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职场性骚扰通常是持续、重複且多次的,除非被动方採取反抗行动,一般而言不会一两次于短时间内就结束。
《两性工作平等法》中,职场性骚扰的定义──
「系指工作场所中或劳动契约履行过程中意图挑逗或满足性欲,违背他方之意思,以肢体或明示、暗示之语言、图画、影片或其它方法,施予他方,致其人格、尊严、人身自由或工作受侵犯或干扰之行为。」
法律所针对的职场性骚扰主要是保护女性,当然亦适用于男性,但一个大男人的,面子上已经很难跟别人哭诉自己遭受性骚扰。
如果骚扰者是女性,大部份的人会说这叫飞来豔福,想求都求不到,没什么好抱怨。如果骚扰者同为男性,就更难以启口了,旁人可能不会太同情你,反而会用异样眼光怀疑你是不是娘娘腔,才会被男人骚扰。
何况,性骚扰案件也必须有所自觉,并主动申诉提告才能成立。
《现代妇女基金会》释义说明──
「任何以言语、行为、图画或其他可供人瞭解之意思表示,所表现出来的和性或性别有关之不受欢迎的暗示、挑逗、贬抑或不尊重,造成不舒服的感觉皆可划定为职场性骚扰。」
「造成不舒服的感觉」是关键重点,郑彦不用说,身为骚扰者乐趣无穷爽得很,而身为受害者的杨庆乔当然会惶惑不安,但会因此而感到惊恐、愤怒、羞辱吗?咳,讲真格的,并不会。
郑彦的行迳以技术层面判断,确实构成职场性骚扰,这是不对的,该受到讉责的,然而以杨庆乔的心理层面来说,却有待商榷了。
严格论起,是杨庆乔纵容甚而默许郑彦的得寸进尺。
郑彦不是那种愈反抗愈能激起征服欲的人,又不是吃饱閒閒没事干,与其花费精神力气和时间金钱的去征服个男人,倒不如去美国大西部骑野马,刺激抒压又强身健体。
他更不屑用冷脸去贴冷屁股,在他看来,那是自讨没趣的犯贱,因此只要杨庆乔表现出真心的厌恶和反抗,他就会立刻停止二人之间的关系,好聚好散绝不会纠缠不放。
换个角度看,这样的人是无情而自我的,即使不会残酷地主动伤害他人,即使能表现出温柔体贴,可冷漠的眼中根本不在乎他人,除了在公事上尚能听取旁人的声音,行事几乎全按自己的想法喜恶,相当跋扈任性,随心所欲。
例如,有一次又是在电梯中,不同的是这次挤满了人,郑彦和杨庆乔凑巧地皆在其中。郑彦故意站到杨庆乔身后,狼爪陡地一把袭上杨庆乔的屁股,色情的揉捏,活脱脱一匹电梯之狼。
杨庆乔吓了好大一跳,险些失声叫出来。虽然因为二人的身体靠得很近,遮蔽部份视线,所以旁人看不到总裁的恶行,但杨庆乔的心脏惊吓得快从喉咙蹦出来了,忍不住偷偷地忿忿瞪他一眼,偷偷地去扳他的手。
扳不开下流的贱爪子,一气,在爪背上狠狠一捏。
竟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猥亵良家妇男,这真是太超过啦!
郑彦的手背吃了一记痛,依旧面不改色,四平八稳保持总裁的完美形象,双目却闪烁戏谑笑意。呵,温顺的小羊终于懂得发脾气了。
反手握住杨庆乔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搔了搔,无声的调情。
杨庆乔的脸不禁微微发起热来,幸好九楼一下子就到了,赶忙挣开狼爪挤出去。
郑彦望著他狼狈而逃的背影,眸中笑意更深。
嗳,谁能晓得郑先生一本正经的人皮下,是只以戏弄小绵羊为乐的狼,腹黑的恶趣味整个被引爆,谁叫小绵羊太可爱,不欺负一下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再例如,又是某一个中午休息时间,郑大总裁趁著四下无人之际,把小乔同学拖到厕所裡去玩三脚兽的游戏……
是的,他在玩游戏。
一个专为杨庆乔设计打造的游戏。
一场由他主导的、一种叫做「办公室偷情」的成人十八禁游戏。
办公室则是他选定的情欲乐园。
真是个糟糕透了的恶劣家伙,不是吗?
偏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像天生被克上了,杨庆乔乖乖的逆来顺受,施予多少便承受多少,软弱地提不起反抗的决心与勇气,卑从顺服的不只是郑彦这个人,还有郑彦所诱发的欲望。
偷情的惊险快感,肾上腺素及雄性激素大量急速分泌,郑大总裁化身走动的威而刚,快比「威猛先生」更威更猛了,应该要列为极度危险的人间凶器加以管制才对!(清洁剂)
第一个月,二人三天两头偷到机会便搅一块儿,假藉报告职务之名行偷情之实,晚上加班可以加到床上沙发上办公桌上去,在公司停车场玩车震什么的都来了,直逼荒淫无度的神妙层次。
然而办公室虽说很刺激,可毕竟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实在不是办事的好地方,随时会被扫兴打断。所以到了第二个月,郑彦除了吃吃豆腐、偶尔直接按著在总裁办公室嘿休外,开始于下班后召人开房间,在舒适安全的环境中舒适安全的大滚特滚。
其实郑彦很少如此咨意放荡,从没这般疯狂过,他发现他对杨庆乔的身体的狂热是异常的、错乱的、甚至是病态的。
有时光只是看见人,便彷彿闻到浓浓的情欲味道,更别提是赤裸裸摆弄出各种姿态,性感摧情得直教人毛骨悚然,彷彿著了魔,从这具不断开发调教的身体中挖掘快感,获得前所未有的情色乐趣。
杨庆乔同样沉沦堕落,原本青涩的身体在郑彦的精心培植下,从含苞蓓蕾逐渐绽放成一朵成熟靡豔的美丽罂粟,不管是舒服或疼痛,都能攀上欲望的颠峰,带点自虐的色彩,耽溺于几乎要将他灭顶的性爱泥沼中。
有一次,郑彦抚摸著他高潮后慵懒的身体,半开玩笑的说道:「没见过像你表情这么害羞、身体却这么热情的人,是男人都要死在你身上了。」
「那你怎么还没死啊?」累趴的某人含糊不清地咕脓。
「嗯?你说什么?」郑彦微眯起眼。
「没,我什么都没说。」
「愈来愈不怕我了呀。」
不不不,你说错了,我还是很怕你的。杨庆乔承认自己对郑彦充满敬畏,不管是在公司或床上,只偶尔会有小小的叛逆跑出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恃宠而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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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三脚兽,摘自《伪基百科》之说明图示:
○● ○ ● ○ ● ○
├├ ├┤ ├┤ ├
├│ ┼┤ ┼┘ ├┌┬●
∥∥ ∥| ∥ ┘┘└
四脚兽 ↑三脚兽 两脚兽 六脚兽
以上四种变种怪兽,通常出没于宿舍浴室或公众厕所中,
因只有脚得以从门下方窥见,众见惊之,因此得名......(羞狠大.=///////=.)
