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还有刚刚那两个女孩儿脸色的突变,伍加比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她不假思索地下了车,跑到车前。尚言雪白的衣服上已经沾了鲜红的血。伍加比吓坏了,这才发现尚言手捂着头,脸上全是血。
医生给尚言处理伤口的时候,伍加比一直靠在走廊的墙上站着,两只手用力揪扯着手套。一个高个子医生走出来对伍加比说:“没事儿了,你就是肇事者吧!”
伍加比仰头回答道:“算是吧!”
医生瞪着眼睛,“什么叫算是啊!”
伍加比满怀委屈地说:“他让我撞的!”
医生告诉她,他已经给尚言处理了伤口,尚言的额头撞破了一个两厘米的口子,缝了三针,打了破伤风,不过他还要在观察室呆一会儿。
伍加比慢吞吞地进了观察室,头也不抬,然后她轻轻坐在了床边儿。尚言头上裹着纱布,很平静地看着伍加比。伍加比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像个犯错的孩子。尚言忍着笑,伸手去拉伍加比的手。可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伍加比立刻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尚言笑着问:“还生气么?”
伍加比把脸扭到一边,尚言坐起来扳过她的脸,他这才发现伍加比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尚言费力地笑笑说:“哭什么呀,我没事儿,真的,我逗你玩儿呢!”
伍加比看着尚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尚言吓一跳,“噌”地俯过身来,双手捧着伍加比的脸,给她擦着眼泪,“你得对我负责啊伍加比!”
伍加比哽咽着说:“我没想撞,可是你那样太气人了。本来就是你错了,还冲着我大喊大叫的,好像你多有理似的。我昨天一直等着你跟我道歉呢,你连个信息也没给我发,你拽什么啊!”
尚言见不得伍加比流泪,他的心都快碎了,可是伍加比孩子一样的口气又让他忍不住乐。他把伍加比搂进怀里安慰着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好。本来就是,明明做错了,还冲人家喊什么呀,撞死也活该。”
……
高放得知伍加比开车撞人的壮举后,感触很深,再也不喊疼了。一来,高放佩服伍加比的魄力,二来同情尚言的处境。当尚言包着纱布来看高放时,高放就快乐断气了。伍加宁拍打着高放的肩膀说:“别笑了,再笑,还得缝一回。”
高放很不容易止住了笑,“你比我可怜多了,我再也不抱怨了。”
尚言瞪他一眼,“你都这样了就别嘲笑别人了。”
等伍加比和伍加宁一出去,高放神神秘秘地问:“她怎么会撞到你的头呢,我觉着应该是撞伤腿啊!”
尚言说:“她特倔你知道么,我都料到她会踩油门了,所以我有准备。车窜起来的时候我后退了一步,所以根本没撞到我,就是手背擦破了一点儿,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我是故意摔倒的,想吓唬吓唬她,谁料到倒地时没计算好距离,撞保险杠上了。”
高放眯着眼睛,一脸坏笑,指着尚言说:“你坏。”
尚言也笑,高放说:“这事儿要是被她们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尚言紧张起来,“你千万别出卖我啊,咱俩现在是同盟。”
高放故意嘲笑他说:“你不疼啊!”
尚言捂着胸口说:“痛在头上,甜在心里。”
高放点头,“我媳妇说得一点儿没错!”
“行了,少说我,看你,装个病不惜牺牲自己身体。”
“什么装病啊,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本来是想装,结果谁料到真的就病了。我的妈呀,那叫一个疼。”高放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痛苦的表情。
尚言一拍大腿,“咱俩也算值了,虽然过程是痛苦的,可前景是美好的,未来是光明的。”
伍加比她们回来了,买了吃的,高放还是只能喝粥。尚言见伍加宁拿勺一口一口喂着高放,高放冲尚言还挑眉弄眼儿的,他拉着伍加比衣角说:“你看人家,我也要。”
伍加比看高放一眼说:“高放贱,你也要么?”
高放一激动,弄的下巴上都是,“姐,我没招你吧!”
伍加宁给高放擦着下巴说:“没错,你就是贱。”
高放无奈,“得,我贱。”
尚言一见这形势,还是自己拿勺子吃吧!
王云泽和尚言一前一后拐进了小区,王云泽一下车就指着尚言的头,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口问,尚言就笑着说:“磕的。”这一天同样的问题尚言要回答好多次,吴娜也下车了,手里拎着好多东西。尚言走上前对王云泽说:“你也不发扬绅士风度。”尚言转向吴娜,“我帮你拎吧!”吴娜立刻笑了,向一边躲闪,“不用了,不沉,谢谢。”王云泽这才向吴娜伸出手来,帮她分担了一点儿。王云泽面无表情地说:“尚言,我朋友,住我们家对门儿。”吴娜赶忙向尚言问好,尚言用力点了一下头,笑了笑。吴娜以为王云泽紧接着会向尚言介绍她,于是做好了准备,可王云泽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朝楼梯口走去。
其实尚言见吴娜不止一两次了,只是没有人介绍过,这次算是比较正式。他们的关系说起来比较滑稽,说没关系是一点儿关系没有,说有关系,也能扯上一点儿关系。
王云泽打开家门,把东西交给吴娜之后,就去了尚言家。
王云泽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随便,他打开了电脑,发现尚言的电脑桌面是伍加比的一张照片。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应该是在伍加比的店里,伍加比正在招呼顾客。等尚言换了衣服来到客厅,王云泽还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他看见伍加比脖子上戴的,已经不是他送的项链。尚言一看王云泽的眼神就知道他在看什么。
“偷拍的,效果还行吧!”
王云泽转头看尚言一眼没有说话,尚言又说:“这丫头忒倔,我说拍张合影做桌面,她死活不拍。”
王云泽幽幽地说:“她最不喜欢拍照。”
尚言点点头,“我说呢!”
俩人沉默片刻,尚言突然说:“哎,什么时候结婚啊!”
王云泽转头看着他,尚言笑着说:“我可快了啊!”
王云泽心里一惊,从脸上就能看出他的惊讶,“和……伍加比?!”
尚言笑,“不相信啊!”
王云泽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他稳了稳情绪说:“有什么不相信的……挺好!”王云泽又把目光转回电脑上。
尚言看到了王云泽表情的变化,“你呢,也快了吧!”
王云泽一直看着电脑,像是心不在焉地说:“还没定下来,应该不会很久。”
尚言没说什么,王云泽也不再说话,开始玩儿尚言他们制作的小游戏,过了一会儿王云泽说:“幼稚。”
他是在说游戏,尚言看了看,“那是开发智力的游戏,适合十岁以下儿童,你要是不觉得幼稚,说明你智商有问题。”
王云泽瞅着尚言,表情有些怪异。他把电脑关了,转过身来面对着尚言。尚言知道,王云泽一定会说什么的。
“你们真的要结婚了么?”
尚言看着王云泽笑了半天,“我就说嘛,你肯定关心这个。”
王云泽低下头,“我没别的意思。”
尚言点头,“我知道,”尚言指着自己额头,“她都把我撞这样了,她还想跑么,只有嫁给我赎罪了。”
王云泽诧异,“她撞的?”
“你以为呢!”
“你惹急她了吧!”王云泽对伍加比的脾气秉性还是很了解的。
尚言想了一下,“也没有,只是有点儿小误会,她那脾气……”尚言笑了,王云泽看得出,尚言很幸福。
王云泽挤出一个笑容,“结吧,我也结,都结。”
王云泽心里很难受,他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早已经乱七八糟了,什么也干不下去,什么也听不见。李静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听见,吴娜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有反应。伍加比要嫁人了,他无法想象这是一件具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他强忍了半天,终于受不了了。他把李静和吴娜丢在客厅一个人回了房间,他要给伍加比打个电话。
“你要结婚了是么?”
王云泽一开口就问的这个问题和他说话的口气让伍加比感到很奇怪,但她随即便想到了尚言,一定是尚言说了什么。伍加比没有做出回答,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王云泽把这种沉默当成了一种默认,他心里顿时针扎一般,“恭喜你啊!”
伍加比对王云泽的这一声祝福,同样感到很心酸,在她说话之前,王云泽紧接着说:“我和吴娜也要结婚了。”
伍加比狠狠咬了咬牙,然后笑着说:“那也恭喜你了!”
王云泽透过玻璃,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攥紧了拳头低声说:“谢谢。”
吴娜端着一杯茶走到王云泽身边递给他,王云泽一惊,然后缓缓接过去。
“刚才是给伍加比打电话么?”吴娜试探地问。
“嗯。”
吴娜犹豫了一下,“你和她说的是真心话么?”
“什么?”王云泽愣了,他不记得刚才说了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伍加比要结婚了。
吴娜低着头,“你说,你要和我结婚!”吴娜说完抬起头用一双炙热的眼睛望着王云泽的脸。王云泽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大胆地迎向吴娜的目光,坚定地说:“是,我要和你结婚。”
吴娜在愣了几秒之后,才露出羞怯的笑容,见到她发自内心的笑,王云泽突然觉得心痛,他不知道在为谁难过。
……
这一天,尚言该拆线了,伍加比陪着去的。尚言以怕疼为由,始终拽着伍加比的手。等他们从医院出来,上了车以后,伍加比说:“这几天你一直以受伤为借口,耀武扬威的,今天线也拆了,说说吧,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尚言呆呆地看着伍加比,半天他舔舔嘴唇说:“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刻呢,有一首歌,叫什么,翻身农奴把歌唱,是这名儿吧!”
伍加比严厉地说:“别扯别的,你那天不是让我听你解释么,现在说吧,我听着。”
尚言指指自己贴着创可贴的脑门,“我还没好呢!”
“少装蒜!”伍加比呵斥。
尚言嬉皮笑脸地发动了车,“先去吃饭,天大的事儿吃完饭再说。”
尚言带伍加比去了他爸开的饭店,一进去几个人就围过来了,因为不是饭时,所以服务员们都比较闲。当她们看见尚言的伤后,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尚言说他遇见女流氓了,偏要劫色,他不干,誓死保住自己清白之身,于是光荣负伤。
伍加比在一边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尚言说得正忘我,根本没顾上看。
一个女孩儿当即表示怀疑,“净瞎说,你劫别人让人打的吧!”
另一个则说:“你还有清白之身么!”
几个人笑作一团,尚言一回头,这才看见伍加比异常恐怖的脸。尚言掩面咳嗽几声,然后拽着伍加比去了楼上雅间,并吩咐服务员给开个小灶。
尚言帮伍加比把大衣挂好,又给伍加比倒了一杯热茶,可伍加比的脸色仍不见好转。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和你在一起的老女人是谁?”伍加比表情严肃,死死盯着尚言的脸。
尚言见伍加比认真了,他也不再嬉皮笑脸,他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递给伍加比,“那老女人就是她!”
伍加比将信将疑地接过尚言手机,看了看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的岁数偏大,长的和尚言有几分相似,女的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伍加宁说的那句,三十四五六七八岁,让伍加比在判断上出现了误差。
尚言说:“是伍加宁告诉你的吧,其实那天我看见她了,还往树后面藏呢。”
伍加比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这男的是谁?怎么跟你长这么像啊?”
尚言笑了,伍加比觉得这一笑更像了。
“不像就坏事了,那是我爸!”
“嗯?真的假的?”伍加比诧异。
“我能拿这事儿逗你么!真是我爸!”
伍加比不是不信,事实上她也想到了,只是她想象中的尚言他爸,一直是个大腹便便,胖得没下巴的老男人。毕竟有钱么,又到了这般年龄。可是照片上的男人很瘦,而且神采奕奕,不像有钱人。
尚言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爸娶了一个比我大八岁的女人么?”
伍加比一惊,“就是这个?”她举起手机问。
尚言点头,伍加比问:“她找你干什么,怎么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尚言云里雾里的,回想半天,“我说你怎么那么生气呢,伍加宁也真能瞎掰,哪儿拉拉扯扯了,就拽了我一下。这可不能怪我,道听途说的话你也那么当真,一点儿也不相信我!”
伍加比瞪他一眼,“她才不管你和谁拉拉扯扯呢,她是担心我上当受骗!”
尚言连忙点头,“是,伍加宁可是个好人呐!”
“不要阴阳怪气!”伍加比咬着牙说。
尚言忍不住笑,伍加比问:“她找你什么事儿啊到底?!”
“她那天打电话让我回趟家,我不回,她就找到我公司。她背着我爸炒股,赔了好多钱,她想跟我借钱,我没借。”
“那你有钱么?”伍加比问。
尚言特理所当然地说:“没有啊!”
伍加比耷拉着眼角,“那你说没有,别说不借。”
尚言接着说:“后来她又让我跟我爸说情,我也没答应。我那天特生气,你别看她比我大,也是结婚的人了,可是一点儿事儿也不懂,就知道吃,穿,玩儿,花钱。不会做家务,也不会照顾人,我爸的那点儿家当迟早败光拉倒。”
“那你干嘛不劝劝她,或者让你爸把钱管好。”伍加比把手机递回给尚言。
尚言冷哼一声,“他娶她他乐意,什么下场都是他乐意的,我不让他管我,所以我也不管他。”
伍加比想了想问:“你跟你妈有联系么?”
“有,一直都有,她有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前两年她回国看过我。她又生了一个小姑娘,特别漂亮。”尚言说话时表现的特别从容自然,伍加比突然觉得尚言很乐观,而且很自立。这些东西伍加比时常不具备,她总是把自己的倔强误以为是坚强,而且,她向来悲观,把什么事都想得很糟。
伍加比想起昨天王云泽给她打的电话,于是问尚言:“是你跟王云泽说要和我结婚了吧!”
尚言盯着伍加比,“他问你了?”
