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9

凯琍: 下课后爱的辅导课 下

  第六章

  「放学后,到楼顶上等我。L-O-V-E」
  反复看着手机上的e-mail,江静文头都痛起来了,此去无疑是惨痛教训,但不去的话更是死路一条,唉!她怎会惹到这种霸王恋人?
  铃声响起,静文缓缓爬上楼顶,望着蔚蓝的天空,不禁想到以前的事,如果那时她没在这儿遇到潘逸翔,没发现他特殊的能力,今天的两人可会纠缠至此?
  听到脚步声接近,她转过头正想解释,对方却先开了口,「江老师,没想到妳会约我,真是我的荣幸。」
  「咦?」怎么会是张哲睿?静文往后退了一步。
  「喜欢我送的花吗?」张哲睿双手插入口袋,掩饰自己的不安,「如果妳愿意的话,这个周末我们见个面怎样?」
  他从未如此紧张,彷佛第一次邀请女孩,逊毙了!
  静文心底有了答案,这一定是潘逸翔的安排,她必须更果断的拒绝,否则将没完没了,于是她咬咬唇说:「抱歉,我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满心的期待被瞬间摧毁,张哲睿脸色都白了,「妳不会是想拒绝我才骗我的吧?」
  「我真的有男朋友,这是他送我的戒指。」她伸出左手,让他看个仔细。
  只可惜,他并不因此退却,「我说过,我不会轻易放弃,就算妳有男朋友,我也要继续追求妳,直到妳决定跟谁结婚。」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惊讶,他不曾动过结婚的念头,眼前这女子却让他有如此冲动,他真的想与她共度一辈子。
  静文暗自叹口气,为何她总碰上这种死心眼的男人?
  忽然,一阵无名狂风袭来,潘逸翔也出现在楼梯口,呛声道:「你这家伙有完没完?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肯放弃?你分明欠扁!」
  「逸翔,不要!」静文冲到两个男人之间,以眼神对逸翔示意:千万别在这时露出他的超能力,他可能会被当成异类的!
  张哲睿莫名其妙的问:「你不是那个常到辅导室的学生?你叫潘逸翔?」
  「没错,我就是她的男朋友,你休想抢走我的女人。」
  「你说什么?」张哲睿盯住两人,想找出他们的共同点,「你不过是个高中生,凭你也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潘逸翔自信满满的说:「就凭我爱她,她也爱我。」
  「江老师,我希望妳回答我,这是真的吗?」张哲睿转向静文求证。
  秘密终于被揭穿了,静文没有犹豫的余地,她必须点头,她不能让潘逸翔发作,那将毁了他光明的前程。
  张哲睿的自尊再次受到打击,他竟输给一个高中小鬼头!
  「你不服气?」潘逸翔比出中指挑衅,「那就来打一场吧!我会让你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张哲睿发出大笑,「有趣,我就跟你较量较量。」别看他教的是数学,他可是个运动健将,举凡技击类的都有所专研。
  「你们别这么傻……」她的话还没说完,两个男人已经扭打起来,就像为国土而战的将士,他们宁死也不屈服。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风仍在吹,但没有人觉得冷,这场打斗之漫长和激烈,连一旁的静文都心跳扑通,体温上升。
  潘逸翔并未使用超能力,他只是用尽全身力量在拚命,「说!说你以后不再招惹静文!」
  「想都别想,我就是要追到底!」张哲睿虽然较有架式,却难敌对方不要命的冲劲,结果就看谁的意志力坚强。
  潘逸翔不只手脚并用,连牙齿也派上用场,张嘴咬住张哲睿的脖子,像个吸血鬼要夺去他的性命。
  「你疯了?」张哲睿竭尽所能推开他,伸手往脖子一摸,竟是鲜血淋漓。
  「我早就疯了,为了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潘逸翔低吼一声又往前冲,扑住张哲睿在地上扭打。
  静文必须扶着栏杆才能站好,她心中乱得要命,既无法阻挡这两个男人,又为潘逸翔的举动而心疼,他不顾一切爱着她,教她怎能不感动?
  到最后,张哲睿倒在地上喘气,「我要把你们的事告诉大家!」
  潘逸翔早料到他的反应,拚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你想怎么做都行,我不在乎没毕业、没学校念,我可以做工赚钱,我还是要爱她!至于静文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你得不到她就让她没工作,那是你的风度,无所谓。」
  张哲睿胸口一阵抽痛,他竟被这小鬼教训得人格扫地,比较起来,他算什么大人、算什么老师!
  「张老师,很抱歉害你受伤,可是我……我想跟逸翔在一起。」静文扶住潘逸翔的手臂,就在这一刻,她下定决心陪他到天涯海角。
  潘逸翔听了全身一颤,这是第一次她表达得如此清楚,以往总是他擅自决定,她无力抗拒,此刻听她说出心声,而且是在别的男人面前,难道她愿意爱他了?
  眼看全盘皆输,张哲睿自嘲的笑了笑,「算了,再胡闹下去,好象我真是个大坏蛋,请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卑鄙。」
  静文深深一鞠躬,「对不起,希望你找到适合的对象,我真心祝福你。」
  「笨蛋!妳再跟他说话,只会让他更难忘记妳。」潘逸翔揽住她的肩膀,厉声教训,「妳就是这样才会惹麻烦,妳懂不懂?」
  静文被骂得哑口无言,反而是张哲睿大笑起来,「哈哈……你们真是绝配,这回算我踢到铁板了。」
  潘逸翔对他仍有戒心,发出警告,「我离开学校后,一样会守着静文,你别想乘机而入。」
  尽管输得一塌糊涂,张哲睿还是很有幽默感,故意刺激他说:「那可不一定,直到你们结婚之前,我都有翻身的机会。」
  潘逸翔眼眸一暗,风势骤然转强,静文连忙插嘴:「张老师,你快回家去休息吧!我跟逸翔先走了,真不好意思。」
  说完后,她硬拉他走下楼梯,以眼神恳求他别莽撞行事。
  才走了几步,潘逸翔立刻推开她,「妳别碰我!」
  「你伤得这么重,你能自己走吗?」
  她以为他生气了,但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更感动,「这里是学校,不能让别人看到妳和我走在一起,尤其是我现在这样子,我没问题的,妳赶快回家,等我电话。」
  「可是我不放心……」她怎能在这时离开他?
  「我必须保护妳,乖。」他忍痛对她一笑,快步跑下楼,即使流着血、跛着脚,他仍以她为第一考量。
  望着潘逸翔的背影,静文缓缓蹲在阶梯上,忽然觉得好想哭,她多想随他而去、多想为他疗伤,难道她就只能无助等待?
  ***
  周五的夜,难得江家人全员到齐,共享火锅大餐,江静文却愁眉不展,大伙儿看了怎么有胃口?
  江志翰从旁推敲的问:「是不是辅导的学生让妳心烦?说出来听听。」
  静文还没开口,江志远已替她回答,「干脆换个工作吧!现在的小孩不好教,尤其是高中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应付都不对。」
  「不然就找个好对象结婚,让我们抱抱孙子。」程晓玲瞇眼笑道。
  「会不会太早了?静文才二十三岁,应该多陪我们几年。」江志宏身为大哥,实在舍不得这个小妹。
  江易展倒是比较想得开,「缘分的事很难说,二十岁不算早,四十岁不算晚,就看时机到了没有。」
  听大家讨论自己的事,静文没有任何意见,「我头晕,想回房休息。」
  明知会让家人担心,她仍转身离去,天晓得她现在有多难熬!
  躺到床上,无论睁眼或闭眼,她只看得到潘逸翔受伤的模样,不管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她确实为他心痛!
  反复思量后,她收了些东西放进背包,鼓起勇气走到客厅说:「我有事要出去。」
  江志翰一听放下杂志,「要买什么东西?我陪妳。」虽说江家没门禁,但现在都十点多了,怎可让宝贝妹妹独自出门?
  静文不喜欢说谎,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因此她决定坦承,「我有个朋友身体不舒服,我想过去照顾他。」
  「什么朋友?」江志远语带疑惑,「难道没有家人照顾?」
  「他一个人住在外面,爸妈都不在身边。」
  「男的女的?」江志宏问出最重要的一点。
  「男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屋内气氛转为沉重,程晓玲立刻下令,「不行,妳不准去!」
  静文早知会面对这情况,但她不能就此退缩,她必须为潘逸翔做点什么,她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因此她深吸口气说:「可是……他需要我。」
  难得静文如此坚持,江志翰试着柔性劝道:「既然妳不放心,反正我们三个都是男的,我们去照顾比较方便。」
  江志远更突发奇想,「干脆全家总动员,妳就在旁边看着,这样没问题了吧?」
  江志宏仍沉着一张脸,语气严肃,「总之,妳不能跟那家伙独处一整夜!」
  静文虽然没说话,但全家人都了解,她那紧抿的唇、直视的眼,充分说明了她的态度,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只有在她义无反顾、绝不回头的时候。
  沉默的拉锯战中,江易展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静文都这么大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开车送她过去。」
  静文内心默默感激,差点要掉下泪来,但她强忍住了,她不能让大家更焦虑。
  「你们路上小心。」程晓玲替丈夫和女儿开门,尽管她百般担忧、万分不舍,但她也明白,有些事必须由当事人决定。
  「嗯!」静文不敢流露出哽咽,只作简短回答。
  至于江家三兄弟,静静目送父亲和小妹走出门,激动的心情全紧握在手中,他们既不认识那陌生男子,也不敢想象今晚将发生何事,唯有替小妹祈求一切平安。
  一路上,父女俩都保持沉默,直到停车的时候,江易展才摸摸女儿的头发,感慨的笑说:「妳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那个人一定很需要妳,快下车吧!」
  「谢谢爸。」她心头一阵悸动,伸手抱住父亲,毋需多说什么,彼此都能了解。
  下车后,她快步走向潘逸翔的住处,拿出钥匙打开门,她发现屋内一片黑暗,也不晓得他在不在家,就这样跑来会不会太冲动了?或许他在医院治疗,或许他另有去处,她应该先打电话来的。
  「是谁?」忽然有声音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是我……」她听出他在卧房里,随着昏黄光线走近,看到他躺在床上,衣服也没换,伤口也没包扎,仍有血丝流出。
  他陡然睁大眼,「妳来做什么?这么晚还出门,妳家人不担心吗?」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要来照顾你。」
  「我说我没问题的,我送妳回去,走!」他抓起身旁外套,正想站起来拿钥匙,却因脚伤跌回床上,咬牙不让痛苦呻吟出声。
  「你别逞强了,你要好好休息。」她扶着他的肩膀,立刻诧异发觉,「你发烧了!」
  他才不当一回事,「我又不是没打过架,吃点消炎药,睡个觉就好了。」
  「我不管,我一定要留下来照顾你。」她直接而慎重地说。
  他看出她是认真的,「笨蛋,妳发烧了?好象比我更严重。」
  「没错,都是你害我的!」她的态度转为强硬,从背包拿出碘酒和棉花棒,「自己脱掉衣服,我要帮你上药。」
  听到她说这种话,有点害羞又有点好强,他忍不住莞尔笑了,但还是照着她的话做,即使她要在他伤口洒盐,他也甘之如饴。
  第一次看他近乎赤裸,年轻健壮的身体像座雕像,她不知怎的脸红起来,只能垂下头为他仔细疗伤,「会不会很痛?」
  「小事而已。」
  「以后别打架了好不好?」害她心惊胆跳,现在仍无法平静。
  「只要妳别拈花惹草,我一切听妳的。」
  「我哪有!」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她江静文绝对是冤枉的!