12.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杨庆乔发现,郑彦和最初给他的酷酷印象已大不相同,不再那么淡漠不可攀。
平常时候一样不多话,可上了床后,酷酷总裁摇身一变成色胚一枚,语言极尽挑逗,有时甚至粗野鄙俗。人果然不可貌相,尤其是男人,果然不管表面有多衣冠楚楚,骨子裡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衣冠禽兽。
不过事后郑彦会对他极为温柔宠溺,照料周到,会帮他洗澡按摩,喂他吃东西,搂著他一块儿睡。
除此之外,常常送他礼物,手表、皮件、皮鞋、领带等等,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高级名品。杨庆乔推却好几次,因为那会使他有种交换代价的错觉,他不喜欢,但郑彦就要硬塞给他,不容他拒收。
记得有一回,他不肯收下一枚钻蓝宝的白金领带夹,郑彦竟当著他的面直接扔垃圾桶,说,这是要给你的,你不要,它就没有存在价值。
杨庆乔再度傻眼,赶忙把它捞出来,心裡不由得疑惑,他对床伴都这么好吗?还是他让他特别满意?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
「想什么,又发呆了。」郑彦拍拍他光裸的屁股。
「你……」深呼吸一口气,鼓足一万分的勇气,吞吞吐吐的问:「喜……喜欢我吗?」
「喜欢,因为你的身体真的很淫荡。」直率的回答,并非轻蔑或恶意的言语侮辱,而是欢娱的满足讚歎。
答案虽是喜欢,可显然不是杨庆乔期望的那种喜欢。
郑彦的话令他十分难堪,生起无地自容的羞耻自厌感,禽著委曲嚅聂请求道:「请你不要这么说好吗?」
「为什么不说,我是在称讚你,你的皮肤跟女人一样细嫩,乳头比女人还要敏感。」一边说,一边毛手毛脚。
「不要拿我和女人比!」抑不住微忿顶嘴。
「女人哪能跟你比,你这裡……」总裁邪佞的手指爬向后庭,朝耳朵吹一口气,以诱人犯罪的性感气音说:「比女人更紧、更温暖……」
「不……不要了……」杨庆乔的身体不住颤了颤,耳垂又开始发烫。
「我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我更喜欢看你被我做得很爽的样子,比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更淫荡。」
「不要说了,我不是女人……嗯……」
「更害羞一点,更淫荡一点……为我……只为我……」
几乎每一回皆是如此,重新挑起的欲火燃烧杨庆乔陷入迷乱状态,快疯了。
郑彦低沉的呢喃彷彿咒语,在他体内种下一颗颗欲望的种子,栽植出一朵朵放浪的妖媚红花,无休无止的颤动芬芳。
渡边淳一所著的《失乐园》中,女主角凛子曾这样形容她所体验的性高潮:「我觉得身体裡的血液在倒流,简直要喷涌出来了……」
他忽然能体会她的感受,在失神的激越快乐中,有种流尽血液的莫名恐慌,在高潮后不知所措。
凛子和她的外遇情人彼此相爱,爱得苦闷,爱到发狂,直至最后相约殉死,牢牢拥抱结合著一同走向情欲与生命的尽头。
悖德的性欢,绝望的迷恋,让他们选择在极乐中互相毁灭。
但,杨庆乔和郑彦并未拥有那样对等的情感,他们从不谈情,更不说爱,逮著就是做,用力的做,拼命的做,使尽浑身解数的做,幸好二人都还年轻力壮有本钱,否则怕不纵欲过度败精肾亏了。
这场踰越限制级的成人游戏,是他们不能说的秘密,人前一如往昔该怎么就怎么,人后简直胡搞瞎搞,一团乌烟瘴气。
道德与欲望矛盾拉扯,痛苦与快乐懦弱并存。
杨庆乔不无挣扎。
郑彦不无迷惑。
他们都选择刻意忽视,自欺欺人的维持现状。
他们心裡都瞭解,无论是谁,一旦跨越了某道禁忌界线,二人之间脆弱的平衡将可能瞬间崩溃。
肉体关系渐渐变成一种胶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一塌糊涂。
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杨庆乔常常如是自问,尤其在每一场太过甜腻的性爱之后,一丝酸涩苦味总会隐隐从心底某个缺角渗出来,心中的不安定感愈加强烈。
日子就这么泥足深陷著,一晃眼,半年便过去了。
某天,郑彦需亲自出国和厂商协谈签约。
出国前一週的星期五,大野狼理所当然拉了小绵羊到饭店开房间,尽情大吃一顿,把出国期间的份量一次先吃饱喝足。
隔天早晨,杨庆乔虽累得半死,仍努力想爬起来送郑彦。或许不用一路送到机场,但基于礼貌,送到房门口总要呗。
「不用送我了,再睡一下。」郑彦将他压回床上躺好,拢了拢棉被。「房间订了两天,不必急著起来,饿了就叫客房服务,记在我的帐上。」
「好。」杨庆乔欣然应道,乐得轻鬆。一整晚被颠过来倒过去的,折腾得够呛,全身骨头都快散了。
「走了。」
「嗯,再见。」
郑彦虽然站起来了,却依然站在床边,静静俯视他。
「还有什么事吗?」
伸手摸了摸他疲倦的脸庞,微微一笑,柔声道:「要乖乖的哦。」
「噢。」脓脓应一声。
最后,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亲,才转身离去。
杨庆乔躺在床上目送他,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好像有点依依不捨的样子……哎,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直躺到中午才勉强醒来。
郑彦离开了,听说至少要半个月才会回来。杨庆乔懒洋洋地赖著床心忖,这样说来,他有半个月的自由了。
说实在话,郑彦并未用任何形式或语言绑住他,只是隔三差五用手机简讯召他开房间,他从来没拒绝过,甚至为此推了许多次同事和朋友的邀约。
原来,是他自己束缚了自己。
是该冷静下来,仔细的思考一下了。杨庆乔在心裡告诉自己,趁郑彦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地考虑及决定未来该怎么办。
不能再放任自己如此沉溺于性爱,因为,再继续这样淫乱无耻的堕落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他会……
他会未老先衰精尽人亡啊啊啊──
13.
杨庆乔赖在床上没多久,反正睡不著了,肚子也饿了,索性在饭店随便叫了份简餐,吃饱便退房回家了。
顺手整理了下家务,整理茶几上的一迭武侠小说时,看见閤起来的笔记电脑静静放在那儿,这才想起来好久没上网了,这段时间以来差不多都在和郑彦厮混,顾不到其他,特别是周未,郑彦就算要应酬,也会叫他先到饭店房间等他,仗著隔天是休假日更加放纵……
想到这段时间除了工作,整个人几乎全被郑彦佔据,忽略了许多週遭的人事物,生活已然脱轨。
思及此,杨庆乔决定将先将武侠小说堆到一边,坐到茶几前,才开启电脑不久,MSN对话视窗即被敲开。
铃木3P郎说:
兄弟,终于出现啦!
