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16

剑走偏锋: 从浴缸而来的幸福生活 45-55

(四十五)Tear

  高羽开门进来的时候,易繁猛的惊醒了。
  他满身是汗,眼睛瞪得大大的。
  易繁只在白天睡觉,黑夜对于他来说,是无眠的。那是梦魇的温床,它们都等待着吞噬他,等待着,等待着……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高羽走到床边,摸了摸易繁潮湿的头发。
  “不……没有……”易繁靠着床头蜷缩着,眼神飘忽不定,收不回来。
  “还没有,吓得七魂六魄都没了。”高羽笑了笑,坐在了床边的椅凳上。
  “有烟吗?递给我一颗。”易繁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高羽点上烟,递给了易繁。
  “几点了?”易繁吐出一口烟问。
  “快十二点了。”
  “啊,那我该起来了。”易繁说着,坐到了床沿。涣散的眼神渐渐收拢。
  “再睡一会儿吧,你早上才睡,吵到你真是不好意思。”高羽说着,向沙发走去,“我也三十多个钟头没合眼了。”
  “啊?你该不会昨天傍晚从我这里离开就没睡觉吧?”
  “嗯,而且前天夜里也没睡,我习惯性的失眠。”
  “你说你……”易繁下了床,“床上睡去,啊,等等,你得先吃点儿东西。”说着,他往厨房走去。
  “不了,我不想吃,睡也不一定睡得着。”高羽叼着烟,靠在了沙发上。
  “不行,必须得吃。你这样不吃不睡的身体绝对会完蛋。给,先吃个苹果,补充维生素。”易繁从厨房里扔了一个苹果给高羽。
  高羽接住苹果,笑了。他起身踱步进了厨房。
  易繁正在打蛋。
  “你进来干嘛?闭会儿眼睛歇歇吧。”
  “我说。”高羽倚在门框上,看着易繁。
  “嗯?”易繁不明所以,手机械的搅着鸡蛋。
  “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什么东西。”易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真是不能理解欧阳凛,他怎么能那么对你。”
  “不提那个人可以吗?”易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睫毛微微垂了下来,眼神黯淡。
  “他欠你的,你会加倍要回来的。相信我。”
  “嗯。”易繁点了点头,把盛着鸡蛋的碗放下,倒了一些水进去,打开碗柜拿出了锅子。“你去歇一会儿,好了我会端出去的。”
  “我真不饿。”
  “知道,所以我只蒸一些蛋羹,你多少吃一点儿就好。”
  高羽看着易繁,想说点儿什么,又说不出来,转身离开了厨房。
  正午的阳光很好,高羽推开窗子,在沙发上躺下了。
  听着厨房里细微的动静,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人声,感受着春风的柔和,高羽觉得眼皮开始变重了。
  在易繁的身边,他总能轻易的入睡……
  不过十分钟的功夫,易繁端着蛋羹出来了,却看到高羽沉沉的入睡了。
  他不忍心打搅他,他知道他常常失眠。
  易繁把蛋羹放到茶几上,在沙发前面蹲了下来。
  他看着高羽的脸,就是那么漫无目的地看着。他总觉得能从高羽的身上看到欧阳凛的影子。他们一样的自大,一样的极端,一样的偏执,那么,此时,这种隐藏的落寞,是不是也会是相同的?
  高羽沉静的呼吸着,睫毛偶尔动一下,易繁看着他,忽然笑了。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折佩……”
  易繁忽然听到了高羽迷迷糊糊的呢喃。
  他可真爱他,一瞬间,易繁觉得有点儿感动。
  折佩……高羽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跟其他的人纠缠不清呢?
  高羽和易繁互相都认定对方是完美的情人,可,他们忘了,站在不同的角度观察,得出的结论也是不同的。他们不是情人,他们之间有着很远的距离,他们看到的都是表象。易繁看不到高羽偏激的占有欲,高羽看不到易繁固执的疏离感……
  折佩一直坐着,脑子全是空的。铃音从睡着到醒来,看到折佩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她用尽所有招数想跟折佩沟通一下,却一无所获。
  离咲和程奕的到来让铃音仿佛看到了救星,她要被憋疯了。
  “小奕叔叔。”铃音几乎是飞扑上去的。“我昨天急坏了,你到哪里去了?”
  “铃音,真是对不起,我昨天喝大了。”程奕抱着铃音,哄着她。
  “高羽呢?还在睡觉?”离咲叼着烟,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睡觉?”折佩抬起了头,看着离咲,这是长时间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醒了?那他怎么不下来?”离咲是认定了高羽回来了,毕竟,他不到11点就离开了医院,精神那么不好,必定是要回来睡觉的。
  “他没回来……”折佩低声说着。
  离咲瞬时间愣住了,自己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高羽去哪儿了?
  折佩不吃、不睡,坐了多少个钟头他也记不清了。
  离咲他们是什么时候带铃音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太阳升起又落下,屋子里从黑暗到明亮又回归到黑暗。
  哀莫大于心死……
  折佩能感觉到,他跟高羽,真的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高羽不再在乎他的感受,或许也可能是从来都没在乎过。
  折佩彻底的灰心了,以前那些快乐的时光在现在看来都是他自己一头热,是他在迷恋高羽,而高羽却甚至连一句喜欢他都没有说过。
  是我要的太多了吗?
  折佩真的想不出答案。
  咔哒一声门响,折佩回过头,看到高羽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有发现黑暗中的折佩,只是脱下外套,挂上,转身进了厨房,开灯,倒水,喝水,而后,借着厨房的灯光,他看了折佩那张惨白的脸。
  “我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黑暗里坐着,你吓死人啊。”高羽放下杯子,开了客厅的灯。
  折佩不说话,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以后,只是静静的看着高羽。
  他就想再多看看他,因为,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话啊,你这样迟早有一天真变哑巴。”高羽说着,在折佩对面坐了下来。
  “高羽……”折佩咬了咬嘴唇,开口了。
  “嗯?说。”
  “咱们……咱们……分开吧。”折佩异常艰难的表达着。
  “你、说、什、么?”高羽根本没料到折佩会说出这一句。
  “我说……咱们……分手……”
  高羽听着折佩的话,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原因呢?”高羽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需要我……”折佩低着头,“所以,还是分开吧……你会回到以前的生活,写东西什么的,我都不会再打搅你……”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折佩使劲的忍着,他不能哭,不可以哭……
  “嗯,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听着真伟大。”高羽居然笑了,他从容的点上烟,吐出烟雾。“我不需要你?行,还有什么更好听的理由?”
  折佩咬着嘴唇不说话,头垂的很低。
  “你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啊。”
  “你……你什么意思?”折佩不能置信的抬起了头。
  “你说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干的事情你自己清楚。”高羽的视线冷冷的落在折佩的身上。
  “我干什么了?你干嘛说我是婊子?”折佩的声音抬高了。
  “折佩,你当我是傻子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
  “装傻?你非要我挑明了?”高羽叼着烟,斜视着折佩。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折佩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高羽轻蔑地笑着,“你可以回答我吗?是谁在楼下抱着你?是谁在你身上留下印记,是谁一次又一次的深夜送你回来?”
  折佩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都看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用怎样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
  好可怕……
  他让他百口莫辩。
  “不回答?嗯,不回答也好,答案你我都清楚。对吧?”高羽站了起来,折佩下意识的往沙发里缩了缩。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没质问过你,对吧?”高羽笑了,“知道为什么吗?”
  折佩恐惧的摇了摇头。
  高羽靠了过来,他抚摸着折佩丝绸一般的头发,声音柔和的说,“因为……我不想放开你,你是我的,明白吗?一辈子都是我的。婊子就婊子吧,我不嫌你脏,本来吗,你就是个男宠,你都是怎么下贱的侍奉别人呢?哼,我干嘛要指望你干净?”
  所有的话都变成了利剑深深的刺入折佩的心里,羞辱、愤恨、被轻蔑的无以复加……
  心如刀割。
  “所以呢,你死心吧,分手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到欧阳凛的身边的。”
  折佩的脑子乱作一团,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猛的站起身,却被高羽死死的拽住了头发,“想哪儿去啊?找人哭诉去?”
  “你放手。”折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脱着高羽,支撑他有如此大力量的,竟然是绝望。
  “你别跟我挣拔。”高羽的另一只手钳住了折佩的腰。
  “你放手!你混蛋!你放手!”折佩手脚并用,能用多大的力气就用多大的力气。
  “我混蛋?那你是没见着更混蛋的。其实更混蛋的就在你身边。你以为欧阳凛是什么样的人?温和的正人君子?”高羽捏住了折佩的下巴。
  “听好了,傻小子,他比谁都恶毒。他能不择手段的算计我,他能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小男人被伦奸。你也想落得这个下场?你那么贱,还想跟他好?”
  折佩不可思议的看着高羽,他绝对疯了,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可怕。
  眼角的余光落到茶几上的剪刀上,折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拿起剪刀,一刀剪断了被高羽抓着的头发。
  高羽被折佩的举动搞了一个措手不及。
  折佩灵敏的往反方向跑去,绕过高羽,跑到了大门口,他慌乱的开门,他得离开,现在,马上,他觉得高羽不正常的能杀了他。
  高羽反应过来折佩要跑,他追上去,可折佩已经出了门,他慌张的顺着楼梯往下跑,高羽拉开楼道的门,追上去。
  折佩哪里跑的过高羽,刚刚下到35楼就被高羽拽住了。
  全是恐惧,折佩看到高羽感受到的全是恐惧,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高羽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放手了,可折佩却因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倒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整个世界颠倒了,全在乱转……
  “折佩!”高羽觉得一阵眩晕,他看到折佩摔了下去……


(四十六)逃

  折佩做梦了,光怪陆离的梦,完全没有联系。
  梦的片断似乎是回忆的串连,分不清真假。就像电影的蒙太奇镜头,闪烁不停。
  一会儿是五岁的时候和娘亲放风筝。
  一会儿是学琴的时候琴弦断了。
  一会儿是卑微的伺候大人。
  一会儿是梅姑爽朗的笑声。
  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然后,高羽的样子出现了。
  他笑了,他生气了,他沉默了,他哭泣了……
  最后的最后,折佩醒了。
  阳光透进来,四周一片白色,没有声音。
  折佩撑起身体,浑身酸疼。
  对了,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么,我就是在医院,可,高羽在哪儿?
  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动静。
  好机会。
  折佩伸手拔掉了胳膊上的点滴,轻声下了床。
  小心翼翼的拉开门,楼道里有病人在走动,四下张望了一下。一个挂着医药室牌子的门口,折佩隐约看到了高羽的背影。他屏住了呼吸,沿着走廊蹑手蹑脚的朝反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怀着恐惧。他看到自己离安全出口的标识越来越近……
  好不容易摸索到了楼梯口,折佩深吸了一口气,不顾身体的疼痛,步履蹒跚的下了楼。
  折佩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他只知道自己要离开,离开高羽。
  置身于穿梭的人群中,不停的有人向他投来视线。
  不是平时那种瞩目的视线,那是一种鄙夷的视线,仿佛他们看到了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
  折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不到眼前的路,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让开。”有人推了他一下。
  折佩险些摔倒。
  我该去哪里呢?
  陌生的十字路口,他找不到方向。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只想到了一个人:欧阳凛。
  折佩伸手去拦出租车,可它们一辆辆的开过去,没人停下。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辆了,终于,车子滑到了他的脚边。
  折佩在车窗的玻璃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那是谁?
  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头发凌乱的不象话,一边长一边短。身上是蓝白条相间的病号服。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出血了,没有鞋子,没有袜子……
  “你要去那儿?”司机见折佩迟迟不上车,摇下了车窗。
  “我……”其实折佩也想问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神经病!”司机大骂一句,绝尘而去。
  一瞬间,折佩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像一粒尘土,随风飘逝,没有方向。
  他缓缓的在原地蹲下来,用这个视角抬头仰视着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上方的蓝天。
  今天,晴天……
  蹲了好久,腿酸了,折佩索性坐了下来,穿梭的人群中,他就像一个小丑,走过的人都要轻笑一下。
  我得去找凛,折佩对自己说着,当婊子总得有个当婊子的样子,对吧?
  他缓缓的站起来,再次寻求出租车的帮助……
  “你……没事儿吧?”
  折佩上了车,出租车司机用茫然的眼光看着这个流连失所的孩子。
  “没……”
  “你要去哪儿?”
  折佩机械的说出了地址,而后靠在了后座上。
  车子在城市间行进着,折佩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夹杂着矫柔造作的绿色,表情麻木的人群……
  这就是我的世界吗?怎么我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它们?
  其实,填井要是能死了,或许,比较幸福……
  “到了,47。”司机抬起了表。
  “可以把手机借我用用吗?”折佩微弱的声音传来。
  “手机?”
  “嗯,我没有钱,要让别人来付钱……”
  欧阳凛从大厦里出来,走到出租车等候的地方,看到折佩,慌了……
  他匆匆将钱塞给司机,把折佩拽下了车。
  “祖宗……你这是怎么了?”欧阳凛用手给折佩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他透过他衣服微微敞开的地方看到了他身上的淤青,而那双满是污渍和血渍的脚更是吓人。
  “凛……”不知道为什么,折佩一看到欧阳凛,压抑了好久的眼泪,掉了下来。
  “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欧阳凛一把抱住了折佩。
  折佩的手攀上了他的背脊,终于大哭了出来。
  “别哭……”欧阳凛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肩膀。
  “凛……救救我,救救我……”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折佩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欧阳凛抬起折佩的脸,用手轻轻拭着他脸上的泪痕。
  “说不出来……我……我只知道……我要离开高羽,彻底的……”
  “是他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欧阳凛几乎不能置信。
  折佩没有回答,只是反复的重复着他要离开高羽,他再也不要见到他。
  “好,可以,没问题。”欧阳凛像哄孩子那样哄着折佩,“走,跟我走。”欧阳凛说着,蹲了下来。
  “嗯?”折佩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上来啊,我背你,你的脚都这样了,还怎么走路。”
  折佩刚刚要停下来的眼泪又一次迸发了出来,他让他感动……
  “别……我自己能走……”折佩断断续续的说,“那么多人看着……你会很丢脸的……”
  “我不觉得丢脸谁敢觉得丢脸,上来。你不上来我只能很不礼貌的抱你了。”欧阳凛的语气很坚定。
  折佩犹豫着,还是爬了上去,他的脚确实没法用了……
  “钥匙拿好,到了车子那里你开锁。”
  “……去哪儿?”折佩趴在欧阳凛的背上,感觉很温暖。
  “你不是再也不想见到高羽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藏起来?”
  “那多狼狈,你不需要藏,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面前。”
  “不要!他会把我抓回去的。不要!”
  “哈哈哈……”欧阳凛笑了,“那他得先认得出来你。”