伍加比强调着她问的问题,“我问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尚言很认真的样子,“我想知道你怎么回答的。”
“先回答我的问题!”伍加比不甘示弱。
尚言站起来,一只手拄着桌子,一只手扶着伍加比的椅背,他俯下身子盯着伍加比的脸,“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回答的。”
伍加比拗不过他了,叹气说:“我没否认。”
尚言立刻露出坏笑,这是他期待的答案,如果伍加比不否认,那说明伍加比并不反感尚言这么说。他想低头去亲伍加比,服务员敲门上菜,尚言悻悻地坐了回去。
……
高放吃饭的时候,只让伍加宁喂,这让张玉敏多少有些失落。高洁这几天每天下班都过来看一眼,她见伍加宁这么耐心地在弟弟床前伺候着,她对伍加宁的意见相对小了些,俩人就坡下驴也就说了话。高放同事过来探望时拎了好多水果,伍加宁让高洁拿回去给铮铮吃。张玉敏见闺女跟儿媳妇和好了,她心里也敞亮了不少。
任晓琳也时常过来,有时还亲自熬粥送来,高放在一群女人的呵护下,逐渐康复了。
尚言把伍加比送到楼下,他们说好,第二天要一起吃饭,将浪漫进行到底。在伍加比下车前,尚言说:“我还有一件事儿没办。”
伍加比知道尚言什么意思,所以主动抱了抱尚言,尚言岂能就此罢休,拥着伍加比深情地吻了好久。
伍加比小脸儿红扑扑地进门了,任晓琳正在客厅看韩剧,等伍加比换好衣服坐到任晓琳身边,任晓琳突然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所顾忌,我刚才下楼扔垃圾,看见一对儿小年轻在车里热吻呢。”
伍加比心里一惊,心跳立刻加快了,“那,那你看清模样了么?”
任晓琳先是摇头,然后撇嘴,“没兴趣看那么清楚,多恶心呐。那车好像不是咱们小区的,看那男的愣头愣脑的。”
伍加比没说话,心里暗暗松口气,没看清就好。
……
尚言去金店买了一对儿铂金耳环,他想在约会之后送给伍加比,他从来不知道正式约会一次居然这么多波折,一而再再而三的,而且还给他带来了创伤。他从金店出来,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他仔细看着,然后接了。刘园刺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电话里闹哄哄的,像是在外面。刘园说她在饭店,大伟,小辉,庆刚都在呢,她今天才回来的,刚下飞机。尚言问:“外面的世界精彩么?”
刘园大笑,“外面的世界没有你啊,你快过来,等你呢!”
尚言听见庆刚在一旁喊:尚言小贱人。
尚言笑了笑说不去了,他今天有重要的事儿。
刘园大喊一声,“别说话了,听不见了!”四周安静了,刘园接着说:“尚言你又跟谁好了?”
尚言原地踱了两步,他看向大街,华灯初上,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心中一阵温暖。他知道,这感觉源于伍加比。
“我要结婚了。”
刘园愣了好半天,“你骗人!”刘园大叫着。
尚言很平静,“没骗你,真的。”
刘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尚言收起手机,然后看着大街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一个人傻笑起来,他把手机又拿出来,关了机,然后开着车直奔伍加比的店。
伍加比已经关了店门站在门口等了,她没给尚言打电话,直觉告诉她,尚言今天一定会准时来接她。她特意穿了裙子,为了约会精心打扮了一番。尚言的车停在了路边,他远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打哆嗦的伍加比。他从车上下来,一边向伍加比走去,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尚言站到伍加比面前。凶巴巴地用大衣把伍加比裹了裹。
“臭美,这么冷穿什么裙子啊!嘴唇都紫了。”
伍加比抬脚要踢他,尚言忙笑着说:“哎,哎,哎,注意点儿形象,咱可是女人,你还穿着裙子呢!”
伍加比把脚放下,接跟着巴掌就上来了,尚言攥住伍加比的手快速放进自己衣服里。
他们驱车去了一家西餐厅,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饭后,他们看了一场电影,伍加比看的很认真,可尚言一直在看身边一对热吻的情侣。
散场后,俩人回车上坐着,不知为何都羞羞答答的。
伍加比问:“你喜欢小孩儿么?”
尚言愣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涉及到孩子的问题,“喜欢,当然喜欢。”尚言不敢说不喜欢,其实他是不喜欢。
“那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
尚言接的倒快,“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
伍加比接的更快,“要是我和别人生的呢?”
尚言一拉脸,“那我连大人带孩子一并掐死。”
伍加比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尚言,“你怎么那么狠啊?”尚言刚要辩解,伍加比的手机响了,是伍加宁打来的,问尚言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伍加比感到意外,不知道伍加宁是何用意。伍加宁说,尚言和高放都认识的那个人有事儿找尚言,可是尚言一直关机,于是就打到高放这儿。
伍加比挂了电话就跟尚言说了情况,尚言这才开机,给那朋友回了一个电话。
“为什么关机?”伍加比问。
尚言看她一眼,微笑着说:“怕别人打扰我们约会,要是像前几次那样,我就小命不保了。”
伍加比瞪他,“你朋友找你什么事儿啊,有事儿你就走,我不生气。”
尚言摇头,“没什么事儿,他妹妹结婚,想在我爸饭店办酒席。哎,”尚言突然两眼冒光,“咱俩结婚也在我爸饭店办吧!”
“就不用给钱了是么?”伍加比笑起来。
尚言说:“花钱谁还上那儿办啊!”
伍加比笑而不语,尚言又说:“什么时候跟我结婚啊!”
伍加比想了想,“等你有一百万的时候。”
尚言想也没想,“行,我去卖身。”
伍加比看着他,“等你挣够一百万,也就没人样了。”
“那我卖肾。”
伍加比笑,“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
正说着,尚言手机响了,伍加比趴过去看着来电显示说:“够忙的,刚开机就有人给打电话。”
尚言坏笑,然后一胡噜头发说:“这人呐,太帅了也是麻烦。”
伍加比喊:“快接吧!”
尚言说:“喂?”然后他看着伍加比说:“挂了。”
伍加比开始笑,紧接着电话又打进来了,尚言又是磨蹭了一会儿才接。
刘园在电话里说:“终于接电话了是么,正忙呢吧!”
尚言一听就知道刘园喝多了,他立刻换了一张脸,很严肃地问:“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都在啊,叫你来你也不来,打电话你还关机,我手机都打没电了,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么?!”刘园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尚言显然生气了,“你让庆刚接电话!”
刘园在电话里说:“让你接电话呢!”庆刚把电话接过去,尚言上来就问:“在哪儿呢?”庆刚他们都知道尚言的脾气,他支支唔唔地说:“在你家门口呢!”
尚言急了,“在,哪儿?我们家门口?上我们家干嘛呀,喝那样了都。”
庆刚底气不足地说:“谁弄得住她呀,非要找你。”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弄不住一个女的啊!”尚言气冲冲地把电话挂了。
伍加比小声问:“怎么了,谁在你们家呢?”
尚言用力搓了搓脸,“没事儿,我几个发小喝多了,在我们家门口呢!”
伍加比说:“那你赶紧回家吧!”
尚言说:“我先把你送回去。”
伍加比停顿了一下说:“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尚言怕节外生枝,忙说:“喝多的有什么好看的!”
“见见你发小啊!”伍加比笑了。
他们开车回去的途中,刘园又打了两次电话,尚言没接。
尚言牵着伍加比的手上的楼,伍加比一眼就认出了靠在门边儿的刘园,她顿时停了脚步,扭头看了看尚言。大伟,小辉,庆刚都在一边儿站着,庆刚看见了尚言立刻说:“弄不住她,一拽就杀猪似的喊。”
刘园睁开眼看见了尚言,刚要笑,又看见了尚言身边的伍加比,接着就看见了两个人挽在一起的手。尚言和伍加比站在楼梯中间并没有走上去,刘园“蹭”地从地上站起来,她瞪圆了双眼,呼吸变得急促。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跑过来,一步跨了好几级台阶,她用力扑向尚言,嘴里喊着:“你骗我!”
由于冲力太大,而且是由上而下的,尚言又没有准备,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随手抓住了栏杆。而伍加比被连带着搡了一下,着实扭到了脚,跌坐在台阶上。庆刚他们赶紧过来拽住刘园。尚言吓坏了,立刻蹲下来扶住伍加比,伍加比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尚言急得鼻尖渗出了汗,“扭脚了?我看看!”尚言去脱伍加比的鞋,伍加比勉强笑笑拦住了他,“没事儿。”伍加比挣扎着站了起来,尚言紧紧握住伍加比的手腕。“行吗,别忍着,走,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尚言就要抱气伍加比,伍加比活动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不用,没事儿了,就扭了一下,我没那么娇气。”
刘园听着他们的对话,“哇”地一声哭了,大家都吓了一跳,一齐看向刘园。对面的门突然开了,王云泽慢慢地走了出来。他和伍加比同时看到了对方,王云泽有瞬间的停顿,然后看了看刘园和其他人,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伍加比身上。李静在王云泽身后出现了,看见这一伙人,她有些茫然。刘园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尚言往上走了两步笑着说:“阿姨,不好意思,吵到您了。”
李静看了尚言一眼,然后认出了尚言身旁的伍加比,她转过身想回到屋里,结果吴娜迎面出来了。李静忙对吴娜说:“回去吧,喝多了,没什么好看的。”李静又回身拽了一下王云泽,“回家吧!”王云泽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移开目光。伍加比真想挖个洞钻进去,这种尴尬让她感到屈辱。尚言抓起伍加比的一只手紧紧握住,眼睛盯着王云泽黑一阵白一阵的脸。吴娜陪李静回屋了,进去之前,她看了伍加比一眼,她知道,此刻若想把王云泽叫回来,是不太可能的。门在王云泽身后关上了,王云泽生挤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说:“尚言,这是哪一出啊!”
尚言还没回答,刘园踉踉跄跄向王云泽走过去,王云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插在裤兜里。刘园笑嘻嘻地,脸上还挂着泪,庆刚拽她,她把庆刚狠狠甩开。庆刚无奈地看向尚言,尚言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刘园把手搭在王云泽的肩膀上说:“你是叫王云泽吧,还记得我么,我刘园。”说完,刘园开始笑,王云泽依然没动,面无表情地盯着刘园笑得开始扭曲的面孔。刘园指了指伍加比说:“她不是你媳妇么,分手啦,是让尚言撬了,还是她自己红杏出墙了?”
伍加比的呼吸变得不规律,脸上开始发烫,王云泽还是盯着刘园,也不说话,使劲咬着牙。尚言从兜里掏出家里钥匙扔给了庆刚,“给她弄进去!”庆刚接了钥匙应了一声。伍加比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被所有人嘲笑着,她挣开尚言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尚言迅速追着伍加比下了楼。王云泽的脚向前挪动了一下,他没有让自己的脚步迈出去,他不能迈这一步,他已没有资格。刘园抓着王云泽的衣领说:“你怎么那么废物啊,连自己媳妇都看不住,朋友也阴你。”王云泽任凭刘园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始终没说一句话。庆刚他们把刘园弄进屋之后,庆刚走出来对王云泽说:“她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兄弟。”王云泽低下头,声音略显沙哑,“没关系,她没说错。”他们隐约还能听见刘园断断续续的叫喊声,她还在说着王云泽的名字,以及尚言和伍加比的名字。
伍加比一口气跑出楼道,然后站到尚言的车旁,她大口喘着气,尚言紧跟着跑出来,慢慢走到伍加比身边。
伍加比头也没抬,冷冷地说:“送我回家!”
这一路伍加比很安静,尚言也一句话不说。他开得很慢,他好像在给彼此一个梳理情绪的时间。车停在伍加比家的楼梯口处,伍加比顿了一下,然后迈开一只脚。尚言轻轻把手放在伍加比肩膀上说:“能陪我待会儿么?”
伍加比没说话,但她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重新坐好。
尚言叹了口气然后说:“庆刚,大伟,小辉,还有刘园,我们是在一条胡同里长大的。我最大,小辉最小,刘园是唯一的女孩儿。我们以前总欺负刘园,净把她弄哭了。可是哭完了她还是愿意跟我们玩儿。后来我爸有钱了,我们就搬走了,剩下他们四个。后来拆迁,大家都分开了。我们始终保持联系,关系一直很亲密,时不时就聚一聚。”
“刘园喜欢你。”伍加比盯着前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尚言看着伍加比,“是。”
伍加比点点头。
尚言皱起眉头,“可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在胡同里时的那个小丫头,永远都是那时的样子,没有长大。”
伍加比低下头,“可她长大了,而且爱上了你。”
“可我不止一次告诉过她,我不可能爱她,她自己也知道,从我和程晓在一起时她就知道。”尚言显得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拍打了方向盘。
伍加比此刻却很冷静,也很平静,“她很执着,女人都这样。”
尚言摇摇头,“对我来说,这种执着是麻烦,是负担。”
伍加比居然笑了,尚言看着伍加比发愣,她在这种时候笑,让尚言感到非常不安。自从上次王云泽喝醉酒打人之后,尚言就明白了,人的情绪达到某种极限之后,会做出一反常态的事儿,尚言怀疑伍加比是气疯了。
尚言把伍加比的身体扳过来,让她面向自己。“你得相信我,我对她从来没有过超越朋友的感情,也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要有早就有了。”
尚言的着急样儿让伍加比又笑起来,“我说什么了么?你解释什么!”
尚言无奈地叹气,“正因为你什么也不说,我才觉得害怕。我怕你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在瞎想。”
“你怕我?”伍加比忍着笑问。
“不是怕,是在乎。”
伍加比摸了摸尚言的脸,然后笑了。尚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想吻伍加比,可是伍加比及时用手挡住了尚言的嘴,下意识地向车外看了看。
尚言拿开伍加比的手也向车外看,“怎么了,有扫黄的?”
伍加比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妈上次看见了。”
“你妈还有这嗜好?”尚言觉得不可思议。
“无意中看见的,没看见脸,我妈说你愣头愣脑的。”
尚言表情怪怪的,“你妈没看见脸就能看出我愣头愣脑了?”
“愣头愣脑和脸有什么关系。”
尚言不打算追究这个了,他把手伸怀里掏了半天,伍加比一直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尚言终于掏出一个首饰盒,“为了纪念我们约会成功,我买了纪念品,真不容易啊!”
伍加比挑着眉毛,“算成功么?”