不要叫我小乔说:
海,好久不见。
铃木3P郎说:
确实是好久不见,这阵子难得看到你上线。
不要叫我小乔说:
最近公司比较忙,常常加班。
铃木3P郎说:
你们单位不是一向很閒?
不要叫我小乔说:
偶尔也会挺忙的啦!
铃木3P郎说:
我还以为你把我封锁了。
不要叫我小乔说:
绝对没有!
铃木3P郎说:
那就好,最近过得如何,好不好?
不要叫我小乔说:
还好,只不过有件事……有点困扰……
铃木3P郎说:
想聊聊吗?
不要叫我小乔说:
嗯,你……遇过职场性骚扰吗?
铃木3P郎说:
你被骚扰?
不要叫我小乔说:
也不能算是啦……
铃木3P郎说:
所以是你被骚扰罗,男的女的?
不要叫我小乔说:
……男……
铃木3P郎说:
然后呢?
不要叫我小乔说:
哎,该怎么说呢……
铃木3P郎说:
今晚有空吗?出来聊吧,如何?
不要叫我小乔说:
有空是有空,但是……
铃木3P郎说:
但是什么,怕我迷姦你啊!
不要叫我小乔说:
是啊,我好害怕。(=_=凸)
铃木3P郎说:
乖,别怕别怕,一样First One好吗?
不要叫我小乔说:
好吧,不过这次要先交换手机号码,到时候互CALL确认。
铃木3P郎说:
干嘛,怕不小心认错人,上错床吗?
不要叫我小乔说:
就是怕……
铃木3P郎说:
嘿,听起来好像有经验了。
不要叫我小乔说:
当然没有!
铃木3P郎说:
作贼心虚哦。
不要叫我小乔说:
你才作贼啦!
铃木3P郎说:
哈哈,小乔,你真的好可爱,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你的真身了。
不要叫我小乔说:
呿,不要说我可爱!我还金身哩,真身!
二人久违的哈啦抬槓,再胡侃閒扯了一会儿后,即相继下线淮备出门。
杨庆乔其实本来不想说自己遇到「职场性骚扰」,可有事老闷心裡不倾诉出来,难保哪一天不会得了忧鬱症或扭曲成心理变态,况且他很想听听别人的想法和意见,这种事不好去问普通朋友或同事,对家人更是能瞒则瞒,想来想去,铃木无疑是最适合的人。
打开衣柜,拨著几件郑彦送的新衣物,之前收下后就直接小心挂起来,没穿过几次,有些连吊牌都还没剪。
最后,挑了套Hugo Boss的浅灰色休閒衬衫及外套,不会太正式,也不会太随便,很适合穿去夜店。
嗳,小乔同学,你家总裁大人后脚才走不久,你前脚便跨进充满诱惑的Gay Bar,要说你没想爬牆偷吃谁相信,就算你自个儿认定你们只是床伴炮友的关系,但你不觉得那句「要乖乖的哦」暗藏玄机吗?
杨庆乔哪裡会想到那么多,整装完毕赴约去。
这次一样很顺利就进入First One,拨通铃木的手机时,就看见有个人在吧檯最后一个位子对他招手。「小乔吗?我在这裡!」
杨庆乔走过去,再确认一次:「铃木?」
「兄弟,咱们终于见面啦。」年轻英俊的脸庞灿烂得像朵太阳花,相当亲和友善,一见就很讨人喜欢。
「嗯,很高兴见到你。」杨庆乔也笑著诚挚回应,坐至他身旁。
「喝什么?」铃木问。
「可乐就好。」
「不喝酒?」
「不了。」有前车之鑑,他可不想再酒后乱性。
「哈,真怕我把你灌醉然后迷姦你吗?」铃木戏谑道。
「呿,干嘛一直说想迷姦我。」
「因为看到你之后,真的会有这种衝动。」
噗!杨庆乔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对他比了比中指。「去你的!」
二人互相捶了下对方的肩膀,一见如故的大笑,继而没有隔阂的随意閒聊起来,或许已在网路上来往多时,毫不生疏,彷彿熟识已久的朋友。
铃木撑著颊注视他,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觉得你很眼熟。」
「哦,我是大众脸吧。」
「你的脸一点都不大众,真的,我一定在哪见过你。」
「有可能是因为有人说我长得有点像某个明星。」杨庆乔啜著可乐敷衍道,不由又开始心虚了。不会是上一次铃木其实也在吧,后来他还说谎说没来,如果不小心被拆穿,可就丢脸丢大了,要不要乾脆自首算了。
「说真的,你刚好是我喜欢的型,要不要考虑和我上床?」
杨庆乔差点又要喷可乐。「你讲话一定要这么直接吗?一点男人的矜持都没有。」
「男人不需要矜持,想要什么就要当机立断把握住,不然晚一步很可能就是别人的了。如何,上一次的约定还有没有效?我很荣幸能带领你体验同志的激情世界。」铃木对他暧昧的眨眨眼,不屈不挠地邀请。
杨庆乔顿了顿,呐呐回道:「还是不要吧,我们还是做一般朋友比较好。」哎哎,他早就彻底体验同志的激情世界无数次了。
「是吗?真可惜。」铃木掠过一丝失望,看得出来他很中意杨庆乔,他若是得知自己上一次真的是因为晚一步而被别人捷足先登,恐怕会恨得吐血三升。
14.
时间过了九点后,人越来越多,店内的气氛越夜越热络。
这个城市的同志圈说大不大,而能进入First One不是帅哥就是型男,至少程度都有一定的水平,在此自然而然成为一个聚集,相互认识的不少。
一个身材高大、五分平头的型男走向他们,主动和铃木打招呼,看到杨庆乔时,双眼登地一亮,搭讪道:「你好。」
「你好。」杨庆乔礼貌回应。
「没想到会在这裡再见到你。」
「我们以前见过吗?」杨庆乔疑惑,也觉得这个阳刚味十足的青年颇面熟,似乎在哪见过,而且不只见过一两次。
「去,你这匹种马,不要打我家小乔的主意!」铃木很不客气的插话,保护般地揽住杨庆乔的肩膀。像小乔这种白白淨淨的小嫩嫩,在同志圈相当抢手,要是不好好看顾著,不被虎视眈眈的狼群拆吃入腹才怪。
「哈,又安,我发现你对我误会很深。」男人不以为忤的爽朗笑道,又对杨庆乔说:「杨副课,我和你算是同事,我叫吴杰志。」
「吴……啊!安全部主任?」
「没错。」
「不好意思,我对安全部不熟,所以没认出来。」
「我也不常出现在大家面前,所以认不出来是应该的。」
近水楼台的好处,二人就这么状似熟稔的聊起来了。
被晾在一旁的铃木又气又无奈,人家是同公司的同事,你还能怎么样?只能暗暗埋怨这世界未免太小,转来转去都能遇到牵得上一点关系的人。
「我记得大概半年前,你在这裡和郑彦碰面。」吴杰志忽然回忆道。「那时我要过去和他打招呼,你突然衝过来,然后你们就一起走了。」
原来他是那个被他抢了位子的路人甲?!杨庆乔不住一愣,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掀底,心裡大叫,这位先生,您的记忆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啊!
