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04

段翼: 比翼双妃 1-10

1.

鸿昌二十一年,皇帝病重,由十九岁的太子君金麒代为处理朝政。鸿昌二十三年,皇帝驾崩,半月后,太子继位,改国号元德,并册封太子妃孙氏为皇后,侧妃王氏为淑妃,侧妃黄氏为德妃。

新帝登基不到三日,第二道圣旨便已颁下,无关天下百姓,却是新封宰相楚文泉次子楚尽尘进宫为贤妃,此诏一宣,金鸾殿哗然,朝臣小声议论纷纷,京城谁不知宰相公子楚尽尘俊美出尘,却又冷傲入骨,但无论楚尽尘有多好的容貌却始终是个男人——无法为皇室延续龙脉的男人。

议论归议论,却偏偏又无人敢出来谏言,因为这是新帝的第二道圣旨,又是新帝亲笔下昭,所以这又无疑是第一道圣旨,第一道封后册妃的圣旨只是由新帝口述,亲笔与口述,孰重孰轻,明眼人自是心里有数,但议论归议归,却无人敢抗,做那傻事,那势必是与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过不去。

历经两朝的老臣都知道,新君登基都会清扫碍眼的臣子,巧立名目、排除异己、杀鸡敬猴之举几乎是历代皇帝登基必做之事,所以没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吱声,反正他们也是年岁已暮,犯不着提前到阎王那里去报到。

见这些位高权重的老狐狸一个个都在装聋作哑,下面的众臣更是将老狐狸们的狡诈学个通透,宰相公子的事,宰相大人都不敢说什么,他们又何必呢?官场之上第一便是要学会察言观色,这点他们都个中高手了。

就在众人认为此事已尘埃落定,偏偏有个不怕死的上前低头谏言:“皇上,此举万万不可,自开国皇帝以来,几代帝王都未有纳男妃之例,阴阳调和才是正统啊,还望陛下三思。”

此人在武将之列,一身金盔,浓眉虎目强悍逼人,只是眉宇间的皱纹泄露了他的年龄,此人已不再年轻。

君金麒知道这人一向不怕死,但那是对敌时的勇气,可现在不是对敌却是对君,勇气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不过自己不是昏君,亦不是暴君,这等敢于直言的忠良已经快消失不见了,镇国侯一生为国征战沙场多年,苍国的安定有他大大的一份功劳在里面,所以自己不但不怪他,还要大大的“犒赏”于他。

隐去嘴角的笑容,君金麒淡淡的扫了眼贴身太监小安子:“念。”

机伶的小安子立刻躬身从龙案上捧过另一道圣旨,缓缓展开,尖细的嗓子不愠不火的念道:“镇国侯大公子霍修品貌端庄、贤良淑德,今册封为明妃,择日入宫,钦此!”

又是一声惊雷落在大殿上,镇国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长子霍修品貌端庄?贤良淑德?被封明妃?

此等荒唐之事真是闻所未闻,这种噩运为何会落在霍家?镇国侯只觉得殿上乌云翻滚、邪气冲天,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敌人杀不死、砍不倒的镇国侯竟被自己活活气晕过去,君金麒心中竟生出一股成就感,这就是君临天下的魄力,龙威震天,任何人都不能违抗!

强控住快要上翘的嘴角,他正色道:“来人,镇国侯身体不适,送镇国侯回府休息!退朝!”

小安子扬声喝道:“退朝!”

跪送走了君王,金銮殿里一下子像炸开了锅,前一刻还站得整齐的臣子们已蜂拥围住了两位“淮国丈”,这边有人在替宰相擦冷汗,那边有人在替镇国侯掐人中,众人七嘴八舌,吵得宰相楚文泉头都快晕了,真恨不得自己像镇国侯一样立刻晕过去。

“大家静静,静静!”楚文泉高声压住众人的瓜噪:“此处是金銮殿,不宜大声喧哗,请各位同僚移步议事院。”

“哦?都去议事院了?”君金麒不甚在乎的扬了扬嘴角,冷飒一声:“让他们议去吧,反正结果还不是一样?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楚尽尘和霍修给藏起来。”

见主子自信满满,像是早料到此事似的,小安子诌媚的附和着:“皇上英明!”

“对了,交待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小安子轻声回道:“回禀陛下,月华殿和光华殿已按陛下吩咐的修缮一新,就等着宫轿将贤妃娘娘和明妃娘娘抬进宫了。”

知道小安子办事利索,君金麒也颇为放心,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另外你去跟小陆子透透风,选美入宫之事,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办。”小安子鞠身退出殿内。

君金麒口中的小陆子是大内总管陆召元,虽然年纪轻轻,可心思却十分细腻,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十分重用他,陆召元办起事来一向甚得君心,往往皇上只要说一两句话,他就可以把圣意揣摩得通透,连整天跟着皇上的小安子都不得不佩服陆召元的那份本事,禁不住还要仰天感叹一下:“陆总管真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啊!”

自从陆召元做了大内总管后一向忙碌,可他知道每次当小安子出现时,便是自己丢下所有一切事务的时候,现在他手上还握着本花名册,那是由各地禀报上呈过来的美女名单,上面的佳丽皆有可能跃进龙门,飞上枝头做凤凰,不过现在也要放一放了,陛下定有事要自己办了。

放下手中的花名册,他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还不快去泡茶!”对小安子笑了笑,陆召元做了个手势,让小安子入座。

“多谢陆总管。”小安子笑容可掬,虽然他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太监和宫女都归陆召元管理,他也不例外,若哪一天他侍候的皇上不开心,到时候就得巴结着这陆总管再给自己找个好主子了。

“陆总管刚看的是美人花名册吧?”

平时自己做事除了皇上哪有人敢过问?陆召元笑了笑,知道小安子此问必有原因,说不定刚才自己看的花名册就是今日他的来意,他佯做略微为难的皱了皱眉:“各地的美人多不胜数,从中挑选真的是很难啊!皇上偏爱哪一种美人,至今未知啊!”

到正题上了!小安子斜过身去,对着陆召元小声说道:“不知道陆总管有没有听说今天早朝时的事情?”

整个早上陆召元都在看花名册和美人图,还没有时间出去,故脸上的疑惑展露得十分真切:“早朝?难不成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安子似有顾忌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凑过头过,在陆召元耳边低声道:“今天早朝上,皇上颁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封了楚相的次子楚尽尘为贤妃,另一道是封镇国侯大公子霍修为明妃,择日进宫。”

“男妃?”短短功夫陆召元的思绪已是百转千回,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已故的鸿昌帝赐钦点太子妃及后来的两次赐妃,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孙氏和两位侧妃黄氏、王氏,三人无一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却也未见太子对其中任何宠爱有加,就连太子妃和侧妃们先后诞下麟儿,太子与她们也是相敬如宾,且除她们三人以外再无其他妾室。

知道太子不贪徒美色,外界对太子的风评十分好,所以先皇也放心的将皇位传予他,可这次皇上钦自选妃,两个偏偏却又都是朝野皆之的美男子,这说明什么?

皇上不是不喜爱美人,只是不喜欢美女。

陆召元了然一笑,将案上的花名册丢进火盆,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



2.

暴雨冲涤着大地万物,浓浓的水雾让楚尽尘的视线更为朦胧,近在眼前的水榭楼阁如同在仙境一般飘渺,他笑了,缓缓伸出手来让雨滴打在掌心,近乎自语般喃喃道:“真是个好天气。”

紫芍掩了掩嘴轻笑,在她眼里,二公子既是个美人却也是个怪人,阳光普照他不喜欢,却特别喜爱如此的滂沱的大雨,尤其是是阴阴郁郁的天空翻滚着乌云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极好。

“叩,叩。”

虽然敲门声被大雨声掩住,但蓝薇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从门外传来:“二公子,老爷回来了,他让您去一下。”

紫芍连忙将目光从大雨中收回并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蓝薇正抖着伞上的水珠,虽说有伞,但她身上的半边衣衫仍被雨水打湿了一片,俏丽的脸上还凌乱的贴着几缕发丝,显得有些狼狈。她不由有些惊讶,滑嫩的手顿时忙碌起来帮她擦试着水渍:“蓝薇姐,雨这么大怎么你还亲自过来传话,随便叫哪个跑一趟呀,瞧你淋得……快擦擦。”

若在平时蓝薇铁定二话不说便将自己打理清爽,可事有轻缓,她忙不迭的道:“不用了,二公子还是快去一趟吧,老爷刚回来,脸色不太好,而且浑身上下被雨浇了个透,夫人让他先换身衣服,可老爷就是要等二公子去趟。”

紫芍诧异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老爷出入都有轿子,怎么可能被雨淋到?诶?二公子……”见原本在观雨中的楚尽尘已步入雨中,她急忙抢过蓝薇手中的伞追了过去:“二公子,这儿有伞……”

眼前这个冻得哆哆嗦嗦、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活像刚从湖里爬出来的水鬼般的人就是素来以冷静睿智而著称的宰相楚文泉?楚尽尘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失态,作为父亲,他在儿女们面前一向温和却又威严。

捧着茶杯暖手的楚文泉一见到儿子进来,一慌神,竟把茶杯摔碎在地上:“尘儿……”

像是没察觉到屋内的空气有多么不安,楚尽尘气定神闲的披手而立,微微笑道:“爹,您找我有事?”