  车子在一家沙龙面前停了下来,门口的侍者过来,欧阳凛要他代为停车,而他自己背着折佩走了进去。
  摩登前卫的沙龙里,这个时候顾客不多,店员们轻声的聊着天,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绅士背着一个邋遢的男孩进来,这怪异的组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凛……太丢人了……”折佩几乎想把自己掐死。
  “叫DAVID出来。”欧阳凛把折佩放在了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正色的说。
  店员们交换了一下目光,其中一个转身上了二楼。
  这是一家专业的男性沙龙,服务于上层人士,最出名的造形师DAVID的顾客基本上不是明星就是模特、演员。在他的打理下,人人上镜都能出色三分。
  “欧阳先生?”DAVID从二楼一下来就看到了欧阳凛。“稀客稀客。”
  “别跟我客气了,帮我办个事儿。”
  “那是我的荣幸。”DAVID挂着职业的微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去你工作室说吧。”
  全是镜子的屋子里,欧阳凛把折佩放到了中间的椅子上。
  “说吧。”DAVID开口了。
  “帮他彻底的换个样子。”
  “哦。”DAVID转到了折佩面前,抬起他的脸,仔细的看着。
  “啊?折佩?”
  “你知道就完了,其他人都没看出来,你也不要说出去。”
  “明白。”DAVID点了点头。
  欧阳凛在后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上了烟。
  “要怎么弄?”DAVID带着探询的眼光看着欧阳凛。
  “你是专业的,你看着弄,只要前后看不出是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以。”DAVID凝视着折佩,思索着,却犯了难。“可是……变化太大的话,就不符合他的传统美人的形象了。”
  “这个你不用考虑。”欧阳凛正说着,手机响了。
  “喂?嗯,是……你说什么?”欧阳凛站了起来,“你先考虑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的。”
  几分钟以后欧阳凛回来,DAVID还在思考。
  “折佩,我有点儿急事儿,要回公司一趟。”
  “……嗯。”
  “DAVID,我多久回来你能搞定?”
  “嗯……下午吧,三点以后。”
  “行,那下午见。”欧阳凛说着,拉开了门。
  “凛……”折佩有点儿慌张。
  “别怕,交给DAVID就行了。”欧阳凛辙回来,轻轻拍着折佩的肩膀。
  “嗯。”折佩点了点头。
  欧阳凛拿着手里的请柬,靠在椅背上,来回来去的看着。
  他感觉,自己要是能不识字就好了……
  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玫瑰红色的请柬上印着冷漠的签字:
  A&W唱片中国分公司落成,剪彩仪式诚心邀请您参加。
  中国地区执行总监 欧阳修
  是宣战吗?
  你的理由是什么?
  一定要扳倒你自己的父亲你才甘心吗?
  这样做,你又能得到什么?
  欧阳凛不停的思索着。
  这一步棋,还真是漂亮。你让我腹背受敌啊。
  “欧阳先生,传真。”秘书进来的时候,看到欧阳凛泰然自若的看着她刚刚交给他的那封请柬,真是镇定。
  “好的,放这儿吧。”欧阳凛示意秘书放到桌子上,而后,看到她走出去。
  其实,他很头疼。
  修知道他公司的所有内幕,所有秘密。而他本人又有那么多年的唱片企划经验,并且是欧洲有名的录音师。
  修的离开或者说宣战……
  这一仗,不好打。
  调出了A&W的所有资料,欧阳凛一直在研究,不知不觉再看表的时候,已经快要四点了。
  折佩……
  欧阳凛推开DAVID工作室的门,没见到DAVID
  倒是看见一个金色短发,碧绿眼睛,有着漂亮小麦色肌肤的男孩坐在单人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翻看杂志。
  这是个有着魅惑感觉的男孩,衣着大胆。黑色网状的长袖上衣,暗蓝色随意的牛仔裤,上面有着用刀子划破的痕迹,隐约透出了里面红色格子的衬裤。
  夸张的项链饰品样式新潮。
  这是哪家的少爷?
  欧阳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抱歉,走错房间了。”转身就要出去。
  “凛,你去哪儿啊?”男孩开口了。
  “……折佩?”
  “嗯。是我啊。”折佩站了起来。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别说欧阳凛认不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镜子里面的人是谁。
  “欧阳先生,您迟到了。”DAVID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手上沾着染发剂,“你一直没过来我就让他在这儿看看杂志,有别的客人来了。”
  “你太神了……”欧阳凛看看折佩再看看DAVID
  “哈哈哈……多谢夸奖,本来就弄了头发,然后给他配了一副变色眼镜儿,后来时间富裕,就把皮肤也烤了,他太白了看着不时髦,再然后你还不来,我就给他买了衣服鞋子。这造型不错吧?”DAVID回忆着。
  “行,很不错。”
  “满意就好,楼下付帐。”DAVID笑了。
  “没问题。”欧阳凛也笑了。“上来,我背你下去。”
  “不用,有鞋子了。”折佩指了指自己的脚。
  “没听过鞋子能当药使,上来。”
  欧阳凛把折佩背下来的时候,下面的沙龙门庭若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居然还有人吹口哨。
  折佩太醒目了……
  和以前那种像女人一样柔弱的美不同,现在的他,光芒四射,是个相当出色的男孩。
  “凛……我这个样子要怎么弹琴啊?”折佩看着倒后镜里的自己,有点儿不安。
  “弹琴?你要是还在民乐组合里,别说形象不符,而且这折腾不是全白费了,你摆明了告诉高羽你是谁啊。”欧阳凛开着车,也看着倒后镜里的折佩。他现在的样子让他猛然想起了易繁……他总喜欢这种夸张的打扮。
  “那……那我要干嘛?”折佩绝对不想失去自己的工作。
  “录音那些你都跟修学的差不多了吧?”欧阳凛一瞬间就知道折佩能干嘛了。
  “嗯。”折佩点了点头。
  “民乐那边你退出来,我现在需要一个顶尖的录音师。”欧阳凛笑了。
  “啊?那修要干什么?”折佩不明白。
  “回头我给你细说,还有,你说话的音调、方式现在开始要试着改变。”
  “嗯?”
  “你还需要一个新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我要变成另一个人?”折佩有点儿明白了。
  “对,这样,高羽一辈子也别想再来打搅你的生活。”
  ……


(四十七)迷途

  “疼呢……”
  因为刺痛感,折佩想挣脱被医生抓着的脚。
  “你毁你自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医生死死按着折佩的脚,继续手上的动作。
  折佩泪眼汪汪的看着欧阳凛,表达着他的痛苦。
  欧阳凛笑了,“你怎么那么像个孩子。”
  “讨厌!”折佩咬着嘴唇怒视着他。
  “医生,他身上的淤青是不是也可以顺便处理一下?”欧阳凛决定不理折佩的抗议。
  “那个我管不着,自己药房买药去。”这医生被折佩折腾烦了,哪家的大少爷这么娇气?
  出了诊室,欧阳凛背着折佩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高羽是怎么打你的?”
  “……他没打我……是我……是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折佩还在维护高羽,至少在别人面前,他不想高羽难堪。
  “什么?”欧阳凛停下了脚步,“从楼梯上滚下来?”
  “嗯……”
  “你怎么不早说?”
  “哈?”
  “照片子!”
  折佩莫名其妙。紧接着就被扔到了一堆仪器之中一通折腾……
  完事儿后,折佩坐在候诊室里很久,才看见欧阳凛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出来,“走吧,还好。一切正常。”欧阳凛说着,摸了摸折佩的脑袋,这么短的头发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那个……”医生从诊室里出来了,“下次对待弟弟不要这么粗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欧阳凛彻底没了脾气,莫非我看着像个暴力份子?
  背起折佩往停车场走,欧阳凛忽然想起了修,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修扭伤了脚,是他背着他走去医院的,父亲自始至终板着脸,什么都没表示,那天,妈妈不在……
  哥,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可,我不是。无论多像,都是假的……
  欧阳凛忽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你弟弟长得很标致。
  易繁曾经这么评价过修。
  他怎么能告诉他,那是他妹妹?
  活得不伦不类的妹妹?
  唉……
  “凛?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你让我下来吧。”折佩听到了欧阳凛的叹息。
  “没有,你老实呆着吧。马上就到了。想着开锁。”
  “我们要去哪儿?”折佩靠在副驾驶上,看着欧阳凛。
  “我送你去公寓。”
  “嗯?”
  “那边我不太常住,你暂时住哪里吧。”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折佩说着垂下了头。
  “哪儿的话。”
  “对不起,我没什么朋友……他们都是高羽的朋友……他们一定会让我回去的。”折佩咬着手指,声音很小。
  “会有的,慢慢都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欧阳凛侧过脸看着折佩,笑了笑。
  “……”折佩看着欧阳凛,很想说,你真好,可,他说不出来,一想起他曾经那么伤害过高羽,伤害过程奕,他就说不出来。
  好人和坏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呢?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儿东西。”欧阳凛把车子停在了一家综合超市门口的便道上,下了车。
  “嗯。”折佩点点头,放下了车窗。
  七点多的光景,天空渐渐黯淡了下来,路上的人流开始汹涌,他们都急着回家吧?
  那么,我的家在哪里呢?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对吧?

  欧阳凛拎着袋子从超市里出来,他买了一些药品和日常生活用品,折佩需要这些。
  刚下了便道,一辆机车却横在了他的面前。
  程奕摘下头盔,看着欧阳凛。
  “真巧啊。”欧阳凛笑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程奕只是看着他。
  “有事儿吗?”
  “没事儿,我就是找个人,没想到碰巧看见了你,不打个招呼好像不合适。”
  “呦,找谁啊,表情这么严肃。”欧阳凛明知故问。
  “找我情儿啊。”程奕笑了。“看见折佩了吗?”
  “没看见,我今天一天都忙着哄小男孩开心呢。”
  俩人这是杠上了。
  “不错,转移目标了?”程奕戏谑的笑着。
  “本来就没什么固定目标,不过都是玩玩儿,我可没你跟高羽那种执着。”
  “哦,我本来以为你挺执着的。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太极就这么打上了。
  “找折佩干嘛?”欧阳凛觉得这么跟程奕逗逗挺有意思的。这就像看一场电影,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其中,只有他自己置身事外,为什么?因为他是导演。
  “找他约会啊。”程奕嘴里也没正经的。
  “哦。假戏真做了?”欧阳凛也不含糊,接着程奕的话茬儿往下调侃。
  “嗯。”程奕笑了,凑近了欧阳凛,“味道很不错,可惜你吃不着。”
  “吃东西这个事情,我向来是这样的。想吃的时候一定要吃,过后,再美味我也不要。明白吗?”欧阳凛对于程奕的挑衅丝毫不退让,表现出了无比的坦然。
  程奕笑着,肯定了一件事儿,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用戏谑的口气说,“你那小男孩跟哪儿呢?不给我展示一下?”
  “哎呀,我可不敢,您再给我勾搭去了。”
  “有鬼吧你。”程奕点上了烟,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不变。
  “怎么着,您想钟馗捉鬼?”
  “有鬼必然抓,我还有桃木剑呢,你想试试吗?”
  “行了,别扯淡了,愿意看你就看,前面车里呢。”
  折佩坐在车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欧阳凛在和程奕说话,他很紧张,紧张的不得了。
  被认出来就坏了……
  看俩人向这边走过来,折佩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看到他们越走越近,折佩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躲不了……装吧。
  当欧阳凛和程奕走到折佩这边的时候,折佩双臂伏在放下的车窗上,下巴垫在上面,大眼睛微微眯着,嘴里叼着烟,口气恶毒的说,“我以为你丫死了。蜗牛都比你快。”
  欧阳凛看着这个样子的折佩,差点儿笑出来,装得也太神了。
  程奕看着折佩,或者说看着这个金发的坏小子,他根本就认不出他,只是给了欧阳凛一句:“太浪了吧,这样的最难搞。我还真不知道你好这口儿。”
  “我乐意。”欧阳凛终于有合理的借口笑出来了。
  “你慢慢玩儿吧,我继续找我小情儿去。”程奕拍了拍欧阳凛的肩膀,向机车走去。
  “呛死我了。”折佩看程奕的身影消失,立马把烟扔到了窗外。
  “你都能当演员了。”欧阳凛大笑着。
  “你讨厌!烦人!”折佩嘟着小嘴,瞪着欧阳凛。
  “哈哈哈哈……行,你就这么装,没问题,谁也想不到古典美人变成了金发坏小子。”
  折佩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终于真实的感觉到了,他将走出以往的生活。
  “随便坐。”欧阳凛把东西随意的放到地板上,转身打开了窗户。
  “很干净啊。”折佩在沙发上坐下来,四下张望着。屋子不大,但是很整齐。
  “嗯,每周都有小时工过来收拾,我也不常过来,没人搞破坏。”欧阳凛靠着沙发点上了烟。
  “那个……”折佩抬头看着欧阳凛。
  “嗯?”
  “修,修他真的……”折佩还是不能相信欧阳凛在路上给他说的。
  “我也不想相信。”
  欧阳凛一声叹息。
  “我会尽力帮你的……算是报答你……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折佩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欧阳凛笑了。
  “眼睛疼……”折佩伸手去揉眼睛。
  “把隐形眼镜摘了吧,你是不习惯。”
  “怎么摘?”
  “呃。”
  “他是直接放到我眼睛里的……”折佩当然不知道隐形眼睛。
  “笨蛋。”欧阳凛碾灭了烟,从袋子里拿出了刚刚买的眼睛盒还有药水。
  把药水倒进去,他走到了折佩面前。
  “靠过来一点儿。”
  “……”折佩有点儿害怕,不是怕眼镜,是怕欧阳凛。
  “让你靠过来你往后什么大劲啊。”欧阳凛无奈,只得自己靠近折佩。
  “你……你要干嘛……”折佩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不对你干嘛,我是要帮你把眼镜取出来。”
  ……
  “睁眼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欧阳凛终于算是帮折佩把眼镜取了出来。
  “给你纸巾,别用手揉眼睛。”
  折佩擦着眼镜,感觉还是很不舒服。
  “还难受?那就用清水洗洗,你等一下。”
  欧阳凛进浴室端了一盆清水出来,“洗。”
  折佩用清水轻轻的揉着眼睛,清凉的感觉让他终于舒服了。
  “再用纸巾擦擦,一会儿就好了。”欧阳凛放下水盆,又抽出了纸巾递给折佩。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折佩对于他的宠爱有点儿恐慌。
  “怕了?”欧阳凛看着折佩,逗他可真有意思。
  折佩咬着嘴唇不说话。
  谁也不是傻子,他明白这个男人的意图。
  欧阳凛看到折佩慌张的样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忽然冒了出来,“我伤害过一个人……很深的。”
  “嗯?”欧阳凛这句脱节的对话折佩有点儿搞不明白。
  “我最初看到你,就觉得你有点儿像他,倔强的厉害。”欧阳凛在折佩身边坐了下来。
  “听好了,傻小子,他比谁都恶毒。他能不择手段的算计我,他能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小男人被伦奸。你也想落得这个下场?你那么贱,还想跟他好?”高羽的话这时候冒了出来,折佩倒吸了一口凉气。高羽看来没说假话……
  “怎么了?”欧阳凛看着折佩,感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
  “那他现在?”折佩很想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没有现在,他只活在过去……”欧阳凛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他……离开了?”折佩尽量不去用“死”这个字儿,他不想刺激他。
  “肉体活着,精神死了。”欧阳凛再次点上了烟,沉默了。
  自从上次见到那个很相象的身影,他开始想易繁了,很想很想,如果可以重来,他愿意用一切去弥补他给他的伤害。
  可,时光怎么可能倒流呢?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欧阳凛说着站了起来。
  “……”折佩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以为他会趁机占有他。可他没有。
  “多睡一会儿,明天比较忙,我晚上过来看你。口袋里有生活用品什么的,也有药,自己会上药吧?”
  “会。”折佩点了点头。
  “有事儿打我手机。”
  折佩看着欧阳凛从外面带上大门,长出了一口气。
  是君子,不是小人。
  高羽,你看错他了。