尚言孩子似的说:“我说算就算。”他打开首饰盒,伍加比看见一对亮闪闪的耳环。伍加比笑了,“哎,我有四个耳洞,你买一对儿,我给谁戴不给谁戴啊!也太不细心了。”
尚言扳过伍加比的脸仔细数数她的耳洞,“你打这么多干嘛,我知道有手模特,有耳模特么?”
伍加比问:“怎么办啊!”
尚言想了想,“不能白买。”尚言给伍加比戴上了,然后赞赏地说:“真棒!”
……
尚言开着飞车回去的,小辉给他开的门,,尚言阴着一张脸就进门了。大伟在沙发上睡着了,庆刚在玩儿电脑。尚言问:“丫头片子呢?”
小辉指指卧室,尚言说:“还让她进我卧室?”说完尚言冲卧室走去。
刘园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尚言坐到床边推了推她。
刘园咕哝一句:“滚蛋!”
尚言瞪着眼睛,“嗯?”他拍拍刘园的脸,小辉和庆刚都过来了,站在门口。
刘园没反应,尚言又拍了两下,庆刚说:“她很不容易睡着了,你叫她干嘛,让她睡吧,我们也清静一会儿。”
尚言说:“那你们都住这儿吧,我们俩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小辉面露难色,“我明天一早还有事儿呢!”
尚言说:“我开车送你,去找个地方睡觉吧!”
小辉来到客厅把大伟叫起来说尚言找他,大伟一起来,小辉就躺沙发上了。大伟进卧室问尚言干嘛,尚言说没叫他。大伟回客厅一看,小辉已经打起呼噜了。
庆刚建议斗地主,于是仨人斗起来。斗了一夜,尚言赢三百块钱,庆刚一个劲儿说点儿背,尚言得意洋洋地说,斗地主需要技术和智商。
早上尚言把小辉送走,庆刚和大伟也都走了,刘园睡到日晒三竿。她醒了之后,睡眼惺忪地来到客厅,见尚言盖了一件大衣睡在沙发上。
刘园轻轻走到沙发旁,然后慢慢蹲下。她注视着尚言的脸,想起他们小时候。她伸手想去摸一摸,尚言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刘园缩回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尚言又闭上眼睛,带着气说:“睡够了?”
刘园站起来,撅着嘴坐到对面的小沙发上。尚言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来,刘园不吱声,心里还在不服气呢。尚言不住地打哈欠,眼睛里全是泪,刘园赶紧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尚言,她低着头,不敢看尚言,像个犯错的孩子。
尚言把眼泪擦了擦,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尚言倚在沙发上,腿翘到茶几上,他盯着刘园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刘园终于正视尚言,很认真地问:“你喜欢伍加比么?”
尚言愣了一下,从头到脚打量着刘园,“小屁孩儿别瞎操心,有时间好好找个正儿八百的男朋友。”
刘园仇视地盯着尚言,“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你跟她好,就是因为她和程晓长得有点儿像。我见程晓了,我知道她结婚了。”刘园一本正经的样子。
尚言看她一眼,笑了笑,“别说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就是什么都知道!别人我不了解,你,我最清楚!你想找个人忘了程晓,你自欺欺人,你还是喜欢程晓!”
尚言无奈地笑,“你看小说看多了吧!”
“旁观者清!”刘园瞪尚言。
尚言收了笑容,“我觉得她们俩一点儿也不像,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和程晓见过面了,大家什么都说开了,然后,该过去的,通通过去了。通通,明白么?”
刘园还是不愿意相信,“你真的喜欢伍加比?”
“喜欢!”尚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刘园很生气,“她哪点比我强,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才认识她几天!”
尚言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一听你说这话,你就没长大。哪个女孩儿像你这么不矜持,张口闭口喜欢喜欢的。”
刘园抽噎起来,双手拍打着沙发,两只脚在地上乱踢,“我就是喜欢你!你喜欢别人就不行!”
尚言点着头,“对,对,你再打个滚儿。”
刘园折腾的更厉害了,尚言皱起眉,“我就纳闷儿了,我哪儿好啊,至于么,啊?”
“你哪儿都好!”刘园声泪俱下。
尚言摆摆手,“咱别哭成么,好好说,咱想个办法把这事儿解决一下,好吧!”
刘园真就不哭了,“怎么解决啊,我要和你结婚!”
尚言哑然失笑,“你个小屁孩儿,还结婚!”
刘园嘴撅得老高,“怎么着,就结婚,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我就是要和你结婚,你要不娶我,我就不让你好过!”刘园说着,狠狠捶了一下沙发。
尚言哈哈大笑,笑得刘园直发毛,笑过之后,尚言突然就严肃了。
“刘园,你也说了,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跟你说过,我把你当个妹妹看待,我希望我妹妹能有个好归宿,找个好男人。哥没出息,一定找个比我强的,能好好照顾你的,疼你的。我希望你开心,就像小时候似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我不想伤你,伤你,比伤别人更让我难过。”
刘园眼圈红了,“我知道你很在乎我,我也想找个好男人,可我试了,不行。”刘园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你知道,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特别痛苦。”
尚言叹气,“如果你真的长大了,你就该明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痛苦,会更痛苦……”
……
伍加比给伍加宁打电话询问高放的情况,伍加宁说好多了,就快出院了。门开了,伍加比抬起头,看见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王云泽。伍加比草草结束了电话,然后站起来,“干嘛捂这么严实?”伍加比以为王云泽在掩人耳目。
王云泽摘下帽子和口罩,“有点儿感冒。”
“你还大夫呢!”这句话伍加比差点儿就说出口了,她咽了回去,找了一把凳子,“坐!”王云泽轻轻坐下,伍加比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王云泽接过水杯时看了她一眼。在贴近王云泽身边时,伍加比闻到了熟悉的来苏水味儿。
王云泽看着伍加比,“没什么事儿,想看看你。”
伍加比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云泽把水放到一边儿,“你和尚言在一起……”伍加比一听他这样说,立刻抬起头看着他,王云泽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你觉得快乐么?”
那天王云泽眼睁睁看着伍加比跑下楼,他当时心都碎了。他想去追,可理智提醒他,他已经没有身份去这样做。八年的感情即使再深厚,一旦身份不同了,感情就像一阵烟,风一吹,就散的无影无踪。
伍加比咬了咬牙,“快乐怎么样,不快乐又怎么样,这不是病,医生也解决不了。”
王云泽低着头,“你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么?”
伍加比冷笑,扭过脸不看他,“你能解释一下什么叫安全感么,我以前以为和你在一起有安全感,可是,就是今天这个结果。”
王云泽鼻子突然一酸,他盯着伍加比,“你恨我!”
伍加比毫不掩饰,眼睛狠狠盯着他,“是!”
王云泽苦笑,“恨是比爱更深的一种感情,最起码,这代表你深爱过我!”
伍加比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变得很无耻!”
王云泽笑了,“无耻?!无所谓,我现在就是行尸走兽,无耻算什么!”
伍加比又扭过脸去,不再说话了,她怕她忍不住落泪。王云泽含泪的眼睛还有沙哑的声音,让她心疼。她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瞬间,什么都变了。眼前这个人,让她忽而熟悉忽而陌生,他们再也不是坐前后桌互传纸条的王云泽和伍加比了,以后都不会是了。
晚上和尚言一起吃饭的时候,伍加比没怎么说话,尚言察觉到了伍加比有些不高兴,可他问么好几句,伍加比都说是太累了。
王云泽一直坐在客厅里,他不是为了看电视,而是在等尚言。尚言刚拿钥匙开门,王云泽就打开门出来了。尚言一回头,王云泽正倚在门边儿上看着他。尚言看他一眼,打开了房门,“吓死人得偿命啊!”尚言推开门然后对王云泽说:“请进吧王大夫!”
王云泽懒洋洋地关上门走到了尚言家门口,他在尚言身边停下,“你没喝酒吧!”
尚言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王云泽点点头,“我要说的这些话,必须是在你清醒的时候。”
王云泽刚一坐下,一罐啤酒墩到他面前,王云泽抬起眼,“干嘛?”
尚言笑,“酒壮怂人胆,不喝酒能说出口么,听你那意思挺严重啊!”
王云泽笑了笑把啤酒打开了,尚言已经想到王云泽要说什么了,那天当着王云泽,刘园耍酒疯让伍加比难堪,尚言就知道王云泽迟早要找他谈。王云泽喝了一口酒,尚言在他开口前就先开了口。
“你今天警告我也好,敬告我也好,我都接受。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伍加比,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保证什么,我心里怎么想,我自己清楚。我真心喜欢她,不用别人说,我也会竭尽全力对她好。”
王云泽看着尚言,“不是警告,也不是敬告,……是恳求!”
……
高放出院了,伍加宁来伍加比的店里告知。伍加宁说,那天也就是她没在,要是她在,一准儿把高放送王云泽他们医院去,兴许还能便宜。
伍加比说:“等你把高放送到王云泽他们医院,估计高放已经死不瞑目了,你还指望着王云泽给你办张VIP卡什么的?”
“你不知道,现在无论什么工作岗位上的人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觉得高放这病得的很是时候,你们一家现在也算太平了。”
“你给尚言打电话,高放说晚上一起吃饭。”
……
高放和尚言凑到一起就开始相互贬低,背着伍加比和伍加宁的时候又相互诉苦。高放说,他住院这些天算是享受了几天特殊待遇,可一回家,这种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尚言说,即使是受伤的时候,他也没享受什么特殊待遇。
去卫生间的时候,伍加宁看见了伍加比的耳环。
伍加宁用手拨拉,“什么呀这是?”
伍加比照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不好看啊!”
伍加宁一看伍加比的表情就明白了,“尚言送的吧!”
伍加比笑了笑没说话,伍加宁说:“我现在觉得尚言还成,比我想象的要好。哎,他和王云泽现在关系怎么样?”
伍加比一愣,“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伍加宁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他俩住对门儿,要是你和尚言结婚了,门对门的别扭不别扭啊,见了面儿,说什么?吃了么,吃了,上班儿啊,是,下班儿啦,啊。多假呀!”
伍加比瞪着她,“看来你是真闲啊。”嘴上这么说,伍加比心里在犯嘀咕,她还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她和尚言在一起,要么出去吃饭,要么在店里,很少有去尚言家里的机会。上次的事儿让伍加比也不想再有这样的机会,伍加宁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的确是个问题,有待解决,而且必须解决。只要尚言想和她在一起,这是迫在眉睫的事儿。
“你和王云泽现在的女朋友见过几次?”伍加宁问。
伍加比回过神儿来,“有几次了。”伍加比开始跟伍加宁描述她们几次见面的情景,伍加宁在一旁听得时常变换着表情,最后,伍加宁叹口气说:“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太为别人着想了,换了是我,我就不走,不是他妈也在么,就故意气她。那车,我得不着,也不让别人得了,砸了也不让她坐!”
伍加比苦笑,“那就热闹了,我是觉得王云泽太难做了,再说跟吴娜没关系,她又没错。我现在想通了,谁也没错,是我和王云泽没这个缘分。相识,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这就是天意。如果我们违背了天意,愣是要在一起,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伍加宁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迷信啊!”
“不是迷信,当你什么也改变不了,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就不得不相信了。以前我总说,人定胜天,现在想想,人多渺小啊,怎么能与老天抗衡呢,有些事儿,你根本预料不到。”
伍加宁挺挺胸脯,“我跟高放能结婚,可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伍加比笑,“如果老天不安排你们偶遇,你上哪儿努力去啊!”
伍加宁想了想,然后点头表示赞同,“看来尚言是有福之人啊。”
伍加宁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贱人”。“高放打电话了,肯定是着急了。”
俩人回到饭桌,高放说:“以为你们掉厕所里了!”
伍加宁一瞪眼,“谁以为?”
高放迅速指向尚言,“他!”尚言抬眼盯着高放,眼里流露出鄙视的神情。
伍加宁说:“就没以为我们被人拐跑了?”
尚言向四周看了看,“放眼望去,哪儿有比我们帅的?”
高放拍拍尚言,“架不住人家拿钱砸。”
尚言看着伍加比说:“她们哪儿是那么势力的人啊!”
伍加比低头吃着菜说:“我是!”
高放看向伍加宁,“那不用说了,我媳妇更是。”
伍加宁笑,连连点头。
饭钱是尚言掏的,高放执意说他请,尚言说,说好高放出院他请客的。俩人推搡半天,伍加比和伍加宁随着他们的动作移动着脑袋。钱虽掏了,可尚言坚决不承认高放得阑尾炎是他诅咒的。高放觉得过意不去,执意要请客打保龄球。
伍加宁说去买饮料,问大家都喝什么,伍加比要红茶,尚言要可乐,问到高放时,高放脱口而出:“我要小解。”
伍加宁眼珠子差点飞出去,“什么?!”
尚言看着伍加比,“酒后思淫欲。”伍加比感慨地说:“高放这么不知死活啊!”
伍加比和伍加宁在一边儿玩儿得正美,尚言和高放依偎着坐一边儿聊天。尚言问:“你喜欢孩子么?”问完之后,尚言又觉得问一大男人这种问题,显得有些变态,于是改口说:“伍加宁喜欢孩子么?”
高放叹气道:“别提孩子,头疼。”
尚言笑,“怎么了,你不行啊!”
高放差点儿揍尚言,尚言起身跑出去老远,然后大声说:“没事儿,现在医学很发达。”
高放指着尚言,“有种别跑!”
尚言又坐回去,高放说:“孩子是我们家的又一矛盾。”
尚言喝了一口可乐,“是谁想要谁不想要啊!”
“是妈想要,媳妇不想要,我又想要又不想要。”
尚言笑,“伍加宁不喜欢孩子啊!”
高放一挑眉,“你觉得她喜欢么?”
尚言一愣,“她要和我说这个不是坏事儿了么!”
高放叹气,“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她那么臭美,竹竿子似的还嚷嚷减肥呢。让她生孩子,比登天还难。”
尚言一脸坏笑,“生不生的还不取决与你,她是压根儿就不想生啊,还是单纯的怕影响体型啊!”
高放冷哼,“我压根儿就没敢跟她深谈,就这还总说我满脑子淫秽,不思进取呢!”