  一时不注意,她力道用得太重,他倒吸一口气,冷汗从额头落下。
  「对不起!我不小心太用力了……」她试着想挽回悲剧,但那道愈合不久的伤口已经裂开,顿时血流不止。
  「没关系。」他拿纱布压住伤口,无所谓的耸个肩,「要是这点伤就把我打倒,我凭什么保护妳一辈子?」
  「谁说要你保护我的?」她脸上一热,被他的视线牢牢抓住。
  「不用妳开口,我相信妳全家人都会这么说,今晚妳来找我,他们一定紧张得快疯了,所以我更要保护妳,让妳毫发无缺的回家。」
  「你想到哪儿去了?无聊!」
  「是妳太迟钝了,让人放心不下。」他掬起她的发丝,无奈的叹口气。
  她深觉不满,双手扠腰,「你说话的口气好象老头子,别忘了我比你大四岁耶!」
  他毫不留情的嘲笑,「我也觉得奇怪,妳怎么能平安活到这么大?如果没有妳家人处处照顾,妳可能已经被绑架一百次、被卖出一千次,还笑得很开心呢!」
  「潘逸翔,你完蛋了!」她举起小小的拳头,朝向他没受伤的地方猛打,就算对他像是抓痒也要发泄不平。
  说说闹闹中,两人忘了伤痛的存在,这一夜成为她温馨的回忆,直到多年后他才向她坦白,当时他只能以此转移注意力,否则早把她押到床上,做出所有吓死她的事。
  没办法,谁教她是那样迟钝呀!
  ***
  阳光微微搔痒着熟睡的面容,直到梦境逐渐远去,现实回到眼前。
  当静文醒过来时,发现潘逸翔坐在床边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唇边似笑非笑,彷佛藏着一个秘密。
  「咦?你怎么没睡在床上?」反而是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关系,看妳睡觉的样子很有趣。」他捏捏她的脸颊,多柔嫩的肌肤,她全身都是这样,感觉如同婴儿。
  「哪会有趣?你一定在偷笑我。」她揉揉睡眼,肚子发出咕噜声。
  「饿了吧?我做了点吃的。」事实上,他整夜无眠,光是压抑欲望就够他烦躁了,干脆起床为她准备午餐。
  她一听却嘟起嘴,「这样不对!」
  「怎么不对?」他最喜欢看她抗议的模样,双眼晶亮。
  「受伤的人是你,应该由我照顾你,为什么变成你做饭给我吃?」昨晚她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来到这里,怎么会说着闹着就睡着了?
  「不然妳会做饭吗?」他简单一个问题就考倒她了。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去买给你吃呀!你应该先叫醒我,然后躺在床上等我买回来,一口一口喂你吃才对。」
  「原来如此。」他故作恍然大悟,「妳真聪明,我怎么都没想到?」
  「你又在取笑我了!」她下不的向他撒娇,「你对我这么好,让我觉得好愧疚喔!」
  「我这不算什么,比起来,妳对我才是真的好。」她从小就备受家人呵护,昨晚却坚持来照顾他,想必和家人发生过激烈争执,这份深情他默默收在心底。
  「谁说的?你对我最好了,除了我爸爸、妈妈和哥哥,你是全世界我最爱的人。」她主动抱住他,贴在他胸前叹息。
  但愿时钟不要前进,但愿记忆永久如新,她要好好的爱他。
  第一次听她说爱他,眼眶忽然热了起来,他必须深呼吸好几次才能开口,「妳确定不后悔?像我这样的人也值得爱?」
  「你真的很欠扁耶!」她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拍,「什么叫像我这样的人?」
  「有时我确实需要妳打醒我。」他握住她的手亲吻,由衷的感谢。
  「这还差不多,反正我爱你就是爱你了,不管好的坏的我都要爱。」
  他再也说不出话,幸福太多太满,以至于他都要哽咽了。当初是她的泪开启他的心门,如今是她的爱充盈他的心房,于是活着变成一件最有理由的事。
  ***
  吃过爱的午餐后,潘逸翔骑车送静文回家,在巷口停下车问:「妳会不会被骂得很惨?」
  「当然啰!第一次跑去男生家过夜,很轰动耶!」她俏皮的吐吐舌。
  他深锁眉头,「我不放心,我看我进去磕头好了。」
  「别闹了,让他们知道你还是学生的话,恐怕会砍了你的头!」她自己下了车,把安全帽还给他,「还是改天吧!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妳愿意等我?」他仍不确定,她真的愿意为他这么做?
  她故意想了几秒钟才回答,「那要看你值不值得了,如果有更好的人出现,我可能就不管你了。」
  「不会有人比我更好,妳相信我。」
  「我相信你,所以没问题啰!」她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给我一个抱抱,让我有勇气去说服他们。」
  他立刻将她拥入怀中,所有情感都在这无言的拥抱中。
  「我走了。」她挥挥手,转身走进巷子。
  看着她的背影,他告诉自己,会有那么一天的,他将陪她走进她家,让所有人欢迎他们的到来、祝福他们的感情。
  另一方面,静文一回到家,发现爸妈因为轮班而出门,留下三个哥哥守株待兔,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亲爱的小妹,如果妳不累的话,我们谈一谈好吗?」只有江志翰还挤得出笑脸,江志远和江志宏都神色铁青,黑眼圈清晰浮现,忧虑使他们无法成眠。
  她点个头,乖乖在三位兄长前坐下。
  「那家伙……不,我是说那个人,他的健康情况好多了吧?」江志远先从关怀面切入,免得气氛太沉重。
  她再次点头,等待更直接的问题。
  江志宏不想拐弯抹角,「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也决定告诉你们,我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但现在不适合介绍你们认识,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你们见面。」
  江志翰听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有妇之夫?妳要等到他跟老婆离婚?」
  「我不会介入别人的家庭,请放心。」
  气氛才缓和一些,江志远又浮现新烦恼,「你们到底有啥困难?是不是他得了性病要治疗?还是他等着换器官之类的?这种男人妳千万不能爱呀!」
  「你们听我说好吗?」她整理好思绪,试着清楚表达,「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他有个梦想,要好几年才能达成,在那之前,我不想让他分心,也不想谈结婚的事,只希望陪他走完这段路。」
  江志宏沉声问:「如果最后他达成梦想了,却弃妳而不顾呢?」
  「我不会后悔,这是我选择的人生,好坏我都要接受。」
  「小妹妳太傻了!」
  「我举双手双脚反对!」
  「够了!」一片抗议浪潮中,老大江志宏斥道:「昨天我想了很久,我发现……静文不只是我们的妹妹,也是一个独立的女人,她的幸福要靠自己追求,不是我们可以安排的。总之这里永远是她的家,无论何时都欢迎她回来。」
  听完大哥这番话,志翰和志远虽然可以了解,却不是一时就能接受,这是他们从小呵护到大的宝贝妹妹,为何要为一个陌生男子赌上青春?这不公平,也不值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舍不得,」江志宏对着两个弟弟说:
  「就算这是个错,我也要支持她度过,因为她有权决定她要走的路,我们只能守在一旁关心,如果她不小心跌倒了,就扶她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谢谢!」静文扑进大哥的怀抱,热泪就快隐藏不住。
  看到此情此景,江志翰和江志远走上前,无声的抱住小妹,凭他们三人的祝福,愿化为一份暖流,做她永远的守护。



  第七章

  张哲睿的事告一段落后,静文和潘逸翔的感情更上层楼,江家人也默许这段感情的存在,只是门禁时间定在十一点,比灰姑娘还要早回家。
  明朗五月,入学通知书寄来那天,潘逸翔故意放在桌上,让她自己去发现。
  「这是什么?」她随手打开,立即睁大双眼。
  他从书本后面偷瞄她的反应,等她冲过来对他大叫!然而,她只轻轻放下,当作没发生任何事,继续上网找她的辅导资料。
  他暗自奇怪,再次确认那是入学通知书没错,可她居然一声也不吭?!
  「妳看到这个东西了没?」他按捺不住,直接指出。
  「嗯……」她的视线仍在计算机屏幕上,彷佛他只是问她吃饱了没?
  他整颗心都悬在空中,「妳没有话想跟我说?」
  「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她眼睛一转,调皮的看住他。
  「这什么意思?别跟我拐弯抹角。」他发觉自己心跳急促,全因这个故作神秘的女人,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原本她不是单纯得像张白纸?
  她终于不再捉弄他,站起来抱住他说:「潘同学,恭喜你考上大学,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
  「这有啥不敢说的?」他总算松口气,她毕竟是爱他的。
  「嗯~~」她凑在他耳边呼吸,「我怕你跟我要礼物,人家什么都没有,就只有……」
  她话没说完,他不让她有机会拒绝,将她压到床上热吻起来,尽管只是个小插曲,却害他领悟自己多么脆弱,只因他太在乎、太在乎、太在乎。
  她含笑接受他的渴求,她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可不可以给我礼物?」他在她眼中搜寻,是否有和他一样的欲望。
  「我能说不吗?」她还有一滴滴害怕耶!