「小乔?」铃木的面色微黯。
糟,穿邦了!杨庆乔心虚无比,摸摸鼻子,最后还是倖幸然地招了:「铃木,对不起,我……跟你说谎了,上次我其实有来,不过……」
「不过什么?」
「嗯……那个……我认错人……」头垂低低快贴上吧檯桌面了。
「所以那一夜你睡错人?」铃木一听,傻了,真的快吐血了。「难怪觉得你眼熟,我想起来了,原来那天我有看到你,我才要走过去认你,结果那个人就把你拉走了,害我白等了一个晚上。」
「哈哈,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段,可以拿去演偶像剧了。」
「没节制的,你给我闭嘴!」铃木恨恨啐他。「这么说来,你的对象本来可能会是我,早知道上次就早点来,才差一步,这会不会太离谱了……靠,我后悔得想杀人!」
千金难买早知道,铃木3P郎同学懊悔万分,只差没跳起来学大猩猩捶胸顿足,呦呦恸嚎一番。
「对不起。」糗得不行的某人嚅嚅道歉。
讲句真格的,这桩有够鸟的乌龙事件不完全错在杨庆乔,顶多算是意外的误会,是命运的捉弄!
「对了,你说你遇到职场性骚扰,不会就是……」
「就是我们家郑老大。」吴杰志咧嘴笑著接话,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杨副课,上次在电梯中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没错吧?」
「拜託,请你不要再说了。」杨庆乔整个无力,真真丢脸丢到太平洋去,好想撞牆死一死算了。
「放心放心,当时那台电梯的监视器被强行关闭了,什么鬼影子都没录到,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杨庆乔听他这么说,著实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吴杰志迳自再道:「我和郑彦认识很久了,别看他那个人平常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是个大闷骚,在能让他放下心防的人面前,会展现完全不一样的那一面,小气、彆扭、爱吃醋,而且很喜欢耍冷,有时还有点低级。不过,他会对他在乎的人很好,虽然表达的方式常常很欠揍。」
杨庆乔闻言颇为讶异,吴杰志口中的郑彦是他所不熟悉的,不禁联想到那次在电梯裡,郑彦突然说「朕会好好疼爱你」。
回想起来,郑彦的确偶尔会冷不妨说一句突兀的、不太符合他的形象话,像是有次吃饭时,他对著一颗没开的蛤蜊说「这个蛤蜊有自闭症」。或有次因为高潮太激烈而屏息时,他说「你这叫扬眉吐气」。(羊没吐气)
当时他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即使眼神透出笑意,但还是很难分辨是认真或玩笑,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郑大总裁是真的在耍冷。
这么想著,蓦然觉得郑彦变得平凡了、可爱了,酷酷的外表下其实挺幽默的,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杨庆乔又想起有次滚完床后饿了,说,我想吃麦当劳叔叔或肯德基爷爷。
郑彦说,原来你喜欢吃人肉。然后就亲自去抱了一桶炸鸡回来,又说,德州小骑士的年纪比较小,肉比较嫩。
我要不要倒在地上滚,大叫这不是肯德基!这不是肯德基!他忍著噗赤,一边吃皮脆多汁的炸鸡一边说。
郑彦说,你可以直接在床上滚,我会让你大叫。
接下来,一个人吃羊肉,一个人吃鸡肉。一个吮得啧啧响,一个啃得哀哀叫。完食后,二人都吮指回味乐无穷……
不经意的回忆,杨庆乔掩不住脸红,嘴角忍不住上扬,不自觉露出一种很闪光的温馨表情,铃木和吴杰志当场被闪到快眼瞎,好想翻桌。
职场性骚扰?最好是可以被骚扰得这么一脸又色又幸福啦!
Gay Bar裡找不到可鲁,觉得快被闪成青光眼的铃木乾咳二声,问:「咳咳,小乔,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眉毛又消沉地颓了下来。
「要和他分手吗?」
「我和他谈不上分手。」他们不是正式的情侣,分手二字显然不适用。
「没节制的,你和郑彦熟,你去叫他不要再纠缠小乔了。」
「哈哈,没问题,等我吞了一百颗狗胆后,我马上就去说。」
「你这匹没种的种马!」铃木嗤骂道,再转向杨庆乔。「不分,难道要这样一直被他骚扰下去吗?」
「我……」杨庆乔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又安,你别逼他了,郑彦那个人跟皇帝一样,等他有了新欢,旧爱自然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吴杰志不伦不类的比喻,可倒还真有几分贴切。
杨庆乔的心抽过一记疼,苦笑转移话题:「别说这个了,铃木,恭喜你考上研究所。」
「谢谢。」
三人再聊了会儿,杨庆乔便向他们告辞。
他是作习正常的乖宝宝,尤其现在郑彦不在,更要把握可以狠狠睡个饱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没心情继续和他们聊。喜新厌旧的皇帝呀……现在是不是正抱著金发美女或外国帅哥呢?
「小乔,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当好朋友。」铃木的表情很认真诚恳。
「当然,你已经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杨庆乔衷心回道。
铃木目送他离去,忍不住又大叹一口气,极其懊恼。
吴杰志拍拍他的肩膀,说:「小安安,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耐心再等一下吧,郑彦的床伴没一个能维持太久。」
不过这是以前,杨庆乔能不能打破纪录是个未知数,郑彦对他显然比对以往任何一个床伴热情专注太多,除了他,没见他再跟别人上床,而且都半年了,似乎还未有腻味的迹象,太难得了。
铃木陡地脸色一变,破口骂道:「干!不要叫我小安安!」
「喂,会不会差太多,刚刚在你家小乔面前顶多一个靠,现在就变干了。」
「跟你客气个屁!」
「千万不用跟我的屁客气。」
「死白目种马,没事来搅什么局,干!」
「好啦,别这么生气,我让你干啦。」
「干你我的(哔──消音)会烂掉!」
「那换我干你好了,哈哈哈!」
「干你去死啦!」
铃木3P郎恶声恶气的骂骂咧咧,和刚刚的亲和友善迥然不同,浑身火气七窍生烟,如果让杨庆乔看到了,大概又是一次伤心的幻想破灭吧。
想想也是,平白一顿色香味俱全、本该是他的烤羊全餐让别人抢去吃光光,佛都会发飙,更别提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简同学,简直气得想杀人放火。
哦,是的,的确要称他「同学」没错──简又安,二十二岁,研一生。
由此可知,网路形象和真实面貌绝对是有差距的。
15.