如沐浴春风般的笑容颠倒众生,楚文泉抚着额头唉叹一声,心中直怪自己和娘子把这儿子生得太好,以至于惹人觊觎,若是生为女儿身,自己早在她及竿时将她嫁出去了,也用不着现在头疼了。

见父亲一再皱眉却没有说话,楚尽尘将视线移向自己的娘亲,楚夫人会意的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推了推正在发愁的楚文泉:“相公,你叫尘儿来究竟何事?”

“我……”楚文泉猛然抬起头,接着却又郁闷的将头埋得更深:“今天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正索着如何委婉的说下去,结果却听见他夫人惊呼一声:“相公,难不成你被罢了官?”

“若真是罢了我的官倒也好……”楚文泉的脸上又是一片愁云惨雾,眉头已拧着了川字状:“问题是……问题是……我就要变成国丈了……”

“国丈?”楚夫人一脸的惊喜,手中的丝帕也被搅成了条:“皇上是看上冰儿还是雪儿了?”

不敢面对夫人和儿子询问的眼睛,楚文泉低头着呐呐道:“不是冰儿也不是雪儿,皇上看上的是尘儿。”

时间的沙漏像是一下子被凝结,楚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中的丝帕也缓缓飘落在了地上,故意忽视相公惭愧的表情,她强笑道:“皇上是想召尘儿为驸马?”

楚文泉几乎已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不,皇上已下昭封了尘儿为贤妃,择日进宫。”见夫人像是要晕倒般身子晃了晃,他忙将她扶住,有些无奈的安慰道:“夫人,君令不可违,其实早你之前已有人在殿上晕过一次了,因为他的儿子也被皇上选上,封为明妃,夫人,你还是想开点吧……”

楚夫人掩面大声哭泣起来,端庄的形象顿无:“相公啊,我们家尘儿明明是个男子,却要以色侍人,这让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啊?”

面对母亲的哭天抢地与父亲的无奈苦劝,楚尽尘忽然想笑,封男子为妃这等稀奇古怪之事竟然会被自己碰上,自己倒真想见见这位非同寻常的皇帝,随口安慰了母亲几句,他不经意的问道:“谁被封为明妃?”

楚文泉又是一声叹息,似同病相怜:“还能有谁?镇国侯的儿子霍修呗!”除了他,京城再也无能与儿子相提并论的男子了。

闻言,楚尽尘的眼神微闪,一抹怪异的笑容从他脸上划过:“皇帝倒是挺有眼光的……我有点期待勾心斗角的后宫生活了……”

“尘儿,你……”楚夫人彻底晕了过去。

***

膝上伏着的少年像猫一样柔驯,君金麒的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年那黑亮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少年白皙小巧的脸庞悄悄透着一丝喜悦和享受。

陆召元办事果然利索,不出半月就已送了二十来个美少年入宫,不光样貌都属上乘,而且个个都乖巧懂事,该笑的时候笑,该叫的时候叫,不该他们说的,他们嘴里也绝不会冒一个字出来。

“皇上,你尝尝这梅子,甜中带酸,腌得恰到好处呢。”少年细长的手指嫩若女子,红褐色的梅子在他的拇指与食指间显得格外诱人。

少年的讨好换来君金麒邪魅的一笑,他没有吃梅子,而是顺手一把将少年抱起,然后将他轻轻地扔到了床上,修长的手掌狡猾的伸向了少年的襟口,只听见“嘶”的一声,少年的襟口大开,形状优美的锁骨立刻暴露在他的面前,但这些还不够,他大掌一挥,少年的衣裳已褪到小腹,雪白的身体莹白耀眼,就像上等的白玉,只是白玉有暇——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星星点点的吻痕。

“瞧这些花儿多美呀……”低沉的声音带着挑逗的暧昧,君金麒的手指在那些吻痕上流连着,从青色的到紫色的,最后停留在那朵粉色的乳晕上:“尤其是这一朵,开得漂亮极了,简直令朕爱不释手……”

少年的脸红了,粉红的脸颊像是漾着扑面的桃花,他羞涩的半蜷起身子,有意无意间却露出了半片雪臀:“皇上……”

拒还迎吗?君金麒轻笑一声,手指顺势滑进那两片雪丘之中,深深浅浅的刺探着那幽秘之所,先是一根,然后倏地加到三根。

“嗯。”一声低呻浅吟,不知道少年是舒服还是难受,只见他一双凤目已经紧紧闭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期待下一刻的来临。

毫不亏待自己的欲望,君金麒欺身而上,一手掰开少年的臀瓣,一手扶着胯下的欲望之源,势如破竹般狠狠冲了进去,惹得少年放声尖叫,只是不一会儿,少年的尖叫就已变成了声浪语。

轻眯着眼享受着身下的少年迷乱的神情,君金麒始终挂着一副淡淡的笑,他的心很兴奋、很雀跃,却不是为身下的人,他只是想到他深藏在心底的两道身影,幻想着他们在自己身下会有如何的表情,会哭?还是会笑?亦或者像身下的少年一样,牢牢攀着自己的身体露出享受的表情。

少年只感觉身体内的肉刃又粗大了几分,那种痛并着快乐的感觉让他不住的,却又忍不住将自己送得离皇帝更近:“皇……上……”

仿佛没听到屋里那令人脸红耳赤的声音,小安子轻敛着眼眉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守着,心里却在冷笑,宫里从来都不缺美人,旧人不如新人,等到贤妃和明妃进宫之时,这些刚上过龙床的如花少年们就会变成昨日黄花,等待他们的将是下半辈子的清冷与寂寞。



3.

眼前两道缓缓向自己走过来的身影渐渐与记忆中的脸庞相重迭,犹记自己三年前的失态,惊讶、惊艳、惊叹以更更多的惊喜,感谢老天对他们的厚爱,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烙上时间的痕迹。

今日的册封大典自己已经免去了很多的繁文缛节,但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依旧能捕捉到一丝不耐和一抹不悦。

这也难怪,虽然免去了不少烦人的礼节,但大典也已进行了两个多时辰了,这还不连焚香沐浴的时间,不说他们站得累、走得累,就是自己光坐着这龙椅上,屁股也快麻木了。

百米的红地毯像是有百里那么绵长,但等待也并不枯燥,光是看着他们,自己那颗雀跃的心就会平静下来,长这么大都没有如此兴奋过,就连登上皇位自己也只是有些喜悦罢了,脑中只要一想到这两个男人马上就要属于自己,全身的血液立刻就像煮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看着穿着紫红滚着金边曳地华袍的霍修与着着浅红金丝锈边曳地华袍的楚尽尘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君金麒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浓厚与深沉了。

自己的设想果然不差,这两种颜色衬得他们如日月般耀眼璀璨、若星辰般光彩夺目,身边盛装打扮的皇后和淑妃、德妃她们,与他们两人一比简直就像是空气中的灰尘,黯然失色。

他们那挺拔的身躯只是往那儿一站,被吸引的不仅仅是自己,连殿上的大臣们都失礼了很多次,无数次放肆的转动着他们本该目不斜视的眼珠子,甚至于连皇后、淑妃、德妃她们都看得有些失神。

感觉像是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虎视眈眈,君金麒有些不悦,他冷冷环视着众大臣,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以示警告,然后满意的看到群臣放肆的目光立刻收敛回去。

虽自己贵为三宫六院之首,但毕竟男女有别,女子不能没有矜持的盯着男子瞧,皇后讪讪的收回了目光,微微斜过身子对君金麒低声笑道:“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的美男子,一个英挺不凡,傲立于天地间,一个不染尘埃,俊逸似神仙,臣妾也算是沾了皇上的光,今日竟能大开眼界了。”

面对皇后的夸赞,君金麒似真似假的笑了笑,道:“皇后如此说,也不怕朕吃醋?”