  「我要妳说要!」他发出挫败的低吼,翻过身躺到一边,「我知道我可以用强的,但我不要让妳害怕,妳懂不懂?」
  「我懂,再给我一点时间……」她灵机一动,「等到你二十岁生日那天,好不好?」
  他立刻转头过来,「妳确定?」
  「呃……」她故意吊他胃口,「到时我就能确定,我到底要或不要。」
  「妳这女人!」他以热吻作为处罚,她愈来愈会玩弄他的心,多狡猾又多聪明,是否每个女人都有某种雷达?探知男人的心理之后就开始东躲西藏,让男人不得不追、不得不求、不得不爱!
  ***
  高中毕业典礼之后,是漫长而酷热的暑假,潘逸翔并没有闲着,除了打工之外,他还做了件事,更接近梦想、更接近天空。
  而江静文每天早上到校,中午以后就是自己的时间,有空就多陪陪爸妈,多为哥哥们做些事,以回报他们的包容及谅解。
  周日下午,程晓玲一边熬汤,一边调侃女儿说:「以前都不学做菜的,怎么突然有兴致?」
  「人家长大了嘛~~」静文正笨手笨脚的在做花寿司,「如果只会吃、不会煮,那多不长进。」
  「是这样的吗?」刚睡醒的老三江志翰贼笑几声,「应该是先拿我们做试验品,再煮给男友吃对不对?」
  「哪有?」静文冤枉极了,「最重要的是家人,其次才是男友。」
  现在大家都接受她有个隐形男友,就等着可以云开见月的那天。
  「别欺负静文了,快准备好晚餐,老爸今天要带客人回来。」老二江志远提醒道,为了这场款待宴,他正努力的擦地板呢!
  「什么客人?」江志翰还在状况外,这里碰一下、那里沾一点的。
  老大江志宏负责布置餐桌,回答说:「是我们飞行班的资优生,你忘了老爸每次都要请第一名吃饭?」
  大鹏航空公司年年举办飞行课程,有时在国内、有时在国外,一方面让有兴趣的人实际体验,一方面也招收未来的优秀员工。
  江易展担任机师长达二十年,飞行教官的职位非他莫属,每当课程结束,他为了留住人才,总千方百计招拢人心,让这些优等生都进入大鹏服务。
  「对喔!」江志翰当初也是其中一员,「老爸当教官的样子超酷的,那时我都不敢说是他儿子,免得承受太多关爱的眼神。」
  「听说这次的状元程度很棒,比探花、榜眼都要超出很多。」江志远终于擦完地板,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没错。」江志宏点个头,摆好最后一副碗筷,「老爸还说,要不是那学生态度骄傲,他几乎没办法不给满分。」
  「这么神奇?」江志翰吹了声口哨,做出摩拳擦掌的姿态,「我倒要看这家伙有啥本事,连我们的魔鬼教官都甘拜下风?」
  程晓玲打了儿子头一下,「精力太多无处发泄?罚你去院子里浇花。」
  「遵命!神仙教母~~」江志翰别的不怕,就怕老妈发飙。
  半小时后,江志翰打开大门迎接贵客,看老爸江易展先走进门,回头对学生说:「来、来,快进来,别拘束。」
  「欢迎!」程晓玲上前款待,「把这当自己家就好,千万别客气。」
  「你好,请吃水果。」静文端出一大盘水果,看见客人时却愣住了,怎么潘逸翔竟在这里?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江老师好。」潘逸翔的眼神和她相会,没有半点诧异。
  江志翰鬼叫起来,「老师?你是我妹的学生?」
  「我今年刚从清传高中毕业。」潘逸翔解释道:「以前在辅导室常碰到江老师,没想到会在教官家碰面。」
  「世界真小!绕了一大圈,原来大家都认识。」江易展更高兴了,为家人介绍,「这就是我说的狂妄小子,潘逸翔。」
  「久仰大名。」江志宏泡好龙井茶,分递给众人,「我爸对你很欣赏。」
  「哪里,我还要跟学长们多学习。」潘逸翔接过热茶,细细品尝,显然是此道中人,内敛而不骄纵。
  江志远对这男孩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你到底有啥了不起?」
  程晓玲拍拍老二的肩膀,「你说话这么直接,不怕吓着学弟了?」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潘逸翔回答得不卑不亢,「只是教练开发了我的潜能,让我刚好领先其它人而已。」
  「ㄟ讲话这么有学问,老爸一定爱死你了!」江志远怪叫。
  江易展得意笑道:「现在人才辈出,你们三个学长别漏气了。」
  静文仍傻傻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观赏一出好戏,只是情节太过离奇,她愣得都不知如何反应了。
  「怎么了?」江志宏对小妹问。
  「我……叉子掉了。」她低头搜寻那调皮的小叉子,事实上连苹果都不见了。
  「我来捡。」潘逸翔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直接弯腰捡起,还顺便摸了她的小腿一把,害她差点尖叫起来!
  其它人并未发现这一幕,他们急着要考倒潘逸翔,甚至拿出英文原文书,要求他逐条背出法则,这根本是场脑力酷刑。
  潘逸翔的表现愈是完美,就愈让三兄弟大喊可恶,「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脑袋?根本不是人脑,是怪胎嘛!」
  「我就不信拿你没辙,继续!」
  眼看学长们就要老羞成怒,潘逸翔适时的失误一次,也让他们也台阶可下,「这种小问题是可以原谅的,没关系。」
  「不错、不错,还有进步的空间。」
  既然智力测验过关,程晓玲主持公道说:「大家先吃饭吧!今天连静文都下厨了,让你们猜猜哪道菜是她做的?」
  「哦!我来尝尝看。」最爱美食的江志翰逐一检视,还没吃就公布答案,「想必是这盘可怜的寿司吧!海苔湿软、醋饭太硬、包得不够紧密,这题目太简单了!」
  「三哥!」静文丢脸丢大了,如果在家人面前就算了,现在连潘逸翔都在耶!
  「技巧算什么?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江易展最疼女儿,夹起寿司送进口中,却突然喝了好几口汤,「呃……静文,妳还是多磨练几次。」
  「我的天!酸爆了!」江志远也吃了一个,立刻抓着喉咙鬼叫,「小妹,妳该不会把整瓶醋都倒进去了吧?」
  江志宏和程晓玲一听,连动都不敢动筷,转向其它正常菜色进攻。
  于是那盘寿司被孤单单摆在一旁,静文心底一阵欷吁,却见潘逸翔一个接一个吃下,完全不管其它人的眼光。
  「我说这位亲爱的学弟,你的味觉有问题吗?」江志远不可思议的问。
  「我喜欢吃寿司,而且这满合我胃口的。」喝完两碗汤,潘逸翔几乎吃光了整盘寿司,看来他有意全部解决。
  「别吃了!这不好吃。」静文收起盘子,不让他继续虐待自己。
  「老师,妳别这么小气,让我吃完最后三个就好。」他大口吞下,连咀嚼都省了,就怕她真的收走。
  江志翰看得一愣一愣,「世界上果然没有完美的人,学弟虽然优秀,却毫无品味,这下我稍微平衡点了。」
  江志宏也大有同感,「青菜豆腐各有所好,学弟一定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潘逸翔任由他们打趣,并不回嘴;静文听了反而心疼。
  用完餐后,三兄弟邀潘逸翔进行下一场挑战赛,那就是全世界男生都爱玩的电动游戏,从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实力、个性,甚至思想模式。
  自然,飞行员选择的电玩也跟飞行有关,仿真空战、敌我交锋,事实上该说是江家三兄弟力抗潘逸翔一人,谁教他那么天才?活该!
  身为本日最差厨艺得奖人,静文自告奋勇担任清洁工,让爸妈到院子里聊天赏花,她则一边洗碗,一边听书房传出的大叫。
  逸翔也真是的!事先都不告诉她,让她毫无心理准备,然后又吃了那些寿司,害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身后就传来了他的声音,「老师,学长他们说要喝果汁,请问杯子在哪里?」
  「啊?」她诧异的转过头,盘子滑落在地,幸好没打破,
  他弯腰替她捡起,顺便摸了她的大腿一下,「老师妳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她责怪的瞪他一眼,「杯子在上面的橱柜里,你应该拿得到,我拿果汁给你。」
  她打开冰箱,取出事先榨好的果汁,才一转身却倒吸口气,因为他竟然偷摸她的小屁屁,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潘逸翔!」
  他佯装无辜望着她,不懂她为何发脾气,她只得严词警告,「你最好乖一点,否则我叫我哥打你喔!」
  他却理直气壮,毫无悔意,「我只是在检查我的礼物,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她满面通红,压低声音,「这是我家耶!」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拆礼物。」他伸手到她胸前,解开第一颗扣子。
  「算我求你好不好?等你生日那天,我一定把礼物送给你!」她急得快掉泪了,万一被爸妈看到,或是哥哥们走进来怎么办?
  既然达到目的,大野狼决定先放过小红帽,「是妳自己说的,不能反悔。」
  「好啦、好啦~~」她完全投降,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书房传来吆喝,「学弟,你在蘑菇什么?还不快来让学长打败?」
  「来了!」潘逸翔迅速倒好果汁,一手端起托盘,一手抚过她的脸,「在那天之前,要小心替我保管礼物。」
  「是~~」她真拿他没办法,看他吹着口哨离开,她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接下来,她该烦恼的,就是如何包装礼物了?
  ***
  「妈,这个周末我想跟朋友去花莲玩。」
  「要过夜吗?」
  「嗯……」
  「男朋友吗?」
  「呃……」静文一怔,回答不出来。
  「哈哈!」程晓玲指着女儿嘲笑,「一下就露出马脚了,妳还真是嫩呀!」
  「妳别欺负人家嘛~~」静文扯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程晓玲脸色一转,正经道:「妳都这么大了,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妈不会过问妳的感情生活,不过要记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静文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谢谢。」
  「呵呵~~想当初,我跟妳爸的第一次,可是在飞机上发生的喔!」
  静文一脸震惊,「不会吧?那多危险!万一有乱流或被发现怎么办?」
  「说到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勇气和创意都没有,还是跟前辈们多学学吧!」程晓玲神情得意,彷佛年轻了二十岁。
  「妈,那妳是主动还是被动?会不会很痛、很不舒服?」其实静文一直想找人商量,没想到母亲就是最好的顾问。
  「这种事很微妙的,太主动或被动都不行,最好是有点害羞、有点鼓励又有点承受不起,既要忠于妳的感受,也要聆听他的情绪,两人一起找到最合拍的方式。」
  「哦!」她听得似懂非懂。
  程晓玲拍拍女儿的脸颊,语重心长,「每个女人都会经过这阶段,总之顺其自然,跟着妳的心走就对了。」
  「我会加油的,可是……爸跟哥他们会不会生气?」
  「放心吧!有我在,尽管去做妳要做的事。」程晓玲身为一家之母,有什么办法想不出来?瞒天过海就得了。
  得到母亲的祝福后,静文走进房间,打开衣柜,东挑西选,想找出最适合的包装纸,送给潘逸翔的礼物可不能轻忽。
  「该准备的东西都想好了吗?」程晓玲走进女儿房里,「来,这个给妳。」
  「这是……」静文立刻脸红,因为那竟是一盒保险套!