武侠小说常有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其实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人们聚集的地方就会有是非恩怨,而工作场所通常是流言最大的温床之一。
星期一上班时,一个女同事说:「你们知不知道,业务部有个女生晚上兼差被发现。」
「兼差有什么关系,公司又没规定不能兼差。」
「但她是兼差做援交。」
「听说她都用手机简讯和客人约在饭店做。」
杨庆乔向来不把她们的嚼舌根放心上,女人嘛,八卦是天性,事实上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可听到末后那句话时,眼神不由一黯。他和郑彦的模式不也类似如此,不同的是,他的「客人」只有郑彦一个,而且……他是被嫖免费的……
当然,他绝不会把自己和郑彦的立场设定在援交者和嫖客上,只是内心必然更加反覆煎熬了。
郑彦带给他的性爱像毒品,食髓知味,难以戒除,简直像得了「性上瘾症」──
强迫性性行为(Sexual obsessions),又作性上瘾、性瘾、性高潮瘾或做爱上瘾症,是一种与性行为相关的强迫症,患者会不自觉非常渴望与他人进行性行为。(「强迫性性行为」只限于自身,强姦并不属于强迫性性行为的范畴。)
他喜欢郑彦,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爱上他,然而这只能算单恋,纵然他们的身体可谓亲密无间,可是二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在床上,唯一的联繫只有性。
郑彦可能也喜欢他,或许,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仅仅限于床上,下了床,他谁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个能随叫随到、方便好用的床伴。
有人问,爱情有没有保鲜期?
专家告诉你,有的,现代的爱情平均寿命是三年,有的更长,有的更短。
那么,有性无爱的激情与新鲜感的赏味期,能有多久?杨庆乔自问,我的保鲜期,又能有多久?会不会被玩腻了就扔了?
纯粹的性关系总有一天会结束,当他的身体不再能吸引郑彦时。
想到这儿,胸口闷闷微疼,这真的不是他想太多,而是终究可能会发生的事,毕竟他和郑彦不是正式交往的恋人,更别提拥有任何承诺。
他们之间除了性,什么都没有。
好吧,这类型的故事十有七八都会一方认为你不爱我你不可能爱我,另一方认为我不爱你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玩具宠物之类的,双方陷入爱不爱的无限循环鬼打牆模式。
我们感性大于理性的小乔同学不能免俗,亦陷入作茧自缚的死胡同。
牛角尖钻呀钻,手机霍然滴铃滴铃的响起,打开来看,是一则从国外传回来的简讯:『有没有乖乖的?』
用膝盖也能猜到发讯者是谁,杨庆乔的心窝有一丝丝暖暖的,眼睛有一点点酸酸的,至少那人对他不是完全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抑不住心绪波澜,衝动地发简讯回去:『那你有没有乖乖的?』
唉……妈妈呀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这样质问他?不过后悔也没用,就算立刻把传讯卫星打下来也来不及了。
对著手机呆愣愣地慌张,数分钟后,简讯又来:『我一向坏坏的。』
杨庆乔忍不住笑了,不慌了,索性大起胆子再发:『原来你知道你很坏。』
才发出不久,很快就回了:『我现在好想对你坏。』
杨庆乔的脸红了红:『哈,坏不到啦~坏不到啦~』
这次回得更快:『等我回去,一定把你做到坏掉。』
杨庆乔的脸更红了,无声的文字一来一往,耳畔彷彿轻回著低沉的音嗓,他没发现,这已是情话绵绵的恋人模式了,肉麻兮兮,甜蜜得腻牙。
「副课,你在和谁传简讯,传得这么高兴?」一名女同事好奇的问。
「想也知道一定是周瑜哥哥嘛。」另一个女同事接口。
「别聊了,还不快工作!」杨庆乔轻斥,自己也赶快收起手机,专心上班。
哎,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真的爱上郑彦,而且爱得死心蹋地,任他怎么玩怎么虐都心甘情愿。
套句网路乡民常讲的话,认真,你就输了。
杨庆乔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先爱先输,爱到卡惨死。
所以,他给自己二个选择,一个是胡天胡地继续耗下去,直到郑彦放弃他;一个是主动断绝二人目前的床伴关系,生活重回原来的轨道,寻求等待一段平等而对等的感情。
他虽然温和软弱,但他太渴望爱情。
他渴望在一个刚刚好的时间,在一个刚刚好的地点,遇上一个刚刚好的人,他们像同时被雷劈中了,爱情的电流打进他们的内心,烧焦他们的灵魂。
然后,他们相爱了,一起生活了,一起看著对方渐渐老去,也许头顶秃了,也许肚腩大了,他们依然紧紧牵握彼此的手,谁都不会放开谁。
很显然的,他所渴望的浪漫,性灵合一的美好,郑彦无法给他。
郑彦可能会给他的,大概是拍拍他的脸,微笑的说,孩子,你真是浪漫过了头呀。说完了,压倒,做!
这真是令人沮丧,不是吗?
地球的这一端,小绵羊是愁闷苦恼的白天。
地球的另一端,大野狼是纸醉金迷的夜晚。
衣香鬓影的晚宴上,郑彦却站在角落玩手机,用简讯逗弄他的小宠物,彷彿可以看见那张娃娃脸又臊又恼红扑扑的,可爱得叫人好想咬一口,心忖,早知道就把他带在身边,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一名金发的漂亮男孩端著二杯酒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以英语说道:「喝一杯?」
郑彦收起手机和微笑,接过杯子,亦用英语淡应:「谢谢。」
男孩对他露出暗示的笑容。「今晚一个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
「想不想到其他地方再喝一杯?」
「床上吗?」
「如果你想,任何地方都行,随你高兴。」男孩直白回答,轻佻的愈靠愈近。
「真的吗?」
「是的,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你一进门开始,我就只看得见你。」男孩说著,没骨头似地贴到他身上了。
郑彦挑了挑眉,微笑道:「那么,你需要的不是我,是眼科医生。」说完,扶正男孩,潇洒走开。
男孩愕然,脸色很难看。
别看郑彦之前活像只发情的野兽,事实上,他并不是来者不拒有洞就插的人肉按摩棒,虽然以往从不缺少床伴,可自从嚐过杨庆乔的滋味后,其他人在他眼裡都成为索然无味的白菜萝卜,就像这个金发男孩,多么热情淫荡,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
下回不管去哪裡,一定都要把人带著。郑彦想,单纯的床伴也好,升格成情人也罢,总之少了杨庆乔,宛如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你是不是想问他,郑先生,你是不是爱上你的小羊儿啦?
提到爱这个字,他只会给你一个嗤之以鼻,说那是骗小孩和傻瓜的东西,整天把爱挂在嘴上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所以就算他真的爱上了,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你,顶多,在床上再多滚几次以表达他深藏内心的澎湃,能让对方高潮、高潮、再高潮,才是正港男子汉!