  “喝水。”离咲把杯子放到了高羽面前,“你看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
  “铃音呢?”高羽缓缓的抬起了头。
  “睡了,你还想让她陪着你熬鹰啊?”离咲在高羽身边坐下,叹了一口气。
  “不行,我得出去找折佩。”高羽站了起来。
  “你他妈的疯了!”离咲按住了高羽,“你哪儿找去?这么大个城市你哪儿找去?他是故意要躲开你,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不会的,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羽,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说说你,白脸给了你那么多心里辅导,你怎么还能……”
  “离,我发誓,我没打他,是他较劲推开我才摔下去的!”
  “你别辩解了,你要是不吓着他,他能往楼下跑?”离咲点上了烟,这一次,他没法不指责高羽。
  “我只是爱他呀!”高羽低声的咆哮。
  “没你这么爱人的!操!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他妈的现在就想抽你一顿。”
  程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离咲在骂高羽。
  “离。你也冷静点儿,你抽他一顿折佩就能蹦出来了?”
  “我这儿搓火!”离咲走来走去,停不下来。
  “你消停一下,别溜达了,看着眼晕!”程奕倒在沙发里,点上了烟。“我绕着市中心溜达了一圈,累死了。”
  “没收获吧。就说你脑子不好使,折佩能在大街上溜达啊。”离咲推了程奕一把,示意他让出一点儿地方。
  “有收获。”程奕支起身体,看着抓狂的二人。
  “折佩在哪儿?”高羽猛的站了起来。
  “没看见。”程奕慵懒的说。
  “小奕!”离咲掐了程奕一下,“高羽都这样了你还拿他开涮。”
  程奕不理他们,继续说,“你们猜我在路上遇见谁了?”
  “谁?”离咲和高羽异口同声。
  “欧阳凛。”
  “然后呢?”离咲先一步提问。
  “跟个挺标致的金发小子在一块。”
  “这跟折佩有什么关系?”离咲看着程奕,仿佛他喝大了一样。
  “我跟他说,折佩味道很好,”程奕叼着烟,“高羽,你丫别瞪我,你知道我是弯的。”
  高羽挠了挠头,有点儿尴尬。
  “你们猜他什么反应,”程奕继续说。
  “什么反应?”
  “满不在乎,他说他跟那个金发的小子玩儿的正开心。”
  “还是跟折佩没关系啊。”离咲想不明白。
  “你丫脑子别改锥了,高羽,你明白吧。”程奕看着高羽。
  “嗯……”高羽点了点头,“他那么费尽心机想得到折佩,绝不可能轻易放手,也就是说……”
  “对,他肯定知道折佩在哪儿,或者说,折佩就在他身边。”程奕下了结论。“理智的分析一下,折佩没什么朋友,也就是我、离、修。我和离他肯定不能找,我们是绝对要把他送回来的,当然这是他以为的。”程奕直视着高羽的眼睛,“其实,折佩要是来找我,我绝对不让他回来。”
  “我……”高羽垂下了头。
  “修他也不能找,如果找修,修肯定联系我。所以,他的朋友还剩谁?就剩下欧阳凛了。”
  “小奕……你脑子转的够快的。”离咲拿过了程奕叼着的烟。
  “不是我脑子快,是你脑子慢,而高羽现在急糊涂了。”
  “我去找欧阳凛。”高羽坚定的说。
  “你歇菜吧,你找个鸡巴,就你现在那脑子,跟一锅粥似的。而且,欧阳凛那么镇定,想必,折佩一定被他隐藏的很好。这事儿不能着急。”程奕拽住了高羽。
  “那怎么办?”离咲盯着程奕。
  “按兵不动,等他露马脚。天底下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儿。”
  “是……”高羽也点上了烟,很同意程奕的说法。程奕有多聪明,他比谁都知道。
  “不过……”程奕拍了拍高羽的肩膀,“高羽,我丑话说在前面,折佩是逃走的,也就是说,他对你相当失望……所以,不能排除他跟欧阳凛你情我愿的可能。”
  “程奕!”离咲狠狠的敲了程奕的脑袋一下,他这不是明摆着刺激高羽吗?
  “你打我也没用,我只是陈述事实。我没见过抢人能这么镇定的,只有自愿投奔能让欧阳凛这么镇定。这样,他只要想想怎么对付高羽就够了。谈不上内忧外患。”
  高羽不说话了,无力的靠在了沙发上。
  “离。晚上你陪陪高羽,我还有事儿,得赶紧走了。”程奕抱了离咲一下,转身要出门。
  “你又要去哪儿啊?天天忙的跟什么似的。”
  “秘密。”程奕笑了。



(四十八)午夜的太阳

  “……你……”欧阳凛进了录音室,看到折佩缩在角落里躺着,地上是空酒瓶。
  公寓里不见他人影儿,那势必他就在录音室了。可欧阳凛想不到,在他再三嘱咐过折佩之后,他还是喝酒了,他是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事情的。
  折佩开始酗酒,嗯,是的,酗酒。或者说酒精依赖。
  不喝酒,他根本无法入睡,无论他有多累,想自然入睡,没戏。
  离开高羽已经一个月了。
  他想高羽,非常非常的想,可他又不能回去,只要两人搅和到一起,准有一个得发疯,这是必然。
  第一瓶酒是从欧阳凛的客厅里找到的,从此,这成了灵丹妙药,折佩再也离不开了。
  “你个醉鬼,给我起来!”欧阳凛粗鲁的拽起了折佩。
  “嗯……”折佩想睁开眼睛却异常困难,事实上,他睡了四个小时都不到,昨天有一个专辑的后期缩混,他弄到早上六点才完事儿,本来想回去睡觉的,可是想想答应了凛早上十点要陪他出席A&W的剪彩仪式,他决定还是在录音室凑活一下算了,可他睡不着啊,遂进了凛的办公室拿了酒……
  工作、酒精,一个是不停地思考,一个是不用思考,都行。只要能不想高羽就行。折佩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起来啊,你真是能气死人。”欧阳凛摇晃着折佩,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知道他犟,但没想到他能跟自己较劲到这个地步。
  很多时候,用情过深,伤得,最终只有自己。
  “恶心……”折佩猛的推开了欧阳凛,跌跌撞撞的推门出去,直接进了卫生间。
  呕吐,不停的呕吐,这是酗酒的后遗症。
  每次吐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的时候,折佩总发誓再也不喝了。可,一到了该要睡觉的时候,酒精那种软绵绵的感觉总能轻易的击溃他的意志……
  “喝吧,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喝死。”欧阳凛拍着折佩抖动的背,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想给他的,他都不要。
  那次,他只是想抱抱他,安慰他一下,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他喝得摇摇晃晃,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说,你别碰我。
  凛说,怎么着,你还想用酒瓶子砸我?
  他说,我不砸你,我砸我自己,晕了就随你便,醒着我就用玻璃把动脉割开,你要不要试试看?
  欧阳凛一下子就颓了,他知道折佩敢……
  再来一出毁灭的闹剧,都得完蛋。
  水哗啦啦的顺着龙头流下来,折佩吐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胡乱的洗脸,胡乱的漱口,神志渐渐开始清醒,人却虚脱无力。伸手去拽纸巾,这些动作都是他开始习惯的。
  “好了。”折佩直起腰,深吸了一口气,从镜子里看着陌生的自己和身后的欧阳凛。
  “你回去休息吧,我送你。”欧阳凛无奈的看着折佩,他对他束手无策。
  “真的好了,来得及吧?”

  欧阳凛和折佩到达会场的时候,剪彩仪式已经开始了。
  欧阳凛看到修和AMI共同剪开了红色的丝绸,一片掌声。
  是的,拦不住了,从修毅然决然的搬走他的录音室开始,他们不再是兄妹而是竞争对手。
  一对一。
  折佩麻木的看着喧闹的场景,怎么一切都变得那么快?不过几十天的时间,沙丘堡垒塌陷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凛。他们都被推到了最亲的人的对立面上。
  折佩侧过头,看着欧阳凛冷若冰霜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修简单的致词,之后是A&W套话的简介,再之后,杀手锏亮出来了。
  旗下的艺人一一亮相,范畴领域覆盖的很广。这其中有新人,也有从别的公司挖角过来的艺人。至少有五个是从凛这边挖角的重量级歌手,重创啊……
  而程奕的露面更是给了欧阳凛一惊,修在上面冗长的说着,他说,这是A&W近期主推的艺人,今天的剪彩仪式也是程奕个人大碟的首发式,而后投影仪打出了专辑的封面,音乐声渐渐响起……
  欧阳凛开始觉得脑子乱乱的,有准备的没准备的都突然向他袭来,那种滋味,溢于言表。
  折佩看着程奕,而后看到了作为嘉宾来恭贺的adore乐队的成员们。
  鲜花,快门声,闪光灯,一片杂乱。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月之前自己的乐团更换人员的发布会。
  是的,折佩不见了,消失了。
  他冷眼旁观着,作为另一个人,公司的录音师。
  我是谁呢?折佩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我还要吐一下。”折佩在欧阳凛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站起来,离席,向会场外面走。
  走廊的洗手间内,折佩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吐的几乎要没知觉了。他撑着洗手台,任水流带走他的声音和他的污秽……
  隐约间,折佩听到了程奕的歌。
  “……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太多的不确定不稳定因素旋转
  有你唯一的好处
  就是能在路上有个伴
  够不够呢
  够吧
  偿还
  来吧
  我做好准备了
  77日的火车
  就在这个夏季
  失身的男孩站在河流的尽头
  Flying Gone
  Flying Fall Down……”
  折佩忽然就笑了,小奕,你很幸福呢。
  正笑着,折佩空洞的眼睛忽然从镜子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张脸,那张脸……
  “你还好吗?吐的很厉害。”
  折佩从镜子中看到了高羽递过来的纸巾。
  “谢谢。”折佩的声音很低沉,他转过身,接过了高羽递过来的纸巾。
  “喝多了?”高羽点上烟,看着这个金发的男孩子,碧绿的眼睛泛着妖异的光泽,黑色的短上衣,低腰的简单牛仔裤,脖颈上挂着海盗图案的装饰项链。干净却很性感。
  “一般。”折佩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发颤,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抽烟吗?”
  “不抽。嗓子不舒服。”
  “歌手?”
  “录音师。”
  “哦。”高羽点了点头。
  折佩笑了一下,转身往洗手间外面走。
  高羽看着男孩的背影,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喂。”
  折佩听到身后的声音,怔住了。
  “嗯?”他没有回头。
  “里面很闷,我请你喝一杯,回魂儿酒是良药。”高羽跟了出来。
  “不了,我只喜欢自己喝酒。”折佩说着,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身后的那个人吸引着他,他多想抱住他,多想吻上他,可他不能。离开,是他的决定。对谁都好。

  “林凡。”欧阳凛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折佩,和他身后的高羽。
  折佩几乎没反应过来他的新名字。
  “好久不见啊。”高羽看到欧阳凛,笑了。
  “高先生,幸会。”欧阳凛也职业性的笑了。
  “折佩联系你了吗?”高羽叼着烟,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很遗憾,没有。上次你给我打过电话之后,我还一直等你的消息呢。”欧阳凛看着高羽,“他这么突然失踪,搞的我很狼狈。”
  “你换人动作倒是够快。”
  “没办法,我现在内忧外患啊,修挖走我那么多艺人,我不能干等着被他挤趴下。”
  “凛,我先进去了。”折佩只想离开这里,离开高羽的视线,他能感觉到高羽一直盯着他。
  “你们认识啊?”高羽突然扭转了话题。
  “林凡,别急着进去,给你介绍一下,著名的推理小说作家,高羽。”欧阳凛饶有兴致的笑了。
  折佩尴尬的站在原地,手心里微微冒汗。
  “这是我情人,林凡。”欧阳凛说着,环住了折佩的腰。
  折佩想推开他,但他不能。
  “不错。”高羽一直笑着,眼神似是而非。“幸会。”高羽伸出了手。
  折佩无奈,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到一起的瞬间,两人的眼睛同时望向了对方。
  “走吧。”欧阳凛搂住了折佩,“高先生,折佩要是找到了还请务必通知我。”
  “哼。”高羽笑了一下,看着欧阳凛搂着那男孩往会场走去。
  刚刚的触感,温度,好舒服……
  怎么让我想起了折佩?
  “你怎么在这儿呢?”离咲出来看见高羽,走了过来。
  “还没完事儿?”高羽靠在过道里,继续点烟。
  “没,记者正在问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在问小奕折佩的事情。”离咲拿过了高羽的烟。
  “他怎么说的?”
  “一记者问他折佩是不是做居家小男人了,小奕顺着他就说是,全当幽默了。”
  “哦。”
  “看见欧阳凛和他那小情儿了吗?”离咲抬眼看着高羽。
  “看见了,还闲聊了一会儿呢。”高羽笑了。
  “你说……折佩会不会……不在他那儿?”
  “不知道。”高羽回答的坦然。
  “我说……”
  “嗯?”
  “你平静的让人害怕……”离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高羽在折佩最初失踪的那几天里差点儿崩溃,可,后来,他突然就好了。这让他觉得恐怖。
  “你多心了,离。”高羽拍了拍离咲的肩膀,转身往电梯走去。
  “你去哪儿?”离咲追了上来。
  “今天要去白脸儿那儿啊。”高羽按下开关,等着。
  “……坚持治疗,别再干什么出格儿的了。折佩的事情我和小奕会尽力帮你。”
  “嗯。知道。”
  高羽把车子泊好,上楼,开门,易繁不在。
  高羽在沙发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很少回自己那儿了,每次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他的心就会空的更厉害。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偏头疼,偶尔流鼻血、发高烧……
  白脸儿的治疗对他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坐在那惨白的治疗室里他会更暴躁,一次比一次压抑,可他还得扛着,他不能让白脸儿发现他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他不能被他拌住,所有开的药他都扔了,他要自己的脑子清醒,他得先送欧阳凛离开这个世界。
  哼,折佩,我看你还能藏到哪儿去……
  可,药物的停止、内心的压抑,折磨得高羽几乎要崩溃,只有来易繁这里,他才能睡着,他才能平静下来。
  他们其实活在不同的时间里,易繁早上入睡下午醒来,高羽下午入睡夜里醒来。他们各自制造出的动静让彼此安心。
  比如,易繁下午会弹琴,只要那幽幽的琴声响起,高羽就可以安心的睡了。高羽会在早上开始写东西,那种敲击键盘的声音让易繁安心,他会伴着这种声音渐渐入梦。
  真的,高羽觉得太奇怪了,他停止写作很久了,可,这个月,他写了不少而且很满意,杂志的连载开始恢复,好评如潮……
  夜,是高羽和易繁共同拥有的,他们有时候会简单的聊聊天,有时候会一起下下棋,总之,很愉快。
  高羽看看表,这个时候,易繁应该在慢跑,可他现在困的厉害……
  易繁……快回来吧。我想睡了。睡醒了还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咔哒一声门响,高羽撑起了身体。
  “回来了?”易繁把运动毛巾从脖颈上拽下来,扔进了浴室的水池中。
  “弹琴啊,我困死了。”
  易繁笑了笑,没说话,拿起了吉他,靠着床坐了下来。
  淡淡的琴声传来,不到十分钟,高羽就放松的睡着了。
  易繁继续弹了一会儿,确定高羽睡得很沉以后,放下了吉他,进了浴室。
  天气越来越热了,汗水真让人难受。那种湿湿粘粘的感觉总让他觉得恶心,记忆这个时候总会跑回那个夏天,那个恶梦一样的夏天。
  跟高羽在一起,易繁觉得安心,两个人,比一个人好太多了。即使是无声的下棋都是那么有意思。他渐渐脱离了梦魇,那些可怕的记忆开始渐渐变淡,欧阳凛的样子开始柔和起来,易繁最近会想起的总是他对他笑的样子。高羽对于折佩的执着让他开始触摸到欧阳凛那时的疯狂。凛,那是爱吗?
  也许,时间真的是磨灭仇恨最好的工具,当然,那得是流动的时间,而不是凝固的时间。
  精神病院里的时间是凝固的。凝固的让人心寒……
  不过,凛,我终究是要杀了你的。
  这是我跟高羽的交换条件。交换而来的自由。
  但其实,我要的不是自由,而是解脱。
  “醒了?要吃饭吗?”易繁停下了手里的琴声,看着高羽。
  “好啊,你现在卡点儿越来越准了。”高羽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这说明你越来越规律了。”易繁看看表,午夜一点整。
  “嗯,规律。行吧。烟给我一颗。”高羽踅摸着烟。
  “给。”易繁站了起来,把烟扔给高羽,往厨房走。
  “等等!”高羽叼着烟站了起来。
  “嗯?”
  “别动。”高羽拽住了易繁,看着他。
  “干嘛?”
  “你脸色越来越好了,也胖了点儿了。”
  “不惨白了?”
  “嗯。”
  “感谢太阳和有效的运动。”易繁笑了。
  “晚上吃什么?”高羽放开他,走到了窗边,开窗户,“晚上空气比较好。”
  “我炖了排骨。”
  “不错。”
  “哪个你觉得不好了?”
  “好像没有……”高羽想了想,易繁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那你下次换个形容词儿吧。”
  “行。”高羽中肯的点了点头。
  易繁进了厨房,把做好的饭加热,然后端出来,每一样都很精美。
  “开饭。”
  “得累。我拿餐具。”
  “我说。”高羽叼着筷子,看着易繁。
  “嗯?”
  “你做饭跟谁学的?”
  “我妈。”
  “你妈是大厨吧?”
  “才不是,我妈是跳舞的。”
  “哦……那你爸呢?”
  “搞技术工作的。”
  “哪方面?”
  “建筑。”
  “很不错的家庭啊。”
  “嗯……就是没维持下来。”
  “嗯?”
  “我刚上初中,我爸就在工地上出事儿了。”
  “那……后来你跟你妈?”高羽放下了筷子。
  “是,但后来我妈改嫁了,而且嫁的很远。”
  “……”
  “说到这儿,”易繁笑了,“我妈以前拿筷子的时候总是拿的特别靠后,我爸就说,唉,你应该嫁的远啊,怎么嫁我了?然后他们俩就会一起大笑出来……现在想想,嫁的远,挺准的。”
  “你妈……”
  “她嫁了一个美国人,后来移民了。”
  “不要你了?”高羽点上烟,看着易繁。
  “人家可没明说,再说了,我也不想给她添麻烦,一开始还给我写信汇钱,后来……联系就断了。”
  “那时候你多大?”
  “十八或者十九?记不清了。”
  “大学没上?”
  “没上。我得养活自己啊,那时候就在酒吧打工,后来遇见了几个合适的乐手就一起组了乐队。”说到这儿,易繁忽然没动静了。
  “……然后签了他的公司?”
  “我不说你还非追着问,有劲没劲啊你。”
  “……抱歉。”高羽觉得自己失礼了。
  “算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后来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调查的一清二楚。”
  “你不喜欢男人?”
  “至少那时候不喜欢。所以没法接受。”
  “我说。”
  “嗯?”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回到过去,你会接受他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回到过去,你会伤害折佩吗?”易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高羽一句。
  “……”高羽只是看着易繁,不说话。
  “时光根本不可能倒流,对吧?”易繁笑了,还是那种淡淡的笑容。
  “计划有变。”高羽碾灭了烟头。
  “嗯?”易繁反应不过来。
  “欧阳修摆了他一道,咱们静观其变。”高羽站了起来。“棋盘呢?”
  “他又不会杀了他,静观其变干嘛?”易繁开始收拾桌子。
  “我不想你脏了手。”高羽站在窗口,目光落在了这座灯火阑珊的城市之上。
  易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住了。