  「有颗粒的,不错。」程晓玲暗示性的一笑,「如果不会用,里面有说明书。」
  静文抱住母亲肩膀,感觉好暖好暖,「妈,妳对我太好了,我该怎么回报妳?」
  「很简单,爱妳想爱的男人,过妳想过的人生,不要有遗憾。」这是她对女儿唯一要求,生命太过宝贵,尤其正在青春年华,怎可不盛开如花?
  ***
  火车穿越隧道,一站一站,眼前豁然开朗。
  花莲的海景一气呵成、无限延展,在如此壮阔的大自然中,只要用心去体会,一切烦忧都能沉淀。
  「能一起看海真是太好了。」靠在潘逸翔怀里,静文显得小鸟依人。
  「嗯!」他搂住她的肩膀,不让海风吹袭到她身上,事实上,他已用超能力减低风力,否则他们早就被吹跑了,也因此四周没有其它游客,只有两人同行。
  「妳看过雪吗?」他忽然这么问。
  她诚实的摇摇头,「没有,你呢?」
  他不答反问:「想不想看?」
  「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想看啰!」
  他随手一挥,像个魔术师,满地白沙化为雪花,从天而降、缤纷如雨,霎时间成了雪的国度。
  「这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在作梦!
  「送给妳,花莲海的雪。」站在大海面前,他愿将全世界献给她。
  「好美~~」她不禁叹息,努力要自己记得,多灿烂的这一刻!
  而在他眼中,唯有她的欢颜最美,他忍不住印下一吻,「等我飞上天空,妳愿不愿意做我第一位贵宾?」
  「我很期待,可是……」她迟疑着说出隐忧,「我有惧高症。」
  「惧高症?」他彷佛初次听到这名词,抱起她苗条的身子,快速转圈,「那是什么意思?像这样算不算高?」
  「别玩了!」她抱住他尖叫连连,「我会怕啦!快放我下来~~」
  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从小到大他不曾如此笑过,像大海一样辽阔无边,所有忧伤回忆不见踪影。生命是可以重来的,他突然发现,当他深深爱着,一切都能有答案。



  第八章

  出发之前,他们向民宿订了一间小木屋,正是所谓的「蜜月套房」。
  屋内摆设有种地中海的气息,蓝白色的交错让一切开朗起来,加上温暖的灯光、瓶中的向日葵、窗边的贝壳风铃,感觉彷佛来到了香格里拉。
  「好特别喔!」静文发出赞美,但最让她注意的是那张大床,还有两个心型枕头,呼唤情侣来此拥抱。想到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她脸上发烫不止,心中满是缠绵画面。
  潘逸翔坐到床边,向她伸出双手,「过来。」
  「做什么?」她忽然颤抖一下。
  「躺下来看感觉怎样,我怕妳会认床。」他随手一拉,她已躺到枕上,就靠在他肩旁,两人之间毫无距离。
  「这床……满舒服的。」她小小声的说。
  「那就好。」他似乎是累了,闭眼养神,没发现她的下自在。
  她那双大眼眨呀眨的,仔细端详他年轻的面容,好浓的眉、好挺的鼻、好坚毅的线条,怎会到这时她才发现,其实他帅得让人屏息。
  「妳在看什么?」他抓到她的视线,冷不防的问。
  「我……」她赶紧移开目光,「我在看天花板,画了蓝天白云耶!」
  他没说什么,天花板吸引不了他的注意,此时此刻他最想要的是她,可当他捧起她的脸颊,她却僵硬推开他的怀抱,从背包拿出一个小盒子。
  「对了……最近我在学烹饪,我做了巧克力饼干,你要不要吃看看?」
  二十岁生日,应该有个特别的回忆,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礼物,希望他会喜欢。
  他看她一眼,二话不说大嚼起来,彷佛吃慢点就有人要跟他抢,那急切的模样让她忍不住笑起来,这男人根本还是个孩子!
  拿起最后一块饼,她自己尝试味道,立刻皱起眉说:「好苦,糖放得太少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他怎能全部吞下?
  「这就不苦了。」他倾身吻住她的唇,那苦涩瞬间消失,转为甜蜜和热切,他要的只有她,一直只有她。
  静文乖乖任他索吻,谁教她厨艺欠佳,只得拿自己赔罪了。
  唇舌缠绵中,他强势命令,「说妳爱我。」
  「我爱你……」她被训练得很听话,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说妳要我。」
  「我……」号迫比上一句还困难,「我要……要你……」
  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了,即使下一分钟要下地狱,他也愿为这一分钟而活!
  当他解开她的衣扣,她何尝不明白他的用意?两人相处将近一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猜出他的心情,今天该是他们结合的时刻了。
  尽管他早已对她上下其手、处处流连,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裸裎相见,突来的震撼席卷了她,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遮住自己的双眼说:「拜托你关灯……」
  美景横陈,他哪舍得移开视线?「妳怕我看?不行,我不能不看,我要把妳看清楚,完全记在脑子里。」他拿出手帕,绑住了她的目光,让她在昏暗中感受,少了一丝羞怯,多了一份神秘。
  「你想做什么?」她像个盲人,脆弱极了。
  「我想吃了妳,一口也不剩,吃得干干净净。」他靠在她耳边回答,双手任意摸索,自由如风,煽起野火。
  她不懂他怎会如此了解她?彷佛最高明的调音师,将她这具钢琴调到完美音色,并弹奏出一首首的浪漫乐章。
  「如果我做得不好,妳一定要告诉我。」他盼了这么久,他要一切尽善尽美。
  「你做得很好……」她以每次呻吟、每个扭动作响应。
  终于,他解开她眼前的手帕,让她看清两人交缠的身躯,「如果这是考试,妳会给我打几分?」
  「我想你可以得到满分……」事实上,她希望他别这么认真,那满溢的快感已将她淹没,随时可能昏过去。
  「我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天。」他想带她飞翔,让她明白风中的感觉。
  来到最高的顶点,他深埋在她体内,沙哑着声命令,「喊我的名字!」
  「逸翔、逸翔……」
  她的呼唤彷佛一把锁,打开了他的枷锁,解除了他的咒语,让他可以爱人,可以被爱,那幸福的感觉过于强烈,他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幸而他早已汗流满面,随手擦去汗滴,假装不曾哭过。
  即使在昏乱状态中,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发现他神情有异,伸手摸摸他的脸。
  「你怎么了?」
  「我很好,我从来没这么好过。」他举起她的手亲吻,无限柔情尽在其中。
  「我也觉得好奇妙……」她瞇着眼笑了,「可是又好困……」
  「睡吧!作个有我的梦。」
  看她熟睡的容颜,他不想闭上眼睛,就这样凝视着她,已是他最美的梦境。
  ***
  清晨醒来,静文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这小木屋很可爱,但不是她的房间,还有这张床棉被、枕头的感觉,都跟她习惯的气味不一样,怎么她会睡在这儿?
  更奇怪的是,她身旁有个熟睡的男人,居然没穿衣服,双手环在她腰上,彷佛她是他专用的抱枕。
  对了,她慢慢想起来,昨晚是他二十岁的生日,而她准备的礼物就是自己……
  那些火热的感觉、煽情的画面,并非她的白日梦,确实发生在这屋里,发生在她和他之间,经过这一切,他们再无任何距离。
  从来不曾想过,她竟和自己辅导的学生谈起恋爱,不管他的超能力、不管彼此的身分,就这样爱到了底,无法回头。想着想着,她自己都感动起来,究竟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怎么熬过风风雨雨,只为了要在一起,多傻气,多单纯。
  潘逸翔眨眨眼,发现她先醒了,捏住她的脸颊问:「看什么看?我太帅了是不是?」
  「你少臭美!」刚才的浪漫气氛都被他搞砸了,讨厌!
  「没关系,我已经是妳的人了,妳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别客气。」他抬起她的下巴,准许她尽情欣赏。
  「无聊!」她才不跟他胡闹,孩子气!
  「妳不看是妳的损失,我可要善用我所有的权利。」他拉开被子,从头到脚将她看个仔细,只要一闭眼就能描绘出轮廓。
  静文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你看够了没?」
  「当然不够。」他故意要捉弄她,「我怕我记忆力不好,干脆拍照存证好了。」
  「你休想!」相识以来,她几乎每种表情都被他拍过了,怎能连裸体都入镜?只怕他又要拿来威胁她。
  两人在床上翻滚玩闹,直到他将她压在身下,表情严肃的说:「昨天我忘了问妳,等我们结婚以后,妳想生几个孩子?」
  「我有说要跟你结婚吗?」还生孩子咧!他想得也未免太多了。
  「妳是我的生日礼物,妳不嫁给我要嫁给谁?」他的手指画过她的曲线,说明他绝对的占有权。
  她可不想让他太骄傲,「你很自以为是耶!就算礼物送出去了,也可以收回来呀!」
  「妳作梦!」他的口气冲得很,「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妳别想要回去!」
  「我偏偏要溜走,怎么样?怎么样?」她挣脱他的手臂,跳下床跑进浴室。
  他立刻追进,反锁上门,「是妳自找的,别怪我。」既然猎物闯进陷阱,身为猎鹰当然要全力捕捉。
  「救命呀~~」没多久,浴室传出呼救声,但既然这是「蜜月套房」,无论发生多么离奇古怪的事,都不可能有人闯进来主持公道。
  在这宝贵的一天,他们全耗在房问里,任何风景也比不上初恋的美。
  
  假期结束,恢复正常生活,放学后的辅导室,师生们一对一谈心。
  静文今天辅导的学生叫梁晨,很诗意的名字,却是个像男孩的女孩,除了超短平头,中性打扮,她也大方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静文研究过她的档案,所有偏差行为如跷家、吸毒、自杀,全都是为了爱,或者该说是爱不到。
  两人已是第三次辅导,有点熟又不会太热,静文期待能更了解这孩子的心情。可惜,今天梁晨并不想谈自己的事,反而问起静文,「老师,妳有男朋友吗?」
  「嗯……应该算有吧!」
  「什么叫应该算有?」梁晨相当不满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直接选一个!」
  她的语气让静文想到潘逸翔,两人都有高傲的神情、倔强的脾气,如果有机会,不妨介绍他们认识,彼此「切磋」一下。
  「那……我选有好了。」
  「去!」梁晨咒骂一声,「说话真不干跪,」
  静文作出解释,「因为我还没介绍我家人认识他,总觉得不是很正式。」
  「为什么不?有啥隐情?」
  「他现在很忙……」静文试着找出最贴切的说法,「要好几年才能达成理想,所以我要等到那一天,才能让他去见我的家人。」
  「这什么道理?」梁晨的反应直接而强烈,「妳是不是被骗了?现在的男人都是猪,妳这么笨很容易被吃掉的!」
  静文并不以为意,反而微笑起来,「他也常这么说我,你们的个性有点像耶!」
  「唉~~」梁晨再次被这老师打败,从一开始辅导到现在,她就是被静文的单纯所吸引,否则怎会浪费时间来此?从小她就察觉自己与众不同,女生爱上女生难免矛盾,加上她来自破碎家庭,心中寂寞无限蔓延。
  「老师,如果我死了,妳会想起我吗?」
  「当然会想起,因为妳是个很特别的人。」静文忽然紧张起来,「为什么这样问?妳别做傻事吓唬老师,多珍惜生命好不好?」
  「了解、了解!」就凭这一点,梁晨决定跟那个神秘男友赌上了,她要让静文知道,女生和女生之间的爱情更美丽!