吴杰志说他是个小气彆扭的男人这点,完全正确,而且不仅小气彆扭,还有严重的大男人主义,无法坦率面对真实情感,认为以言语表达爱意是示弱的行为。从某方面来说,这也算得上一种「腼腆」,一种男人的矜持吧。
手机铃声忽又响起,不过来电者不是杨庆乔,正是吴杰志。
二人简洁说了下工作的事,公事谈完,吴杰志随口道:「星期六晚上我在First One遇到你的那个。」
「哪个?」
「还装,别假了,就是和你玩电梯之狼的那个。」
「我知道了。」脸色一阵阴鸷。
「要是不喜欢了就赶快放生,后面排队的人一堆。」吴杰志继续耍白目,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
「叫排队的人通通去死。」
「喂,你这叫佔著茅坑不拉屎。」
「谁说我没拉屎了?」
「哈,看来这次你是来真的了。」
「干你屁事。」
「哈哈,原来连你也对我的屁……」
啪!关上手机,冷冷哼笑。
哼哼,很好,我早上才走,他晚上就不安于室,跑去全是野男人的地方混,太不乖了,回去后绝对要实现刚才简讯裡的一句话──
把他做到坏掉!
咳,关于爱吃醋这点,相信不久之后即会用小乔的身体验证了。
远在海洋彼方的某隻小羊打了个冷颤,搓搓鼻子,喃喃自语道:「天气好像变冷了,差不多可以开始吃羊肉炉了。」
是说小乔同学,你果然很有身为食材的自知之明,建议你可以先剥光了洗洗乾淨,等著大野狼回来冬令进补吧!
16.
二天后,郑彦迅速完成和合作厂商的签约协议,留下随行的王特助处理后续事宜,独自登上回国的飞机,带著一身阴森阴森的凉气,让温柔美丽的空服员不太敢靠近,即使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
在飞机上,他脑海裡一遍又一遍演练著把某隻小羊五花大绑大刑伺候,先扭过来这样这样,再拗过去那样那样,然后用这个那个有的没的道具这样又那样……残暴不仁泯灭人性的想像力无限奔驰,本是枯燥的飞行旅程倒也不无聊了。
前所未有的独佔欲像头野兽,失控啃蚀他自豪的理智和冷静,光想到前几天杨庆乔曾在Gay Bar流连,甚至可能和其他男人勾三搭四,他就火气乱窜,出国前还特地叫他要乖乖的,竟胆敢给他当耳边风,非得再好好调教一番不可。
步出机场时,约莫下午二点左右,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发简讯:『老地方,现在马上过去等我。』
发完简讯,才打电话至常和杨庆乔去的饭店订房,然后打发公司派来接机的司机,坐上驾驶座,淮备自己开回去。
才刚要启动引擎,手机简讯的铃声响起,是杨庆乔的回覆:『我正在上班。』
皱眉,发回去:『请假。』
『不行。』
『行。』
过了一阵子,简讯又回:『不要。』
不要?他竟然说不要?才离开几天他就学会说不要?!原来,杨庆乔不是他所认定的那么听话,温顺的外表下也有叛逆不驯的细胞,只是万万想不到,他竟敢、竟敢……
造、反、了!
「Shit!」怒啐一声,将手机摔到后座,油门用力一踩冲上高速公路,风风火火的狂飙,不管一路上究竟被拍了多少张超速罚单。
我要打烂……不,我要干烂他的屁股!
另一边,杨庆乔惴惴不安握著手机,手心紧张得微微发汗,有点后悔又不想后悔,这是他首度鼓起勇气明明白白的拒绝郑彦。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软弱了点,好吧,也承认偶尔可能不小心娘了点,但不代表他就要当自怜自艾的小可怜。
没错,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趁现在还没爱到没有你我会死有了你我更想死的地步,早早挥剑斩情丝,重新做回原来那个正常的杨庆乔。
所以,就,离开郑彦吧。
唉,那人个性跟皇帝一样,唯我独尊惯了,大概从没被人拒绝过,应该会很生气吧。杨庆乔心想,不敢冀望他们从此会相安无事,天下太平,不由得做起最坏的打算,如果郑彦叫他卷铺盖走路,他也只能包袱款款,另谋生路了。
这年头景气不好,工作难找,他又有经济压力,光想到这裡,他就一个头二个大,忘了他真正要头痛的,是待会儿如何面对盛怒的郑大总裁。
「小乔,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家裡有什么事?」课长关心问道。
「没什么。」摇头,收好手机,努力将心思放回工作上,奈何一直无法专心,眼皮跳呀跳的。
揉揉眼睛,抬头看了下时钟,将近两点半了,不知郑彦他……
「总、总裁好!」一名女同事忽扬声喊道。
杨庆乔的心憷了一下,飞快扭过头去,望见郑彦大步向他跨来,结结实实的吓了好大一跳,张皇无措地眼看他愈走愈近,愈走愈近,直到他面前。
「总裁……」
「林课长,跟你借个人。」郑彦说,不由分说抓住杨庆乔的手臂,揪起来往外拖。
「你……」
「请请,总裁您请儘量借,不用客气,要借多久都没关系,不用急著还。」课长站起来唯诺哈腰,恨不得还帮老板将小乔打包好以方便带走。
「课长!」杨庆乔失声。
「杨副课,要好好听总裁的话啊。」课长说,没查觉这句话语病很大。
这这这、这是什么鬼话呀!杨庆乔一张脸红绿灯似地变化。
二人甫踏出办公室外,办公室裡立刻炸开了锅,女同事们有的错愕,有的不知在兴奋什么地哇哇大叫起来。
「天哪!总裁不会就是周瑜哥哥吧?!」
「课长,你根本是卖乔求荣嘛!」
「胡说,本官是那种人吗?」课长义正辞严,又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哥哥的?我怎么都听不懂。」
就这样,郑彦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容抗拒地将杨庆乔拖出大楼,塞进停在正门口的车子裡,再坐回驾驶座,车子休地又飙出去了。
杨庆乔忙系好安全带,偷偷瞄了瞄脸色不甚好看的郑彦,半晌,怯怯开口问道:「你不是下个星期才会回来吗?」
「事情办完了。」
「这么快。」
「再晚一天回来,你就要跟其他男人跑了。」车子裡瞬间充斥醋溜味,酸死了。
「啊?」不过杨庆乔反应向来慢半拍。
二人之间又静默下来,杨庆乔思来想去,终于再度鼓起十分的勇气,欲言又止道:「那个……我不想再这样了。」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不要再上……上床了……」
「你不想在床上也行。」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想再和你发生性关系。」
郑彦一顿,忽将车子停至路边,原本一腔怒涛倏地冷静下来,沉淀下来,冷冷注视他,心忖,他这是不是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对不起,其实我很早就想要跟你说,我不想要再这样下去了。」杨庆乔低垂眼睑,不敢直视他。
「为什么?」沉声问。
「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
「我想要的不是东西。」杨庆乔摇头。「而且你不会给我的。」
「你想要什么?」
「爱情,亲情,能一起长久生活的伴侣。」
郑彦的眼神更冷了。「真贪心。」
杨庆乔苦笑。「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郑彦冷哼一声,显得冷静而冷漠,眸中一道凛冽的火焰隐隐燃烧,比直接大吼大叫的发火更令人忐忑,杨庆乔有种想跳车逃跑的衝动。
他极少见郑彦发怒,几乎可说没有,以前二人在一起时,除了做爱还是做爱,一般正常的相处少得可怜,如今眼前的郑彦是这样的陌生,令他感到真正的畏惧。
除了身体,他们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彼此,不是吗?