尚言大笑,“你够进取了,小便不说小便,还小解!那她说得对不对啊,你是不是满脑子淫秽啊?”
高放伸脚踹尚言,尚言快速一闪。
“你不是男人啊,男人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跟自己老婆淫不算丢人,你跟我大姨子在一起,就只说说话,不动动手啊!”
尚言觉得不好意思了,看了看不远处的伍加比,“咳,命苦啊!”
高放撇嘴,“我也命苦,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要孩子,自己还没玩儿够呢。可是我妈着急,她一农村老太太,能有多高觉悟。岁数大了,儿女都成家了,她能有什么要求,就剩下抱孙子了。她又不能去跟加宁说这些,一说又是事儿。这刚消停一会儿,还是我用身体换来的。前几天我妈还问呢,加宁怎么也没动静,说我别再娶了一个不下蛋的鸡。”高放看着尚言说:“你说我容易么!”
尚言深表同情,却也无能为力。伍加比她们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伍加宁问:“你们玩儿不玩儿了?”
高放忙给伍加宁让地方,“你们玩儿好了就行,我们无所谓。”
“别说那么可怜,好像我们多厉害,你们多听话似的。刚才是不是又说我们坏话了,策反呢是吧!”
尚言站起来说:“那赶紧给你们一个说我们坏话的机会,我们也玩儿会儿去。”
尚言拉着高放走了,伍加比挨着伍加宁坐下。
“我现在真觉得尚言不错。”伍加宁看着尚言的背影说。
伍加比盯着伍加宁,“你有点儿立场没有啊,当初不惜跟我翻脸也坚决反对我跟他好,还弄一香水与狐臭的理论,现在又说这话!”
“我当初不是怕你上当受骗么,他女人缘太好了,我怕他是花心萝卜。现在接触得多了,而且总听高放夸他,觉得他没那么坏。”
伍加比说:“还行吧,我觉得他挺有上进心的,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我以前真没想到他有个那么有钱的老爸。”
“他爸到底是干什么的?”伍加宁的样子十分好奇。
伍加比想了想,“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不爱说他爸,我就知道他爸卖汽车,还开着一个饭店。好像还有一个度假村,要么就是俱乐部,具体还真不知道。”
“他爸卖车,他还自己买车!”伍加宁诧异。
伍加比笑,“他就是挺倔的,我觉得他比我倔。”
伍加宁狠狠“切”了一声,“要我说,他就是有病,直接当二老板得了,还自己弄什么游戏软件啊!”
伍加比微笑着说:“我倒挺喜欢他这样的,自食其力,男人就应该这样。”
伍加宁皱着眉,“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高放这么无能啊!满脑子淫秽,没有上进心。”
伍加比笑起来,“你当初把他说得多完美啊!”
“那时候他不是别人的么,男人都是觉得别人的媳妇好,孩子是自己的好,我觉得女人也这样。”
伍加比想反驳,可是远处突然传来吵架的声音,随后就有打斗声。伍加宁定睛一看,略带迟疑地说:“那俩人怎么那么眼熟啊!”
伍加比“蹭”的站起来,“能不眼熟么!?”
尚言和高放跟人打起来了,旁边有俩人笑话他们技术烂,被高放听见了,双方没说几句就动手了。尚言打架有经验,而且身高占优势,所以并没有吃什么亏。但也没占什么便宜,因为没打一会儿就被人拉开了。伍加宁跟在伍加比身后跑过去了,伍加宁不是奔高放去的,而是奔高放身边拽着高放那人去的,上去就亮出了锋利的指甲。高放赶紧把她抱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伍加比死死拉住了尚言,她怕尚言再动手,尚言生气时的样子她可是见过的。保龄球馆的工作人员劝说了一会儿,大家很快就散开了,毕竟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是社会上的流氓,况且尚言和高放在一边儿坐着的时候也没少嘲笑别人。人都散去后,尚言笑着对伍加比说:“撒手吧!你的手怎么跟钳子似的!”
伍加比瞪他一眼撒了手,然后在他衣服上抹了一把,她的手心都攥出汗了。伍加宁对高放一顿狠批,“你刚出院你不知道啊,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惹什么事儿啊!说你打得不好就当没听见呗,本来你打的也不好。”
“他要说你你乐意听啊,还那么大声。”高放还有些不服呢。
“谁说我了?”伍加宁向四周看看。
尚言赶紧说高放,“行啦,别拱火了。”尚言知道,伍加宁要是兴致来了,场面就失控了。伍加比和伍加宁各自上了车,两辆车半路分道扬镳。
车在楼下一停,尚言就贼眉鼠眼的向车外看。伍加比说:“满脑子淫秽不求上进的又何止高放一个!”
尚言一愣然后大笑,“这还真是伍加宁原话呀!”
“看来你们男的还真是一个德行!”伍加比很感慨地说。
尚言凑近伍加比很认真地问:“如果现在有个很有钱的人追你,你甩我么?”
伍加比问:“有多有钱?”
尚言想想,“一百万吧!”
伍加比摇头,“不甩。”
“一千万呢?”
伍加比面露难色,她看见尚言眼角耷拉下来了,于是勉强说:“不甩。”
“那要是有一亿呢?”尚言咬着牙问。
伍加比不说话了,开始笑,尚言凶巴巴地捧着伍加比的脸说:“该甩了是不是?”
伍加比扳开尚言的手,“我没说。”
尚言的手更紧了,他顶着伍加比的额头说:“你敢说!你要甩了我,我就炸了你的店。”
“你是恐怖分子啊,你炸吧,店面可不是我的,大不了衣服都不要了。”
“那我就把你绑架,先奸后杀……不,强奸致死。”
伍加比一把推开尚言,“我先炸了你的房,你的车,连你一并炸死!”
尚言也笑起来,狠狠亲了伍加比一下。伍加宁打来电话了,尚言把耳朵凑过来贴在伍加比手机上。
“你回家了么?”伍加宁问。
“马上就上去,怎么了?”
“也就是说还在楼下呗,把持住啊!”
伍加比还没说话,尚言抢过电话说:“已经沦陷了!”
……
第二天一早,伍加比跟任晓琳一起出去吃早点,任晓琳问伍加比昨晚几点回的家,她早早就睡了。
伍加比说大概十二点,任晓琳不解,“你跟他们俩怎么还能玩儿到那么晚,和他们俩在一起有意思么,我想想都觉得没劲!”
任晓琳说的是伍加宁和高放,伍加比每次出去都说是和他们在一起,她还不想让妈妈知道尚言。
伍加比说:“也不是那么无聊。”
……
吴娜的妈妈今天过生日,王云泽去了,拿了一束鲜花。没有外人,就吴娜一家。吴娜和嫂子忙了一个下午,做了一桌子的菜。王云泽在客厅陪着吴娜爸爸还有哥哥聊天,他每次来他们家都显得特别拘谨,话不多,而且很少笑。不是迫不得已,王云泽是不愿来的。
吴娜家人对王云泽之前的事儿一概不知,吴娜也并不想让家人知道,吴娜妈妈倒也说过王云泽这孩子不是很热情,对吴娜也没有亲热劲儿。可吴娜爸爸却一直说这样的男人踏实,吴娜的哥哥嫂子对王云泽也很满意,毕竟吴娜不是倾国倾城,而且王云泽那么好的家世。吴娜从没有谈过恋爱,当初对王云泽动心,也是因为看到了他对伍加比的一网情深。可是当初让她为之动心的这个原因,现在慢慢变成了吴娜心中的阴影。上次和伍加比见面,吴娜虽然减少了一些顾虑,可她却并没有真正放心。因为刘园酒后闹事那天王云泽当时的反应和回家后的默不做声让吴娜觉得,他心里还是忘不了伍加比。即使王建国不反对,李静对自己宠爱有加,可吴娜心里总是有一丝担忧。她不会把这种担忧带给家人,她不想让王云泽的大好形象在家人面前幻灭。她自然委屈,可同时,她也发现,她不能离开王云泽,越来越不能。
吴娜一家都是知识分子,不会哄抬什么气氛,一顿饭下来,显得有些沉闷。大家虽然都挺高兴,可谁也找不出一些有趣的话题。吃完饭,吴娜沏了一壶茶水,王云泽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们聊着天,不外乎工作和学习。
伍加比和伍加宁在做头发,尚言有事儿,高放和领导出去应酬,所以姐俩凑在了一起。伍加宁不想在高放不在家的时候和张玉敏他们一桌吃饭,于是就来了伍加比这里,之后俩人一起吃饭,一起来做头发。
王云泽正和吴娜爸爸说着话,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脸色就变了。他站起来向吴娜爸爸表示歉意,然后就去另一个房间接了。吴娜爸爸并没有多想,可是王云泽表情的变化,吴娜尽收眼底,她知道,只有伍加比才能让他有这样的变化。
伍加宁说:“我想把头发剪短,高放不让,我说长头发不好打理,还得定期做保养,剪短了省钱。高放说,如果剪短了,又后悔了,还得买假发,倒浪费钱。”
伍加比笑,“他说得没错,你还是别剪。”
“抠门儿!”伍加宁撇嘴。
王云泽听见了伍加比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他叫伍加比,没有反应,王云泽把电话挂了又重新打回去。
伍加宁问:“是尚言吧!”
伍加比顿了一下说:“王云泽。”
王云泽说:“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伍加比愣了,“我刚才没打电话……哦,可能无意中按错了吧!”
王云泽沉默了几秒,“你好么?”
伍加比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我在做头发呢!”
“噢,那我先挂了,有事儿打电话。”
“嗯。”
挂了电话王云泽有些失落,他想听伍加比说她过儿不好吗?不是的,他是真心希望她好。他不想迈开脚步到客厅去,他想一个人呆着。
伍加宁仔细观察着伍加比的表情,“他说什么了?”
伍加比抬起头,“没说什么,我刚才碰到手机键了,拨了他的电话,他以为我有事儿就给我打过来了。”
伍加宁叹气,“他还是很在乎你呀!”
伍加比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我在商场见过他一次,他陪他妈还有他那个女朋友买东西呢。也没说几句话我就走了,我觉得他见了我还是挺亲切的,跟以前差不多。他瘦了,显得挺憔悴的。我觉得他女朋友长的太一般了,不配他。”
伍加比心里酸酸的,什么也没说。
伍加宁问:“你打算跟尚言结婚么,你什么时候跟妈说啊?”
“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伍加比把通话记录删了。
吴娜送王云泽下楼的时候问了王云泽,她用试探的口吻问的,她想确认一下电话是不是伍加比打的。王云泽承认了,他没有要掩饰的迹象。
吴娜问:“她打电话有事儿么?”
“没什么事儿。”王云泽回答得心不在焉。
“那为什么打电话?”吴娜显出了不高兴,毕竟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王云泽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王云泽停下脚步看着吴娜,“她给我打电话不可以么?”
吴娜躲开王云泽的目光,“我没说不可以,我始终也没说过什么。”
王云泽冷静下来了,他刚刚有股怒火已经顶到了喉咙,他调整了一下,然后说:“她和尚言要结婚了。”
吴娜很不在意地说:“是么?”
“是。”王云泽盯着吴娜的脸回答得特别认真。
第十章
小东康复了,强子说为了庆祝小东康复,他做东请客吃饭,他嘱咐尚言一定带上伍加比。事实上就算强子不说,尚言也会带着伍加比,他希望伍加比多接触他的朋友,逐渐融入他的生活。
小东脖子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伍加比见了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大鹏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个还在就读的大学生。小东大病初愈,大家都不让他喝酒,于是尚言和强子就成了主角。大鹏因为女朋友在,必定是要收敛一些。伍加比听尚言说过,其实大鹏是最能喝的。强子虽然好喝,但是酒量却不行,而且酒后无德,不是胡说八道就是惹是生非。
强子有些顶不住了,对尚言说:“哥,少喝吧,你要喝多了,就不能开车了。”
尚言搂着伍加比说:“没事儿,我这儿有后备军。”
大鹏说要先送女朋友回去,晚了宿舍就锁门了。尚言把汽车钥匙扔给大鹏,跟强子继续叫板。大鹏走了之后,小东说起大鹏以前的女朋友,他说比这个漂亮,而且随和,跟他们相处的都很好。只是她嫌大鹏没出息,跟别人好了。尚言听了一耳朵,只听清最后这句,用胳膊拱了小东一下,“怎么说起这个了?”伍加比看了尚言一眼问小东:“大鹏跟这个女孩儿怎么认识的,挨不着边儿啊!”
小东说他们是网友,伍加比有点儿意外,她一直认为网恋不可靠。强子说,他也见过几次网友,都是恐龙。伍加比问尚言见没见过,尚言坦言见过一次,然后再也不敢见了。
小东说:“嫂子,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吧!”
伍加比反应半天才明白小东叫的是她,“快别这么叫,听着怪别扭的。”
小东说:“那叫什么?”他冲着尚言问:“叫姐?”
尚言咳嗽一声说:“自己看着办,叫嫂子说明你是我这边的,叫姐说明你是她那边的。”
小东立刻毫不犹豫地说:“我叫姐。”
尚言看着小东,“那么势力啊!”
伍加比笑,“看见没,我有娘家人了,以后别欺负我啊!”
“压根儿也是你欺负我的份儿。”
伍加比问小东,“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尚言扭头瞅着伍加比,“还姑娘,你怎么跟老鸨似的!”伍加比推尚言一把,然后看着小东等他回答。
小东想了想,“没什么特殊要求,人好就行。姐,你有没有妹妹什么的?”
尚言赶紧摆手,“她妹妹你可招架不住,别想了,我都绕着她走。”
大鹏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尚言说:“你飞回来的?”
大鹏笑,“我把她送到地铁站,让她自己回去了。”
伍加比打抱不平了,“你真行,你也放心!”
大鹏一边倒酒一边说:“不能惯着。”
小东说:“他是惦记这点儿酒呢!”