  ***
  大学生活中,潘逸翔选读了两门科系:电机和物理,把时间当双倍用,补足过去浪费的光阴,他要生命重头来过。
  静文乐于见他如此用功,每周末总在他的住处见面,以念书当作约会,以鼓励代替缠绵,这样的恋爱多像清纯学生。
  但近来梁晨常打电话找静文谈心,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即使静文在潘逸翔身旁,仍得不时接梁晨的电话。
  潘逸翔立刻察觉这情况,「妳是不是又给我惹什么麻烦了?」
  才挂上电话,静文就受到质询,无辜抗议,「哪有?你不是叫我选女生来辅导,这学期我辅导的都是女学生呀!」
  「这些女生里面有没有同性恋?」他进一步问。
  「你怎么知道?刚好有一个耶!」她真佩服他,资优生的脑袋果然不一样。
  「妳这大笨蛋!」他早知她在这方面特别迟钝,随时让人有进攻机会,「快把她的状况说给我听!」
  「她叫梁晨,梁山伯的梁,清晨的晨,很好听对不对?」得不到他的共鸣,她只好继续说:「今年高三,十九岁,留级过两次,再逃课就要退学了。」
  即使还没见到对方,他已警觉到这是个麻烦,而且是静文最会惹的那种麻烦。
  「那又怎样?她凭什么占据我的时间?妳人在这里,妳全部都属于我。」他抱她坐到他腿上,满心不悦。
  「拜托,我是辅导老师,当然二十四小时待命啰!」就算半夜三更,她也得处理学生突发的问题,这是理所当然的职责。
  「我也要上辅导课,妳先管好我再说。」他开始上下探索,左右进攻,「我嫉妒、我生气、我不平衡,妳说我该怎么办?」
  「潘逸翔!」她手中文件散落一地,全因他煽情的举动。
  「铃~~铃~~」手机再次响起,他却不让她伸手去接,故意丢到沙发底下,当作背景配乐。
  「别闹了……」她努力要挣脱他,「我得接电话,可能有重要的事!」
  「没什么比我更重要,妳最好搞清楚!」他用行动让她认知这事实,省得还要多费唇舌,这女人真是傻得可以了。
  他发起的这场国土回收战非常彻底,让她举起白旗、完全沦陷,谁教她碰上一个只为她而活的男人呢?
  ***
  周末,江家来了两位客人,餐桌上显得更热闹。
  江志远为他们介绍,「她叫梁晨,是我们小妹的学生。他叫潘逸翔,是我们大鹏航空未来的飞行员。」今晚大哥、小弟都不在,由他出面做中间人。
  潘逸翔和梁晨互相打量,早知对方不是简单人物,然而此时并非厮杀良机,还是先察言观色、收集情报为佳。
  「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家做个朋友。」江志远这语气有点像媒人,他认为解决女同性恋者的问题,就是送她一个正港的男子汉。
  梁晨怎会听不出这意思?随即响应,「二师兄,我不喜欢他这一型的。」
  因为静文是她的老师,她昵称江家夫妇为师父、师母,剩下的当然就是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了。
  江志远抓起这丫头的耳朵,用力问:「不然妳是喜欢哪一型的?」
  「我喜欢像老师这一型的。」梁晨撒娇的靠在静文肩上,「又温柔又漂亮,光听声音就觉得舒服,除非老师嫁人,否则我绝不变心。」
  潘逸翔脸上神情大变,这女孩摆明是说给他听的,战帖已下,看他如何接招。
  江志远摇摇头,「很遗憾,我妹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算什么?从来也没见过,谁知道他还存不存在?」梁晨握起静文的手,深情款款说:「老师,如果妳一直没结婚,请让我做妳的情人,可以吗?」
  静文总当她在开玩笑,「别闹了,妳可是我的学生,这不成了师生恋?」
  梁晨做个鬼脸,「师生恋又怎样?如果老师跟潘逸翔谈恋爱,也算师生恋呀!只不过他是男生,我是女生,还不都一样?」
  潘逸翔的表情更阴沉了,梁晨果然是个狠角色,一见面就猜出底细。
  江志远实在听不下去,拉起梁晨走向院子,「妳是不是在发春?体力充沛无处发泄?跟我来比吊单杠!」
  「我为什么要跟你比?放开我啦!」梁晨鬼叫连连,手腕都瘀青了。
  「想追我妹,先得通过我这关,认命吧!」
  江易展和程晓玲移师客厅喝咖啡,对一场场好戏只含笑注视,反正年轻人嘛!就该这么疯疯癫癫又神经兮兮的!
  当庭院充满青春汗水及吆喝怒斥,厨房里则是无声胜有声,潘逸翔一一洗好餐具,江静文负责收到架上。表面看来平静,其实暗潮汹涌。
  「转给别的辅导老师。」潘逸翔不喜欢说废话,一开口就切中要点。
  静文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指梁晨的事,「不行,我好不容易跟她培养出感情,怎么可以随便放弃?」
  「感情?她的定义和妳相差太多。」他的视线盯在厨房门口,确定此刻没有风险,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被吓着了!压低声量抗议,「拜托,这是我家。」
  「妳不照我的话做,那就没得商量。」他的大手探进她裙里,开始某种亲密的处罚,又温柔又残酷。
  她必须咬住他的手指,才能忍住呻吟,「你不可以……讨厌!」
  「还想逃?没那么简单。」他将她压在流理台前,低头吸吮她白嫩的肌肤。
  「别那样……随时有人会进来!」
  事实上,由于他对空气分子的了若指掌,最轻微的动态也能发现,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这不过是用来吓唬她的伎俩。
  静文想起母亲曾说过,爸和妈的第一次是在飞机上,当时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终于得以体验,真不知该说是福气或噩运?
  恐惧的惊慌、捉弄的乐趣,逐渐开发了欲望的果实,他们忘了身处何时何地,只能确定彼此的体温,又是一阵强力发烧。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开导梁晨,让她转移注意……」
  「我管她是什么东西,我只要妳!」他深埋进她体内,无力控制,无法停止。
  橱柜上的碗筷遭逢地震,刚好被庭院的吶喊声盖住,男女欢爱的气息蔓延,适时阻隔在客厅的咖啡香外。蝉声唧唧,花香阵阵,一切就该如此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梁晨的哀叫,「老师,我快被操死了!二师兄他不是人,快救救我!」
  江志远的大嗓门立刻跟进,「静文妳别理她,这丫头才做几下就挂了!完全不是我的对手,简直笑掉我的门牙,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放话?」
  两人一进厨房,发现潘逸翔正在削胡萝卜,江静文接过去榨汁,看来是分工合作,准备请大家享用。然而他的手有点抖、她的脸有点红,架上碗盘震撼得有点离奇,那应该是果汁机的关系吧?
  「ㄟ,要不要我帮忙?」梁晨不太好意思,每次都让老师费神。
  「妳能帮什么忙?」江志远随脚踢开她,「除了喝果汁,妳还有啥用?」
  梁晨气得龇牙咧嘴,「敢踢我屁股?你不想活了?」
  「那也叫屁股?」江志远笑岔了气,「没胸没屁股的,跟飞机跑道一样!」
  打闹双人组来了又走,战火从门口延烧到走廊,所幸厨房里仍是一片祥和,只留下轻微的喘息声。
  他舔去她额头的一滴汗,「知道要听话了?」
  「知道了……」她关掉果汁机,缓缓倒出第一杯果汁。
  架上碗盘仍在震动。
  ***
  没过多久,梁晨发现事情不对劲,气急败坏冲到辅导室,「老师,妳最近很忙?找妳都说没空!」
  「抱歉,我接了方老师的工作,什么都不熟、什么都要学,真头痛。」静文这话不是谎言,她确实过度操劳。
  方筱竹为了升上辅导室主任,这段期间都忙着研习和进修,企画组的责任就落到静文身上,其实这波人事变迁也是应该的,既然有新老师不断进来,旧老师除了高升就是荣退,例如他们的上任校长。
  梁晨心底不是滋味,「那妳跟妳男朋友呢?妳会不会因为工作冷落他?」
  提到潘逸翔,静文脸上露出甜笑,「还好他能谅解,最近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大部分都在睡觉,他煮好东西才叫我起来吃。」
  「这么贤慧?」梁晨更火了,他简直完美得欠扁!
  静文没察觉她的不悦,发起道德劝说:「妳也快毕业了,该想想自己的出路,不管升学或就业,总要有个目标,懂不懂?」
  「我就是不懂!」为什么她不是男生,偏偏又爱女生!