凤钗轻颤,皇后的柳眉微挑,一双杏目却凝着淡淡的笑意:“皇上怕是吃的臣妾的醋吧?”

君金麒知道今日的自己亦有些喜形于色、嫉于眉宇,聪慧过人的皇后怕是早已将自己的每一个表情,甚至于每一次呼吸都分析透彻了,君金麒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再应她,因为霍修与楚尽尘已在阶梯之下等待叩拜。

“叩谢隆恩。”

随着小安子尖细的声音,楚尽尘与霍修双双屈膝跪拜。

“楚尽尘。”

“霍修。”

“谢主隆恩,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思慕的人近在咫尺,君金麒扬起笑容,起身缓缓走向二人,然后稍稍弯腰,左手伸向霍修,右手递给楚尽尘,愉快的声音清响大殿。

“二位爱妃,平身。”

“谢皇上。”

抬起头,不经意间楚尽尘与霍修四目相接,对视中似乎似有火花四溅,君金麒一向厌恶后宫的争风吃醋,但在这一瞬间,他的虚荣心顿时有些膨胀,他一手牵着一个将他们带上台阶领至自己龙椅侧旁的两个空位,楚尽尘坐在他的下首,霍修的座位紧靠着楚尽尘,在二人对面坐着的是皇后下首的淑妃与德妃。

待两人坐定后,殿上的众臣们开始行礼参拜。

漫长的典礼过后,楚尽尘与霍修如众星拱月般被一群宫女、太监拥护着送回了各自己的寝宫。

虽宫中明令禁止赌博,但小安子知道自从那日皇上在殿上同时册封了贤、明二妃之后,宫中一些好赌的侍卫以及太监就已在暗中开始下柱,赌的就是皇上这夜究竟先去宠幸谁,是贤妃?还是明妃?

已有不少人将银子押在了楚尽尘身上,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贤妃册封在前,可想而知楚尽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应当在前面。

桔色的宫灯映得小安子吊在嘴角边的笑容既诡异又神秘,这场赌博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因为他将他所有的钱财都押在了明妃霍修身上,更因为他此刻正提着宫灯照着皇帝的龙辇走在去光华殿的路上。

“霍修……霍修……”坐在龙辇中的君金麒在心里一直轻念着这个名字。

三年前的秋季狩猎大会是父皇在世时举办的最隆重的盛会,还记得那时为了让久病不愈的父皇振奋精神,当时身为太子的自己忽发奇想,宣布狩猎大会参与的不仅仅是皇子、王族以及文武大臣们,他们家中已满十六岁的儿子亦要参加,与君同欢、同父同乐。

就在那时,自己见到了站在楚相身后淡然自如、全身都沐浴在光晕中的楚尽尘以与镇国候身边一身劲装英气逼人的像刚出鞘的利剑一样的霍修。

那是他第一次在父皇面前失态,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竟然几度失神,更别提狩猎时频频的失手,就在自己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用箭瞄淮了一只大雁时,斜里飞出一支箭竟抢先射中了天上的大雁,随后他看见霍修骑着黑马从树林里疾窜出来向大雁落地的方向奔去,直到今日,那马背上矫健的身姿都深深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那时自己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有朝一日主宰天下,首先要做的事便是主宰这个如豹子般迷人的男人。

龙辇停了下来,小安子凑近了过来,轻声道:“皇上,光华殿到了。”

已修缮一新的光华殿处处透着华贵之气,吉祥的紫色镶嵌着象征着皇族的金色,既沉稳又华丽,连挂在寝宫前的宫灯也是紫意朦胧,别有一番风情。

踩着柔软的地毯,君金麒随手摒退了身后跟着的太监与宫女,这是他人生中重要的日子,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

有些意外,他的心现在出奇的平静。

扶起跪迎的霍修,君金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比他矮上半寸,不同于自己平时摸的滑嫩柔荑,霍修的手掌修长却又宽厚有力,甚至掌心与手指交接处还有一层薄薄的茧,镇国侯是武将,其子从小习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君金麒却觉得有些心疼。

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盯着自己的手这么出神的看到底想干什么,霍修倒也不急着将手抽了出来,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君金麒的表情,在发现他认真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惜时,他不禁挑眉邪邪一笑:“皇上会看手相?”

“不。”君金麒抬起头将视线落在那张充满了十足男性魅力的俊脸,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朕只是觉得爱妃的手很漂亮。”

“爱妃吗?”霍修倏地抽出手掌,顺势搂住了君金麒的腰紧贴着他的身体,然后暧昧的在他的耳边轻轻呵气:“叫我修……”



4.

在人前一向戴着厚实假面具的君金麒居然因为他这个姿势与口气而稍稍燥红了脸颊。

“修……”

柔声低唤换来霍修更加邪魅的笑容,这个皇帝有点意思,尽管脸上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澜,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却泄露了他的局促。

“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歇息吧。”

不是询问,而是行动。

霍修搂着君金麒的腰往那张铺垫着上等凉绸的豪华大床走去,两人肢体间的亲昵如同相携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君金麒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他还没见过第一次就这么主动的妃嫔,就算是前些天他宠幸过的那些少年,刚开始时都或多或少带着羞涩来表现他们的纯洁,可修……这才与他说了两句话他就拉自己直奔床榻,自己看上的人果然非寻常人,话一出口便不同凡响。

繁琐的衣服、饰品一一除下,霍修着身体坦然的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支着头,没有丝毫尴尬的看着还在慢慢优雅宽衣解带的君金麒,眼中兴趣盎然。

被他盯得双手脱衣都有些不利索,君金麒心里暗笑着自己:“怎么穿着衣服的人反而比光着身子的人还要别扭呢?”

当身上最后一件衣裳落地时,他倏地被一只横过来的手臂拉到了床上,虽那只手臂用的力道不大,但君金麒还是半趴在了霍修的身上,迎着自己的是比太阳还要炽热的眼神,仿佛只要一点光芒就会把自己融化。

“修……”他有些迷失了。

有点意外指尖传来的光滑细腻的触感,这个皇帝的皮肤出奇的好呢!毕竟从小锦衣玉食,保养得比普通人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霍修凤目半眯,贪婪的手指自上而下缓缓在君金麒光裸的后背上游移着,视线也近乎挑剔的巡视着眼前的这具躯体。

依他的眼光来看,君金麒的身材根本谈不上完美,首先肩不够宽,其次腰不够窄,但这并不破坏整体的可观性,尤其是当他看到君金麒胸前的两点时,他的嘴角再也控制不住的弯弯上扬。

居然是粉红色的,漂亮的粉红色,如桃花的花瓣,可爱粉嫩的让人忍不去想去采摘。

“应该很可口……”多情的舌头轻覆其上,紧随其后的是热情的嘴唇。

乳尖的酥麻感传至全身,霍修专注吮吸自己的表情让君金麒有点头昏脑涨,明明自己在他上面,可怎么看都是他在主导着自己,这……这怎么可以?

在调皮的牙齿拉扯着细嫩的时,君金麒终于忍不住出声:“停……”

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那朵粉嫩的樱花,霍修有些懊恼的瞅着君金麒,似怨似哀,这表情仿佛君金麒对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那瞬间还真让君金麒充满了愧疚感。

不过君金麒的愧疚感很快消失殆尽,他心里很快就涌起了强烈的征服,征服这个男人是他三年来最大的愿望,清了清喉咙,他对上了那双带着求不满的凤目:“还是朕来吧。”

朕……

刚才太投入了,差点忘了他是个皇帝了,霍修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缓缓倒在床上,双手随意放在胸前和小腹,但在君金麒眼里,这个姿势半遮半掩,特别撩人。

君金麒的眼光流连着,霍修的身体很漂亮,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具男性身体,这个男人是老天的杰作,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男人的阳刚之气,让人赏心悦目。

宽肩窄腰,身体虽已放松,但小腹上还隐隐显现出肌肉,一双并陇的腿修长有力。

君金麒迷恋的沿着霍修那优美的颈脖一路亲吻下去,所到之处留下一串湿儒,直到圆圆的肚脐处才停了下来,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再往下继续亲吻,不过他的手却代替他的嘴唇继续宠爱小腹以下的迷人之地。

那是一片芳草茂盛的森林,幽深、神秘的草丛下沉睡着一条巨龙,轻轻的握起那还柔软之物,君金麒有些吃惊,霍修的宝贝很大,与自己不相上下,亦或许更大些,不知道它兴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对于自己的宝贝被人握在手里一副被研究的模样,霍修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个皇帝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

双腿轻轻勾住君金麒的腰,霍修凤眼里的凌厉尽敛,媚丝暗生。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迷人的人?时而像太阳神迷乱人心,时而又像妖精勾人魂魄,君金麒的喉节轻轻动了动,动作却如狂风骤雨般激烈起来。

霍修是个很会享受的人,特别是在床上,他喜欢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喜欢身体埋入温湿甬道的感觉,虽不喜欢被人压在身下,但如果那人技巧好得没话说,那也可以试试。

身为皇帝,那种技巧应该不会差吧?