(四十九)你爱他

  折佩不见了,就像他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他一转身又消失了。
  有谁能证明他存在过?
  没人。
  高羽走在瓢泼大雨的路上,雨水似乎要透过雨伞浇到他的身上。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大雨的声音,只有高羽自己的脚步声。
  路上的行人呢?车辆呢?怎么全都不见了?
  眩目的霓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熄灭了……
  还剩下什么?
  瓢泼的大雨,清冷的月光,一个孤单行走的男人。
  走着走着,高羽猛然间停下了脚步,“折佩?”
  高羽看到了折佩,他穿着丝绸的长袍,手上、脖颈上都是玉器,大雨把他淋的不成样子,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
  “折佩!”高羽向折佩跑了过去。
  一阵大风吹过,暗红色的雨伞被风带走了。
  “折佩!可找到你了,你到哪儿去了?”高羽紧紧的抱住了折佩。
  “别找了,以后永远都别找了。”折佩的手抚上了高羽的脸颊。
  高羽怔怔的看着折佩,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折佩笑了笑,笑得很甜。
  “折佩……你怎么了?你别吓人……”
  “你不需要我了,我也不需要你了,所以,我们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吧。”
  “你……你什么意思?”高羽愣住了,却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触摸不到实体。
  折佩在消失,一点点的变得透明。
  雨水中,他就要不见了……
  “折佩!”高羽几乎要疯了,他抓不住他,他那么用力,却还是抓不住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空气。
  他无声的来,无声的走,诺大的世界中,留不下一丝痕迹。
  “不……”高羽的呐喊也一同消失在了空气里。
  “睁眼,醒过来。”易繁拍着高羽的脸。他一定是梦魇了。
  都是冷汗,都是无声的喊叫,都是苦痛挣扎。
  “我操!”高羽猛的睁开了眼睛。
  “梦魇了?”
  高羽大口的喘着气,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喝点儿水吧?”易繁蹲在沙发面前,看着高羽。
  “是不是下雨了?”高羽直勾勾地盯着易繁。
  “嗯,下雨了,而且很大。”
  “鸡巴的。”高羽猛的跳起来,直奔着大门而去。
  “高羽!你要干嘛?”易繁被他吓了一跳。
  高羽拉开门,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声音,他急匆匆的下楼,他要找折佩,一定要找到折佩,他不能消失,他不能不见,他不能没有他……
  在大雨里不停的奔跑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深夜的街道上寂静无声,高羽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拐进一条小巷子,越来越像他的梦境了。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霓虹灯,什么也没有。
  “折佩!”高羽茫然的四处寻找着。
  哪儿有他的影子?
  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高羽分不清楚了。
  他颓然的在一家关门的商店门前坐下来,任雨水落在自己身上。
  折佩……你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我找了那么多侦探社,我找了那么多地方,怎么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眼泪无声的落下,高羽都不知道他是这么的需要折佩。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高羽的头埋在双臂里,就那么坐着,怎么感觉不到雨了?
  “淋雨会得肺炎。”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高羽看到了头顶上方的雨伞,看到了伫立在雨中的易繁。
  “你哭了吗?”易繁叼着烟,看着高羽。
  “我现在不想说话。”高羽再次垂下了头。
  “行,那就不说。”易繁在高羽身边坐了下来,伞架在他的右肩上,遮住了高羽,他自己却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俩人沉默着,坐了很久。
  易繁淡淡的哼唱起了歌儿。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boy?
  I'm standing,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In the morning,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Can't you hear me?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 boy?
  In the morning,
  when I'm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girl
  In the morning,
  I'm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Can't you hear me?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 boy?
  In the morning,
  when I'm standing in the red, red rain, boy
  You think not telling is the same
  as not lying, don't you?
  Then I guess not feeling is the same
  as not crying to you
  You think not telling is the same
  as not lying, don't you?
  Then I guess not feeling is the same
  as not crying to you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f there is a lie,
  then there is a liar, too
  And if there is a sin,
  then there is a sinner, too
  And if there is a lie,
  then there is a liar, too
  And if there is a sin,
  then there is a sinner, too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m in red, I'm in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n the red, in the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m in red, I'm in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I'm in red, I'm in red,
  in the rain, in the rain
  Can't you hear me?
  can't you hear me calling your name, boy?
  “你把词儿改了……”高羽直视着前方,看雨滴落下。
  “你知道这首歌?”易繁笑了。
  “The White Stripes Red Rain》。对吧?”
  “嗯。不改词儿不对啊,你又不是在思念姑娘。”易繁笑出了声。
  “耍混蛋是吧?”高羽扭过脸看着易繁。
  “抽烟吗?”易繁把手里的烟递给了高羽。
  “你一直淋着?”高羽看见了易繁湿透了的左肩。
  “脑袋在伞里面呢。”易繁不以为然。
  “我说句难听的你介意吗?”高羽叼着烟,看着易繁。
  “说吧,我又没捂住你的嘴。”
  “你总在勾引人。”
  “你说什么?”易繁紧紧的盯着高羽。
  “你对人太好了,容易让人误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对别人的好,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而一旦被你吸引的那个人想跟你更近一步,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难道不是勾引吗?”
  “……”易繁瞪着高羽,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猛的站了起来,把伞推到高羽那边,迈开步子向来时路走去。
  大雨中,高羽看着易繁的背影,消瘦欣长,有点儿落寞。
  “易繁!”高羽追了上去,拽住了易繁的手腕。
  “滚蛋。”
  “急了?”
  “滚蛋。”
  “我道歉,你别急啊。”高羽撑着伞,尽量把伞往易繁那边靠。
  “你觉得我在勾引你吗?”易繁看着高羽,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了下来。
  “我……”高羽被易繁噎住了。
  “那你想不想接受呢?”易繁淡淡的笑了。
  “呃……”高羽蒙了。
  他感到自己的脖颈被搂住,而后是嘴唇柔软的感觉,潮湿的舌头探入了他的口腔里。他们近的能闻到彼此的气息。
  伞无声的落在地上,就像大雨放肆的落在两人身上一样。
  “其实跟男人接吻也没那么恶心。”易繁放开高羽,大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出溜到了地上。
  “我就操了,你丫不带这么玩儿我的!”
  高羽气得不得了,易繁却笑个不停。
  “起来,回家,你丫想笑死啊。”高羽伸手去拉易繁,却被他推开了。
  笑声中,他哭了……
  “祖宗,你怎么了?”高羽有点儿慌了。
  易繁不说话,只是笑着哭。
  高羽,如果早一点儿能认识你,我和凛是不是也不会闹成那样?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折佩窝在露台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
  真切的雨声、潮湿的气息包围着他,让他无所适从。
  他想起了那天见到高羽的情形。
  他认不出他,正常。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抄起酒瓶倒酒,空了……
  折佩看着手里空空的酒瓶,感觉这酒瓶似乎在讽刺他和他的情感,倒的太多,空了。
  门铃突然响起,吓得折佩一机灵。
  这么晚了,是谁?
  折佩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脚步蹒跚的往大门走去,开门,是欧阳凛。
  “干嘛?”折佩无力的扶着门,满嘴酒气。
  “又大了?”欧阳凛扶住了折佩。
  “你来……干嘛?”折佩强打着精神,可神志却很难保持清醒。
  “你说要听小样,让我给你送来。”欧阳凛把折佩扶到了沙发上。
  “哦……那是几点的事儿了?”折佩躺在沙发上,缓慢的开口。
  “八点。”
  “对,我想起来了……”折佩失声笑着,“可你一直没来,我就想睡了。”
  “睡不着就喝了?”
  “是呀,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本来想让小吴给你送过来的,结果我忘了。”欧阳凛把折佩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平躺着很容易吐。
  最近他非常的忙碌,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
  艺人的流失,突然而至的查账,融资的进展缓慢……没一点儿顺利的。
  “你疯了?这个时候你敢非法集资?”老头子的声音跳了出来。
  没办法,坐等就是死,不如赌一把。
  修,你的每一招都够狠。
  欧阳凛正思考着,折佩忽然摘下了他的眼镜儿。
  “醉鬼,别闹。”欧阳凛想把眼镜拿回来,折佩却死攥着不给他。
  “赶紧给我。”欧阳凛抓住了折佩的手。
  “不给!偏不给!”折佩说着,把眼镜冲着墙就扔了过去。
  “撒酒疯是吧?”欧阳凛本来就够烦躁的了,折佩这一闹腾火儿窜了上来。
  “想打我是吧?行啊,你打我右脸我把左脸也给你打。”折佩晕晕糊糊的爬了起来。
  “你!别闹了!”欧阳凛钳住了折佩不安分挥动的双手。
  “跟我玩玩儿吧。”折佩眼神迷离的看着欧阳凛。
  欧阳凛怔住了,他不知道他这是唱得哪一出……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我给你。”折佩说着,挣脱了欧阳凛的手,拽下了自己的套头T-SHIRT
  “你疯了?”欧阳凛看着折佩,彻底不明所以了。
  绝望到了尽头,那么就破罐子破摔吧。
  折佩爬到了欧阳凛身上,伸手解他衬衫的扣子。
  欧阳凛这时的目光越过折佩落到了茶几上的杂志上,它摊开着。
  《越界》,高羽。
  折佩的手抚摸着欧阳凛的胸膛,一路向下,滑到了他的下体。
  “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折佩啃咬着他的脖颈。
  “你什么时候能放开他,什么时候再问我这个问题吧。”欧阳凛抱住了折佩,“放不开就回去。别这么折磨自己了。”
  折佩抱着凛的脖颈,突然就哭了……
  “你让我怎么回去?你告诉我,我怎么回去?没有我,高羽的生活才能正常,他可以写出他的作品,他可以回到安静的生活……我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乱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只能给他疯狂!”折佩不停的说着,语无伦次。
  “……这就是爱呀。谁陷进去谁发疯,先动心的那个先疯。”欧阳凛轻轻抚摸着折佩颤抖的背脊,心中那个埋的很深的人渐渐浮出了水面。
  “折佩,想清楚吧,生活你总要独自面对的。你可以逃到我这里来,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你。但,我不要一副没有灵魂的驱壳。”
  欧阳凛一直等到折佩睡下,才离开他。
  他哭过闹过之后,像个孩子一样安详的睡着了。
  欧阳凛上了车,点上了烟。
  折佩,今天睡醒,你不会吐了吧?
  车子向北驶去,清晨的阳光洒下来,欧阳凛看看表,6点刚过,夏天,白天开始的很早。