  「慢慢来,这里有几本书,妳带回去看一看,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我,或者找我二哥也可以。」经过潘逸翔提醒,静文才发现这两人很投缘,所谓不打不相识,说不定就变成好朋友了。
  「干嘛找他?」梁晨接过书本,臭哼一声。
  「他虽然跟妳打打闹闹,其实很关心妳的生活,上次他还特别交代我,如果妳毕业后没事做,去大鹏航空打工也不错,增广见闻。」
  「是喔?」梁晨心底一阵惊喜,却不想表现出来,转个话题问:「老师,妳跟妳男朋友幸福吗?」
  静文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幸福得有时候都想哭呢!」
  「真有这么好?」梁晨还是不服气,她认得出潘逸翔那家伙,跟她是同一种人,孤僻自傲又没安全感,他凭什么拥有静文的心?
  「梁晨,我希望妳谈场真正的恋爱。」静文停顿一下,找出比较适当的说法,「我不是说妳以前的恋爱不好,我的意思是……如果两人心心相印、彼此关怀,那样的恋爱会让人更成长。」
  梁晨一时呆了,她原本就觉得静文很美,这时却美得出奇、美得圣洁,难道真是那个潘逸翔,让静文有这种耀眼光芒?
  站起身,梁晨坚定道:「老师,妳告诉妳男朋友,我不会输给他的。」
  「这什么意思?」静文听不懂。
  「妳照我的话说就对了,不吵妳了,我要看书去!」拿起那几本心理书,梁晨决定先从自己做起,如果她能更坦率、更可爱一些,应该就能谈场真正的恋爱吧!



  第九章

  毕业典礼这天,潘逸翔如愿得到双学位,超优表现让他连连擭奖、再三上台。
  「恭喜你毕业了。」静文献上花束,并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潘逸翔还嫌不够,抱着她深吻许久,此举让四周同学为之哗然,又是尖叫又是吹口哨,「帅喔!这是你女朋友?好可爱!」
  谁都看不出静文芳龄二十七,她自己听了也俏皮做个鬼脸。
  「难怪你都不参加联谊,原来早就有『家眷』了,真是深藏不露!」
  潘逸翔平常独来独往、冷淡陌生,大家都不敢开他玩笑,现在是最佳机会,怎可不多多利用?
  「谢谢你们对逸翔的照顾,他一定很讨人厌吧?」静文也乘机亏他一下。
  同学们群起附议,「没错、没错!优秀得要命,我们都快混不下去了!」
  潘逸翔总算开了金口,「你们这些凡人想跟天才比?回家睡觉作梦吧!」
  「潘先生可腔得咧!拜托潘太太帮我们教训他一顿!」
  欢闹声中,出现了两个意外的来宾,那是潘逸翔的双亲:潘冠纬和李虹仪。
  两个月前,静文透过许多管道,终于联络到这对已离异的夫妻,让他们知道逸翔这几年来的情况,并邀请他们来参加毕业典礼。原本她不抱太大希望,也没告诉逸翔,没想到他们真的出现了。
  多年不见,为人父母的也尴尬、为人子女的也尴尬,一时间竟无语相对。
  「谢谢你们拨空过来。」静文先微笑致意,「我就是写信给你们的江静文,我在清传高中担任辅导老师。」
  潘逸翔立刻加上一句,「她是我女朋友。」这是说明事实而非征询意见,他的所作所为都与他们无关。
  李虹仪咳嗽几声,把花束递给儿子,「恭喜你毕业了。」
  「我也恭喜你毕业了。」潘冠纬做出同样动作。
  潘逸翔瞪着那两束花,那是他小时候常看到的花,母亲总在客厅插上一瓶海芋,还说这是爸妈的定情花,意思是:「海誓山盟,永志不渝」。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在这时出现?还带着最让他怀念的花?这不公平,他们以为可以水过无痕,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气氛僵持,静文适时化解,「我帮他拿着好了,谢谢你们。」
  潘冠纬和李虹仪默默感激她的贴心,他们也明白,不是一束花就能消弭隔阂。
  静文收下花束,若无其事提出邀约,「对了,我跟餐厅预约了四个位子,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好吗?」
  潘冠纬和李虹仪都点了头,之前他们在信中都知道这事,却不晓得儿子是否欢迎他们,尤其是在庆祝他毕业的这天。
  静文刻意忽略逸翔的臭脸,「那么晚上六点,我们在翡冷翠餐厅见,到时再好好聊,现在逸翔的同学正等他拍照呢!」
  「谢谢妳。」潘冠纬点头说。
  「晚上见。」李虹仪挥挥手,面露苦笑,
  双方告别后,潘逸翔才低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静文早知会被他责问,「因为……我希望你们见个面,沟通一下,对彼此都好。」
  「妳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的辅导老师,妳没有权利自作主张!」
  这四年来,他极少失去自制,除非又有情敌出现,他对她总万分呵护,彷佛她是朵娇弱的小花,然而一扯到他的双亲,立刻让他理性全无!
  她受惊的一震,嗫嚅道:「对不起……」
  不远处,同学们正在呼唤,「逸翔、静文,快过来拍照!就差你们了!」
  潘逸翔根本没那兴致,抓起静文怀中的两束花,用力塞进一旁的垃圾桶,他恨透了这些海芋,什么海誓山盟,永志不渝,全都是骗人的!
  「走!」
  回到潘逸翔的住处,他把手中杂物一丢,走进房间反锁上门,留静文一人在客厅。
  「逸翔,你生气了?你开门好不好?」房里没有回音,她靠在门边聆听,「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难道我不再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她怕他受到太大刺激,一时又想不开伤害自己,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房门开了,强风随之袭来,他抓起她的肩膀,头发全乱了,表情像疯了。
  「如果不是妳,我还需要活着吗?」她是他最爱的人,他只要为她而活,其它人都别想让他受苦,但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勾起他的回忆?
  自从两人感情稳定后,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失控,因此她任由他发泄,只以小手抚摸他的头发,等他逐渐平静下来。
  狂风扫过屋内每个角落,卷起一切又拋弃一切,直到能粉碎的都粉碎了,他俩是唯一的幸存者,身体毫发无伤,心中却无法形容。
  「我不想见他们!」他紧抱着她,反复强调,「我不想见他们!我不想见他们!我不想……」
  喊到最后,他喉咙沙哑了、眼眶发热了,仍不知如何收拾情绪。
  「我在这儿,我会永远陪着你,不管发生任何事。」她唯有再三保证,这是她掀起的风暴,她就该全部承受。
  只是,她的爱能抚乎他的痛吗?这仍是个未知数。
  ***
  当他们抵达翡冷翠餐厅,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静文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至于原因,她实在说不出口,难道能说是逸翔发狂了?
  潘冠纬手握佛珠,面露微笑,「只要人来就好了。」
  李虹仪则说:「骑车要小心,慢慢来没关系。」
  刚才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儿子骑车载女友的画面,她从没看过他那种表情,像是全世界的幸福都写在他脸上。
  「对了,这是我们要送给你们的礼物。」稍早潘冠纬和李虹仪商量好,选了一对钢笔送给这对小情侣,或许有机会在他们重要的日子用上。
  潘逸翔彷佛聋了、哑了、毫无反应;静文代为收下,「谢谢,我们会珍惜的。」
  四人相对而坐,忽然无话可说,静文试着化解沉默,「你们应该有话想跟逸翔说吧?难得见面一次,请别错过这机会。」
  潘冠纬和李虹仪相对一望,两人决定鼓起勇气,一吐多年来的心声。
  李虹仪首先自责道:「我知道逸翔不愿提起,但我必须道歉,当初我太傻了,以为是邪灵作祟,还请道士来驱魔,现在想起来多可笑……」
  潘逸翔僵硬坐在静文身旁,握住她的手作为依靠,他以为自己够坚强了,回忆仍不请自来,只因他记得太清楚,一闭眼就能看到--
  屋内香烟缭绕、纸钱飞舞,小小的他被放在神坛上,道士们口中念念有词,手执各贰道具,企图解开他身上的咒语。
  当他们发现这男孩的力量更强、更大,他们吓得落荒而逃,宣称他是不祥的化身,必须被完全隔离,否则身旁亲友将受苦受难。
  李虹仪说完当年经过,潘冠纬继续下去,「我还找过各种医生,给他做精神分析,甚至打算开刀,让他变成普通小孩,当然这都是白费工夫……」
  潘逸翔又看见了--那个小男孩被各种仪器围绕,许多穿白衣的人拿他当动物观察,记录他一切生理状态,彷佛他毫无感觉和情绪,直到某天检验室无故爆炸,穿白衣的人都受伤了,只有他冷冷看着这一切。
  因为恐惧、因为无知,他被迫成为自闭儿,没人敢接近他,包括他的父母。
  听着这故事,静文从不寒而栗到感伤落泪,本以为她已经够了解他,却没猜到他的痛楚那么深、那么重,他说得对,她确实太天真了!
  倘若是她经历如此虐待,而今还能面对生活、还能爱人以及被爱吗?他的坚强超乎她所想象,他的重新出发完全是个奇迹,她没有自信能做到像他一样。
  沉静中,潘逸翔拿出纸巾为她拭泪,「哭什么?妳这么幸福还敢哭?」
  「对不起……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让你又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她靠在他肩上哽咽,「这些事情你从未提过,我……听了好难过……」
  「笨蛋!妳哭成这样,更让我生气。」她可知道,就因她晶莹的泪水,涤清了他蒙尘多年的心。
  看到这画面,潘冠纬和李虹仪彷佛看到当年的彼此,他们也曾青春年少,一起一欢笑一起落泪,只是怎么会愈走愈远,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后来,在你上小学前,我们就离婚了,现在也各有家庭……」李虹仪擦去眼角的泪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母亲,只是一直想对你说抱歉,对你可能没有意义,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
  潘冠纬深吸口气,「看你找到自己的方向,又有这么善良的女友,我为你感到高兴,如果还有来生的话,但愿我们能结善缘,别让悲剧一再发生。」
  近年来潘冠纬虔心修佛,他相信任何冲突都可能化解,只要彼此敞开胸怀,就在一念之间,业报也能转为福报。
  潘逸翔仍然面无表情,有些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改变,他扶起啜泣的静文,沉声道:「我要带她回去了,她需要休息。」
  「江老师……不,江小姐,谢谢妳为我们做的努力。」潘冠纬深深一鞠躬,在心中为他们祝祷。
  李虹仪再次道歉,「江小姐,妳别太难过,我真的很抱歉。」
  静文轻轻点头致意,依偎在潘逸翔怀里,她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揭开这些伤心往事,对他来说会有好处吗?