当那根粗硬的东西插入他身体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对君金麒的期望还是过高了,皇帝毕竟是皇帝,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断然不会想到别人舒不舒服,他只要顾着自己舒服就行了。

没有经过任何润滑扩张的甬道被得有些钝痛,那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与霍修相反的感觉,君金麒投入的在那紧窒的甬道中冲刺着,那包裹着他宝贝的地方像最上等的绒布,温暖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一辈子埋身其中。

“修……修……”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注意到霍修眼内的隐忍。

像是要将全身的精力发泄完,君金麒一直要了四次才肯罢休,随之而来的疲倦让他头一碰到枕头就闭上了眼睛。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霍修嘴角冷冷翘了翘,轻轻挪开搂着自己的手悄悄下了床,任随股间的浊液顺着大腿缓缓流下。

光华殿的后侧是个温泉池,听说是君金麒为了自己的入住而特意引入的,楚尽尘的月华殿后面也有同样一池,对于自己与楚尽尘,君金麒可谓是花了些心思。

让温水包围着全身,霍修用手指轻轻抠出的浊液,嘲讽的笑了笑,这个皇帝技术不是普通的差,就算第一次是猴急吧,那以后的那三次总该顾着点自己吧?

望了望自己没有得到纾解的欲望,他苦笑着,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因为求不满而全身血液倒逆而亡。

今天皇帝是不会走了,明天呢?

明天他一定会去楚尽尘那儿了吧?

就他这技术……

“你要吃苦了,尽尘……”

腹下一紧,胯下之物翘得更高,他伸出手去套弄着,无奈的轻叹:“兄弟,你就将就将就我的手吧,以后可能有段日子要靠它了。”



5.

一宿的时间,从不在任何一处留宿的皇上昨晚夜眠光华殿的事已传遍了皇宫每一个角落,明妃得宠已是太监宫女闲暇时的新话题。

用脚趾想想也知道皇上昨晚未来月华殿是因为去了霍修的光华殿,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倒是跟着自己的那些宫女不时的窃窃私语,还悄悄地用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好像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自己的月华殿已成了冷宫一般。

楚尽尘泛着诡异的淡笑,就这是后宫,果真如自己想像中的一样,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能激起万重浪,不知投入一颗巨石时,这皇宫内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华灯初上,月华殿门外凌乱的脚步声不断,守在门前的宫女急促的声音略带着兴奋:“娘娘,皇上来了,您还是快点出来接驾吧。”

“来了吗?”楚尽尘扬了扬嘴角,缓缓掬起一捧暖暖的池水,随手拈起一片花瓣漫不经心的赏看着,却始终没有起身更衣接驾的打算。

慌乱的脚步声趋于平静,高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天地间像忽然静了下来一般。

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却不见楚尽尘的身影夹在其中,君金麒有些疑惑:“怎不见爱妃出来接驾?”

只见一名宫女不住的叩头,惶恐的道:“请皇上恕罪,娘娘正在沐浴。”

“爱妃在沐浴?”君金麒脑中立刻浮上了一副美人出浴的景像,不禁有些心神荡漾,挥了挥手摒退一干碍眼之人:“都退下吧。”

“是。”眨眼间宫女太监们走了个干净,主子若能得到宠幸,做奴婢的脸面也增了几分。

含着笑容,君金麒推门而入,直往后殿走去,后殿的温泉是他命人专门引入的,据说多洗温泉能美肤养颜。

袅袅的热气薰湿了他的眼睛,扑面而来的清新花香更是让人浑身舒畅,君金麒如饥似渴的目光在濛濛的雾气中寻着那人的影子,朦胧中只看到一头黑色的瀑布以及懒洋洋搁放在池边一双如白玉般无暇的手臂。

“爱妃……”

像是吃了一惊,楚尽尘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尽尘未能接驾,还请皇上恕罪。”

君金麒瞬间恍惚了,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株出水芙蓉,那还沾着水珠的眼眉像是天上的仙露越发丰润着他绝美的容颜,除了美,他想不出第二个字来形容他。

见到那人痴迷的目光,楚尽尘轻笑一声,优雅的从水中起身出池,任由身上的水珠湿了一地:“皇上也想下去泡泡吗?”

这个时候鬼才想泡!君金麒收回了自己发愣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看着那闪耀着光芒的身体,有些霸道的上前将楚尽尘打横抱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过会儿吧。”

看到君金麒有些吃力的抱着自己走到前殿,楚尽尘暗笑在心,自己的样貌总是给人一种瘦弱的错觉,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份量,可身上没有一块肉是白长的,要真告诉他自己比起霍修轻不了几斤,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将其轻轻的放在床上,着迷的看着那如羊脂般白皙的皮肤,君金麒的眼神变得幽暗,欲望叫嚣着、催促着他尽快占有这个紧紧揪住了自己视线的男人。

急切的褪去全身的衣物,君金麒立刻压上了那具在梦中抚摸过无数次的身体,饥渴的唇舌恨不得将身下之人咬碎立刻吞进腹中。

事实上楚尽尘的确被咬痛了,他敢肯定明天起床时定会见到身上多了几个牙印,这个皇帝在床上有些粗暴呢……

无意间转动脖子,却见那人胸前长着两抹漂亮的粉红,仔细看着,其中一朵比另一朵颜色更艳,像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有些会心的笑了起来,某人和自己一样最喜欢这样的粉嫩呢,这颜色总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的蹂恁一番。

抬起手想去触摸,却被君金麒咬住了手指,无奈的被压在那人身下,楚尽尘开始心不在焉,皇帝这般爱吃人,希望自己还能看到明早的太阳。

***

又是无聊的窃窃私语,无非就是自己昨夜如何受宠,皇上今天心情如何的好等等这些三姑六婆之事,懒懒打了个呵欠,楚尽尘闭上眼睛继续假寐,没有办法,谁让自己今天下不了床呢?

腰和都在痛,记得昨夜好像还流了血,但那个烂皇帝知道自己那里流血了,不仅不温柔点,反而更加兴奋了,活像八百世没见过男人一样的饥渴。

“娘娘……”宫女碧玉轻声禀道:“明妃娘娘来看您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哦?”楚尽尘故意蹙了蹙眉,低声道:“他来干什么?”

像是犹豫了一下,他对碧玉说道:“算了,人都来了,让他进来吧。”

碧玉轻应声“是”便出去传话,她心里暗记着,等会儿一定要将贤妃娘娘不喜欢明妃娘娘的事告诉紫玉,这可是最新消息耶!

片刻后,穿着华丽锦袍,戴着紫金冠的霍修从容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炽人心神的笑容,见他这么精神,而自己却躺在床上,楚尽尘有些不悦,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十足的冷淡。

这情形在碧玉眼里又变成了另外一回事,明妃娘娘前来挑衅,贤妃娘娘冷眼反击。

他这脾气霍修自是知道,轻笑着走到床前:“就算我不请自来,你也用不着看都不看我一眼吧?”

楚尽尘依旧没有理他,背着身子脸朝着内,霍修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听说你身子不适,所以我特地来看看你。”轻轻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太监呈上了礼品:“这些补品是昨天皇上赐给我的,但贤妃你身子比我弱,这些东西还是用比较合适。”

忍住想笑的欲望,楚尽尘故意板着脸冷声拒道:“多谢明妃费心了,可我怕我的身子虚不胜补,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霍修亦沉下了脸,挑眉道:“莫非贤妃是怕霍修在这里面下毒?”

“哼,不敢!”