大鹏果然能喝,他跟强子很快形成同盟,怒第九十把尚言灌多,让他出丑。他们拼酒的时候,伍加比就和小东在一边儿聊天。小东说,上大学那会儿,尚言整天吊儿郎当的,经常穿着脱鞋就上课去了。好打台球,好打架,经常被通报批评。可就是这样,追他的小姑娘还是乌泱乌泱的,让他们好生羡慕。伍加比问小东,打架是不是被尚言拐带的。小东倒是实在,他说,不光打架,抽烟喝酒都是跟尚言学的。伍加比问起程晓,小东表现的有些意外,“你知道她啊!”
伍加比点头,“见过,很漂亮。”
“程晓那时候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追她的特别多,还有外校的。其实,我觉得你跟程晓长得有点儿像,尤其是这儿。”小东指指自己脸颊,他说的是酒窝。伍加比心里一惊,她从没觉得自己跟谁长得像。“你交过女朋友么?”伍加比问。
小东说:“交过一个,其实也不算,因为谁也没挑明。言哥那会儿总说我们关系暧昧,后来一毕业,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的谁跟谁也不联系了,估计她已经结婚了吧!我这人挺笨的,不会哄人,所以不讨人喜欢。”
“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小东腼腆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尚言败了,被大鹏架上车的。伍加比上车的时候,小东几个人都表示不放心,伍加比炫耀地说,她是老司机了。几个人刚走不远,就听见远处一声急刹,他们回头一看,伍加比差点儿冲到广告牌子上,他们不禁怀疑伍加比的驾照是怎么考的。
尚言已经不省人事了,睡了一路。伍加比很不容易把他叫醒,跟他说到家了。其实尚言还没有醉到最大程度,他真醉到极限的时候是根本不认识人的,此刻他还知道叫他的是伍加比。其实他还有点儿意识,只是有些头晕,失重,视力模糊。伍加比费力地架起尚言,尚言太沉了,伍加比根本无发承受他的重量,俩人画蛇一般上了楼梯,好几次险些摔倒。尚言一边走还一边对伍加比说:“你别老晃!”
终于到了尚言家门口,伍加比后背都湿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尚言还知道找钥匙开门呢,进门之后,尚言就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伍加比蹲下来问他:“想吐么?”尚言摇头,伍加比站起来刚要迈步,尚言一把抓住她的手,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你别走。”伍加比轻轻掰开尚言的手,“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尚言再一次抓住她的手,“我不喝水。”
伍加比又蹲下来,她轻轻摸了摸尚言额头上的伤疤,尚言抓着伍加比的那只手慢慢松了下来,伍加比知道,他睡着了。她再也没有力气把尚言弄进卧室,她找了一条毛毯盖在尚言身上。她看见尚言的手机露出了兜外,她掏出来,发现尚言手机的屏保是她的照片。照片是尚言偷拍的,她心里立刻升腾起一丝感动,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尚言传了一张自己的正面照片,然后重新设置了屏保。
伍加比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尚言家,当她轻轻关上房门打算下楼时,看见王云泽正仰头看着她,脚停在两级楼梯之间。
伍加比脸上顿时感到一阵燥热,这场景很是尴尬,“刚回来啊!”
“啊。”王云泽回答,他没有抬头。
伍加比想起那天伍加宁说的话,这种白痴一样的问答真的是很假。
“尚言喝多了,我把他送回来了。”伍加比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解释,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这样说了。王云泽哼哼一笑,“我以为尚言就没有喝多的时候呢,你怎么回家?”
“打车。”伍加比居然有点儿紧张,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于是她假装很随意地搓着手掌。
王云泽转身往楼下走,然后低声说:“我送你回家。”他没有给伍加比拒绝的机会,伍加比什么也没说跟随他下了楼。
“你好么?”王云泽突然问,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伍加比愣了,这话,王云泽在电话里问过。
“你这么晚回家,又加班儿了?”伍加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与不好,都没什么意义。
“我送吴娜去了。”王云泽说的不动声色,他的这种表情无意中刺痛了伍加比的心。伍加比知道她没有理由伤心了,可是,她就是伤心了,无法控制,她也觉得自己没出息,可是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磨灭。俩人有片刻的沉默,王云泽手机响了,他戴上了耳机。
“喂?”
“你到家了么?”
“没有。”
“怎么还没到?”吴娜感到很奇怪。
“嗯。”王云泽没有回答,他不喜欢解释。恰巧这时候伍加比的手机也响了,是任晓琳打来的。吴娜在电话里听到手机铃声后不说话了,伍加比简短地说了两句然后挂断了电话。吴娜听出了伍加比的声音,“你跟伍加比在一起?”
“嗯。”
吴娜迟疑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王云泽这么痛快地承认,她什么也没再说,把电话挂了。王云泽一听见忙音就扯下了耳机。
伍加比知道,吴娜一定生气了,换作是她,她也会生气。“是吴娜吧!”伍加比很小地问,她不明白自己在提到吴娜时为什么显得格外谨慎。
“啊。”王云泽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她是不是误会了?”伍加比不想给那个一心想过平凡生活的女人带来任何的困扰。
“没事儿。”
“用不用我跟她解释一下?”
王云泽转头看着伍加比,他的表情怪怪的,“解释什么?”
“她一定生气了。”
王云泽又看向前方,“哪儿那么多事儿!”
伍加比不再说了,毕竟她没有权利干涉他们的事情,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是不同的,她更没有权利去教王云泽怎么哄女朋友。
车停了,伍加比并没有着急下车。两个人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树,半天,伍加比幽幽地问:“你过得好么?”她知道这样的谈话什么意义也没有,可是,她希望王云泽说他过得好,哪怕是谎言,她只求心里好过一点。
王云泽愣了半天,“什么样叫过得好,什么样又是过得不好,好与不好的标准是什么?我觉得我过的不好,可是别人还都羡慕我过得好,所以……也许我过得挺好吧!”
他的话让伍加比鼻子发酸,“你别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是在怪我么,王云泽,是么?”
王云泽把头扭向一边,“我知道是我的错,我没怪你,我有什么脸怪别人。”
伍加比什么也没再说,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王云泽看着伍加比跑进了楼道,他紧握着拳头重重地在自己胸口上捶了两下……
尚言醒来时看见茶几上放了一杯水,水杯旁边是手机和钥匙。他一口气把水喝光,然后看了看表,刚刚六点,伍加比一定还在睡,他起身走进了浴室。
伍加比刚睁开眼,尚言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问伍加比他喝多后说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伍加比问什么是不该说的,尚言语塞,不知怎么回答,是啊,什么是不该说的。他立刻转移了话题,说晚上带伍加比去吃海鲜。挂了电话,尚言不放心,又给大鹏打,问他昨天喝多了有没有失态。大鹏说在饭店没有,不知道回家后有没有。尚言这才知道是伍加比送他回的家,他对昨天吃完饭之后的事儿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他把大鹏骂了一顿。
伍加宁说她报名学车了,伍加比问她高放是不是答应给她买车了。
“还用我明说啊,我学车他就该知道什么意思,你晚上有什么安排么?”伍加宁话锋转的太快,伍加比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哦,尚言说去吃海鲜。”
当尚言看见伍加比身边站着伍加宁时,脸上明显写着:失落。
“什么表情?不想带我是不是?”
尚言摇头,“我太高兴了,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可我听见你的内心在哭泣了!”伍加宁坏笑。
“你听错了,是我的钱包在哭泣!”
尚言看着伍加宁狼吞虎咽的样子开始怀疑高放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这怎么看也不像减肥的。
尚言问伍加比:“我是不是特沉啊?”尚言知道醉酒的人更沉,他想象不到伍加比怎么给他弄上楼的。
“还行。”伍加比忍不住笑。
伍加比笑得尚言心里直发毛,“笑什么,我是不是出丑了?”
“没有。”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多了。”
伍加宁抬起头,“姐,男人发誓的时候,是他心虚的时候,所以别信。”
“怎么吃着我请的饭,嘴里还不说我好啊!”尚言假装严肃。
“你以为一顿饭就能收买我啊!”
“那高放娶到了你得付出多大代价?”
伍加比笑了笑,“高放付出了他的一生。”
……
吴娜一整天也没看见王云泽,午饭也没有和他一起吃。她一直在等王云泽向她道歉,可是她的手机始终保持着安静。当吴娜出现在王云泽面前时,王云泽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情绪,他用很平常的口吻和吴娜说着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吴娜心里很委屈,可她不想争吵,她知道,吵架对于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对吴娜来说,此时此刻,不后退就是在进步。因为爱,所以她选择忍耐。
尚言先把伍加宁送回家,然后和伍加比找了个地方散步。尚言说大鹏有件事想让伍加比帮忙,他女朋友想在周末或者假期里打零工,想积累社会经验,但是零工不大好找,想让伍加比帮忙找找看,毕竟女人了解女人。尚言说他只是答应帮着问问,没说一定能办成,所以,如果觉得为难,他就给大鹏打电话,让他自己想办法。
伍加比考虑了一下,“其实,我倒是想找个人帮我,我也就不用这么忙了,也有点儿自己的时间了。”
“你得考虑清楚,大鹏和我的关系可是没的说,有时候跟熟人打交道挺麻烦的,很多事儿不好说。”
“有什么麻烦的,周六周日帮我看看店,如果效益好我可以给她提成。什么事儿都事先说清楚不就行了么,那女孩儿我也见过,感觉还成,只要她不把钱和货给我卷跑乱就行。”
尚言笑了笑,“那不至于,大鹏再傻也不能找个缺电的。要不我问问他女朋友电话,你们单联吧!”伍加比点头同意,尚言说:“明天吧,今天太晚了。”他把手机掏出来,“这是你干的吧,我下午才发现的。”他举着手机给伍加比看,伍加比知道尚言说的是手机屏保。
伍加比停住了脚步,面对着尚言站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尚言盯着伍加比的眼睛,“我爱你。”
伍加比顿时愣住了,“嗯?”
“你不是想问我爱不爱你么?”
伍加比耷拉着眼角,“你是看电影看多了,还是经验太丰富了?”
尚言立刻显得慌了,“我是凭直觉觉得你会问这个问题,你别瞎想啊,我以前的事儿可都跟你说了。”
伍加比瞪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尚言紧走两步跟上她,“那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啊?”
“不想问了。”
尚言立刻嬉皮笑脸地拉着伍加比的手,“你别这样,我错了,求求你问吧!”
“真知道错了么?”
“我真错了。”
“那你蹲着唱国歌。”
尚言先是愣着看了伍加比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下来,“起来……”
伍加比把尚言拽起来,“你觉得我和程晓长得像么?”
尚言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眉头渐渐皱起来,伍加比捋着尚言的眉毛说:“为什么总皱眉,像个老头儿。”尚言攥住伍加比的手,“我承认,她在我的生命中曾经非常重要,也许这一生我也不能忘了那段记忆。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爱她了,我不觉得你和她长得像,我不认为你和任何一个人长得像。我喜欢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掺杂任何东西。我不需要谁的影子,谁的替身,这不是拍电视,这是事实在在的生活。你,伍加比,是世界上唯一的伍加比,你代替不了任何一个人。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伍加比,你能明白么?”
伍加比看着尚言,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我怎么觉得你生气了?”
“谁跟你说的你和程晓长的像?”
“我见过她。”
尚言又皱起眉,“什么时候?”
“就是那两个黑衣人去过之后。”
“她去干什么?”
“她……至于问这么详细么,你是多关心她啊!”
“傻瓜,我是担心你!”
伍加比撅起嘴,“她后来跟你联系过么?”
“没有。”
伍加比笑起来,“她还坦言说当初离开你后悔了呢。”
尚言冷哼一声没说话。
“如果……”
尚言捂住伍加比的嘴,“没那种可能,你就别瞎想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呀?”
“我太清楚你想什么了,你想问我,如果程晓现在想回到我身边,我还接不接受她。”
伍加比有点儿不服,“我是想说,如果她现在离婚了,想和你破镜重圆你会不会答应!”
尚言扑哧笑了,把伍加比扯进怀里使劲搂着,“我都想把你捏碎了。”
“捏碎了你赔得起么?”
尚言捧着伍加比的脸,“我告诉你,你听清了啊,就算现在程晓拿着一千万,我说的是美金,跪倒我面前,求我跟她重归于好,我都不会答应。”
伍加比愣了两秒,“这种可能也没有啊!”
尚言哈哈笑起来,然后轻轻吻向伍加比的嘴唇。
……
周末的时候,大鹏带着女朋友小雨去了伍加比的店,俩人一拍即合,达成协议。其实伍加比累了,整天被栓在店里,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时间。她向学服装设计,打造一个自己的品牌,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尚言说,他们的团队又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要开始开发新的项目了,所以,他们又要没日没夜的忙碌了。
伍加宁咬着筷子,直勾勾看着尚言,“有必要拽词儿么,这几个人哪个你不认识,你就直接说你们又招新人了不得了。”
伍加比问:“得忙多长时间?”
“没准儿呢。”
伍加比撇嘴,“我刚能闲两天,你又忙起来了。”
高放凑过来说:“哎,姐,你招那店员多大了?”
伍加比还没回答,伍加宁白眼珠翻着高放说:“你要干嘛呀?”
尚言立马笑着说:“他要小解。”
高放把餐巾纸冲尚言扔了过去。
“咱们去打保龄球吧!”
仨人一起看向高放,“上次没现够啊!”
尚言推了高放一把,“你台球打得怎么样?”
高放不屑,“切,上小学就会了。”
……
尚言扛着球杆,指着高放说:“谁输了谁给钱啊!”
高放站在球案边上擦着球杆,肩膀笑得烂颤,伍加比和伍加宁拖着腮帮子坐一边看着。三盘下来高放就有点儿打蔫儿,尚言几乎杆杆进洞,弄得高放有点儿下不来台。伍加宁冲着伍加比说:“尚言怎么那么讨厌啊!”