  临走前,潘逸翔回头说了句,「你们自己保重。」除此外,他无话可说。
  尽管如此,这对潘冠纬和李虹仪已是足够,身为最糟糕、最残忍的父母,他们不敢抱任何奢望,只是儿子一句善意的话,就让他们多年来的歉疚得到安慰。
  走出餐厅,静文默默坐到机车后座,抱住潘逸翔的身体,感觉他跟她一样颤抖。
  「逸翔?」她不晓得他怎么了?
  他摸摸她的手,抬头眨眨眼,「没事,只是有沙子吹进眼睛。」
  她知道他在说谎,能够驭风的他怎么可能让沙子吹进眼睛?于是她了解,在他心中那冰冷角落,正在此刻融化。
  ***
  某个秋天的傍晚,江家门口响起热切招呼,「师父好!师母好!」
  高中毕业后,梁晨根本不知自己要做啥,就照静文所提议的,到大鹏航空公司打工,此外还得来江家「受训」,请江志远做她的家教老师。
  「还是这么有精神,很好、很好。」江易展拍拍她的肩膀,「我听师母说妳工作的态度非常认真呢!」
  「因为有师母英明的教导,睿智的启发,否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师父你真的好幸福,娶到这么聪明能干的老婆,她可是我们空服部的教主耶!」
  自从进入大鹏航空后,她才知道女人的能耐有多强,师母平常在家慈祥亲切,工作时却威仪万千,众人唯有俯首称臣。
  江易展被逗得笑开怀,「说得也是,我常想我前世不知积了什么福,这辈子才碰到如此良缘,真是赚到了!」
  「你们少在那边捧我了。」程晓玲换过衣服走下楼,「梁晨呀!志远在他房里,妳直接进去就行了,我跟妳师父出去一下。」
  「是!师父、师母请慢走!」
  目送江家夫妇之后,梁晨态度一转,目露凶光,江志远那笨猪果然还在睡,她得用力踢才能叫醒他。
  「二师兄,你是要睡到公元几年啊?还不给我振作一点!」
  「哦~~妳来啦?」他边打呵欠边走进厕所,完全不顾形象。两人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反正没把对方当异性看,轻松自在就行了。
  当他梳洗时,她从冰箱拿出饮料,又从书柜拿出教材,彷佛这是自己家。
  「今天要上什么?」江志远老师抓抓后脑问。
  「理化。」梁晨噘嘴回答,她最讨厌这门课了!但没办法,谁教她答应静文要用功念书,即使她还不知道未来要念什么科系。
  静文说过,在机会来临之前,必须自己先做好准备,所以她只得多多学习啰!
  两小时「雾里看花」的课程后,梁晨倒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她需要洗洗脑,把那些公式规则全忘光。
  江志远也走到窗边,感觉精神焕发、活力充沛,「喂!我看妳愈来愈有进步了,牛顿地下有知也会感动。」
  「是吗?」她不予置评。
  「对了,妳知不知道,逸翔大学毕业了,而且要进我们大鹏航空?」公司第一次征召国防役男,潘逸翔就以榜首考进,往后四年都将做他们的学弟,除了薪水、年资照算,役满将升为正式飞行员。
  梁晨整个人跳起来,咬牙切齿,「我早猜到了,那家伙!」
  他不解的望着她,「妳这什么反应?好象对他很有意见?」
  「岂只有意见而已?」她是不想让静文为难,否则早拆穿他的假面具,「总有一天他会闹出大新闻的,我保证。」
  「一提到他,妳就变得怪怪的,是不是暗恋他?」江志远想起大哥说过,女人心连爱因斯坦也解不开,虽说梁晨外表不太像女人,或许仍有微妙的女人心。
  她瞪大了双眼,彷佛他头上长出仙人掌,继而发出怒吼,「暗恋个屁啦!」
  「说话这么不干净,看我怎么帮妳刷牙?」他的耳膜差点破裂,抓起她就是一顿痛殴,反正他跟她随便惯了,也不当她是个女人。
  混战中,除了硬骨头碰硬骨头,他彷佛还摸到软绵绵的东西……
  「你放开我!」她抱住自己胸前,突然一阵脸红心跳,可恶,她是怎么了?
  「咦,这种触感是……」他终于领悟过来,以严肃表情对她说:「梁晨,妳虽然没什么料,但有句话说自然就是美,劝妳别用这么厚的胸垫,我不希望妳自欺欺人。」
  她脸上红到不能再红,并非因为害羞,而是怒火奔腾,狂烧不已,最后化作闪电声响,「江-志-远-你-是-猪!」
  同一时间,客厅里,江易展转向妻子问:「好象有人在叫我们家老二?」
  「他自己听得到,别管他。」程晓玲放下杂志,「咱们出去散个步。」
  「为什么?不是才刚回来?」他不懂,女人的逻辑一向是个谜,三十五年前如此,三十五年后也如此。
  她眉头一挑,冷冷的问:「你是在跟我抱怨吗?」
  「没、没有。」他立刻站起,为她开门,「我万分荣幸、万分乐意。」
  她在他颊上一吻,俏皮的问:「当初要是没有我,看你今天可怎么办?」
  「我不敢想象,那太可怕了。」他才不想当一辈子处男,他可能会驾机自杀,说不定还拖累全部乘客。
  走出家门,她才偎进他怀里,「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少根筋!四个孩子偏偏都像你,傻透了!」
  「傻人有傻福,可能他们会遇到聪明的对象。」他抱住妻子肩膀,腼腆一笑。
  「这回算你答对了,傻瓜!」她再次为自己的决定喝采,当初押他到洗手间果然是正确的。



  第十章

  同一个夜晚,潘逸翔和静文躺在床上,满足于激情后的温柔,就着一盏朦胧灯,共享温馨片刻。
  他一边抚弄她的发,一边谈起计画,「我们要准备一下,让妳家人认识我。」
  「他们不早就认识你了?」她抬起头问。
  「那不一样,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的事,」这小笨蛋,他摸摸她的头,心想若没有他在她身旁,她可该怎么办?
  「哦!」她又窝进他怀里,吸取他的体温。
  「我知道妳大哥的用心,他跟他女友交往十年还没结婚,就是要等妳找到理想对象,本来我想等时机再成熟一点,但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尽快公开对妳大哥比较好。」
  「嗯……」她也觉得有道理,「大家会不会吓一跳?」
  「恐怕会先教训我一顿。」他有自知之明,学长们没那么容易放过他,竟然隐瞒了这些年,还教静文左等右等,完全不可原谅!
  「等等!」她胸口一阵恶心,下床冲向洗手间,却又吐不出什么。
  他跟在她身后,拿热毛巾替她热敷,语带犹豫的问:「静文,妳会不会是……」
  「吃坏肚子了?」
  她的迟钝再次让他惊讶,强忍住笑意说:「当然那也有可能,不过我是想问妳,有没有可能怀孕了?」
  「对耶!」虽说他们每次都有作防备,受孕机率很小,还是有可能呀!而且仔细想想,这个月好象迟到很久了,她都不记得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如果妳怀孕了,我们就得……」
  「做爸爸、妈妈?」她眨着大眼接完他的话。
  唉~~爱她就得爱她的一切,既然他这么聪明,搭配她的傻气刚刚好,「当然那是必要的,不过在那之间,我们得尽快结婚。」
  「是喔?」她想都没想到这点,「我爸妈会怎么说?我三个哥哥都还没结婚呢!」
  「一切交给我,妳只要乖乖的嫁给我。」事情比他预料得更早了些,但无所谓,他随时准备好与她共组一个家庭。
  「可是……你都没向我求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女人,该傻的时候偏偏不傻,他额上冒出冷汗,「妳希望我怎么做?」
  她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跟你在一起太久,好象没有感动也没有浪漫了,如果只为了小宝宝结婚,不是很无聊吗?」
  女人心果然是门难修的科目,每当他以为理所当然,她却故意要难倒他!学长们说得没错,即使再单纯的女人也不单纯,男人只有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了!
  「静文,妳听我说……」
  「啊~~好无聊、好无聊!」她跳开他的怀抱,像只小鸟般的吱喳着,「我不想结婚,我不想生小孩,我要再多谈几次恋爱嘛!」
  「拜托妳冷静点,这可能是怀孕初期的不正常现象,妳千万别冲动,我立刻陪妳去看医生,让我们听听专家的建议……」
  宁静的夜晚泛起涟漪,唯有恋爱中的男女,才能体会那高潮起伏!
  ***
  第二天早上,一进门,甚至还没打招呼,潘逸翔的双膝已落地,以发自胸膛的声音恳求,「江伯父、江伯母,江大哥、二哥、三哥,请你们把静文嫁给我!」
  江家人原本正在泡茶闲聊,目睹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每张脸孔都呆住了。
  「这怎么回事?」程晓玲惊呼一声,「逸翔,莫名其妙的你跪什么?快起来呀!」
  江志翰眉头打结,抓住重心问:「还说要把静文嫁给你?拜托,你比她还小四岁,她是你的高中老师,而且她早就有男朋友了!」
  江志远这回脑袋转得比较快,「静文,妳怎么会跟逸翔一起出现?妳说的那个男朋友该不会是他吧?」
  身为大哥,江志宏已嗅到不对劲的气息,「现在逸翔考进大鹏航空,也算达成他的理想了,那么……妳所等的就是这天?」
  「等等,等等,我听得都胡涂了。」江易展挥动双手,转向女儿问:「静文,妳别只站在那儿,妳给大家解释一下。」
  静文咬着下唇,心中扑通直跳,「嗯……就像大哥说的那样……我等的人就是逸翔……对不起,隐瞒你们这么久……」
  说完后,她以为会有大叫大跳的场面,没想到他们受到过度震惊,只能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潘逸翔用力朝地板磕头,「请相信我会给静文幸福,我恳求你们!」
  「你这小子……」江志翰差点呼吸不过来,指着潘逸翔骂,「处心积虑、用尽好计,一有空就往我们家跑,原来贪图的就是我妹!」
  「算算时间,从你高三那年就开始接近我妹了,你一定用了什么骯脏的手段,否则我们静文怎么可能跟你谈师生恋?」江志远骂得口沫横飞,面色涨红。
  江志宏最为激动,差点要动手动脚,「更可恶的是,静文为你等了这么多年,你可知道追她的人有多少打?从门口排队都排到马路上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我们小妹苦等?你混帐!」
  潘逸翔无以作答,只有用力磕头,「请相信我是诚心诚意的,我这辈子只爱静文一个人,我会用全部力量保护她、照顾她!」
  潘逸翔的额头都破皮了,静文开口替他求情,「哥,你们别怪他,其实我是自愿的,而且现在不结婚也不行……因为我已经怀孕了……」
  听到这消息,三兄弟又是大惊,潘逸翔则是磕头更快、更重。
  「你进来一下,我们好好谈谈。」
  「既然木已成舟,大家也就别见外了。」
  「没错,你应该早点习惯我们的家风。」
  三兄弟伸出强壮的手臂,合力将潘逸翔架进书房,随即传来野兽般的怒吼。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正在进行严刑拷打,但潘逸翔心甘情愿接受,因为他明白,在学长们凶狠的外表下,都是充满关怀的心,要他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静文站在原地,反而心中有愧,不知如何面对爸妈。
  「坐下来,喝口茶。」江易展倒杯热茶给女儿。
  程晓玲哼哼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居然没看出来,真惭愧。」
  「你们别生我的气,因为以前情况不明朗,我不敢让你们知道嘛~~」女儿就是女儿,撒娇功夫天生具备。
  江易展随即融化,「爸爸实在太惊讶,也太舍不得,妳真的要结婚生子了?」
  程晓玲也涌出母爱,握住女儿的手,「逸翔这孩子我们都认识,他比同龄的年轻人成熟很多,我们不是不赞成,只能说是吓到了吧!」
  「爸~妈~」静文坐到父母中间,让他们将她拥抱,就像小时候那样,「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就要变成妈妈了耶!我又不会煮饭、做家事、带小孩,怎么办?」
  「那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有爱就能解决。」
  「当年我们什么都不懂,还不是把你们养到这么大?」
  程晓玲和江易展哄着女儿,完全忘了这些年的隐瞒;至于潘逸翔就没这么幸运了,面对三位爱妹心切的大舅子,他的修行才正要展开呢!