50

  “你说什么?”欧阳凛不能确保自己的脑袋现在是清醒的。他很久没合眼了。
  “报纸上都登了。”一个中年男人扔给了欧阳凛一份过期的报纸。
  豆腐块大点儿的地方,刊登着这样一则消息,“本报记者讯,XX市立第六医院,精神病人脱逃,三人受伤……手法巧妙……至今行踪不明,警方指出协助……”
  易繁,逃了?
  高羽的手机响了,因为调成震动模式,它在茶几上发出嗡鸣。易繁拿起来,直接挂断了。
  看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高羽,易繁叹了一口气。拿起高羽额头上已经变得温热的毛巾,他进了浴室,反复的用冷水揉搓毛巾,让它再次冷却下来。出了浴室,那手机又开始嗡鸣了,易繁再次挂断,把毛巾放到了高羽的额头上。
  手机持续不断的来电,易繁想了想,轻轻的推着高羽,“你电话。”
  “嗯……”高羽迷迷糊糊的伸出了手。
  “你丫混蛋,来回挂电话你要死啊?”程奕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咆哮。
  “嗯?”高羽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哪儿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嗯。”
  “嗯个鸡巴,我和离在你家楼下,你在哪儿呢?”
  “哦。”
  “你!”程奕急了。
  高羽被高烧折磨着,眼睛都睁不开,脑子也污七八糟的。
  易繁拿过了他手里几乎握不住的电话,“高羽现在不舒服,请稍后再打来,谢谢。”礼貌、客气却不由分说的挂断了电话。
  “你大爷!”程奕给气着了,再拨回去竟然关机……
  “他哪儿呢?”离咲叼着烟,手指轻轻的敲着方向盘。
  “见鬼去了。”
  “呃……”离咲看着程奕发青的脸色,怔住了。
  “回家。”程奕点上烟,看着离咲。
  “咋了?”离咲不明所以。
  “他没事儿,咱都白操心了,以为折佩离开他,他能死了,结果人家好好的,有新欢了。活得挺滋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估计办那档子事儿呢,说话含糊不清,一个男人还抢过他手机给我挂了还关机。”
  “啊?”离咲不可置信的盯着程奕。
  “我还以为他对折佩用情多深,操,全是胡鸡巴扯淡。开车,回家,我累死了。”程奕靠在了副驾驶上,“咱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纯属犯贱。”
  “绝对不可能。”离咲发动了车子,“高羽是真在乎折佩,他不可能这个时候又去找别的男孩子。”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跟我分了以后不是马上找了折佩吗?你少替他担心了,他离了谁都过的下去,他能缺人爱?”程奕嗤之以鼻。
  “你丫这是什么意思?埋怨他那么轻易就放开了你?”离咲一脚踩住了刹车,瞪着程奕。
  “抽疯吧你。”程奕知道刚才自己的表达有问题,可,他正在气头上丝毫不想服软。
  “我没抽疯,我就是问问你是不是舍不得他,舍不得现在时机正好,回去,找他去。”离咲口不择言,他对程奕的不满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这导火索一点,索性就爆炸了。
  离咲真是想不明白程奕,他要星星他不给他月亮,可他怎么还是那么不贴心?他什么都不跟他说,他签了修的公司,做个人发展,小样、录音、发行,他通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这些,他事前隐藏的天衣无缝,把自己当个傻子一样玩儿。
  真的,离咲很高兴程奕可以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他愿意看到他专辑大卖,愿意看到他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愿意看到他站在舞台上。可他不能忍受他欺骗他,他把他当成外人。
  为了程奕,离咲放弃的太多了。Adore果真被公司雪藏,眼看着合约就要到期,公司却没什么表示,四面楚歌。
  程奕忙的跟什么似的,他却闲的发慌。除了弹弹琴,写写歌,照顾铃音,他的生活中没别的了。他从来不问他的感受,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住在一起,他也总是早出晚归或者不回来,连个电话都不打。
  他们有多久没做过爱了?离咲想不清楚,程奕可能也不会去想,本来他就冷淡。有一次,他们做到一半儿,程奕居然睡着了……
  忙成这样,离咲可以理解,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什么样的运行模式谁不知道?走红就是这样,跟个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可,就是这样,程奕还忙着高羽的事情,他帮他找折佩,打探一切能得到的消息。
  这怎么能不让离咲往歪了想?
  程奕,我对于你,到底是什么?
  “离咲!注意你的言词!”程奕被离咲尖刻的语言刺激得抬高了声音。
  “我说得已经够客气的了,我就是跟你说清楚事实,折佩离开高羽了,现在对你是好机会,反正他对你也是余情未了,不如你们趁这个时机就复合了,挺好的。”离咲说完,把头扭向了窗外。他知道自己过了,自己无理取闹了,可他没办法,再压抑着,他也得疯了。
  “离咲!你丫混蛋!”程奕彻底被激怒了,抬手给了离咲一拳。
  “呦呵,行啊,找练是吧?”离咲也火了攥住了程奕的手腕。
  “你还有什么难听的,有本事你继续说!”程奕跟离咲杠上了。
  “我没说难听的,我说了,我就是陈述事实!”
  “离咲,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天天给谁脸色呢?”程奕企图挣脱离咲死死钳着他的手,可他哪里是他的对手?
  “还用问吗?给你!”
  “你!”
  “我什么我,我忍你忍的够可以了,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玩儿,您倒是乐此不疲于您的事业,没声没响儿的横空出世啊。”
  “你!”程奕彻底怒了,“我也不是为了谁忙成这样!我天天累得都要虚脱了,我为了什么啊?你以为我喜欢个人发展啊?操!你以为adore为什么停止活动?修去挖角了,我跟他说了,我还是想做乐队,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你大爷的,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看我的!”猛的推开离咲,程奕下了车,夜色中,风很大,程奕独自向前走去,头也不回。
  程奕被离咲气疯了。
  他居然是这么想他的。
  他每天不停的有宣传通告,这些他本都可以推掉的,可他不推,为什么?为了adore复合的时候能够容易些,为了adore能再次成为舞台上的焦点。
  他每天累成那个样子,离咲居然都没有好好的哄他一下,而是拉张脸给他看。他向他要求性事,他明明都累得不行了,他也不拒绝他,他那么粗鲁的进入他,他也忍着,到了后来他昏死过去,他竟然跟他急了,说他做爱也能睡着!
  离咲,你混蛋王八蛋。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可你根本就不是。我不跟你说是以为你能明白我,你让我怎么跟你说修的事情,那是商业机密,我能扯他后腿吗?
  你居然还去怀疑我和高羽,你真他妈的是个混蛋!我帮他,不是因为我还在爱他,我们散了,我们彼此都清楚,我帮他是因为,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啊。
  程奕胡乱的走着,他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反正就是看出了周围的偏僻,他停下脚步,靠着树点上了烟,失落的厉害。
  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程奕吓了一跳,他看到离咲向自己走了过来。
  “你丫开车不开大灯,等罚单吧。”程奕吐出一口烟,瞪着离咲。
  “你可够能走的,脚力可以。”
  俩人谁也没表现出刚刚才吵过架的样子,这是一种奇妙的平衡,他们都不想失去对方。来的太不容易了。
  没有离咲,程奕走不出过往,走不进幸福。
  没有程奕,离咲还会继续漂着,找不到情感的出口。
  他们珍惜彼此,就是因为太过珍惜了,才会去猜忌对方,这就是情感啊。处处带刺儿。
  “罚单你给我开吧,我刚才耍混蛋了。”离咲凑近了程奕,就着他的烟,点上了自己的烟。
  “我走累了,你背我,我就原谅你。”程奕笑了。
  “背你去哪儿?背多久?”离咲看程奕给了台阶下,嬉皮笑脸又开始了。
  “天涯海角,一辈子。”
  “够酸了……”
  “滚你妈的!”程奕伸手敲了离咲的脑袋一下。
  “上来吧。”离咲蹲了下来。
  “你丫真背啊。”
  “上来啊。”
  “操。”程奕揣了他一脚,“贱人。”
  “哎呦!你才是混蛋。”离咲站了起来,拉着程奕往车子那边走。
  “我说,你今天说的靠谱吗?”
  “什么靠谱吗?”程奕在副驾驶上坐好,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把鞋子也脱了,“走的我脚都酸了,你丫跟着不早叫我。”
  “我不是怕你还没消气儿吗?”
  “少贫,你刚才问什么靠谱吗?”
  “就你说折佩最后出现是穿着病号服和欧阳凛在K唱片公司前面。”
  “是真的,这个我是听化妆师说的,他亲眼看到的。”程奕蜷缩成了一团,“所以,我百分之一百的确定,欧阳凛一定知道折佩在哪儿。”
  “那他怎么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搞了一个金发小子?”
  “指定是障眼法,他越是表现的自然,越是有鬼,等我有机会接近一下那小子,据说是录音师,不怕碰不到。”
  “嗯。是个办法,至少能套套话。”
  “我说你开车啊,老子都困了。”程奕踢了离咲一下。不偏不斜脚正好踩上了他的下体。
  “犯贱是吧?”离咲抓住了程奕的脚裸。
  “滚蛋!”程奕想把脚收回来,却拗不过离咲的力气。
  “我本来想说到家里再来的,谁想到你这么等不及,也好,省得吵到铃音。”
  “你丫放手,别在这儿胡逼臆测,我要回家睡觉!!!”程奕手脚并用,想挣开离咲,谁知这么一闹腾,被离咲逮了个正着,一把把他拽到了身上。
  离咲的手在程奕身上开始不老实,修长的手指探到了程奕的上衣里,顺着腰部一直往上,不停的游走。
  “嗯……”程奕的双手掐住了离咲的肩膀。
  “硬了。”离咲勾住了程奕的脖颈。
  “是,所以你伺候我吧。”程奕笑了。
  “难得您今天肯配合。”离咲看到程奕笑了,觉得特别反常。
  “不不不,今天是你配合我。”
  “啊?”离咲蒙了。
  “我可记得特别清楚,有人说过等我直了躺那儿让我操。”
  离咲的眼中,程奕的笑容越来越诡异。
  “不是,你记忆出问题了,谁说过这种话啊?”
  “你。”
  “我……”离咲想一头撞死,怎么自己嘴没把门儿的?
  “想抵赖?”程奕说着,拽住了离咲的头发,“没门儿!”
  “不是,不是抵赖,小奕,你听我说,我没法配合你,为什么呢?首先,这是个技术活儿,你不熟练。其次,这是个体力活儿,你没戏。而这二者相加,也就是说,你会中途放弃,这就不好了,容易打击你的自信心,直接后果就是阳痿。”
  “你就忽悠吧,继续说,还有什么?说相声的都没你厉害。”程奕只是笑,看离咲真慌了他就高兴。
  “我说得都是真的。”离咲说着,开始去解程奕的腰带,“所以,还是我来吧。”
  程奕也不反抗,挺配合,也去伸手解离咲的裤子。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当直的吗?不是技术问题,不是体力问题。离,是因为,阿枫说过,上面的那个是要对下面的那个负责的,我以前负不起这个责任,但现在,对你,对我们的情感,我愿意负责。”
  离咲疯了,他还想他怎么那么配合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脱他的裤子目的如此!
  程奕顺手调了一下座椅,让它能尽量放平。
  “你今天开这车还行。”程奕的手开始去解离咲衬衫的扣子。
  离咲彻底崩溃了,他开始诅咒自己怎么不开跑车!但想想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他嘴上怎么没把门儿的!
  “小奕,你饶了我吧……”离咲抓住了程奕不老实的手。
  “没戏。”程奕的唇贴上了离咲的,继而是潮湿的舌头开始在他的口腔里放肆。
  离咲已经被程奕吻的五迷三道晕晕糊糊了。
  “给我口交。”程奕说着,拽住了离咲的头发,“要不没有润滑剂你会很疼的。”
  “操……你丫真是不饶人。”
  “来吧,乖一点。”程奕甜甜的笑着,可离咲越看那笑容越觉得狰狞。
  程奕看离咲没动静,不笑了,“那你难受可是自己找的。”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指放到了口中。
  离咲看到程奕性感的样子,觉得下体涨的难受,但他可不想自己成为明天下不了地的那个。“真的,不是我不配合你,是车里太窄了。”这总算一个理由吧?
  “哦,你觉得窄啊,好办。”程奕说着,打开了车门,“草地上够宽了吧?”
  “我就操了!”离咲觉得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别操来操去的,你是躺下面那个。”程奕说着,把离咲按到了草地上,那种毛茸茸的触感很奇怪。
  “小奕,会被别人看到的!”
  “又不是光天化日,又不是大街上,你怕个鸟毛!”程奕用手抚弄着离咲的下体,笑得戏谑。
  离咲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满天的星斗,很美,就像那天他对程奕说,“咱们谈恋爱吧。”一样美。
  “程奕,我告诉你,就这一次!”离咲说着,拽过了程奕,让他跨到自己身上,他含住了他灼热的下体,深深浅浅的吞吐着。
  “嗯……”程奕发出了闷哼,手滑到了离咲的后庭,感觉他的身体一点儿也不放松,他就俯下身也含住了他的下体。
  两具身体贴的亲密无间,天气闷热的厉害,可他们都很兴奋,呼吸交织着,程奕觉得前戏差不多了,他调转过身体,握住了自己的阴茎,试探着要进入离咲。
  “嗯……”离咲抓住了程奕的大腿,原来下面的这个这么痛苦……
  程奕一点一点的缓慢的挺进着,他不想弄伤他。
  等到整根都埋进狭窄的通道以后,他开始慢慢的抽插。
  “疼吗?”程奕伸手摸到了离咲额头上的汗水。
  “疼……疼死了……”
  “那你忍忍吧,我可比你温柔多了,好好反省一下你平常都是怎么粗鲁的。”程奕说着,用力的顶了离咲一下。
  “操……”
  “你过嘴瘾吧。”程奕动了起来,他抽出来又放进去,一下一下的,越来越快。
  离咲死死的掐着程奕的腿,那种感觉太怪了,很疼,却也有快感……
  “你再咬着嘴唇,估计明天就肿了。”程奕的手指抚上了离咲的唇。
  “……”
  “出声儿吧,又不是演默片儿。”
  “打死我也没戏。”离咲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表示他的极其不满。
  “宁。”程奕俯下身体,吻住了他的唇。
  下体被紧紧绞住的感觉让他知道离咲要射出来了,他的手滑到他的阴茎上,上下套弄着,自己也加快了抽插的动作。
  高潮是在无声无息中来临的,他们将粘稠的液体喷在了对方赤裸的身体上,继而滚成了一团。
  “离。好舒服……”程奕趴在离咲身上,低声的说。
  “你是舒服了,我要死了。你大爷的!”
  程奕笑了,站起来,穿上了裤子,爬进车里,打开了音响。
  “你丫要死到什么时候啊?”程奕踩了离咲一脚,“应该是我比较累好不好。起来穿衣服啦,等着别人活体参观啊?”说着,把衣服扔给了离咲。
  “你真是混蛋……”离咲穿上裤子,点上了烟,“我告诉你,就这一次!”
  “你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的吗?”程奕大声笑了出来。
  “歇菜!”
  “急了?”
  “爆了。”
  “谁让你打不过我的。”程奕抢过了离咲的烟,“你自己再点一颗啦。”
  “打不过你?那你可高估自己了。”离咲在程奕身边坐了下来。“我是看在你说你愿意对咱俩感情负责才让着你的。操。”
  “离啊……你脑子果然不好使,以后我尽量跟你表达清楚。”
  “挤兑人是吧?”
  “嗯,这再听不出来你就可以去查查智商了。”
  “……”
  “开始凉快下来了。”程奕淡淡的笑着,看着手中明灭的烟火。
  “高羽最近太怪异了。”
  “嗯?”
  “天天不着家,你今天又说听到他和别的男孩子在一起。”
  “咱俩快成侦探了,我这儿盯着折佩,你那儿盯着高羽。”
  “反正得搞清楚。”
  “你闲出毛病来了吧?你当侦探游戏啊?”
  “操……本来就是,光找折佩没用,高羽的事儿也必然得搞清楚。”
  “得累。那你就试着跟踪他吧,前提是你能先找到他。”
  “当然能,你等着瞧吧。”