看来尚言还真不是在吹,伍加比以前只是听说他台球打得好,如今是真正见识到了。高放好赖扳回一盘,多少赢回点儿面子,否则伍加宁一定抓花尚言的脸。
周末,小雨来了,伍加比打算观察两天,看看她的能力,两个人也要进一步了解。小雨今年刚刚二十,大鹏也算老牛吃嫩草了。俩人聊了一个上午,越聊越投机。小雨问伍加比跟尚言怎么认识的,伍加比揣摩了一下说:“我的一个朋友住尚言对门。”小雨感慨,“那你们真是有缘分。”
小雨年纪不大,想法却很多,而且还很新潮。看来三年一个代沟的说法不是没有根据,伍加比是望尘莫及了。她给小雨配了一把店门钥匙,这样,如果她外出,就不用惦记回来锁门了。伍加比提前走了一会儿,她要去见一个老同学,毕业之后俩人很少见面。
这女的上学那会儿可是个尖子生,可大学毕业后跟伍加比一样当上了小老板,自己开了一家足疗馆。她听说伍加比和王云泽分手的消息后,很是震惊,她脸上惊愕的表情,伍加比已经见惯不怪了,而且可以做到泰然自若。伍加比做了一次免费的足疗,然后又跟同学吃了一顿饭,同学说最近正在联络人,想搞一个高中同学聚会。伍加比不明白她的用意,这些年高中的同学都很少见面。她解释说,上小学那会儿,大家只是一块糖果的交情,初中时只有懵懵懂懂的暗恋,只有高中时大家的感情才是最真诚最纯洁的。
伍加比在心里默默地问:纯洁么?
……
高卫民和张玉敏回老家了,一来给老人们烧烧纸,上上坟,二来,看看老家的一些亲戚。他们一走,家里顿时显得安静多了。家长不在,高洁也不怎么回家吃饭了,高放和伍加宁更是连楼也不下。这一天高放去同事家了,因为同事结婚,高放凌晨就得去给接亲,所以干脆就住到了同事家。伍加宁百无聊赖,她先给伍加比打了一个电话,伍加比陪着任晓琳正在超市买东西,伍加宁知道她们不会让她跟着一起去的,因此也没主动要求去找她们。实在无聊了,她就翻杂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伍加宁吓坏了,大晚上的,高放也不在家。她的心砰砰乱跳,试探着喊了一句,谁啊?确认是高洁在敲门后,伍加宁才松了一口气。高洁说刘铮铮发高烧了,而且上吐下泻。事不宜迟,伍加宁立刻陪着高洁打车去了医院。当伍加宁帮着高洁楼上楼下四处奔走时,高洁心里有了一丝感动,也有了一丝愧疚。她突然发觉,伍加宁虽然嘴不好,心眼儿还是不坏的。高放有句话说的对,伍加宁对高洁不管多不满,她从没亏待过刘铮铮。高洁终于体会到,不管怎样,还是家里人最近。
刘铮铮由于生病,暂时不能上幼儿园,高洁要上班,所以伍加宁主动承担起照顾刘铮铮的责任。一天下来,伍加宁就喊救命了,虽然生病了,精力却依然旺盛。伍加宁终于体会到了高放扮哪吒时的辛苦,同时这也让伍加宁坚定了不要孩子的决心。
高洁如今显得随和了许多,和伍加宁说话也温柔多了,有时她还会主动邀伍加宁一起去逛街,做脸。有一回下班回来,高洁竟然给伍加宁买了她最钟爱的零食,这让高放倍感意外,他不知道姐姐跟媳妇怎么会突然间冰释前嫌,现在俩人经常交头接耳的,女人真是善变。
高放看着正在抹护肤品的伍加宁说:“该睡觉了还擦什么呢?”
“你懂个屁。”
“我屁都不懂,老婆,避孕套没有了。”
伍加宁很是吃惊,“怎么又没有了,你就不能省着点儿?”
“这玩意儿怎么省啊!”
伍加宁叹气,“这年头,做爱都快做不起了!”
“那你还偏买那么贵的,同样的价钱,我能买一汽车。”
伍加宁瞪着眼睛,“连这也要算计,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光荣而伟大的事情么,人和动物总要有区别吧!你真是继承了你妈的光荣传统。”
“这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在这刚面想省钱,我有办法,咱俩分床睡,谁也别挨着谁,这样自然就省了。”
高放坏笑,“你能受得了么?”
伍加宁恶狠狠地看着高放,“满脑子淫秽,不求上进。”
“我又不想成佛!”
……
年底的时候,大家都忙了起来。小雨没急着回家,而是帮伍加比打理店里生意,每天她们都要忙到很晚,回家之后都是腰酸背痛的。尚言也很忙,没时间跟伍加比见面。伍加宁最近跟高洁打得火热,无暇照顾伍加比的情绪。
小雨说她们宿舍以女孩儿今天去医院做手术了,伍加比天真地问,什么手术?小雨做了一个一刀切的手势,“流产。”伍加比这才明白,忙点了点头。小雨说这方面她有经验,伍加比愣了,“哪方面?是切还是被切?”
小雨哈哈一笑,“当然是被切。”小雨说大鹏简直就像个洪水猛兽。伍加比霎时间对大鹏的印象都集中到了这四个字上,打这之后,伍加比每每见了大鹏都想到洪水猛兽。
伍加比劝小雨,“以后还是注意点儿,女人的保护好自己,做流产对身体很不好。”
小雨笑了笑,“情绪到那儿了,很难把控,这也不算坏事,最起码说明我是有魅力的。而且,至少还能证明,我和大鹏都是有生育能力的。”
伍加比看着小雨,“是我老了么?”
尚言终于能抽出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大鹏带着小雨,小东都带了个女的,只有强子还是孤家寡人。尚言说,强子的新年愿望就是下次出来吃饭时,也能带个女的。大鹏说,不能这么要求他,他没准儿下回带他妈出来。伍加比看了大鹏一眼,心里立刻想起洪水猛兽,喝酒时,她想,这猛兽真的很猛。
尚言送完伍加比往回返的时候,刘圆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跟朋友喝酒去了,喝多了回不了家了。这个刘圆,又浮出水面了。尚言气冲冲地把刘圆从迪厅里拖出来,刘圆醉的一塌糊涂。尚言从隔壁的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他含了一口,全部喷到刘圆脸上。
刘圆回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疯啦!”
等刘圆清醒了,看清眼前的是谁之后,她立马抱住了尚言。尚言粗暴地扯开刘圆的手,“还行,还知道打电话找个人接你,我要是不来,你今天指不定被那几个人弄哪儿去呢!你能成熟点儿么啊?别以为伤害自己是种时尚,什么时候下贱都是可耻的。”
“我知道我贱。”刘圆低着头,狠狠地说。
尚言把刘圆拽到车上,“我要和伍加比结婚了,要自残要自杀随便你。”说完尚言发动了车,快速冲了出去……
情人节这天,伍加比送了小雨一套衣服,小雨说今天她有浪漫约会,正好有了行头。伍加比想,估计今夜大鹏又要兽性大发了。高放提前预定了饭店,打算请客吃饭。他和伍加宁先到一步,尚言一到就被高放拉走了,高放对两位女士说:“我们要去小解。”
伍加比说她觉得高放自打结婚后就有点儿疯疯癫癫的,伍加宁推卸责任说跟她没关系,他们一家子都这样。高放问尚言给伍加比准备的什么礼物,尚言说他车后备箱里塞了慢慢一箱子玫瑰,高放撇嘴,说他兜里揣着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尚言感慨,结婚了就是不一样。高放说单位一哥们儿离婚了,今儿跟一有夫之妇开房去,尚言瞪大了眼睛,离婚的更疯狂。
在伍加比家楼下,尚言的情人节礼物亮相了,伍加比呆若木鸡。尚言晃了晃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怎么弄回家去!”
“我帮你弄回去,就跟你妈说我是装卸工。”
伍加比笑了,给了尚言一个深情的拥抱。
伍加宁进门时,张玉敏正抱着高为民在客厅跳舞,她立马转身看向高放。高为民的表情僵的就要抽搐了,高放低语:“我爸是不是要被栓住了?”伍加宁问:“什么?”高放咂嘴,“脑血栓。”伍加宁笑,“我觉着像羊癫疯。”
张玉敏闭着眼睛正陶醉,根本没看见他们俩。
……
王云泽一个人在篮球场打着球,单位的几个同事倒也组织活动了,他倒是也去了,也带了吴娜。只是他并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也觉得不出情人节的浪漫气氛,几个人坐一起像是在开医学研讨会。他们科聊的都是肠子,吴娜他们科聊的都是智齿。唱歌的时候,大伙起哄让他和吴娜合唱,他总觉得身边坐的是伍加比,可是一看到那副近视眼镜,王云泽的表情就像逼良为娼。
尚言开车路过,看见了王云泽,他把车挺好之后就径直走向篮球场。
“传过来!”尚言喊着,王云泽一愣,然后把球扔给尚言。尚言腾空而起,球打到篮筐上弹了出来,滚到了王云泽的脚边,可是他却没动。尚言走到王云泽身边,“怎么了,今天这日子没去约会啊!”
王云泽抬头看着尚言,那眼神有些异样,他突然冲着尚言的脸挥了一拳,尚言措手不及倒在了地上,尚言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他猛地站起来,这一拳可比王云泽打得很得多,王云泽吐了口吐沫,然后盯着尚言。尚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此刻觉得颧骨已经高出了眼眶,“你吃错药了吧你!”
“我快他妈死了!”
尚言大喊着:“你们都他妈死吧!”尚言走近了两步,看着王云泽的眼睛,“我得好好活着。”
……
伍加比一眼就看见了尚言发青的脸,她刚要去摸,尚言往后躲了躲。
“又打架了是呗?”
尚言捂着脸,“没有,昨天送你回去之后,在我们小区碰见一个大傻子,上来就打我一拳。”
“他打你干什么?”
“大傻子嘛,谁知道他是什么思维。”
“你是不是嘲笑人家了?”
“我有病啊?!”
……
早起的时候,李静看见了王云泽的嘴角,红一块紫一块的,王云泽遮遮掩掩地说,是打篮球碰的。他回屋换鞋时,看见吴娜送他的新鞋躺在床边,他看了一眼,又穿上了自己的旧鞋。
尚言完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坐车里犹豫半天,还是给王云泽打了电话。事实上,王云泽一直没睡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尚言说,这会儿烧烤店还开着,王云泽爬起来打车过去了。俩人一杯杯喝着小酒,谁也不说什么……
伍加宁说,晚上跟高放约好去看电影,问伍加比去不去。伍加比说,老妈交代了,不让她总跟他们俩混一起。伍加宁这一天都蔫头耷脑的,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你怎么了,这都春天了,知道春天什么季节么?”
“交配的季节。”伍加宁脱口而出。
伍加比张大了嘴,看了看旁边试衣服的顾客,“什么呀,万物复苏的季节!”
高放准时来接伍加宁了,俩人先吃饭,然后直奔电影院。说来也巧,在入场时,偏偏就碰见了赵文爽。伍加宁立刻就精神了,像打了鸡血似的。赵文爽只是稍愣了一下,随后就表现的很自然了。
“这么巧啊!”伍加宁摇头晃脑地,还晃着一条大腿,高放踢了踢伍加宁的脚,然后对赵文爽说:“你自己啊?”
赵文爽笑了笑,“我老公去买饮料了。”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稳健的男人款款而来,把饮料递到赵文爽手上,赵文爽盯着高放说:“这是我老公。”说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看着那男人说:“这是高放。”不等赵文爽介绍,伍加宁自报家门,“我是高放媳妇儿。”
高放和赵文爽老公礼貌性的握了握手,赵文爽随后挎着老公先进去了,伍加宁看着他们进去之后,撒娇地说:“老公,我也想喝饮料。”
……
有顾客进来了,伍加比正在上网,她探出头来跟进来的女人打招呼。这女的将手里拎的一个鞋盒举到伍加比面前晃了晃。
“有什么问题么?”伍加比站了起来。
女人冷冰冰地说:“昨天刚从你这儿买的一双鞋,穿了一会儿我的脚就磨破了。”
伍加比又坐下,眼睛盯着电脑说:“那你看看其他样式吧,可以给你调换一双。”
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你这儿总共就这几种样式,有什么选头啊,没有我喜欢的,你退我钱吧。”
伍加比看了她一眼,怒火中烧,一开门就碰上退货的,生意人都忌讳:“不是鞋本身的质量问题,我不能给你退。”
“什么叫不是鞋本身的质量问题啊,你看看我脚上的泡。”女的说话间脱了一只鞋袜,伍加比一看那只又肥又宽的脚,心想,不磨脚才新鲜呢。
“我这种款式的鞋,卖了不止一双,没有人来找我说因为磨脚要求退钱,不是所有人穿着都这样,那就不是质量问题。”
女的金鸡独立,气急败坏地说:“你是说我脚有问题呗!”
伍加比双手一摊:“我可没这么说。”
“你那意思就是。”女人咬牙切齿的。
伍加比笑,“你要这么说就没道理了,你昨天试的时候就该试好了,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脚受不受屈你自己知道。”
女的穿上鞋往旁边一靠,“你就说退不退吧!”
“不退。”伍加比很坚决,也很强硬。
女的顿了一下说:“行,那我不走了。”
伍加比说:“随便。”然后她放了一首特欢快的歌,就开始整理货架了。
有两个女孩儿推门进来了,这女的立刻站起来说:“别从这儿买东西,她这儿的东西有质量问题。”
俩女孩儿一脸茫然,伍加比快步走过来,一个女孩儿小声说:“姐姐,怎么回事儿啊?”
伍加比说:“没事儿。”
那女的立刻拎起鞋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大堆,女孩儿反应了一会儿对伍加比说:“姐姐,我上次试的那条裤子我想再要一条,我这朋友想买件儿衬衣,你帮着给挑一件儿吧!”
女孩儿对那女人的一番诉说根本没搭茬儿,女人不禁火冒三丈,又不知说什么好,伍加比看也没看她就给两个女孩儿找货去了。女人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等伍加比给那俩女孩儿挑完衣服送走她们之后,有个又矮又胖的男人进来了,一脸横肉,还留着连毛胡子。
女人像见了钞票一样冲那男人扑了上去,带着哭腔连说带比划。
女人说话的时候伍加比一句话也没说,站在一边抄着两只手笑眯眯地看着那女人,等女人说完了,男人冲伍加比凶巴巴地说:“痛痛快快给句话,到底退不退钱。”
伍加比镇定地摇了摇头说:“肯定不退。”
男人瞪着眼珠子,“不退,还肯定!”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凑近伍加比说:“你知道我是谁么?”伍加比俯视着他,“不知道。”
男人瞅着伍加比,眨了眨眼睛,“你就说退不退吧!”