  ***
  敲门后,静文走进校长室,「校长,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有。」陈威年推开满桌文件,尽管刚升上校长忙得不可开交,他对老师、学生总有求必应,更何况静文是他的好朋友!
  「是这样的,我……我下个月要结婚了。」静文从背后拿出喜帖,脸蛋微微发红。
  「真的?恭喜、恭喜!」陈威年惊喜万分,站起来与她握手恭贺。
  「谢谢。」他的反应让她安心许多,此时应该最适合提出要求,「如果方便,想请校长做我们的证婚人。」
  「那有什么问题?妳不找我要找谁?」他笑得眉开眼笑,顺便打趣道:「话说回来,妳掩饰得可真好,我从没听说妳交男朋友,原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好意思,我是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大家。」
  「这样我就不用愧对妳爸妈了,否则他们一定会怪学校和学生,害妳没时间找寻自己的幸福。」他常劝她别只顾辅导学生,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毕竟老师也要有感情生活,才能体验完整的人生。
  「请别这么说,我觉得做辅导老师很有成就感。」
  「那就好,让我看看这个幸运的男人是……」打开喜帖,他的双眼突然睁大,「这么巧,跟我以前的学生同名同姓!」
  她早料到这情况,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事实上,就是您认识的那个潘逸翔……」
  陈威年噗哧一笑,「别开玩笑了,那小子就算变成同性恋我也不意外,但他怎么可能找老师谈恋爱?我敢说他最讨厌的人就是老师了。l
  既然如此,她只得打出王牌,「其实……我已经怀孕了,下学年要请产假。」
  「什么?!』他赶紧扶正自己的眼镜,才不会掉得满地找。
  静文满脸通红,深深一鞠躬,「真抱歉,我身为老师却跟学生谈恋爱,不过他现在已经有稳定工作,我们双方家长都同意了,希望校长也能祝福我们。」
  陈威年喝口温水,稍微消化一下这意外惊喜,「太不可思议了!我记得以前潘逸翔谁也不理,只有在高三下学期稍微跟我亲近些,我从来没发现妳跟他竟然……」
  「当时……我辅导过他几次,毕业后一直有联络,所以……交往到现在就决定结婚了。」她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虽非真相也不是谎言。
  「哇啊~~」陈威年仍受震撼,「真想不到你们会在一起,这该说是缘分吧!一旦碰到了,躲也躲不掉。」
  她试探着问:「这样的话,你还愿意为我们证婚吗?」
  「爱情不分年龄、阶级、种族,就算同性恋也无妨,我当然要见证你们这场婚礼,想必精采可期。」陈威年并非老古板,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事实。
  「谢谢校长。」静文终于放心了。
  「对了,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这好消息的人?」他兴奋的摩拳擦掌,「让我来替妳宣传一下怎么样?」
  「我确实还没告诉其它人,不过……有必要宣传吗?」她打算低调行事的。
  「好久没用麦克风,让我来测试一下。」他走到校长专用播音机前,东拼西凑的组装起来,这可是他升上校长的第一次。
  「校长,你该不会是想……」静文咳嗽几声,「拜托不用麻烦了。」
  「客气什么?应该的、应该的!」陈威年准备就绪,当下课钟声一响,他紧接着向全校广播,「校长室报告、校长室报告,本人很高兴在这里宣布,辅导室唯一单身的江静文老师,即将于下个月举行结婚典礼,对象是杰出校友潘逸翔先生,请各位老师、同学为他们拍手祝贺一分钟!」
  由新任校长首创的「结婚报告」,立即获得热烈掌声,以及惊声尖叫!想不到那个可爱的辅导老师要结婚了,而且是跟本校毕业生,说不定曾经是师生恋呢!
  全校欢声雷动中,尤其以辅导室最激烈,主任方筱竹和所有同事都吓呆了,这个静文平常温柔单纯,是大家公认的乖乖牌,现在居然说结婚就结婚,对象还是他们发起过「辅导奖金」的学生潘逸翔!
  「江老师,还满意我的报告吧?」陈校长得意笑问。
  眼看大势已去,静文除了苦笑别无选择,「谢谢校长的大力宣传,我想我可以省下发帖子的功夫了。」
  不用猜,当她走出校长室,已是全校最闪亮的一颗星!
  ***
  初夏的夜晚,婚宴选在清传高中礼堂举行,原本稍嫌闷热的天气,在今晚却是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好舒服的风~~」
  「天公作美,喜气洋洋。」
  走进布置成飞机的会场,来宾们彷佛走进头等舱,由穿著空服员制服的服务生接待,事实上他们真的是空服员,全是程晓玲带过的属下,包括梁晨在内。
  「各位贵宾晚安,我是空服员梁晨,欢迎您搭乘这班爱之旅飞机,我们为您准备了各式料理,请您尽情享用,如有任何需要,请跟您身旁的空服员洽询,我们将很乐意为您服务,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广播后,梁晨将麦克风交给江志远,两人的手碰了一下,有如触电般跳开。
  「各位旅客您好,我是机长江志远,本班机已抵达清传高中,目前天气良好,气温适中,正适合谈情说爱、你侬我侬。请务必把握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让我们珍惜眼前人、传达心中爱,生命将下再有遗憾。」江志远愈念愈有感触,老妈写的这段话真有道理,为什么他不立刻照着去做呢?
  其实原本该由老大江志宏发言,但他已哭红了双眼,嗓音哽咽,无法上场。至于他女友也哭红了双眼,因为在这场婚礼之后,他们的爱情长跑也将开花结果,她终于如愿成为下一个新娘。
  身为证婚人,陈威年上台发表感性致词,「江静文老师是我们辅导室的楷模,辅导学生不遗余力,连婚姻大事都答应了。这不是每个老师做得到的,至少我就做不到,叫我跟潘逸翔结婚,免谈!」
  台下笑声混合掌声,陈威年暂停片刻,等众人安静才继续说:「潘逸翔先生一度是辅导室的头痛人物,经由江老师的爱心感化,成为飞行界的优秀人才。记得以前放学后,潘逸翔先生常向辅导室报到,现在毕业了,他还是乖乖的向辅导老师报告,我在这里祝福他们,爱的辅导课永远上不完!」
  这番致词获得热烈回响、连声叫好,帘幕后则站着今晚男女主角,身穿礼服等待被介绍,听到这里不禁摇头叹息。
  「校长真爱出风头。」潘逸翔低声说:「我的台词都被他抢光了。」
  「你这还算好,以后我可惨了,在学校里怎么见人?」静文羞得耳根都红了,「如果有学生找我上爱的辅导课,我能说不吗?」
  「不准做那种蠢事!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懂不懂?」经过多年努力才有今天,他可不想再惹麻烦,偏偏他有个超会惹麻烦的妻子。
  「你凶什么?我不跟你结婚了啦!」她超委屈的,当初她可是满腔爱心耶!
  开玩笑,他怎能让到手的新娘落跑?当铁腕手段不再生效,就得改成怀柔政策,「别在这时候离开我,妳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哼,老套!」她才不像当年那么好哄。
  布幕升起那l刻,所有来宾高声欢呼,因为他们看到新郎已等不及,将新娘拥入怀中深吻,这趟「爱之旅」果然行程丰富、满载而归。
  
  多年后
  「妈,妳快点好不好?」小男孩在门口声声催促。
  「好啦~~」静文梳拢一头长发,叹口气对儿子问:「你急什么?时间还早。」
  小男孩手执玩具飞机,决心坚定,「我要赶快看到爸爸,我要跟爸爸玩风筝,每次都飞得好高喔!」
  「你们可真爱玩。」父子俩一玩起风筝就没完没了,尤其是在没风的天气,只有他们的风筝飞上青天,看得左右人群都不明所以。
  小时候玩风筝,长大后玩风帆,潘逸翔决定给儿子最「风盛」的童年。
  走出房,静文看到桌上的早餐只用了一半,「小诚,你怎么又没吃完?」
  小诚不愧是小诚,非常诚实的回答,「妳煮的东西好难吃,除了爸爸,都没人
  爱吃。」
  「你这孩子!」她想开骂却没资格,因为她自己也不吃。
  小诚哈哈笑起来,就像他父亲一样爱逗母亲,忽然间一阵强风卷入,他立刻停止笑声,那是爸爸回来了!
  果然,大门被打开来,由于班机提早抵达,潘逸翔迫不及待要回家,却听见儿子和妻子的对话。
  「小诚!你刚才说什么?」潘逸翔的嗓音不怒而威,已是正机长的他穿著制服,流露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对、对不起嘛~~」小诚知道自己惨了,爸爸有多爱妈妈他最清楚了。
  静文走向厨房,让老公去辅导儿子,至于她则立志雪耻,非要做点能吃的东西出来!微风吹得人心动,她知道他总在她身旁,无处可躲,这风狂的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