(五十一)暗涌

  “张嘴,喝粥。”易繁把粥吹凉,送到了高羽嘴边。
  “我自己来吧,又不是胳膊折了。”高羽拿过了易繁手里的粥。
  “小心烫。”
  “……你偷着乐吧,我现在是难受,要不一准儿把你干了。”高羽喝粥,还不忘挤兑易繁。
  “你这人肯定是因为你那张烂嘴才吃亏。”易繁也不当真,“折佩还没有找到吗?”
  “我都躺了三天了,我哪儿找去?”高羽叹了一口气。
  “好好休息马上就会好的,都说不让你淋雨了,幸亏只是感冒发烧,要是肺炎有你难受的。”易繁站起来,往露台走去。
  “你嘛去呀?”
  “抽烟。”
  “抽烟去露台干嘛?”
  “感冒了闻到烟味儿你不觉得恶心啊?”易繁说着,趴在了敞开的窗口上。
  高羽看着易繁的背影,笑了。真是体贴。
  “对了……”易繁猛一转身,盯着高羽。
  “嗯?说。”
  “东路那边有个酒吧,那天我看到他们贴了招募歌手的传单。”
  “然后呢?”
  “……我去了。”
  “再然后呢?你别跟绷豆儿似的,一口气儿说完。”
  “老板挺满意的,所以……今天晚上开始,我有工作了……行吗?”易繁试探性的问。
  “几点到几点?”
  “十点到十二点。”
  “哦。”
  “你放心,绝对不耽误给你弹琴的时间,而且你一睁眼绝对能看见我。”
  “行。”高羽把空碗撂在了床头柜上。
  “我说……”
  “嗯?”
  “你挺奇怪的。”易繁拿着碗进了厨房,放到了水池里,转身出来,坐到了床边。
  “哪儿怪了?”
  “你就从来没想过我会逃跑?”
  “逃跑?”
  “是啊,我为什么不跑?你看,你有给我车,那我就有了工具,对吧?”
  “嗯。”
  “你也有给我钱,那我就暂时可以有吃的东西,对吧?”
  “嗯。”
  “我有手有脚,也会弹琴唱歌,可以到小城市找个小酒吧养活自己,对吧?”
  “嗯。”
  “其实,小城市没人会问你的过往,没人会要你的身份证明,对吧?”
  “嗯。”
  “那也就是说,我并不需要你手里的所有证件,对吧?”
  “嗯。”
  “你怎么就会嗯啊,你真是奇怪。我其实可以摆脱你的,我没把柄在你手里,你的计划我完全可以不参与。你总不能四处找我,把我杀了吧?”
  “嗯。”
  “你真烦人,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那你为什么不逃?”高羽淡淡的笑着,看着易繁。
  “……”
  “你跟我都清楚,是仇恨把你绑在了我身边。”
  易繁不语,只是看着高羽。
  “我说,”高羽拉住了易繁,“你怕被传染感冒吗?”
  “怕就不伺候你了。”
  “那你陪我躺会儿吧。”
  “……你这是什么要求。”
  “反正不是性要求。”
  “烂嘴。”
  “来吧。”高羽把易繁拽到了床上。
  易繁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高羽,均匀的呼吸。上午柔和的阳光并不炽热,可,夏天的潮湿却很闷热。他还不能开空调,高羽更好不了了。
  “这几天不好意思了,占了你的床。”高羽的手搭在了易繁的腰上。
  “睡沙发也不难受。”
  “废话,难受我能天天睡沙发?”
  易繁轻声笑了。
  “易繁……”
  “嗯?”
  “计划我放弃了。对不起。”
  “……”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一开始把你当成一颗棋子,但现在,我当你是朋友。我绝对不会让你脏了手。”
  “没你我照样会杀他,我跟他说过,他留我一口气我就会杀了他。”
  “易繁,”高羽贴近了易繁,“你偏执了,其实,怎么说呢,我这两天脑子乱的厉害。好多发生过的事情都像过眼云烟一样在我眼前飘荡。”
  “嗯。”
  “我这人以前特不认真,后来认识了一个男孩,他让我想固定下来了。”
  “折佩?”
  “不是。是你前几天买了唱片,说很喜欢的那个歌手。”
  “程奕?”易繁吃惊的转过了头。
  “是。”高羽点了点头,“我们好了三年。后来,散了。那时候他总弹琴,所以我总让你给我弹琴。”
  “为什么?”易繁看着高羽的眼睛,那双眼睛现在是如此的沉静。
  “其实,我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但,可能是开窍了吧,我发现,不是他们要主动离开我,是我逼他们的,无论是程奕还是折佩……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心理有问题,偏执、暴力。我会动手打人。”
  “怎么可能?”
  “对朋友什么的不会,可,对情人,我的占有欲就会趋使我这么做。”
  “……”
  “小奕说过,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完蛋了两个人都有错。但我想,他们都没错,错的是我,或者说,他们有错,可跟我比起来,都不是错了。程奕的那句话我也想送给你,易繁,放下你的仇恨吧,我想,他曾经给过你完完整整的爱情,只是,那时候的你不能接受。他偏激了,你也偏激了,所以才成了闹剧,荒谬的闹剧。惨剧,活生生的惨剧。”
  易繁不说话,只是看着高羽。
  他说的对啊。是,如果那时候的自己不是那么别扭,也不会让凛那么疯狂的折磨他……
  “信箱里有钥匙,那是桌子抽屉的钥匙,抽屉里有那些证件,你带上它们肯定有用处。你可以留在这个城市过你安静的生活,找个女人或者找个男人来爱,然后安定下来。也可以去个别的城市,或者去很多的城市,怎么高兴怎么来,都随你。”
  易繁淡淡的笑了,“高羽,你人很好,真的很好。”他说着,抱住了他,伏在宽阔的胸口上,易繁还在笑着,“今后要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到折佩……”
  “你头发又长长了。”高羽没有答他,只是用手玩儿着易繁的头发。
  “嗯。”易繁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他该睡了。
  高羽看易繁闭上了眼睛,听到他均匀的呼吸,笑了。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其实,易繁没睡,他的脑袋一直在思考着。
  高羽,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什么朋友。你说我是你的朋友,我很高兴。所以,在你最难受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的陪你,陪你度过去,陪你找到你的爱人。其实,勉强来说,我还有过一个朋友,那就是凛,你说对了,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对他的依赖、对他的好,凛不会爱我,是我让他疯的,是我引诱了他。我想原谅他,你给了我这么多开导以后,我应该原谅他的。可我不能,因为我发现,我原来爱他,所以那些伤害那些痛苦我根本就不可能一笔代过,根本不可能。那些也许是我逼他干的,可他要偿还给我。等你找到折佩,我会杀了他,我也不会独活,这样,两不相欠,一笔勾销。我给他他一直想要的我的心,他给我他欠我的那条命。不过,高羽,假如你永远也找不到折佩,假如,他不愿意回到你身边,我愿意陪你一辈子……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对吧?
  高羽看着易繁,看他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他觉得他睡熟了。遂,他轻轻的从床上下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载的进度又要落下了……
  “你不休息病是不想好了吧?”易繁的声音猛然响起,吓了高羽一跳。
  “我……赶稿子,不能落下进度……”高羽像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有点儿慌张,“你丫没睡啊?快睡吧,晚上不是还要去唱歌吗?”
  易繁不语,下了床,把高羽拽到了床上,“躺着!”
  随后,他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把本子放上去,坐在床边,“你说,我写。”
  “呃……”
  “我打字很快的,以前经常帮他整理东西。”
  “……”
  “说啊。”
  “这,不习惯。”
  “你就别当我是人,当我是台自动打字机就好了。”
  “得累,那您打的快点儿,错别字少点儿,省得校对费劲。”
  “说。”
  “他不说话,磅礴的大雨中,手里的凶器格外醒目。可,这场雨来的正好,一切的罪恶勾当……”高羽靠着床头,极其不习惯的叙述着他的故事。目光落在了易繁修长的手指上。
  ……
  “啊,等等,凶手是不是就是这个人?”易繁突然停下了打字,看着高羽。
  “打字机怎么说话了?”高羽看着易繁,笑了。
  “你快告诉我啊,是不是就是他?”
  “你看了前面的?”
  “是啊,我买了杂志,你快告诉我,别吊着人啊!”
  “无可奉告,推理小说就是结尾精彩。”
  “你这不是短篇吗?故事进行到这里应该到了高潮了,我猜就是他,绝对就是他!”易繁完全沉浸到了故事里,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下文。
  “他走到了血色的夕阳里……我说,打字机,工作!动作快点儿,你就能早点儿知道下文儿。”
  “哦。好,你继续。”
  “那光泽吸引了他,他做梦也想不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居然,是他生命的终结点。”
  “啊?他也死了?不可能啊。都死了,谁是凶手?”易繁急了,死死的盯着高羽。
  “你滚蛋,我自己写,你这打字机我用不了。”
  “我闭嘴,你继续……”
  “死亡来的这么突然,甚至一点儿痛苦他都感觉不到……”高羽继续叙述着,直到故事到了尾声,终结。
  “……太神了,高羽,你绝对是天才,我一直在想,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这故事太精彩了!”易繁存盘,并对高羽赞不绝口。
  “行了,关机,我该睡了,你也得睡一会儿了。”高羽躺下来,他确实累了。
  “嗯。”易繁点点头,把机器关上,把椅子搬回去,躺到了沙发上。
  “你丫床上来,你还真觉得沙发舒服啊。”高羽瞪着易繁。
  “……”
  “这床躺三人都没问题。赶紧的。”
  易繁爬上了床,把枕头拖得离高羽远远的,自己靠边儿的几乎能掉下去。
  “你过来。”高羽从背后揽过了易繁的身体。“睡觉。”
  易繁贴着高羽的身体,心跳的很快,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高羽沉重的呼吸,他睡着了……
  睡吧睡吧……
  易繁也困了。在高羽怀里,入睡很容易。
  晚上要做什么吃的呢?喝粥喝了N天,他一定烦了吧……
  窗口的风透了进来,风的味道,包裹着熟睡的两个男人,很沉静,很和谐。


52

  折佩正跟一个糟糕歌手的糟糕音色较劲,本来就够烦的了,电话内线偏偏还在这个时候响起……
  “喂?”折佩的声音明显的透着不耐烦。
  “林先生,你在啊,那就行,阿哲带了乐手来录音。”
  “哦,我在。让他们上来吧。”折佩伸手撂下了电话,继续头疼中。
  修和凛已经开始了持久战,双方各有强项,凛大面积的融资,在流行音乐和纯音乐两个领域不断扩张,修仗着A&W良好的欧洲背景,人脉宽广,另类先锋音乐和流行音乐齐头并进。他俩这么一闹腾,好么,闹腾谁呢?N家业界公司陷入荒谷之地……艺人跳槽跳的乱七八糟,制作人、录音师流动频繁。最近,凛还开始和郝欣合作,在电影原声的制作以及发行发面开始了更广泛的扩张。
  折佩每天都很忙,前两个月着手制作的驰放音乐系列一经面世就广受好评,销量节节攀升,四张一套的唱片几乎摆上了所有唱片店,而作为这个系列的制作人,折佩的另一个名字林凡已经尽人皆知,那些扭捏造作的采访让他真恶心,几次之后,折佩就给全推了,凛为此很不满意,折佩倒是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神秘感……
  采访恶心也恶心不过那些只有脸蛋没有音乐常识的流行歌手,他们恶心折佩已经恶心到了想掐死自己的地步……
  制作人比录音师辛苦太多了。工作性质的不同也决定了受刺激的程度不同,作为录音师你只要听着,加点儿混响,修修音准音高就好了,可作为制作人,你就忍着吧,一遍一遍的听,小样儿、母带、后期缩混,一个也跑不了。
  凛,我恨死你了!你怎么总把最恶心的活儿扔给我?
  老天爷啊,我现在真想当个聋子,一了百了!
  “林。”阿哲推门儿进来了。
  “嗯。”折佩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意思他现在正忙。
  这个歌手是从离咲所在的K唱片挖过来的,流行摇滚的路线,很受欢迎。本人也有实力,要不折佩也不会答应给他录音,这是凛今天下午愣扔给他的活儿。没办法,就他一个活雷锋,基本上除了睡觉就在干活儿。
  其实,欧阳凛是故意让折佩这么累的,累成这样,躺床上就着,他哪儿还顾得上喝酒?
  魔高一尺,道高一仗。歪招儿治歪招儿……
  程奕坐在沙发上,看着折佩的背影,这个金发小子窝在椅子里,灵巧的手指在软件控制台上游走,相当疲倦的样子。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听阿哲说,这个叫做林凡的小子每天基本上都跟一大堆设备泡在一起,从来不笑,总是冷冰冰的,都快成机器人了。那他跟那个欧阳凛做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冷美人儿?等等,他哪儿有时间在床上滚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奕点上了烟,我怎么想到这么色情的地方去了?脑子抽了……
  这大半夜的,他其实很想窝在离咲怀里好好睡上一觉,可,他答应了阿哲的录音。首先,他们曾在一个公司,那时候相处的很不错,其次,这是接近这个金发小子套话的一个好机会。当然,他得背着修,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跑来给欧阳凛旗下的艺人录吉他,那就大条了。所以他跟阿哲特别说过,乐手的名字不要写他,更不能在感谢词里感谢他……
  得,侦探游戏开始了,他还是个特务。NND……
  “阿哲,我脑子木了,你听这点儿是不是特别扭?”折佩猛然回头,却因为看到程奕愣住了。
  “没别扭,就是你听多了。”程奕叼着烟,笑了。
  “林凡,这是程奕,我老朋友了,帮我录吉他的部分,这是秘密,别说去啊。”阿哲做双手抱拳状。
  “哦。”折佩回过了神,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阿哲的手机响了,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挂了电话,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奕,你录吧,我得出去见个朋友……林凡,多照顾。”
  “行。”折佩和程奕几乎是异口同声。
  折佩满口答应是因为他受不了每次阿哲都要跟他犯贫,程奕满口答应是因为这样更好跟林凡套话……
  “二位,谢谢了~~”阿哲笑着,转身出去要带上门。
  “阿哲。”折佩在他要关上门的瞬间,叫住了他。
  “嗯?”
  “见女朋友小心狗仔队,要不小心凛敲死你。”
  “得累,小的紧尊教诲。”阿哲挤了挤眼睛,“就请您口下留情,别吹枕边风儿~~”
  “滚你的!”折佩瞪了他一眼。
  他们的关系,公司内长眼睛的都明白,但是敢这么直接调侃折佩的也就阿哲这八婆一个……
  折佩已经不去排斥他和凛虚假的情人关系了。
  正好凛当了他的挡箭牌,让那些趋之若骛的女歌手们望而却步……
  “你带了吉他是吧?效果器这里都有,会需要哪些?”待阿哲离开,折佩用公事化的态度开了口,其实他有点儿紧张。
  “咱们见过。”程奕碾灭了烟,看着折佩。
  折佩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该不会识破了吧?
  “想不起来吗?有一次你坐在欧阳凛的车里。”
  程奕的提醒让折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他指的是那次……
  “哦,记不清了。”折佩倒了两杯冰水,递给程奕一杯,自己也喝了一些,“效果器要用什么音色的?”
  他轻咬嘴唇的动作猛然间让程奕想起了折佩。
  “都有哪些?”程奕拿着吉他站了起来。
  “录音间的地上扔着一些,其他的这里还有。”折佩站起来拉开了角落里的柜子。
  程奕望过去,随口说了一句,“够全的。”
  “哪儿有你的全。”折佩也顺口回答,后半夜了,他已经很累了,说话基本不过脑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效果器齐全?”程奕有点儿吃惊。
  “呃……”折佩被噎住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那个……猜得,您这么一位天才吉他手,效果器当然齐全。”
  “你怎么知道我是天才吉他手?我一直都是以贝司见长的。在adore是贝司手,现在独立发展是歌手。”
  越说漏洞越多。折佩慌了。他看到程奕放下了吉他,离他越来越近。
  “你认识折佩吧?”程奕双手撑住墙,把折佩环在了里面。
  折佩一出溜,钻了出来。“不认识。”
  “真的吗?”程奕靠着墙,盯着折佩的眼睛。
  “真的不认识。”折佩故作镇定,进了录音间检查连线什么的。
  “你在说谎。”程奕蹲在了折佩身边。
  “你凭什么这么说。”折佩低头鼓捣线,不看程奕。
  “你回答的太快了,而且,我问你认不认识折佩你丝毫不吃惊,地球人都知道折佩跟我是什么关系,你认不认识他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还居然不奇怪我的问题。一口咬定不认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知道很多,对不对呢?”程奕笑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折佩,也不知道他是谁。”折佩站起来,往外面走,他是真慌了。
  “不知道他是谁?红极一时的明星你不知道是谁?曾经是这个公司台柱的折佩你不知道是谁?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你这顶尖的录音师制作人是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你当你真空啊?越来越不能自圆其说了吧?”程奕拽住了折佩。咄咄逼人。
  “你放手!”折佩伸手去推程奕。
  “哎呦,怕了?”程奕笑了,非但没放手,却把折佩按倒在了沙发上。
  “你放手!放手!”
  “喊,继续喊,我到要看看这空荡荡的12楼能出来人么。”程奕的身体压住了折佩。
  “你到底要干嘛?”折佩推脱着程奕,眼眸里全是慌张。
  “嗯,你害怕的样子倒是跟折佩很像,我说欧阳凛怎么找上你呢?小动作、眼神,都很像。”程奕戏谑的笑着,他用一只手压住了折佩乱动的双手,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腰,“身形摸起来也很像。”
  “你放开我。”折佩垂死的挣扎着,身体不安分的扭动。
  “知道欧阳凛是什么人嘛?他为了折佩惊天动地的闹过,折佩曾经很依赖他,他从他男人身边跑了,有人看到他来找欧阳凛。可,折佩却那么活脱脱的不见了。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我一开始真没发现你们有这么多共同之处,今天你都让我见识了。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把折佩藏起来了,拿你当幌子,不过,这幌子挑的,他还真是变态,幌子都要像折佩,那你可够可悲的。第二种,你根本就是折佩!你乔装打扮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越危险的地方反而是越安全的地方。”
  折佩听了程奕的话,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即将被识破了?
  怎么办?识破了就要被带回高羽身边,那就是说他又要去破坏高羽平静的生活。
  不行!得死扛,绝不能承认。
  “不说话?”程奕的手撩起了折佩身上的绿色T-SHIRT,“你最好开口说话,给我一个明确答案。第一种,那对不起,欧阳凛欠我的太多了,我上了你你就去恨他好了。第二种,你是我朋友,我马上放开你。”
  折佩死咬着嘴唇,他打定主意,忍了……
  “说吧。”程奕捏住了折佩的下巴。
  “我不是折佩!我是林凡!”那是一种万般绝望的声音。
  折佩的坚持让程奕打定他就是折佩的念头有点儿动摇了,一开始,他从他露出的端倪之中认为他一定认识折佩,但随着他暴露的疑点越来越多,他开始发现,他不是认识折佩,而是,他根本就是折佩。
  折佩在程奕的身下无力的抗争着,在这个白热化的时刻,他垂死挣扎。如若真被程奕怎么着,那岂不是要他的命吗?
  程奕也在挣扎着,高羽,你别拿刀砍我,我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他死鸭子嘴硬……
  “行,你是林凡,是欧阳凛的小情儿,那你给我抵债没什么可说的了。”程奕说着,伸手去解折佩的裤子,宽松的牛仔裤轻易的就滑落到了折佩的小腿上。
  “你敢碰我一下凛会杀了你的。”这是折佩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威胁了。
  “宝贝儿,他毁我,毁折佩,毁高羽已经毁的够可以的了,我就等他上门来呢。”
  折佩听到高羽的名字,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可他的哀伤,丝毫不表现在脸上。
  程奕看了看折佩,行,你不是,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他伸手拽下了折佩的内裤,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了折佩的下体。
  折佩彻底绝望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程奕很有技巧的挑逗着身下人,他轻咬着他的耳垂,继而滑向他的喉结,手向下套弄着他的下体。
  折佩呼吸紊乱,他勃起了……
  他太久没被人碰触过了,欲望就这么被牵引了出来。
  “他多久没碰过你了?我只是用手帮你弄弄你就这么兴奋了。知道我上次跟他说过什么吗?我说,这么浪的,你搞不定。果然如此啊,被人强暴都这么有感觉。你说你也够贱的了。”
  语言和身体的双重暴力刺激着折佩,可他却挣脱不了。他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朋友强上他,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
  除了流泪,别无他法。
  程奕感觉自己手里的东西越来越热,他知道,他要射精了。
  “别忍着了,想出来就出来啊,你愿意配合一点儿,咱俩都舒服。”
  那种轻蔑的态度,戏谑的眼神,几乎要撕裂折佩,他再也受不了了,“小奕!你混蛋!”
  熟悉的腔调,高涨的欲望,一瞬间,一起倾泻了出来。
  程奕的手上染上了粘稠的液体,折佩的哭喊声刺的他头皮发麻。
  “小奕!你混蛋!你混蛋!”折佩大哭着。
  程奕慌了,钳着折佩的手茫然的放开,他以为折佩会跳起来给他一巴掌,谁知,他却抱住了他,哭得淅沥哗啦的。
  折佩越哭越凶,这些日子压在心里的苦闷,委屈,思念的煎熬,所有的所有全倒了出来……
  他的脑子现在乱作一团,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忆、脸孔,全冒了出来。
  “你混蛋!混蛋!混蛋!你哪儿像弯的了,我要是再不承认,你真能把我……你混蛋!”折佩一边哭一边捶打程奕,基本上歇斯底里了……
  程奕被他死死的抱着,还得忍受着他的拳头,怎么办?忍着。
  折佩闹累了,趴在程奕的肩膀上倒着气儿。
  “大爷,您先放开我。”程奕拍了拍折佩的脊背,轻轻拉开他,站起来,拿起会客茶几上的抽页纸,擦手,然后抽出纸巾递给折佩。折佩不接。就那么半裸着,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得,我给您擦。抬头。”
  柔软的纸巾轻轻的拭去了折佩脸上的泪痕。
  折佩始终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程奕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上烟,想着怎么哄一哄他。
  “眼睛疼。都是你害得。”折佩嘟囔着,扒开眼睑,取出了隐形眼镜。
  黑亮的眸子从隐藏中暴露了出来。折佩顺手把隐形眼镜扔到了垃圾筐里。
  “抽烟吗?”程奕把烟递了过去。
  “我才不会。”折佩瞪着程奕,“你转过去。”
  “嗯?”
  “你让我把衣服穿上。”
  “得累。”程奕别过脸,折佩套上衣服,整理着。
  “你还不好意思个什么大劲儿,看都看了,摸都摸了……”程奕叼着烟,嘟囔着。
  折佩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流氓!”
  “我可记得我跟你说过等我直了,我找你,你别拒绝我。”
  折佩这回的这一拳更狠,“打,怎么解气怎么来。”
  “你转过来吧,我穿好了。”
  程奕扭过脸,开到折佩气鼓鼓的样子。
  “真不抽烟?”
  “不抽!”
  “我上次可看见你叼着烟。”
  “那是装给你看的……”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程奕明显一语双关。
  “哼。”折佩瞪着他,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儿。
  “折佩……逃不是办法。”
  “你休想把我送回高羽那里。”折佩的语气很坚定。
  “傻蛋。我才不会,我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行了。”程奕的视线落在了空旷的录音间内。“从我一开始找你,就是为了确认你好好的,活得好好的。我不会强迫你回去的,高羽的问题我知道,知道的比你清楚。”
  “小奕……”
  “可逃不是办法,高羽是真爱你,他每天都在找你。若你想散了,不如痛痛快快的跟他说清楚,对彼此都好。”
  “我……”
  “爱他吗?”
  “……很爱,很爱。”
  “离不开吗?”
  “……我在试着。”
  “我那时候离开他,是因为,爱的太累了,而且我性格偏激,俩人在一起不是我杀了他,就是他杀了我……所以,我能下定决心跟他散了。折佩……你不一样,你性格很好,为什么不试着帮帮高羽呢?”
  “我……高羽他根本就不需要我……除了做爱,他……我和他根本格格不入。我不懂他,他也不理解我……”
  “那是你没试着去了解他,他那人,烂嘴,也不会表达。可,折佩,我能感觉到,他珍惜你。”
  “小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一直忍着,忍了好久好久,可他……”
  “折佩,一味的忍让是没用的,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就得帮他,这种帮,不是你让着他,不是你忍着他,是你要帮他缓解他的心理问题,让他坚持去看心理医生,让他坚持服药,给他温暖,给他鼓励,让他安心。明白吗?”
  “我……”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做到,如果有,那你回去他身边,重头再来。如果没有,或者说不确定有没有,那,见高羽一面,跟他说清楚,散了吧。拖泥带水,对谁都是折磨。不如好聚好散。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能过下去,我们都得默默的、独个的,承受孤单。逃不是办法,真的。”
  “小奕……离开他的这段时间,我天天都在想他,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喝酒,我想让自己忘了他,可我做不到……”
  “所以我说了,想清楚吧,快刀斩乱麻。”
  “……”
  “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会跟高羽说,我找到你了,你过的很好。不过你现在不知道要不要回到他身边。我这么告诉他,他会明白,至少他不会再那样发疯的找你了……至于他会不会等你想清楚,会不会结实新的情人,我不能保证。所以,你尽快考虑吧。我不能隐瞒我找到你了,但我不会告诉他你现在是谁。”
  “高羽……他,他会跟别人好吗?”
  “不知道,我不是他。但我知道,他从来不缺人爱,就看他想不想要了。他爱你,我能保证,爱的很深,我也能肯定,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你说呢?”
  “……”折佩垂下了头。
  “光有爱,是不能过一辈子的,能陪着对方,包容对方,才能过一辈子。折佩,你还小,我不能要求你把整个人生交给高羽。但,情感,是很容易失之交臂的,你不付出什么,就什么也得不到……”
  “嗯……”
  “录音吧,我脑子都不清醒了。”程奕站了起来,拍了拍折佩。他不知道这个男孩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谁也不知道。