话语中的刀来枪往听得碧玉耳朵直竖,不知道这两位男娘娘会不会由语言冲突变成肢体冲突,如果真演变成拳脚相交的话,那自己就是最佳的目击者,走到哪里都会自豪的对别人说:“我就是那场宫廷风波的见证人!”

才这么幻想着,明妃娘娘却又变了脸色,像是刚才的一幕统统都没有发生,依旧笑容醉人:“既然贤妃身体有恙,那霍修还是不打扰了,还请贤妃多多休息,早日康复。”

“好走,不送!”楚尽尘始终没有转过身去。

出了月华殿,霍修的笑脸终于收了起来,一双凤目不自觉的犀利起来,尽尘好像伤得不轻啊……



6.

放下手中的奏折,君金麒眼神微闪,镇国侯与楚文泉双双告病在家闭门休养,依他看来,这病是假,被自己气得不轻倒是真的。哼!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用这么幼稚的把戏来表示抗议,也不嫌晚了点。

怕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君金麒执着笔,毫不犹豫的淮了他俩的病假。

“镇国侯与楚相多年来为国日夜劳,现在积劳成疾,说来朕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假腥腥的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镇国侯与楚相乃一国栋梁,朕特准他们半年的假,让他们静心休养。”

顿了顿,看了眼小安子:“小安子。”

一听唤到自己,一直憋着暗笑的小安子立刻上前一步,恭敬的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让太医院立刻派出最好的御医替镇国侯和楚相悉心诊疗,若需要什么名贵药材,直接去御药房取。”

这样一来,镇国侯与楚文泉定要在家跳脚了,半年的假不算长又不算短可他们居于高位对他们位子虎视耽耽的人可以从皇宫前排到城门外了,他们俩都是老姜块了,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三天!最多三天他们就会乖乖销假回来。

小安子弯了弯眉,笑得佞十足,暗道:“和皇上较劲?下辈子吧!”

处理完公务,君金麒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可心里还是挂念那人的身体,不加索便立刻让让摆驾月华殿。

让他意外的是到了月华殿竟然扑了个空,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听着宫女的回话,他的眉头拧得更紧,剑峰毕露:“什么?贤妃去御花园了?”

见皇帝面色不善,宫女碧娥大气也不敢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道:“娘娘今早起来说身子好多了,要出去透透气,奴婢们不敢阻拦。”

听碧娥说是贤妃身体好了很多,君金麒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没有苛责。

“来人,摆驾御花园。”

***

霍修也没想到这么巧就在御花园看到了楚尽尘以及皇后、淑妃、德妃,凉亭之中,楚尽尘一身白衣坐在三位分别穿着红、蓝、黄宫装的丽人当中,丝毫不显兀突,皎月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比莲花还要清雅,远远望去,这谈笑风声的四人还真如画一般美丽和谐。

浮上最惑人的笑容,他翩然加入其中。

“霍修见过皇后娘娘。”

迎上那俊颜,皇后微微一笑,雍容华贵:“明妃免礼,一起坐吧。”

“谢皇后娘娘。”他从容坐在楚尽尘旁边。

笑了笑,他看着到现在还没瞧过自己一眼的楚尽尘,关怀的问道:“贤妃身子可好些?”

“嗯。”轻应一声算是回答,楚尽尘目不斜视,继续喝茶赏花。

对于他对霍修的冷淡态度皇后她们倒是吸了口凉气,这两天宫中一直流言不断,太监宫女间传着贤妃和明妃不和之事,本以为流言只是流言,都是宫女太监们太过无聊加油添醋说出来的,可现在看来,好像流言是有那么一点真实性了。

对于楚尽贤的惜字如金,霍修还是维持着他璀璨的笑容,好风度的想替自己打个台阶下:“贤妃可是喉咙不适?”

楚尽尘的脸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手中的茶杯也不重不轻的摆放回桌上:“哼!”

当着众人的面被人冷眼相待,霍修的笑容也渐渐冷了下来:“既然贤妃不喜欢看到霍修,那霍修告辞便是。”他歉疚的看着皇后,闷声道:“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了,霍修告辞。”

这下连皇后看着都替霍修委屈,刚才还笑得灿烂的人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像被霜打了一样,这一切自己都看在眼里,贤妃的确有些不对,可能这是男人的本性,一山容不得二虎,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进了宫,若他们两人撕破脸自己这个皇后也会落个隔山观虎斗的恶名。

“明妃请慢,本宫有话对你们说。”

本想离去的霍休听皇后这么一说,立刻将脚收了回来,安安份份的坐回了石凳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楚尽尘也抬起头看着她。

皇后脸皮也薄,倏地有两双不是亲人或夫君的视线落在脸上,双颊也不觉晕红了,更何况这两个男子还是她至今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有些暗气自己不争气的脸皮,皇后温声说道:“本宫知道也许这话你们听了比较别扭,但不管别不别扭,这话本宫是一定要说的。”

“娘娘请讲。”

轻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皇后委婉的道:“皇上将你们两个召进宫也算是费尽了心思,这一点你们都知道,既然进了宫,那就要尽心尽力的侍候好皇上,你们的心思只要花在皇上身上就行了,这几日来一直有些疯言疯语充斥宫廷,本宫不希望这些话传进皇上耳朵里给皇上带来困扰,你们明白吗?”

“霍修明白。”

楚尽尘也点了点头,可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听到他们答应,皇后也落下了颗心,安心的笑了笑:“这样就好,大家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说完还对淑妃、德妃嫣然一笑。

皇后这番话,楚尽尘和霍修都能理解她的心思,做为一个皇后来说,她的确是天下女人的典范,美丽端庄、温柔贤惠,风度之高不愧是后宫之首,不过她却忘了,他俩毕竟是男人,不是从小就学习女经和三从四德的女子。

四道眼神瞬间交汇后,霍修与楚尽尘都扬起了嘴角,淡得不可察觉。

***

君金麒见到的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他的皇后与他的妃嫔们相处融洽,笑声不断传来,霍修像是在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皇后、淑妃、德妃掩口一直在笑,楚尽尘也弯着嘴角隐忍着笑容。

满足感不断从胸间溢出,有种叫幸福的暖流缓缓淌过心田,君金麒含着笑走了过去:“什么事这么开心?让朕也听听。”

他的到来倒是有些扰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氛,笑声已止,众人齐声道:“参见皇上。”

“皇后、众爱妃不必多礼。”顺手扶起皇后,君金麒随口问道:“老远就见你们笑得开心,在说什么呢?”

皇后一想到霍修刚说的故事,忍不住还是想笑:“臣妾们正在听明妃讲他小时候被狗追的糗事。”

君金麒饶有兴趣的看向霍修,兴致勃勃的道:“诶?有这种事?说来朕也听听。”

又多了一个听众,霍修只好再从头说起:“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那一天……”

楚尽尘眼波流转,心里却快笑破肚皮了,霍修还真会瞎编故事,他口中的那个小孩哪有那么欺负过他?自己放的狗只不过是只才四个月大的小毛团,可爱极了,根本不会咬人。



7.

“霍修,霍修,你快来看,张老夫子旁边的小孩是谁呀?长得好漂亮啊,白白嫩嫩得像我早上吃的豆腐花。”贪吃的王淳趴在窗子口用肥肥的手指着窗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这里是子越书院,只有官宦子弟和富家少爷才能来读书的地方,刚满六岁的霍修已经在这里念了两年书了,对于这个老喜欢大呼小叫的同窗,他已经习惯了,心里虽烦他,但脸上还是浮上完美的笑容,回道:“是吗?真这么漂亮?”

装模作样的趴到窗前,随着王淳手指的方向望去,满脸皱皮的张老夫子步履蹒跚的拉着一个陌生孩子的手走在青石路上,像是察觉到有人的视线正驻留在自己身上,那个正在四处观望的孩子忽然转过了脸朝这边望来,霍修的笑容瞬间凝在了脸上。

劲敌!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不错,那孩子和自己一样拥有好看的皮相,或许在常人眼里看来这孩子清清冷冷的像中秋节的月亮,优雅却高不可攀,但自己却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嗅到了与自己同样的气息——表里不一。

冷笑,还是冷笑!

这是第一个对自己如此态度的人,楚尽尘一眨不眨的与窗前那俊美的孩子对视着,那双冷漠平静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嘴角也缓缓弯成了一个特殊的弧度。

挑衅!他在挑衅自己!