「所以,就这样吧。」杨庆乔说著,欲解开安全带下车。
「坐好。」郑彦陡不期然又发动车子。
杨庆乔没胆大叫他停车,只得再乖乖坐好,如坐针毡。
二人皆保持沉默,一路窒闷无言。
17.
郑彦没带杨庆乔到饭店,而是带回住处,下车后,直接拉著人进入主卧室,将他推倒在床上。
若换成以前,必是二话不说一拍两散,通常他还会送个贵重礼物给对方,皆大欢喜,可为何单单对杨庆乔不想就这么放手了?
他无法明白,无法理性思考,只觉无比焦躁,而他要把这该死的焦躁从杨庆乔的身上获得宣洩。
「我说过,我不想再和你……唔……」
狠狠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这张小嘴可以呻吟,可以叫喊,就是不可以说「不」!
杨庆乔用力推他,很不喜欢这样,以往二人的性爱或许都带了点半强迫意味,但那强迫充满炽烈的热度,几乎将他融化,然而眼下的郑彦显得冰冷,无丝毫热度。
郑彦用身体压制住他,粗暴地撕扯他的衣服,用力啃噬他的唇舌。
「不要……」杨庆乔第一次真正对郑彦感到害怕。
郑彦的眼神更黯了,扯下领带绑起他的双手,高举过头,系在床头的锻铁雕花上。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样!」杨庆乔喊道,更奋力挣扎起来。
这是强暴,真真正正的强暴!
郑彦的确想强暴杨庆乔,生平第一次生起强暴一个男人的强烈念头。
他仍沉默著,没有马上插入杨庆乔的体内,专心致意地在他身上亲吻爱抚,极具技巧地撩拨这具他一手开发调教的身体。
哪裡最敏感,用何种手法能让其崩溃,多大的力量可以令他感觉疼痛与快感并存,他比身体的主人更清楚这具身体的所有细节。
「不要……」
手底下的人已经神智痪散,思维被引燃的欲火烧成浑吨。
不要?郑彦冷笑一声,这淫荡的身体可说著「要」呢。
他用大量的润滑剂涂抹在紧绷的入口与穴径,用手指随意开拓几下,便以自身的性器缓缓插入。
没有拥抱的插入。
只是捧著杨庆乔的臀部,没有多馀肢体接触,单纯的插入而已。
郑彦冷冷俯视著他,像机器一般地,规律的插入、抽出、再插入、再抽出……没有热烈的火花,没有沉沦的狂喜,更没有一声声淫靡挑逗的低语。
这不是在做爱。
儘管身体被侵犯著,但杨庆乔很快从欲望中清醒,又挣动起来,大叫道:「放开我,我不要这样!」
郑彦的动作陡地加重加快,每一下皆插入得更深,反覆顶磨前列腺,那是箭的靶心,男人最致命的弱点。
「啊……不……我不要……」
他要这具身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想要,都能毫不迟疑困难地容纳他,并为他达到高潮。
他开始强力的衝撞起来,狠狠的残酷的像是想把他刺穿了。
「啊!」杨庆乔的呻吟声拉高,带著痛苦的颤音。
被这样无情对待的自己,还是能激起对本能快乐的渴望,极欲抗拒却抗拒不了,性的快感在此刻成为最大的精神折磨。
郑彦甚至碰都没碰他的性器一下,仅仅藉由单调的交构动作,快感仍不能不断累积推高上去,一波一波的,直到痉挛地喷泻而出。
这高潮令杨庆乔觉得难受,他甚至厌恨起这令男人至死迷恋的巨大欢愉。
郑彦重重地再抽插几下,也发洩在他体内了,微喘著退出来,表情仍是不带以往的狂野热情。
射精是很舒服的事,任何男人都可以透过性器的磨擦就获得,因此郑彦依旧无法瞭解,眼前这具身体到底哪裡吸引他,令他不想放,放不开。
微眯起眼,看著那一舒一张、张閤著吐出一股股白浊体液的穴口,宛似一次次重複绽放的红花,流溢出奶白的花蜜。
他像被引诱的蜂,伸手过去触摸。想要知道,想要寻找,裡面到底有什么如此吸引他,能蛊惑他上了瘾,著了魔。
由高潮回神的杨庆乔颤动了一下,感到很不对劲,侵入的感觉和以往不太相同,勉力抬起上半身望过去,刹那明白郑彦想做什么。
「不……」不禁惊骇得颤抖起来。「不要……」
郑彦无视他的恐慌,十分缓慢小心,伸入五根併拢的手指。
「不!」杨庆乔大叫,全身肌肉僵硬,奋力抵抗。
「放鬆,不然会受伤的。」郑彦用另一隻手压制他的挣扎,很轻、很轻的命令。「乖,让我进去,一下子就好。」
「不要!出去!快出去!」
再缓缓探入直到手指完全没入,执意地,想要把整隻手都伸进去。裡面,有什么……是什么……?
是不是藏了一个天堂迷宫,才会让他迷失在其中?
「好痛!不要!不要!」
杨庆乔的挣扎与叫喊让郑彦暂时停顿住,半个手掌已被强迫撑开的肉壁紧涩包裹著,湿且热,可以感受到肌肉的张力,以及血肉的脉动。
不够、不够呀,想要更多、更裡面……想去触碰柔软的内脏,彷彿只要穿过这个通道,便能捕捉住一直渴望著的什么东西……到底,在这裡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执著而著迷呢?
找到它,然后,牢牢捉住它。
又或者,就这么完全进入裡面,化为这具身体的一部份。
脑中突然浮起电影《悄悄告诉她》的一幕,缩小的男人进入心爱女人的阴道后,便再没出来了……他错觉彷彿也变成那个男人,正要进入一个嚮往的神密圣域。
郑彦乍然感到一阵变态的、满足的颤慄。
18.
他是不是想杀我?他是不是想杀了我?!杨庆乔感觉到那愈来愈深入的手,害怕得快要疯了,眼泪崩溃迸下。
他已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太过恐惧,临近死亡般无与伦比的恐惧。
「不!」几乎是尖叫了,一阵抽搐似的剧烈颤抖后,双眼一翻,眼前霍然一片漆黑,原本僵硬的身体陡地瘫软,霎那失去所有的意识。
郑彦怔了怔,快速将几快没至手腕处的手抽出来,解开绑住杨庆乔双腕的领带,半扶起晕厥的他。
看著杨庆乔的脸色苍白如纸,心被重重擂了一下,心裡不由大骂,Shit!我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蠢事?!该死!