(五十三)如果我现在……

  欧阳凛最近忙的不行,整个唱片公司的运作倒是稳住了,任修有多大的本事,想扳倒现在的Y唱片也是不可能了。
  老头子听了汇报,没有表现出高兴,只是用深远的目光望向了那张泛黄的全家福。
  修,其实,爸爸已经忏悔了很多年了,自从你离开那个家,他老了很多,他欠你的,只能用忏悔来偿还,因为,你什么机会都不给他……
  公司的事情暂时可以放放了,别的问题又来了。
  那天,他知道易繁不见了,他就猛的想起了那个雨中消瘦的身影。欧阳凛直觉的认为,那一定就是易繁了。虽然他的样子有了那么大的改变,但他觉得,那一定是他。
  所以,这些天一下班,他一分钟也不多呆,开车就往上次看到那个男孩的地方转悠,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一次也没有再见到那个身影。
  是啊,也许,那天,那男孩只是恰巧路过……
  也可能,那天,他看到的根本就是幻觉……
  易繁……
  你还在这个城市吗?这个我给了你如此多的痛苦回忆的城市。
  又一次无功而返,欧阳凛坐在车里,看着车外酷热潮湿的黑夜,忽然,不远处的一家酒吧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不起眼儿的酒吧,霓虹灯的招牌有一个字母不亮了,有点儿颓废的感觉。
  那么,这么一家没什么品质的酒吧为什么会吸引欧阳凛呢?
  因为,去掉那个不亮的字母,酒吧的招牌变成了:LIN LOVE
  浪漫吧?
  欧阳凛把车子停在了街的对面,下车,往酒吧里面走去。
  这家酒吧有一条狭长的通道,在这个过道里,欧阳凛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他听到了易繁的歌声……
  怎么可能?
  欧阳凛加快了脚步,这是一家规模中等的酒吧,此时,客人不少,很多情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先生几位?”侍者走了过来。
  可欧阳凛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彻底蒙了。
  台上唱歌的那个男人……
  黑色的T-SHIRT,半长不短的头发,线条分明的五官,炯炯有神的眼眸……
  抱着箱琴轻声的唱着,他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易繁!
  “先生几位?”侍者再一次开口了。
  “哦……啊……一位。”欧阳凛终于收回了视线。
  “单人的位子没有了,您看吧台都坐满了……只剩单间了。”
  “没问题。”欧阳凛点了点头。
  坐在紫色纱帐的后面,欧阳凛喝着酒,看着易繁。
  这包房很特别,身后是一面墙,另外三面是纱帐。打开可以看演出,放下来就是朋友们的私人空间了。
  欧阳凛让侍者放下了纱帐,他不想易繁看到他,他现在看起来精神非常好,别回头看见自己再刺激着他……
  那时候,他果然是装疯。
  易繁……
  你就那么想躲开我吗?情愿去那个半点儿自由都没有的地方?情愿让自己变成疯子?
  欧阳凛静静听着易繁那独特的嗓音,他想起了很多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情景。
  淡淡的品着酒,欧阳凛心里百感交集。
  音乐声忽然停止了,继而是缓拍的爵士唱片,欧阳凛轻轻撩开了纱帐,他看到易繁从台上下来,去了吧台。
  他看他和调酒师轻松的交谈着,脸上挂着微笑。
  他看到他拿着酒瓶,把啤酒倒进自己的口中。
  他看到他无所事事的巡视着一对儿一对儿的情侣。
  他看到他将酒瓶放下,背着吉他走了出去。
  欧阳凛快步走到吧台,结帐,跟着易繁身后出了酒吧。
  外面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呢?好像,这几天总是大雨来的不期而至。
  他看到易繁抬头看了看雨,继续往前走。
  欧阳凛上了车,发动车子,不开大灯,迟缓的跟在他身后。
  没开出几百米,一个打伞的男人挡住了易繁。
  欧阳凛停下车子,放下了车窗。
  夜色中,雨伞下,他看不到另一个男人的脸,可他看到,易繁,抱住了那个男人。
  伞遮住了他们的脸,男人搭着易繁的肩膀往前走去,继而,进了街角的便利店。
  不久,他们出来了,继续向前走。
  欧阳凛心里那种滋味完全表达不出来,他只是开车默默的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进了一个住宅区,进了楼道,而后,7楼的一家亮起了灯。
  因为距离很远,他只是朦朦胧胧的从窗口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
  易繁,你跟谁在一起?
  是他带你出来的吧?
  那身影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欧阳凛思考着,手机却猛然响起。看看来电显示:家。
  “喂?”
  “大少爷!”电话另一头是个惊惶失措的声音,“您在哪儿啊?快回来啊,老爷,老爷他晕倒了……”
  “我来做饭。”易繁拎着袋子进了厨房。“下雨了你居然想到来接我。”
  “那是,我多绅士啊。”高羽跟了进来。
  “少贫了,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听到雨声就醒了,怕你淋着,就去接你了。”高羽笑了。“我帮你吧。”
  “算了吧,您做的中餐不敢恭维。”易繁把蔬菜放进水池,清洗起来。
  “这个……术业有专攻。”高羽笑着。
  “所以你歇着去吧。”
  “我……”高羽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离?”
  “高羽,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
  “我和小奕找你半天了,你刚刚怎么不在服务区?”
  “手机出问题了吧,我还真不知道。”
  “有折佩的消息了,我们俩在B座的酒吧。”
  “折佩?找到了?”高羽的声音有些颤抖。
  易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着高羽。
  他背对着他,他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易繁,我得出去。”高羽挂了电话。
  “折佩找到了?”易繁淡淡的笑着。
  “好像是。晚饭你自己也得吃,晚上关好门,我今天估计就……不回来了。”
  “哦。路上开车慢点儿。”易繁依旧淡淡的笑着。
  “能早点儿睡就别耗到早晨。”高羽摸了摸易繁柔软的头发。“最近你抽烟也太多了,少抽点儿。”
  “怎么说的好像你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样?”易繁抬头看着高羽,还在笑。
  “瞎说。”高羽也笑了。
  “……抱一下。”易繁低下头,钻到了高羽怀里。
  高羽搂住了易繁,胸口有点儿闷,折佩回来了,那么,他是真的没理由到这里来了,怎么那么舍不得?
  “好了,抱抱你就安心了,我会早点儿睡的。”易繁推开了高羽,继续回到水池前。
  “易繁……”
  易繁听到了高羽叫他,却没有回头。
  “我……算了,没事儿。”高羽走出厨房,在玄关穿鞋,拿起车钥匙,看到串在上面的这个公寓的门钥匙,他想卸下来,拆到一半儿,他又停止了,他坐在矮凳上,看着手里的钥匙,头开始疼。
  易繁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高羽,就是那么看着。
  最终,他把那一串钥匙都放到了鞋柜上。
  高羽把这个公寓已经买下来了,户主是易繁的那个新身份证上的名字,车子本来就落在他名下,这是计划之内的,但,公寓本来是租的,不在计划之内,可他前些日子买了下来。
  易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留在这个城市,可,如果你在,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高羽点上了烟,开门,出去,带上了门。
  易繁自始至终看着,他看高羽离开,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进了浴室,洗了洗手。出来,拿起了钥匙架上的信箱钥匙,打开信箱,掉出了另一把钥匙。
  易繁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抽屉。
  里面有个很大的信封,易繁打开,里面是很多证件,身份证、驾照、户口本……
  还有,买车的协议,以及,一份房契。
  易繁蹲了下来,点了一颗烟,不知不觉,竟然,哭了……
  高羽……
  我怎么没早点儿认识你?
  一瞬间,折佩的样子浮现了出来。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不是恨,也许是羡慕吧?
  那么……等待我的,只有那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了,对吧?
  凛,你把欠我的还给我,然后,我陪你走那条路。
  “我以为你丫死路上了。”程奕见高羽进来,开始了冷嘲热讽。
  “小奕!”离咲拧了他一把,他看见高羽的脸色很不好。
  “折佩呢?”高羽坐了下来,拿过了离咲的酒杯。
  “你问程奕。”离咲看着俩人脸色都不对劲儿,觉得自己还是旁观的好。
  都是祖宗,哪个都惹不起。
  “折佩呢?”高羽喝了一口酒,直视着程奕。
  “你最近都住在哪儿?”程奕没回答高羽最关心的问题,而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这关系到要不要让折佩回到高羽身边,倘若,他有了新的情人,那么,一切都是扯淡。
  “……家里啊。”
  “高羽,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和离来了你这里多少次了?你没一次在家的。上次离咲跟着你的车,你还居然把他甩掉了!”
  程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子顺手就扔到了桌子上。
  “折佩呢?”高羽摆明了不想回答。
  “高羽,你有点儿让我失望。我可以告诉你,我见到折佩了,他很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可他最想不开的就是,他还那么傻的爱着你,你配吗?”程奕说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小奕!”离咲想拽住他,却被他一把挣开了。
  离咲知道程奕急了,他知道折佩的消息后就跟自己都说了,他也说了高羽最近的反常,他已经表示出对他的失望了,而高羽现在这般的不坦诚当然更是火上浇油。
  “高羽。”离咲走回来,拍了拍高羽的肩膀,“折佩确实很好,我实话实说,他到现在依然爱你,可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来。回来,他怕你又控制不了自己,他不怕你打他,他是怕因为他引起你情绪的波动而害得的你一无所成。用情多深,你自己应该明白。”
  高羽沉默着,没开口。
  “高羽,咱俩是发小,程奕看不出来的我都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你们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但你让我自私的说一句,你爱哪个,就跟哪个在一起。我想,他们都爱你。”
  “离。”高羽没有回头,而是看着窗外的大雨。
  “嗯?”
  “谢谢。”
  “你自己想清楚吧。”
  “能告诉我折佩现在在哪儿吗?”
  “不能,程奕答应了折佩不说。你只能等待,如果等不了,就散了吧。”
  高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看见了窗外打伞等着离咲的程奕,还看到了离咲快步跑过去,两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磅礴的大雨中。
  小奕,你幸福了,我安心了。
  高羽点上了烟,拿出了手机。
  “白脸儿。”
  “高羽?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明天我想约一次治疗。”
  “好。”