霍修冰凝的笑容开始融化,玩味却又诡异,他忽然伸出手臂挡住王淳近乎垂涎的目光,用不大却足以让楚尽尘听到的声音说道:“别开玩笑了,哪来的豆腐花?明明只有豆腐渣!”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豆腐渣吗?楚尽尘听得清楚,小脸在笑,双脚却停了下来:“张夫子,我要读这间!”

当楚尽尘走进这间书堂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露出了欢迎的目光,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人的眼睛从自己刚跨进这门的那一刻起便像冷箭一般朝自己射过来。

冷冷撇了撇嘴角,他傲然的从霍修身边走过,真巧,夫子帮他安排的座位就在他隔壁一桌,这下还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对别的孩子的叽叽喳喳议论置若罔闻,他缓缓转过头对隔壁桌轻轻启了薄唇,有形无声。

霍修看得清楚,心里更是依着那半启的嘴唇将那三个字读了出来:“臭豆腐。”

竟然反讥自己是臭豆腐,霍修不怒反笑,也许从今以后不会太无聊了。

“安静!安静!”夫子往桌子上敲了敲鸡毛掸,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板着脸的夫子可是比自家的爹爹还要可怕的,他们可不想挨手心。

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对方,霍修与楚尽尘开始目不斜视的看着夫子授课。

夫子的絮絮刀刀好像永远停不下来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夫子上完早课,在别的孩子还没有从书本中回过神时,霍修早已拽着楚尽尘跑了出去。

一口气奔到书院的后山上,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有些气喘吁吁,可谁也不愿意大口喘息,生怕对方把自己看扁。

待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霍修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芒:“我看你不顺眼,我要和你打一架。”

楚尽尘挑了挑眉,眼中的淡漠被一片炙光所取代,如玉雕般的脸上兴趣正浓:“我也正有此意。”

蜕去人前好孩子的假面具,两个孩子打成一团,没有任何技巧和章法,力量赋予在拳脚之上,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完全孩子的打法让两人不一会儿全变得脏兮兮的,尤其是楚尽尘,早上刚换的一身白衣已沾满了泥土,相比之下霍修倒是没那么狼狈,因为父亲是武将的关系,他从三岁起便已开始在扎马步,所以基础的防御比楚尽尘要好多了,相对挨的拳脚也少多了,不知不觉中竟也占了上风。

这是楚尽尘第一次和人打架,用尽全力的打架,直到胳膊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输了,在闭上眼等待拳头落在脚上时却发觉那一刻迟迟没有到来,有些疑惑的睁开见,却见到霍修似笑非笑的脸,虽然那张脸已经有些青青肿肿,但依然能见到那无可抑住的骄傲。

“你输了!”

楚尽尘有些懊恼,倔强的扭过头:“是啊,是啊,你尽管笑吧!”

意料之外,霍修倒是沮丧的叫了一声:“啊!我的衣服完了!”这时他才注意到他的蓝衫早已变了颜色,这下回去很难交待了,他都脓道:“早知道打架前先把外衣脱掉就好了,我的形象啊……”

听他这么一叫,楚尽尘脸色也不好看,他的白衣已变成了黑衣,再看看霍修的脸,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算是不能见人了,苦笑着掸着身上的灰尘,他淡淡说道:“说好了下次打架不能打脸哦!”

才注意到那张已与漂亮可爱挨不上边的青青紫紫的小脸,霍修对自己的杰作放声大笑:“你的脸……好好笑啊……哈……”

楚尽尘愤愤的踩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道:“笑人之前先照照镜子吧,脸肿成猪头的人没资格说我!”说完还用力往霍修脸上青肿的地方按了按。

“痛痛……”霍修的脸都苦了起来。

“活该!哼!”

虽然结果是痛苦的,回家后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但这架打得还真过瘾,自己一点都不后悔,霍修爽朗的笑了起来,故意将身体的重量移到了和自己同样陷入窘境的楚尽尘身上:“我叫霍修,你呢?”

“楚尽尘。”

勾肩搭背的两人相视而笑。

尽管两人一个像是永远挂着热情的笑容、一个像是永远含着冷漠的冰霜,但他们知道,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就像另一个自己一样。

在书院装作生疏的同学,可一放了课,两人便悄悄跑到后山尽情的玩耍,虽然有时也会打架,但拳脚加交之后,两人却是更甚从前的亲密。

“修,这是我刚养的狗狗,很可爱吧,我特地一大早就藏在这儿了带给你看的。”楚尽尘献宝似的抱着蜷成一团的小狗递给霍修。

可是霍修的反应却有点奇怪,脸色忽青忽白,鼻尖甚至渗出了点点冷汗,那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修?”

“你……你别过来……啊……”

从没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那狼狈样活像有狗追一样,有狗追?楚尽尘笑眼微眯,恍然大悟:“修,原来你怕狗啊?别怕,这狗狗很小的,不会咬人!”

“别过来!”

***

“爱妃?你做了什么好梦了吗?竟然笑醒了。”君金麒拥着怀里的人,柔声低笑。

楚尽尘的笑容还未全部褪去,他有点怀念的说道:“忽然想起了豆腐花。”

君金麒有些茫然:“豆腐花?”

“豆腐花是我小时候养的一条狗,很可爱,白白的毛,胖胖的身体,还有短短的腿……”



8.

“呜……”

黑黝黝的圆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乞求、讨好,软软的身子蹭在自己怀里寻求更多的温暖,柔柔的毛毛不毫一丝杂色,白得像雪一样。

看着逗弄着小狗的楚尽尘脸上绽着一抹醉人的笑容,君金麒心里有些酸酸的,有些后悔送这只白毛畜生了,哼!和主人争宠的畜生不是好畜生,早晚把它炖成香狗肉。

仿佛接到恶意的恐吓目光,小狗呜咽一声瑟瑟的垂下了脑袋将自己团得更紧。

有些好笑君金麒孩子气的举动,楚尽尘安抚的摸着狗狗小小的身子,温声对君金麒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自己昨晚随口说了一下豆腐花,他今天就送来了一只和同自己形容得差不多的小狗来,一个皇帝竟把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不得不说他对自己够细心、够用心。

像是受到了表扬的孩子,君金麒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像是被蒸气喷到了一般,呐呐的道:“没……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见他难得的羞涩,楚尽尘唇边的笑意更深,这个男人除了床上有些愚笨之外,别的方面都好,尤其刚才自己逗着小狗时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仿佛被抛弃的一只大狗狗正摇尾乞求主人的再次垂怜。

自己对可爱的动物一向没有抵抗力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君金麒觉得楚尽尘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变化,眼里的淡漠像是被春雨融去了许多,看上去柔和多了。

“爱妃替它取个名字吧。”

淡色的唇轻吐,楚尽尘淡淡笑了笑:“花豆腐。”

花豆腐?对于狗来说,无论叫豆腐花还是花豆腐都是奇怪的名字,君金麒笑了起来,眼中泛着温柔:“那好,就叫它花豆腐。”

***

捏紧拳头,耐着性子,青叶躲在假山后面静静等着,他已派人打探好了,明妃每日这时都会出来散步,而他此刻藏身的假山就是明妃散步的必经之路。

半盏茶后,远处的几条身影映入眼帘,青叶定了定神,虽隔得还很远,但他还是能看清楚有两名宫女、两名太监跟在一个华袍男子的身后,男子的步履不疾不缓,时不时转过头随意观赏,状似悠闲。

那个男子就是明妃霍修吗?

青叶的瞳孔骤然紧缩,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进宫还不到一个月,可他却尝到了从天上掉进深渊的滋味,皇帝的宠爱来得快也去得急,自从贤妃和明妃进了宫以来皇上一次都没有到他那里去过,侍寝的不是明妃就是贤妃,相比之下明妃侍寝的次数又比贤妃多出好多。

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的样貌在同一批被选进宫的少年中是最出色的,唇红齿白,柳眉媚眼更甚女子,为什么自己如此出色的相貌还是抓不住皇上的视线呢?

暖风拂着轻声笑语,那人已然走近。

从石缝中偷偷注视着那笑意满面的男子,青叶瞬间怔住了,自卑、沮丧、嫉妒同时涌上心头,那笼罩在光芒中的男子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对象,那双凤目仿若天上掉下的星辰晶亮得刺人,那高挺的鼻梁若鬼斧神工雕刻出来,那殷红的嘴唇邪邪上扬着,仿若傲睨着世间的一切。

难怪皇上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有了这样一个人间极品的男子,其他人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可笑的存在吧?自己输了,输得心甘口服!