伍加比笑,“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
男的说:“不退,肯定?”
伍加比点了点头,那女人叽叽喳喳过来了,男的拦着她说,“你小点声儿,我来处理。”女的气呼呼地坐到一边,男的又说:“不退你说怎么办吧,脚上磨的泡你也见了。”
伍加比一边儿往柜台走一边儿说:“你找消协也行,反正我不给退。我这款鞋就剩这一双了,昨天她试的时候,我就说没她穿的号了,她说小一号的也行,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不是质量问题我坚决不给退。如果都这样我还做不做生意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遇上这种情况,你怎么想。”
女的站起来了,“是啊,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我,脚上磨这么大一个泡,你会善罢甘休么。”
伍加比笑了笑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因为鞋好看,而屈着自己的脚。”
“你——”女的被气的说不出话。
有一男一女刚要进来,胖男人横在门口恶狠狠地说:“今天不做生意了!”
门外的俩人互看一眼,又看了看胖男人,一脸疑惑的走了,伍加比被激怒了,几步冲到胖男人身边,“我警告你,如果还在这儿死缠烂打,我就报警。”
“派出所我们家开的,你还报警!”男人一脸坏笑,让人恶心。
伍加比掏出手机拨通了尚言电话,尚言不接,伍加比又打,还不接。
胖男人说:“怎么了,110占线啊。”说完和女人对视一笑。
伍加比看都不想看他,她犹豫了一下,给王云泽打了电话。
王云泽挂了电话之后,把白大褂一脱,拿了车钥匙一阵风似的跑了。
伍加比站在门口,焦急地看着门外,胖男人和女人坐一边儿聊起闲天儿,女人还让胖男人看她新做的指甲。
王云泽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胖男人站起来上下打量着瘦弱的王云泽。
“你是警察啊?”
王云泽特实在地说:“不是。”
胖男人拉着长声儿说:“哦~~~~”
王云泽说:“你们去消费者协会吧,让他们来处理,这样耗下去对双方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胖男人说:“我们不找消协,我们有的就是时间,看谁耗得起,不给我退钱,你也别想做生意,别拿报警吓唬我,警察局我们家一样,哪个月也得去坐一会儿。”
王云泽回头看伍加比一眼,掏出钱包,问胖男人,“你多少钱买的这双鞋?”
伍加比一把拽住王云泽,“你干嘛呀,我不退给他。”
王云泽轻轻推伍加比,“你别管了。”
胖男人说:“现在不单是退鞋钱了,还有看脚的钱。”
伍加比凶巴巴地说:“鞋钱我都不退你,哪儿找看脚的钱去。”
王云泽看了看女人裸露的一只脚,又看看地上的一只鞋说:“你怎么穿进去的?”
女人急了,指着王云泽说:“怎么说话呐!”
胖男人揪着王云泽的衣领:“你小子找抽啊!”
伍加比用力扯着胖男人的胳膊,嘴里喊着:“你撒手,臭不要脸!”
正在这混乱的时候,尚言进来了,众人一起向他看过去。
尚言先看见了王云泽,然后是留着连毛胡子的男人和露着一只肥脚的女人,尚言的目光并没有在伍加比脸上停留。
尚言抓住胖男人的手说:“怎么回事儿啊哥们儿,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胖男人松开王云泽,开始和尚言不厌其烦地说,女人时不时还插上一句,伍加比站到尚言身边反驳着他们的话,尚言没和伍加比说话,也没看伍加比。
尚言说:“哥们儿,你看我这儿也是小买卖,挣个钱也不容易,你一看就是有钱人,干嘛呀,上大商场给嫂子买双牛逼鞋,这双鞋号小,不磨脚才怪呢。”
“你退不退吧!”胖男人一摆手,不耐烦地说。
尚言故作为难状,“你看你这不难为我么,兄弟我就凭这点钱吃饭呢,退肯定不能给你退,因为这鞋她穿过了,我不可能再卖了,我不能砸手里吧,你得让我保个本钱吧!”
胖男人咧着嘴,“你那意思,鞋给你,我们还得给你出个本钱。”
尚言笑了笑没说话,胖男人说:“美得你,那样的话还不如不退呢。”
“不退也行。”尚言的话紧跟上。
胖男人知道被绕进去了,气急败坏地说:“我砸了你的店你信不信?”
尚言笑着说:“我不信。”
女人穿上鞋,上前两步对伍加比说:“你卖我的鞋,我就找你,退钱,不退钱今儿谁也别走。”
尚言上前两步挡住伍加比半个身子,“我是老板,跟我说。”尚言冲自己鼻子指了指。
女人说:“不就一百多块钱么,你就指这点儿钱活着啊。这钱花的时候不觉得烫手啊。”
尚言说:“哎,对了,我们就指这点儿钱活着,你不指着那就别退了呗。”
女人语塞,脸上挂不住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手冲着伍加比的脸上去了,尚言手疾眼快扯住女人胳膊,“我不打女人,你别自己往上找啊。”
王云泽把伍加比往后拽了一下,胖男人不干了,冲尚言说:“撒手,撒手,这是你能碰的么。”
话刚说完,“啪”的一声,尚言猛一回头,见伍加比捂着脸,女人的巴掌刚落下,谁也没反应过来,王云泽更是傻了,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尚言想也没想一脚就把女人踹倒在地。王云泽这才反应过来。把伍加比拉到一边,胖男人见女人挨打了,向尚言扑过来,尚言照脸就是一拳,然后拖着男人出了店,女人追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拎上那双鞋。
尚言把胖男人拖进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随后从胡同里传出来杀猪般的惨叫,几只小野猫应声从胡同里蹿出来。
没多大会儿,尚言从胡同里出来了,满脸通红,紧紧咬着牙,他没回伍加比店里,而是直接开车走了,头也不回。
伍加比捂着脸,然后对王云泽说:“没事儿了,你回去吧,谢谢你。”
王云泽想问她疼不疼,可看着伍加比异常严肃的脸,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尚言回工作室之后,一直不能平静下来,他担心伍加比,可他也生伍加比的气,他气伍加比叫来了王云泽。男人,都是很小气。
尚言朋友见这情景凑过来说:“快尿裤子似的走了,回来怎么这模样了……手怎么了,破了。”
尚言看了一眼,手指上划破了皮儿,他强稳住情绪说:“没事儿,赶紧开工吧!”
主任把王云泽骂了一顿,定的罪名挺重,擅离职守。
王云泽耷拉着脑袋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时,见到吴娜,吴娜像木桩一样钉在门口。
“你干嘛去了?”
王云泽看她一眼,“没干吗。”
“没干吗你怎么连假也不请就跑了?”吴娜的口气比主任还严厉。
王云泽很烦感,“行了,非得说死我么。”
王云泽绕开吴娜走了,吴娜看着王云泽背影,气得眼泪直打转。
伍加比关了店门,去同学那儿做了足疗,朋友见她不对劲,一直问她怎么了,伍加比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从足疗店出来之后,伍加比给伍加宁打了一个电话。
伍加宁义愤填膺地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我弄不死她!让我看看你的脸。”伍加宁扳过伍加比的脸。
伍加比说:“没事儿。”
“没事儿?都有点肿了,我就不怕这样的,大不了同归于尽,反了她了,大白天的,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伍加宁站在马路边儿上,叉着腰。
“尚言不接电话了。”伍加比说。
伍加宁想了想,“我知道他怎么想的,其实你也是,给高放打电话也不能给王云泽打呀。”
“习惯了。”伍加比低下头。
“尚言气就气在你这习惯了,他要是动不动就给他以前女朋友打电话,你什么心情啊,反正高放要是给赵文爽打电话我肯定跟他翻脸。”
“我又没别的意思。”伍加比把脸扭到一边儿。
伍加宁笑,“那你要有别的意思尚言还怎么着啊,气吐血了就。你也别总那么高高在上的,也哄哄他,你怎么说我的?”
“我哄他?”伍加比诧异。
“怎么了,你爱他么,你要爱他,哄哄他,撒撒娇,怎么了!”
伍加比挤出一个笑容,“你知道我不会撒娇。”
“不会撒娇怎么做女人啊,听我的,去找他去,我敢说,你一站他面前,他立马没脾气了。”
伍加比看着伍加宁笑了笑。
……
王云泽送吴娜回去的时候,俩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各自怀揣着心事儿,王云泽一直惦记着伍加比,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有什么麻烦,吴娜心里很清楚这个世界上能让王云泽弃工作于不顾的除了伍加比,就没有其他人了。
尚言眼皮直打架,同事递过来一根儿烟,让他提提神儿,他很久没抽烟了,自从答应了伍加比戒烟,他就没再抽过,尽管他好多次都痛苦难耐,可他还是忍住了,其实烟瘾已经没了,只是太乏了,他想精神一下。他点着烟,想上外面走廊上抽,开门出去的时候正与伍加比撞个满怀。
俩人都有点儿尴尬,伍加比问:“怎么又抽烟了?”
尚言把烟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想抽就抽。”
伍加比看着他,狠狠咬着嘴唇,然后转身跑下了楼。
尚言把烟狠狠一摔,说了句,“操!”然后就追下楼去。
“伍加比!”尚言喊着,想去抓伍加比的手,伍加比甩开他,横冲直撞地要过马路。尚言紧跑两步,用力把她拽回来,使劲搂在怀里。
伍加比挣扎着想离开尚言,尚言用力抱着她,嘴里不停说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伍加比终于安静下来了,把头埋在尚言衣服里默默流着眼泪。
尚言大口喘着气,轻轻拍着伍加比的背,“我想问你个问题。”
伍加比仰起头看着尚言说:“我爱你。”
尚言笑了,笑得特别灿烂,他擦去伍加比的眼泪,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
高放贷款买了一辆现代,这个举措引起了张玉敏的强烈不满,她认为伍加宁还不够这个级别。她自己辛劳了半辈子也只有一辆自行车而已,老公儿子,谁也没有主动要求过给她换个电动的。出乎意料的是,高洁这次对弟弟的作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许是因为最近和伍加宁的关系有所好转。其实想想也是,人家两口子过日子,众人不忿什么,不平什么,又嫉妒什么。最终,张玉敏还是默许了,一来,木已成舟,车已经不可能退回去了,二来,他们老两口的确一分钱也没赞助,说起话来也不硬气。看见儿子心甘情愿的样子,虽然快气炸了肺,可儿子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强颜欢笑。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伍加宁虽然考下了驾照,但她的水平一直遭到众人质疑。高放坚决不让她开新车,他把自己的桑塔纳贡献出来,伍加宁车瘾正大,逮着空就开上一会儿。
“你的车练得怎么样了?”伍加比问,伍加宁还没开口,高放先叹了口气,伍加宁瞪着高放,“怎么个意思啊?”
“我说什么了?”高放一脸无辜。
尚言进来了,“高放外边停那个是你那车么?”
高放撇撇嘴,“是。”
尚言回头又向外面那辆千疮百孔的车看了一眼,“怎么就车牌子像啊!”
伍加宁不服气似的说:“这不是初级阶段么,你们没经历过这过程啊?”
高放急了,“你们见过初学者开一百多迈的么!”
伍加比吓一跳,“这可不行,太危险这个。”
尚言咧嘴笑了,“伍加宁是大侠级别的,怎能和常人一样。她开一百多迈,车才撞到这种程度,这就叫水平。”
伍加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尚言,“你夸我呢,我听出来了。”
大家决定出去吃饭,走的时候伍加宁偏要让伍加比坐她的车感觉一下,伍加比迫于无奈上了车。尚言问伍加宁:“你跟我说实话,她上了你的车,还能整个下来么?伍加宁瞪着眼睛,“这是我亲姐姐!”伍加比心想,她也是因为这个才咬着牙上的车。尚言看见伍加比上车时,小脸煞白,含着泪就上去了。高放坚持坐尚言车,说是有事儿跟尚言聊,他上车时动作特别麻利,生怕伍加宁不允许。
尚言跟高放打听伍加宁的技术到底怎么样,高放说别的都行,就是不会倒车。伍加宁倒车听声儿,从不看倒车镜,没动静就是没事儿,有动静就说明有障碍物。
尚言特感慨,“真行,你也够可以的,买了新车,旧车立马豁出去了。”
高放重重叹口气,“我要是不买新车,我的处境比那桑塔纳还得惨。”
到了地方,一落座高放就下了命令,不许伍加宁喝酒,啤酒都不行。为了能开车,伍加宁只有忍了。高放一杯接一杯喝着啤酒,还时不时吧唧嘴,有故意气人之嫌。高放跟尚言碰杯碰的叮当作响,喝完又给自己倒上了。伍加宁指着高放问伍加比:“那人是谁啊,怎么那么流氓啊!”
伍加比和尚言都笑了,高放自顾自的在桌子上寻摸,伍加比问他:“找什么呢?”
“我勺呢?”
伍加比从手边拿起一个,“给你这个,这个没使。”
高放没敢接,眨眨眼问:“哪个有屎啊?”
伍加比立刻大笑起来,尚言扔过来一个勺,“给你,这是你那个,这个有屎!”
伍加比和伍加宁吃饭中间去厕所的时候,伍加宁说近来不太舒服,想让伍加比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伍加比说她周末有时间。洗手的时候,伍加比一抬头,看见镜子里一姑娘正冲她微笑呢,她回过头定睛一看,吴娜正站在她身后。
“真巧啊!”
伍加比顿了一下,“嗯,是挺巧的。”
“今天我生日,王云泽请我们一家吃饭。”
伍加宁一步跨过来了,“生日快乐啊!”
吴娜微微一笑,“谢谢。”
伍加宁拉了伍加比一下,“我们先走了啊!”