(五十四)亲情

  欧阳凛从窗口向外望去,繁华的商业街上车水马龙,可它们都那么小,那么小,和这些钢筋混凝土的大厦相比,那么小。每个人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一个匆匆的过客,他们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之中历经苦痛挣扎,最终涅槃离开。成功的、失败的,璀璨的、低迷的,什么也不曾留下,弹指间,灰飞烟灭。
  内线响了,欧阳凛转过身,只是看着。
  “欧阳先生。”秘书是在电话停止之后推门进来的。
  “谁让你进来了?”欧阳凛倚在窗口,叼着烟,逆光。
  “对不起,可下面的大堂有一位先生要见您。”
  “我说了,没预约的一律不见。”
  “……他说,他姓秦。您一定会见。”
  欧阳凛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堂沙发里的男人。
  黑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薄薄的嘴唇中正吐出烟雾。
  身体被合身剪裁的黑色西装包裹着,线条很美。身边是一只很大的公文包。
  “大哥。”男人看到欧阳凛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欧阳凛笑了。
  “是。”
  “上去?”
  “不了,我赶时间,去隔壁的咖啡店坐坐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行。”
  点了两杯卡布奇诺,欧阳凛把杯子推近了秦香。
  “你也喝。”秦香端起杯子笑了。
  “要回加拿大?”
  “是,要不我抽疯穿男装,别扭死了。”
  “那个,咱注意一下说话的腔调行吗?”
  “讨厌。”
  “您打扮成这样还来找我……说吧,想必是把你逼到刀尖儿上了。”欧阳凛放下了杯子。
  “嗯,修不让我来找你,我只能提前一点儿出来说是早一班的飞机。”
  “哈哈哈。”
  “大哥……”秦香也放下了杯子,“放修一马。”
  “嗯?”
  “修的境地现在你比我清楚。”
  “是。”
  “他斗不过你,其实一开始他自己就知道。”
  “……”
  “你有没有想过,那他为什么还要咬牙往上扑?”
  “他恨爸爸。”
  “是恨,但那种恨不是恨的要杀了他,他不过是想让他父亲承认,他不比你差,他除了性别什么都没输给你。”
  “秦香,其实……他也恨我,我知道。”
  “大哥,你误会他了。”
  “误会?没有我,如果我十二岁那年死了,他不会被父亲抛弃,你说,他怎么能不恨我?”
  “大哥,你偏颇了。修一直以你为骄傲,他很欣赏你为人处事的方式,很欣赏你的才华。”
  “也许。”欧阳凛点上了烟。
  “你们两兄妹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参与。”
  “是。若你参与进来,我必输无疑。秦家的背景会是修很好的后盾。”
  “知道我为什么不管修吗?”
  “为什么?”
  “我想让他从自己偏激的仇恨中走出来,但现在看来,他是越陷越深了。”
  “……”
  “大哥,我拜托你,去看看他吧,让他知道,你爱他,他是你最亲近的弟弟。”
  “秦香,你不拜托我,我也正要去找他。”
  “什么?”
  “我爸不行了。”
  “老爷子怎么了?”
  “那天突然脑淤血,现在人在医院,整个人基本上瘫痪了,就靠呼吸器维持着。”
  “……”
  “那天他醒了一下,问我,闺女呢?”
  “大哥……”
  “秦香,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但其实,老头很早就开始忏悔了,是修不给他机会让他赎罪。”
  “大哥,去找修吧,如果他父亲真的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知道。”
  “那我走了。”秦香说着,站了起来。
  “秦香。”欧阳凛坐着,没动。
  “嗯?”
  “谢谢你照顾我妹妹这么多年,照顾我女儿这么多年。”
  “因为我爱他。”秦香笑了。
  黄昏中,欧阳凛的车停在A&W唱片公司前面,看三三两两的人从大楼里走出来。
  等到夕阳迟暮了,他终于看到了修的身影。
  “修。”欧阳凛下车,叫了他。
  欧阳修看了看他,继续向前走。
  “就给我几分钟。”凛拽住了修。
  “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胜我败。”
  “上车,就几句话。”
  修看了看凛,坐到了他的车里。
  “说吧。我一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事儿得办。”
  “爸爸……不行了。”
  “什么?”
  “他就想见见你,他一直昏迷着,那天醒了,找闺女。”
  “哼。”修轻笑了一声。
  “修,你和我,跟他斗了一辈子。我们伤痕累累,他也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彻底不想跟他斗了吗?给你一个画面,一个迟暮的老人在夕阳里,看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老泪纵横。你说,还斗个什么大劲儿啊。”
  “说完了?”修看着凛。
  “完了。对了,还有,爸他在私立爱华医院。”
  “我走了。”修打开了车门。
  “修,你是我最亲的……妹妹。无论你多么不想承认,你还是女人。”
  车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修的身影消失在了凛的视线中。

  晚上八点不到,一个捧着一大束百合的女人站在了医院门口,她白色的连衣裙被八月闷热的风吹得轻轻飘动。
  她来回的踱着步,额头上微微有汗。
  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悦耳的脆响。
  她从白色的手袋里拿出了烟,点上。
  你能想象,一个如此标致的女人,穿的如此淑女,手捧百合,却用如此别扭的姿势抽烟,这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楼下散步的不少住院病人都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女人注意到了刺目的视线,将燃烧到一半儿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她深吸了一口闷热的气息,进了医院住院部。
  走廊很长,医院很安静。女人推开了903加护病房的门。
  这是一个豪华的单人间,一个憔悴的老人身上连着无数的仪器,就像一个植物人。
  女人凑到床边,看了看毫无声息的老人,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男人永远是英姿飒爽的模样啊。
  女人看了一会儿,将百合插到花瓶里。站起来,要离开。
  “修……”一个苍老的、沉闷的声音响起。
  女人停下了脚步,迟疑的,缓慢的,转过了身。
  “修……”
  女人拉出病床底下的凳子,坐在了老人面前。摘掉了老人的氧气罩。
  “修……你长大了……很美……像你妈妈……一样美……”
  女人只是听着,并不开口。
  “我做梦了……梦见……你妈妈和我……带着你……去游乐园……”
  “嗯。”女人点了点头。
  “我……这么多年……总在想……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嗯。”
  “今天……看见你……放心了……”
  “嗯。”
  “闺女……爸爸困了……你叫声爸爸……我……睡一会儿……”老人说着,轻轻合上了眼睛。
  女人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她就那么看着他,忽然,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那波形本该上下起伏的仪器上,现在,它变成了一条直线,就像那条模糊的地平线。
  “爸……”女人哭了,大声的哭了出来,“爸……我什么都没忘记,爸……你给我的那只花皮球我好喜欢……爸……”
  凛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的双手放到了女人颤抖的肩膀上,他在玻璃外看到了一切,他想,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父女吧……
  女人不停地哭着,不停地说着,她的仇恨哪儿去了?
  被天使带走了……


(五十五)你

  高羽一直都没有回来,易繁等了他很久,就那么一直的等了他不知道多久。
  “今天局部地区有大到暴雨……”
  收音机里传来了气象预报员恬美的声音。
  易繁关了收音机,起身,走向了电话。
  “易繁?”高羽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吃了一惊。他刚刚从心理诊所出来。
  “高羽,我想下棋。”易繁在电话的另一头静静的说着。
  “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呢?”
  “我不饿,这样,你在楼下的那家茶楼等我。”
  “好啊。”
  高羽把车泊好,进了茶楼,看到易繁,惊了。
  他的样子变化真大,头发剪的很短,身体看上去结实了很多,皮肤不再那么苍白,衣着大胆,撞色的厉害。亮黄色的T-SHIRT,夸张的项链,黑色发亮的牛仔裤,帆布鞋。看上去状态特别好,就像他第一次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个样子。
  “看傻了?”易繁笑容很灿烂。
  “你看上去……特健康。”高羽笑着坐了下来。
  “大作家,你词汇真贫乏。”易繁大笑了起来,“你看着脸色也好了很多。”
  “谢了,明显是恭维。我最近一直在看医生,那些药吃的我都要废了。”
  “棋子给你。”
  “得累。”
  “吃什么药吃废了?”易繁说着,将黑色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精神抑止类药物。”高羽专注的看着棋盘。
  “开始接受治疗了?”
  “嗯。”
  “药物尽量少依赖,没好处,还是调节心理健康的好。”
  “是,看看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就觉得吓人。”高羽点上了烟。
  “容易导致阳痿。”易繁也点上了烟。
  “得,您是专家。”
  “那时候他们给我的药我都藏在舌头下面,然后他们一转身我就吐出来了。”
  “是,要不你不疯也得被那些药搞疯了。”
  “哈哈哈……”易繁爽朗的笑着。
  高羽抬头看着他,易繁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或者说,终于回到了以前的自己。
  “跟折佩生活的还好吗?”
  “我还没找到他。”高羽放下了又一颗白色的棋子。
  “啊?”
  “我在等他回来,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不会,但我一直会等他。”
  “高羽……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认了。”
  易繁笑了,是那种高羽熟悉的、淡淡的笑。
  “你还在那个酒吧?”
  “嗯。”
  “钱够不够用?”
  “高羽……”易繁抬头看着高羽。
  “嗯?”
  “你还说我,你也是对别人太好了,会造成误会的。”
  “呃……”
  “我已经误会了,怎么办?”
  高羽看着易繁认真的眼睛,心里那种本来压抑住的念头升腾了起来。
  “哈哈哈哈……逗你玩儿呢,你怎么当真了。”易繁却突然大笑,引来了茶楼里不少人的目光。
  “你大爷!你丫怎么老这样儿!”高羽拍了易繁的头一下。
  “不行,看你那张脸,笑抽了。”易繁止不住的笑着。
  “你输了。”高羽将白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决定不去理会这个疯子。
  “嗯……输了,我就没嬴过一次。”易繁笑累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
  “再来一盘儿,兴许你能翻身。”
  “算了吧,我注定是输的那个。”易繁放下了茶杯,“给你个礼物。”他说着,从挂在椅子后面的包儿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高羽接过来,要拆开。
  “别看,你回头再看,别当着我的面儿看。”易繁制止了他。
  “还挺神秘。”高羽笑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工作去了。”
  “才九点。”高羽看了看表。
  “我先得回家一趟,拿吉他。”易繁说着,挎上包儿,站了起来。
  “我送你。”
  “好啊。”
  外面的气压很低,要下雨了吧?高羽想着。
  “就送到这里吧。”易繁看着高羽,嘴角有着漂亮的弧线。
  “不请我上去?”高羽点上了烟,递给了易繁。自己又点了一颗。
  “不了,请你上去我会想和你滚到床上。”
  “又玩儿我,对吧?”高羽笑着,靠在了电梯对面的墙上。
  “行,有长进。”易繁说着,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在电梯即将关上的瞬间,笑着说,“高羽,再见。”
  “拜拜。”高羽叼着烟,挥了挥手,往大楼外走去。
  易繁拿钥匙,开门,进屋,拿了伞,出门,锁门,下楼。
  同样是在电梯里,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儿湿润……
  高羽开车在路上,大雨不期而至,路况开始拥堵。
  这可能是今年夏天最大的一场雨了吧?
  陷在泥泞的车河里,高羽觉得无聊,想起了易繁给他的信笺,打开车灯,他拆开,掉出了一个塑封好的植物标本,高羽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
  粉红色的、鹅黄色的铃状小花,深绿的纤巧的叶片。
  还有一封信,高羽展开。点上烟,看着。
  【高羽:
  这个植物叫做夜繁花,夜繁花的奇妙之处在于它的一开一合恰恰与主人的生活习性背道而驰,黄昏太阳落山以后那些红花黄花一起绽放,到了次日早晨阳光出现,夜繁花就匆匆收拢,就像伞一样等待着再次开放。
  这是我故乡特有的一种植物,小时候,我很喜欢,希望你也会喜欢。
  前几天,我回了一次故乡,给我爸爸扫墓去了。
  故乡真美。
  最后,希望你能留住属于你的幸福。
  易繁】
  高羽看着信,久久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是什么地方呢?
  味道!对了,是味道。
  那种化学致剂的味道让高羽猛的放下了车窗,他把信放到雨中,淡粉色的字迹显现了出来:高羽,很喜欢你,再见。下辈子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认识你,真的。
  高羽一下子孬了,大雨,诀别的信,扫墓,他提到了伞。
  “易繁!”高羽急了,车子陷在车河里,他寸步难行。
  “操你妈的!”高羽猛的倒车,撞到了后面的车子上。挪出了一点儿空间,他猛的掉头,冲上了对面的车道,逆行,往回开。
  Y唱片,易繁一定去干傻事儿了。
  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对欧阳凛和易繁来说,绝对是这样。
  在老爷子的遗嘱当中,他把公司留给了修,而其他的不动产什么的留给了凛。
  修不接受,但凛对他说,你一定要接受,这是爸爸对你的一份赞同。而我,势必要离开的,我要去找一个人。
  今天,这个深夜的时刻,他是来公司整理东西的,他要有条有理的把公司交给修。
  电话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喂?”断了。
  莫名其妙。
  “欧阳先生,那我先走了?”秘书恭敬的站在门口。
  “好。”
  “很高兴和您共事这么多年。”
  “我也是,除了缨子,就你跟我最贴心。”欧阳凛忽然想起了过世的太太。
  “您……希望您能如愿以偿找到易繁。”
  “谢谢。想不到你还记得他。”
  “那么有才华的一个歌手我怎么能忘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再见。”秘书深深的鞠了一躬。
  “再见,以后多帮帮修。”
  “嗯。”
  秘书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远处走过来打伞的一个身影她多看了一眼,总觉得很眼熟。
  易繁用从高羽那里得到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安全出口的门。摘下手套,套上鞋套,上楼。
  高羽,抱歉,你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但我要破坏它了。
  高羽策划了一场完美的谋杀,但这场谋杀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现在,少了拍档,易繁也不在乎,本来他也没想独活。
  一人分饰两角,高羽,我也能完成perfect murder
  一口气爬到9楼,易繁在楼梯口喘息着,等呼吸平复,他拿出了手机。
  “喂?凛吗?”易繁拨通了欧阳凛的手机,他能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易繁?”
  “是我。”
  “你……在哪儿?”
  “出门,左转,我在逃生楼梯间。”
  “好。”欧阳凛挂了电话,笑了。
  易繁,真好,不用我找你了,你想拿回什么,我都给你。
  从灯火通明的楼道,到灯光昏暗的楼梯间,欧阳凛不太适应光线的变化,可他依旧看易繁看得真切。
  和五年前相比,他一点儿都没变。打扮,修饰,还是那样,帆布鞋湿了,手里暗红色的雨伞却很干燥。
  “看到我惊奇吗?”易繁用习惯性的笑容笑着。
  “看到你很高兴。”
  “是吗?”
  让欧阳凛意想不到的是,易繁突然撑开了伞。
  “你?”
  而后,易繁再次拧了一下伞,伞的尖端伸出了一把剑一样的刀。
  剧痛来临,欧阳凛看到自己的鲜血都喷溅到了那柄撑开的雨伞上。
  “欧阳先生!”秘书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想起了雨中的那个身影,是易繁。
  “别报警……让他走……”欧阳凛的身体渐渐倒了下去。
  易繁愣住了,收回伞,手抖个不停。
  “易繁!”高羽浑身是水的跑了上来。他看到安全出口的门开着,就知道他糟糕的猜想应验了……
  他的这个计划,必须要两个人完成。看起来一个人也没问题,但,一个人最大的漏洞是,一旦行凶时被人发现,无法脱逃。
  “哈……果然是你……高羽……你终究送了我一场完美谋杀……”
  “易繁。”高羽拿过了易繁手里几乎要落到地上的雨伞。
  “带他走……”这是欧阳凛倒下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他是知道我要杀他的……”易繁在车里不停的颤抖。“他……他知道的……”
  “是,他知道。”高羽搂住了易繁。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
  “傻小子,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