青叶黯然的往里缩了缩身子。

细微的石子破裂声令霍修暗生警惕,脸上笑容已敛,凤目像箭一般直射向假山后面,他冷喝道:“什么人?”

身后的两个太监见霍修表情严肃,立刻机伶的钻进假山之中将神色慌张的青叶拉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青叶不住的扭动身体,强行挣扎。

霍修玩味的看着眼前身着轻衣的漂亮少年,那一身花俏的颜色夹在两个灰衣太监中特别的突兀,还有那半披半扎的头发,现在略显凌乱的半遮着脸庞倒是更平添了几分媚人,裸露在外的双手雪白无茧,霍修嘴角扬了扬,已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使了个眼色:“放开他。”

被箍制的身体一自由,青叶反而安静了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那凌人的气势像是一层层剥开了自己的衣服,仿佛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被那人观察得一清二楚。

见那少年低着头有些瑟瑟发抖,霍修深沉的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叶。”

有些生气,有些不悦,君金麒一路风风火火的来到光华殿,却见那人悠哉的捧着卷书在看,自己的怒气在他眼里侊若未见一般,甚至嘴边还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修!”有些恼怒的抢过霍修手中的书,君金麒浓眉微蹙。

霍修风目微挑,懒懒的看着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君金麒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拿起茶杯就猛灌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进入腹中,却未浇熄腹中的怒火。

“你怎么擅自把栖竹苑的那些少年谴出宫了?”

霍修轻笑了声,凤目敛了敛,微笑渐淡:“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皇上是舍不得那些年轻漂亮的少年,既然如此,那再召他们进宫好了。”

见霍修的脸色有些阴沉下来,君金麒不由语结,明明自己想责备他的,可一看到他脸色不善,倒是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般委屈了他,他有些气馁,闷声道:“你……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哦……”霍修意味深长的拖了个长音:“那皇上气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自作主张,未加禀报!君金麒很想这么吼出来,可偏偏这些话怎么也冒不出来,面对他,自己只有两个字——没辙!

“算了,修既然不喜欢看到他们,那就赶他们出宫好了,朕不希望你不高兴。”

霍修的嘴边再次泛起笑容。

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可第二天,宫里却是流言满天飞。

“明妃娘娘为除去不安因素,把栖竹苑里的公子们全赶出宫了!”

“明妃娘娘如此善嫉那还得了?不知道下一个要除掉哪个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贤妃娘娘了,只要除掉贤妃娘娘皇上就可以独宠他一个人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为明贵妃了。”



9.

贤妃与明妃如何受皇帝宠爱,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可镇国侯与楚文泉的麻烦却是接蹱而来,奉迎拍马之人扰得他们烦不胜烦,送走一拨还有一打。

这天刚下了朝,楚文泉便悄悄派人给镇国侯送去了口信相约一见有事相商。

脱下官服做平民打扮的楚文泉一身儒雅的坐在临湖的窗前小口轻啜,难得的平静倒是涤去了这些日来的疲惫,目光不经意扫过楼下,那人的身影已夹杂在人群之中,虽一身布衣,却如同鹤立鸡群频频引人注目,唉,气质这东西怎么无论你怎么打扮也掩不掉的。

说来真是可叹,明明是相交二十余年的好友,可在朝中却硬要故作疏远,若是不这样,被有心之人看到定会说成是结党营私,说不定还会凭空冒个叛逆的罪名。

等到雅间的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面前的酒壶已空了大半。

“哈哈,我就知道又是你等我。”爽朗的笑声让这个高大的男人变得和蔼许多,完全没有了朝上的严肃:“那些小人真难甩,送礼的像是要债的跟在屁股后面乱转,我这个不想收礼的倒像是个欠债的,完全就像只没头苍蝇乱飞。”

闻言,楚文泉摇头笑了笑:“再过些时候恐怕这些人就避咱们不及了。”

镇国侯知道楚文泉一向深谋远虑,他所料之事必然是八九不离十,他正色道:“你我又不是外人,楚兄有话就请直说吧。”

楚文泉脸上飘上了一层愁云,眉头轻蹙:“我怕这两个孩子会闯下大祸。”

“不会吧?”镇国侯一惊,手中的酒杯也搁在了桌上。

“你也应该听说过宫里的传闻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镇国侯大咧咧的笑道:“传闻有什么好奇怪的?宫里没传闻那才奇怪呢!”

毕竟是武将……神经粗啊!楚文泉苦笑了下,继续说道:“那你相信那俩小狐狸崽子在宫里斗吗?”

“我怎么可能会信?”镇国侯虎目圆瞪:“这两只小狐狸崽子到了晚上经常不是你爬我家墙就是我翻你家屋,还自作聪明的以为没人知道,殊不知我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几年来,我哪年不是要修三次屋顶?真可惜了那些瓦片,通常是刚换上去就被人踩裂了。”

自己生的什么儿子自己知道,楚文泉有些无力,尽尘从小就像只狐狸,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一个样,深沉得紧,偏偏又让他遇到了个同类霍修,这两只狐狸合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快得到升天的狐狸精!

揉了揉有些伤神的太阳穴,他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人什么事,我们还不知道吗?所以我说这事有蹊跷,这两只狐狸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我就怕他俩早晚要出事,皇上是不是好惹的?你我又岂是不知?”

听楚文泉这么一说,镇国侯有些慌了,好像下一刻就要出事似的,忙道:“那怎么办?”

楚文泉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用得着约你出来商量吗?”

镇国侯摸了摸鼻子哑然无语。

***

皇宫固然华丽,可它美丽的外表下竟是裹着一滩死水,无趣至极,没有自己想像中的什么诡计阴谋,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自己理所应当的受宠,理所应当的应该享受这一切,然而以后呢?难道以后也要理所应当的等待自己漫长的下半生吗?

不!这绝对不可能!

心不在焉的逗弄着花豆腐,楚尽尘的心思飞到了天外,也许是时候给这滩死水吹吹风了。

唤来宫女碧玉,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宫中除了御花园还有什么好去处?”

碧玉欠了欠身,脆声道:“禀娘娘,除了御花园,宫中还有一个花池叫镜心湖,这个时节里面开花了荷花和莲花。”

“镜心湖吗?那就去转转。”

碧玉一听贤妃要去镜心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近日宫中流言纷纷,避着点总是好,她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娘娘,奴婢听说明妃娘娘几乎每天都去那儿赏莲……”

楚尽尘冷嗤一声,眼里尽是不悦:“他喜欢去那里,那我就得避着他不成?”

碧玉赶紧跪在地上,慌道:“请娘娘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又来了,动不动就是又跪又拜的!楚尽尘不耐的扬了扬嘴角:“起来,带路!”

“是。”

***

镜心湖湖心亭

被脆绿的荷叶衬着的粉红荷花越发显得娇嫩动人,另一边的睡莲也毫不逊色的占满了镜心湖的半壁江山,然而这一切美景似乎都在某人的到来后显得黯然失色。

霍修轻笑一声,迎上迎面走来的楚尽尘,凤目中似含着说不出的邪气:“贤妃也有如此雅兴?”

楚尽尘冷冷瞥着他:“雅兴倒不敢当,倒是明妃你可不要败兴而归啊!”挥了挥手摒下身后的宫女:“你们都退下。”

似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霍修亦使了个眼色驱退了随身太监,朗声笑道:“怎么可能呢?莫非贤妃认为自己是个败兴之人?”

水中映出一副森森冷笑的脸庞。

两人话中的刀枪剑影让碧玉她们的心都吊了起来,偏偏她们只能站到湖畔远远的看着那贤、明二妃,这么远的距离无法让她们再听到任何只字片语。

侊若被孤立于湖心,轻风拂着两人的衣衫和发丝,湖中也映出层层连漪,霍修与楚尽尘静静望着湖中对方的脸,想要说的千言万语仿佛又不那么重要了。

看着连漪越泛越大,楚尽尘弯了弯嘴角,轻声道:“是时候了。”

霍修似笑非笑的瞅着水中的倒影,笑容绽开:“是啊,不能拖下去了,那家伙还蛮合我胃口的,万一哪一天我不小心吃了他,我就得人头落地了,说不定还得诛九族。”

楚尽尘邪邪一笑,俊美的脸显得无比妖异:“他在床上真的很差劲,真想哪天好好教教他!”

“呵呵,有同感!”