吴娜赶紧点头,“好,拜拜。”
伍加宁拉着伍加比走了,吴娜回头看了看她们。当伍加比和伍加宁回到饭桌时,发现尚言身边多了一个人,是王云泽,伍加比愣了,盯着王云泽。王云泽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对她笑了笑。
尚言拉伍加比坐下,“我刚才还说呢,这人这么眼熟啊,仔细一看是他,就叫他过来了。”
伍加宁赶紧说:“我们刚才看见吴娜了,她说今天是她生日。”
高放一拍桌子,“哎呦,过生日啊,那赶紧的啊,叫过来一起喝一杯,意思一下啊!”
伍加比没说话,一直盯着眼前的盘子。尚言看了伍加比一眼,然后又看向王云泽。王云泽站起来说:“你们热闹吧,不陪你们了啊,改天单聚。”王云泽匆匆忙忙地走了,还差点被凳子绊倒。伍加宁看着王云泽有些狼狈的样子,摇着头说:“完全变了一个人。”
尚言和高放一起看着伍加宁,伍加比面无表情地说:“都吃好了呗,走吧!”
王云泽坐回去之后,吴娜问他干嘛去了,王云泽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这是王云泽对吴娜的一贯态度,吴娜虽然已经厌倦,但是她没有能力改变什么,那么,她只有忍耐和接受。
回去的路上,伍加比和尚言谁也没有再提起王云泽和吴娜,尚言一直跟伍加比说着工作上的事儿,伍加比饶有兴趣地听着。有电话打进来,尚言将车停在路边。
“我没事啊,你有没有事啊……没事儿打什么电话!……得了,净扯,别装了……哈哈,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时间回去……行了老头儿,我挂了啊!”
尚言挂了电话发现伍加比正看着他,“怎么了?”尚言笑了笑。
“谁给你打的电话啊!”
“老尚。”
“谁是老尚?”伍加比云里雾里的。
“我爸。”说完尚言开始笑。
“我爸总想让我去他们家吃顿饭,陪他待会儿,住上几天。可我不想回去,自己生活,习惯了。我即使想跟他见面,也都是约在外面,要不就等他去饭店时,上饭店找他,顺便蹭他一顿饭。”
“其实,我觉得你爸挺可怜的,年纪大了,老婆年轻又不会心疼人,儿子也不回家。”
尚言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方向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是不是挺恨你爸的?”伍加比扬起脸来。
尚言砸了一下嘴,“怎么说呢,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压根儿没问过我的意见,没顾及我的感受……”尚言顿了一下,然后苦涩的一笑,“随他们的便,谁有谁的生活,所以,我的生活他们也别想插手。”
“结婚呢,结婚也不用他们管么?”
尚言看着伍加比沉默了一会儿,“你放心吧,我不会拉着你去见家长征求他们意见的。到时候,结婚之前,让他们见见,认识一下,不至于走大街上碰一对脸不知道是一家人。然后结婚时,让他们露露脸,让人知道我父母双全就得了。”
伍加比咬着牙说:“冷血,居然说出这种话,今后对我不一定什么样呢!”
“是我冷血么,我倒是想孝顺他们,只是他们没给我机会。”尚言握住伍加比的手,“因为我以前没得到家庭的温暖,所以我下决心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庭,体会一下家庭的温暖。”
“可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爱情是男女之间产生的彼此相依为命的错觉。”伍加比有些不依不饶。
尚言松开伍加比的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么,人在失落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比较伤感的。我刚失恋那会儿,看见大街上一对儿一对儿特幸福的样子,我都想冲上去揍他们一顿。”
伍加比指着尚言,“你变态!”
尚言点头,“对,那时候就是变态,对世界不满,对社会不满,差点儿就成不良青年了。”
“那你怎么调整过来的?”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亲眼见一个哥们儿让人打死了么?”尚言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伍加比后悔问了那句话,然后赶紧扯开话题,“你最近见小东了么?”
“没时间见面,打过电话,打他那伙人现在还没抓住呢。”尚言突然扑哧笑了,“高放真逗,哪个有屎啊!”
伍加比回想高放说这话时的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
……
周末,伍加比和伍加宁约好去医院检查身体。时间还早,伍加比先去了店里,小雨正在打扫,伍加比放下东西帮忙。
“姐,你跟言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伍加比被问愣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
“你们打算过结婚么?”
伍加比犹豫了一下,“打算过吧,可能……你不想结婚么,女孩子好像都梦想着穿上婚纱。”
小雨撇撇嘴,“你们那个年龄的女人可能都盼着穿婚纱。”
伍加比笑了,“我是有多老啊,你是哪个年龄的,90后的思想前卫到什么程度我听听!”
“我跟大鹏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说跟我结婚之后怎样怎样。”
“他肯定以为你爱听,所以才这样说,不是,你不爱听么?”伍加比皱起眉。
“我不爱听,我没想过结婚,男人净用这套哄女人开心。”
“那你喜欢大鹏么?”
小雨伸长脖子,“喜欢啊,当然喜欢。可是两个人相互喜欢,在一起就好了,不一定非得结婚啊。爱情享受的是过程,结婚后就没有爱情可言了。”
伍加比觉得不解,她无奈的笑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本来就是啊,你看现在。中年夫妇当中,男的有钱就有外遇,女的有钱就养小白脸。年轻夫妇,动不动就离婚,现在老头儿老太太都嚷嚷离婚,你说结婚有什么好的!”
伍加比苦笑,“你看到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过的还是挺好的,挺幸福的。”
“少么?我身边就不少,我们宿舍那女孩儿,自己有个男朋友,外边儿还给一大款当二奶。大款给她花钱,她给男朋友花钱。”
伍加比感慨,“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堕落成这样了!”
见了伍加宁,伍加比就跟她说了和小雨聊天的内容,然后不禁斥责社会上的一些不齿现象。
伍加宁倒是没什么,处变不惊的,“她那么想也正常,再过二十年,咱们到咱妈这年纪的时候,你在看这个世界,指不定什么样呢。咱管不着也管不了,高高兴兴干自己的事儿就得了。高放买车时,我们老太太七不平八不忿的,想不开!我老了之后,什么都不管,只要我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管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早晚得撒手人寰吧。”
“那高放呢,你也不管!”
“咳,只要我有饭吃,分他一口不就得了,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伍加比翻她一眼,“估计他也是比你先玩儿完。”
本来伍加宁还精神抖擞呢,可是一拿到化验结果,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伍加比接过化验单看了看,伍加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都怪高放净买些劣质产品。”
伍加比一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好事儿,我要当姨了。”
伍加宁苦着脸,“至于么,让人叫声姨就那么牛啊,我要当妈了也没激动成你那样啊!”
任晓琳给伍加比打来电话,接之前伍加宁再三嘱咐伍加比先不要说。任晓琳问伍加比今天能不能早点儿回家,并且让伍加比告诉伍加宁,让她也回家,强调不许带着高放。
“为什么不告诉咱妈,多好的事儿啊!”
伍加宁若有所思地说:“还没想好要不要呢,哎,老妈为什么强调不让带着高放啊,到底什么事儿啊!”
“不会是你们家风流倜傥的高放做了什么坏事让老妈撞见了吧!”
伍加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抓着伍加比的手大声嚷嚷着:“老妈不会是中彩票了吧!”说完伍加宁起身就走,伍加比看着伍加宁的背影,“这不疯了么!”
……
吴娜这两天在生王云泽的气,她本以为在生日的时候会享受些特殊待遇。没想到,不但没什么特殊待遇,连王云泽的礼物也没收到。王云泽以不会买东西为由,请吴娜一家吃了一顿饭就算是给她过了生日。虽然李静以未来婆婆的身份给吴娜买了一条项链,可吴娜心里还是觉得委屈。这天在王云泽家吃饭的时候,吴娜一反常态,不但没个笑模样,说话也很少。饭后,李静让吴娜今晚留下,换作以前吴娜一定欣然答应,因为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可是今天,吴娜推辞说:“不了阿姨,我得回家。我爸妈上次说过我了,这么大姑娘了,总在别人家住影响不好,不知情的会议论,可能还会说我不自爱呢。”吴娜的口气明显带着不满,王云泽虽然表现的不以为然,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吴娜的意图。李静自然也听出了吴娜的弦外之音,她习惯性的推推眼镜,“没人会说你不自爱,我儿媳妇住我这儿别人能议论什么。你今天回去跟你父母说,我和你伯伯商量过了,打算下月让你们订婚,五一就把婚事办了。问问你父母有什么意见没有,细节我们再商量。”
吴娜忍不住露出笑意,然后看向王云泽,王云泽低头翻看着手机,没什么反应。
“你不用看他,他早就巴不得呢!”
……
饭后,任晓琳母女三人先后来到客厅,伍加宁蜷坐在沙发里等着任晓琳说话,伍加比拿起水果刀削着苹果。
“妈,你不是有事儿么,你倒是说啊,什么事儿啊到底,还不让高放知道。”
任晓琳看她一眼,“今天伍丽娟来找我了。”
伍加比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但想不起是谁,伍加宁想也没想上来就问:“伍丽娟谁啊?”
“她是你小姑。”
伍加比恍然大悟,她对当年的事比伍加宁知道得多一些。伍加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小姑是爸爸的妹妹。
“她干嘛呀找你?”
任晓琳还没回答,伍加比阴阳怪气地说:“不会是找你借钱吧!”
任晓琳叹口气,“不是。”她稍微地顿了一下,“你们的奶奶年底去世了。”
伍加宁虽然愣了一下之后沉默了,却不是因为伤心,她只是在想,奶奶就是爸爸的妈妈,就像任晓琳是她妈妈一样。
伍加比对奶奶仅存的一点儿记忆就是奶奶对妈妈的谩骂,不自觉中,她已经握紧了拳头。
伍加宁看见伍加比的表情突然变了,她坐起来把手搭在伍加比肩上,“你怎么了姐?”
伍加比回过神来,看了看伍加宁,又看向任晓琳,“妈,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去祭拜她。”
“这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去,这个不是关键。”
“伍丽娟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妈?”伍加比皱着眉头,口气上显得很不耐烦。
“实际上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她是问了别人才知道我在哪工作的。她一开始挺伤心,跟我说你奶奶病了好长时间才走了,走的时候受了不少罪。然后说,律师找过她,你奶奶去世前立了一份遗嘱,她把老房子留给了你们俩。”说到这儿任晓琳停下来看着两个女儿。
伍加比和伍加宁同时冷笑,伍加宁一摆手,“让她拿去,我们不要,我们还不至于见钱眼开,不该得的,我们不会要的。”
任晓琳看着伍加比,“你呢,你怎么想?”
“伍丽娟没直接说她想要那房子么?”
任晓琳摇摇头,伍加比说:“我跟加宁意见一样,虽然从小到大我们没得她什么,可我们也没给她什么,扯平了。我不想在她死后,占她什么光。她生前我们没和她有什么瓜葛,她死了,我更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说到后边时,伍加比是咬着牙说的。伍加宁愣了,她从没见伍加比说过这么狠的话。
任晓琳心里一酸,眼泪直打转,她到这一刻才了解,过去的记忆和从大人们嘴里听说的一些事儿给伍加比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份仇恨。
任晓琳哽咽着说:“加比,别这么说,没必要去恨她,毕竟她不在了,毕竟她是你奶奶。她能在临死前想到给你们姐俩留点儿东西,那说明她后悔了。无论如何,血浓于水。”
伍加比冷哼,“妈,没必要伤心。对,血浓于水,我唯一感谢她的,就是她给了我爸生命,没有我爸也没有我。我感谢她给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机会,仅此而已了。谈不上恨,即使她后悔了,想要补偿,我也不觉得感激。因为在我心里,她无异于大街上任何一个陌生人。”伍加比目不转睛的看着任晓琳,伍加宁听完也看向任晓琳。
任晓琳眼泪流下来,“也许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把我的仇恨不满和痛苦灌输给你们。我当初是恨她,甚至诅咒过她。可是当我听说她死了,而且把房产留给了我的女儿时,我心里……”任晓琳说不出话来了,伍加宁抽出一片纸巾递给任晓琳,“妈,你这是干嘛呀。”
伍加比扭过脸去,使劲眨眨眼睛,然后低着头说:“妈,你说吧,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任晓琳稳定了一下情绪,“我也不主张你们要那房子,我们不需要,只要你们明白你奶奶的心意就行了。明天,我带你们去墓地,祭拜一下奶奶,然后你们跟着姑姑去把手续办了,房子给她们。”
伍加比跟伍加宁默默地点着头,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伍加宁搂着妈妈脖子说:“干嘛呀这是,气氛这么沉闷,妈,你要当姥姥啦!”
“嗯。”任晓琳应得特镇静,伍加宁正意外老妈为何一点儿也不激动呢,任晓琳突然抓住伍加宁胳膊,大声说:“是不是啊,我要当姥姥啦!”
伍加宁皱着眉头,忍着笑,“都至于这样么!”
任晓琳笑得特开心,“怎么不至于,你婆婆他们知道了么!”
伍加比赶紧告状,“她说,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呢!”
任晓琳严厉地说:“敢!”
……
伍加宁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高放,她心里有些乱,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有种惧怕,但又说不清楚惧怕的原因是什么。
第二天,在任晓琳的陪同下,伍加比和伍加宁来到了墓地。她们见到了两个姑姑,姑父,还有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姑姑的孩子们。这些素未谋面的亲人们的脸上的复杂表情让伍加比还是不能释怀,她曾经认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些所谓的亲人们有一丁点儿的牵连。可是在大家一齐向墓碑鞠躬的时候,伍加比瞬间就心软了,在姑姑的女儿拉着她的手喊姐姐的时候,她有种想哭的感觉。姑姑们得知伍加宁已经结婚怀孕之后,围在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一刻伍加宁多多少少还是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中午,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伍加比突然联想到电视上看到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时的情景。也许,真的像老妈说的那样,血浓于水。
下午,俩人随姑姑们到相关部门办了手续,把房子转到姑姑名下。临走时,姑姑拉着她们的手嘱咐自己的孩子,兄弟姐妹之间一定常联系,因为不论走到哪儿,还是家里人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