敛去笑容,楚尽尘对湖畔的碧玉她们招了招手,碧玉她们几人立刻小跑过来。

“把花豆腐给我。”

站在碧玉身后的宫女碧珠连忙将花豆腐抱给楚尽尘,楚尽尘接过花豆腐轻抚了两下,抬起头有些傲慢的对霍修挑了挑嘴角:“这是皇上赐给我的,明妃要不要抱抱?”

可恶!怎么忽然冒出条狗来!尽尘定是故意的,霍修心中一边暗暗抱怨,一边强笑着后退:“不,不用了。”

见霍修僵硬的表情以及紧绷的身体,楚尽尘含着一丝恶意的笑容,故意把花豆腐往霍修怀里送:“别客气,抱一抱吧!它不会咬人的!”

霍修被逼得节节后退,直到无路可退,望望身后已是不及他腰高的白玉栏杆,而眼前又是他避之不及的长毛畜生,幼时被狗咬的恐惧瞬间弥漫上了心头。

“扑通”一声,湖水四溅,尖叫声四起。

“快来人啊,明妃娘娘落水了!”



10.

君金麒有三子二女,大皇子乃德妃所生,今年五岁,二皇子乃皇后所生,今年四岁,三皇子是淑妃所生,今年同样四岁,另外,长公主乃皇后所生,二公主乃淑妃所生。

每过十日君金麒就会亲自问考皇子们的功课,今日君金麒才刚让大皇子背了一半的书,就见小安子神色慌张的进来,似有急事禀报。

一番耳语后,君金麒脸色大变,丢下手中的书便夺门而出,小安子急忙紧随其后。

君金麒脚下生风,快步上了龙辇:“到底怎么回事?明妃怎么会掉进镜心湖里?”

小安子慌声道:“奴才也不知其中缘由,刚才光华殿的小庆子就是这么禀的。”

“那明妃现在人呢?救上来没有?”

“救上来了,已被送回光华殿了。”

不知事情来由,又不知霍修现在是否安好,君金麒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又惊又怒:“别傻愣着,还不快去叫御医!”

“是是是!”小安子苦着脸心中直为自己叫屈,自己不过是传个话还得挨骂。

匆忙赶到光华殿,一路就见宫女太监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君金麒现在没空责罚她们,心急如焚的连忙往内殿走去:“修!”

刚沐浴过的霍修正躺在床上,虽全身都已擦拭过,但头发还是湿淋淋的散在枕上显得有些无力,那好看的眉峰之间也隐隐透出一丝疲惫:“皇上。”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行礼。

君金麒忙将他按回床上,细心的替他掖好被子,自己也在坐在了床沿担忧的看着他:“行了行了,快躺好!朕已经让小安子去叫御医了,你怎么好端端的就落水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才刚问,就听霍修冷哼一声,俊脸也被一片阴云遮住,想来落水之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光彩之事。

“是我自己跳进湖里的,但也不是我愿意跳的,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我宁愿选择虎,至少能虎(湖)口脱险。”

见他似乎满腹怨气,似乎另有隐情,君金麒犹豫道:“什么前有狼后有虎?”

霍修话锋一转,冷笑道:“我讨厌狗!”

狗?是了,那次他曾说过自己从小就怕狗,用他的话来说,他宁可见到了鬼也不愿意见到了狗!君金麒忽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了,以前宫中一直没有狗,可现在却有一只,而且是自己亲自送到那人手里的。

浓眉微蹙,他迟疑道:“贤妃对人虽冷漠,可却也没有恶意啊!”

霍修忽然笑了起来,可笑意却极冷,像是寒冬里的北风:“既然皇上偏袒贤妃,霍修就不多说了,免得落人口实说我霍修恶意中伤贤妃。”

见他忽然闭上眼帘不想理睬自己,君金麒知道自己的话语已让他不悦,忙苦笑着安慰道:“修,朕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我累了!还请皇上允许霍修先行休息。”说完还侧过身子只留给君金麒一个后脑勺。

君金麒不想再惹他不快,只好软声道:“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朕去贤妃那儿替你讨个公道。”

***

性性的从光华殿出来,君金麒便直接摆驾月华殿,这事真有些棘手,虽已听了霍修的说法,但事情究竟怎么样,自己也得听听贤妃怎么说,毕竟手心和手背都是肉,自己也不想因为偏袒哪一方而造成以后贤、明二妃难以相处的恶劣局面。

“他倒是会恶人先告状,真是好笑!他自己往湖里跳与我何干?”楚尽尘毫不掩饰一抹嘲讽的眼神,神情中尽是倨傲:“若是皇上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找人问,当时在场的不仅有我的贴身宫女,还有明妃的贴身太监!”

“朕不是不相信你……朕只是问问当时的情况!”楚尽尘从容的回答让君金麒真的有点骑虎难下开始头痛起来,照贤妃的说法,他的确只是抱着狗什么都没做,而霍修又是太怕狗,所以才自己往下跳,这逼与被逼……看来很难搞得清楚了。

见君金麒面有难色的踌躇起来,楚尽尘淡淡笑了笑,不急不缓的道:“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说过最近宫里的流言?”

“流言?”君金麒摇了摇头,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太监有胆子在他面前说这些流言,乱嚼舌根就是找死,但既然流言已经传到贤妃耳朵里了,那自己也有必要听一听了,他正色问道:“什么流言?”

“流言说明妃已成功的将栖竹苑里的人都赶出宫了,而下一个要赶的人就是我。”楚尽尘深深看了他一眼:“流言或许也有可信的一点。”

君金麒皱了皱纹,上次明妃擅自将栖竹苑里的少年赶出宫的行为的确耐人寻味,但楚尽尘现在将这个流言说出来又是别有用心。

霍修与楚尽尘,谁会更有心机?自己到底会被谁误导呢?说起来自己一直对这两人特别的迷恋,也许正是这样,自己才会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怀疑的种子迅速在君金麒的心里萌芽,或许自己该好好了解他们了,不过在这之前,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的方法。

略微思考了一下,他不由笑了起来,既然肇事者是那条狗,那就处罚那条狗好了,不过打狗也得看主人,自己可不想让它的主人伤心。

转过头,却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豆腐正热情的对着它的主人吐舌头献媚,君金麒有点想改变主意了,也许把它成一锅香肉是个好主意。

***

消息一传来,霍修蒙在被子里不可置信的闷笑了起来,事情比他想得还有意思,君金麒竟然宣布让那条狗闭门思过,真是难为他想了这么一个平息事端的办法,不过火苗在点起来的时候不先把它扑灭的话,以后可是很容易燃起熊熊大火的。

“娘娘,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以及三位殿下来看你了。”

霍修一听便立刻起身穿衣,男女有别,自己现在虽躺在被子里,可万一小皇子顽皮,来掀自己被子的话,自己这副赤身裸体的模样是绝对会吓得三位娘娘掩面尖叫的:“快去奉茶,请她们稍待,我马上就来。”

理好仪容,他这才笑容满面的走到前殿:“霍修来迟,还望皇后娘娘及二位娘娘恕罪。”

皇后温婉的笑道:“听说明妃落湖,本宫有些担心,不知御医来看过没有?”

“谢皇后娘娘关心,御医已来过了,霍修只是受了惊吓以及喝了几口湖水,没什么大碍。”笑了笑,霍修便迎上了三双清澈的眼睛,那三个比他的小腿高了一点点的孩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里尽是好奇,他弯下腰,摸了摸中间那个孩子的小脸:“怎么变成小兔子了?眼睛红红的。”

被他这么一问,大皇子刚止了不久的泪珠子又啪啦啪啦的往下掉,偏偏又倔强的抿着小嘴不呜咽出来。

这小人儿真让人怜惜,霍修扬了扬嘴角,出奇不意的将他抱了起来,轻轻的用衣袖替他擦着眼泪,柔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是男子汉了。”

奇迹似的,大皇子止住了眼泪,还将主动用手勾住了霍修的脖子,整个人撒娇似的趴在了他的肩头。

见二皇子和三皇子羡慕的看着他们的大皇兄,皇后以及淑妃、德妃都有些黯然,除了他们刚出生时,皇上已经很久没抱过他们了,顶多只是摸摸他们的头,有时候男人的怀抱比女人的怀抱更能安慰人。

皇后她们的神情霍修没有注意,只是地上那两个孩子,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眼含渴望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一软,对他们温柔的笑着:“我一双手抱不起三个人哦,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两个孩子惊喜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