一会儿,杨庆乔从昏迷状态幽幽甦醒,猛地侧过身去噁心乾呕,难受得好像又快晕厥过去。
郑彦拍抚他的背部,帮助他顺气。
呕了一阵,意识完全恢复后,用力推开郑彦,极为害怕的缩到一边躲避他,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你……」郑彦伸出手想再安抚他。
「不要碰我!不要靠近我!」惊恐大叫,整个人自我保护的蜷曲起来,脸埋入双臂间,浑身簌簌颤抖。
伸出去的手冻结半空中,郑彦蓦地胸口一窒,呼吸困难,心口好像被什么狠狠撕扯著,快撕裂了,那么的痛、那么的痛……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身体会产生这样无形的、巨大的疼痛。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窒息在这疼痛之中,几乎也要颤抖起来。
「杨庆乔。」低唤,指尖轻轻触碰他。
「走开走开!不要碰我!」杨庆乔更使劲的蜷曲身体,打著哆嗦畏缩成一团,相当恐惧郑彦的接近与触碰。
郑彦哪裡看不出来,他是真正的害怕自己了。
这次真的把小羊儿吓坏了。
郑彦并不为此感到有一丁点的欣喜之意,反而觉得很难受,异常的难受,生起少有的后悔情绪,甚至是不知所措,觉得自己亲手毁了很重要的很宝贵的东西。
于是,他张开双臂抱住杨庆乔,坚定而温柔,且执拗地,不肯放开怀中强烈挣扎的人,脱口轻轻的、低低的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说过这三个字了。
「放开我!放开我!」杨庆乔依然挣扎大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沉缓的道歉一声一声一声,直到怀中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为什么……」杨庆乔硬咽难语,只无意义的喃喃重複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哭了好吗?都是我的错,不要哭了……」郑彦迭声哄慰,此时是真的真的后悔了。
他并不想真正伤害杨庆乔,就算最初于盛怒时,他想要做的是让杨庆乔不停高潮射精,直到什么都射不出来为止。他想先做到他累得下不了床,再好好的呵护他,而不是令他受到身体伤害或心理极大的恐惧。
他想要杨庆乔的真心顺从,而不是利用恐惧来奴化这个人,不希望杨庆乔视他如鬼神蛇蝎。
比起凌虐糟蹋,更想把人捧在手心上呵著、疼著、宠溺著。
「走开……不要碰我……」杨庆乔犹自抗拒著。
「对不起,你不要害怕了,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睡吧。」郑彦抱著他一起躺下,轻柔拍抚。「乖,快睡吧。」
杨庆乔停不住眼泪,一直哭著,他一个男人的这辈子没哭得如此凄惨过,刚才真真吓死他了。
郑彦持续不断地拍抚他,安抚他受惊的激动情绪。
良久,也许是下意识晓得郑彦确实不会再伤害他了,身体才由极度紧绷慢慢鬆懈下来,感觉累极了,终不再抗拒温暖的怀抱,抽抽噎噎哭著哭著的睡著。
待人熟睡后,郑彦放开他,悄悄翻过身他的身,仔细检查他的后庭,有些红肿,见没受伤出血才稍微安心,继而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他,一直一直注视著。
可能受到惊吓的关系,杨庆乔睡得不很安稳,时不时蹙眉梦呓一声,郑彦便会伸手温柔地抚揉他的头髮,这个动作向来能使他感觉舒服与安心。
为什么会这样?郑彦心想,一点点困惑,一点点迷惘,以及一点点混乱。
他们之间在方才那一刻,急速的,失控了。
他一直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与杨庆乔。
也一直以为,杨庆乔不会主动离开他,即使想也不敢说。至于他,如今回想起来,竟从未想过和杨庆乔「分手」,甚至无限期的维持床伴关系,如果可以,还想有如圈养宠物般地把杨庆乔圈养起来,不管到哪裡都一併牵带在身边。
然而,他终于察觉与明白,光只有青草,是圈不住忧虑不安且渴望一嚐人工精緻饲料的小羊。
再驯良的小羊逼急了,照样会跳过栅栏逃走。
二个人若要长久在一起,只有欲望和激情是远远不够的。
不管再如何炽烈的火,总有熄灭的时候,燃烧殆尽后还能剩下什么?焦黑的残渣,抑或精粹的水晶蔷薇?
当激情平息下来时,当新鲜感淡去后,曾经娇豔的红玫瑰若非凋谢了,便是成了牆上的蚊子血。
也许应该抓得更紧。
也许应该要放手了。
也许只是一时意乱情迷。
也许是真想一生一世了。
也许也许也许……郑彦忍不住想失笑,长了将近三十年以来,他何时曾有如此多不确定的也许,没想到郑家人原来也会有优柔寡断的时候哈!
「唔……」床上之人又不安稳的梦呓了,是不是有恶兽在梦裡追逐他?
郑彦猜想,自己也许就是正追逐著他的恶兽,张牙舞爪,穷追不捨,非要把他连皮带骨整个吞吃入腹不可。
伸手抚摸他微凉的脸庞,滑到后颈侧,摩娑那隻粉红色的小蝴蝶,低沉沙哑地轻轻问:「杨庆乔,杨庆乔,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19.
杨庆乔在一阵阵烟味中缓缓醒来,睁开眼,微转过头,意外地望见郑彦坐在窗边,静静地抽淤,沉思。
阳光在他刚毅的脸上洒上一层光辉,没有人会否认,这是个极为英俊杰出的男人,只要他想要,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如果,只是如果,能与这样的男人彼此相爱,那该是多美好事呀。
后悔了吗?杨庆乔自问,又告诉自己,不能后悔呀,颠三倒四的日子是不能再过了,唯有离开郑彦,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一室的阳光灿烂,一室的宁静无声。
杨庆乔自己是不碰烟的人,以前也未曾见郑彦抽过,痴迷地注视他许久,才出声道:「我以为你不抽淤。」
「很久没抽了。」郑彦淡应。
「现在几点了?」
「十点二十六分,我帮你请假了。」
「谢谢。」
郑彦将烟按熄在淤灰缸中,站起来,返身走到床边,揉揉他的头髮,和声问:「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还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杨庆乔沉默,不想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怕我吗?」
本来直觉想点头,可想了想后,却摇摇头,抬头看见他眼睛下方的黯沉,随口问道:「你一整夜没睡?」
「想些事。」
「你……」想什么事?
「你可以再躺一会,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我想回去了。」杨庆乔坐起来说。
郑彦将一套衣服拿给他后,转身走出房间。
杨庆乔若有所失的穿好衣服,跟著走出去,他从没来过郑彦的居处,也没心思好好参观,只觉得这裡的装潢简洁俐落,看得出来精心设计过,但却少了点人味,冷清冷清的,和郑彦平时给人的印象很像。
郑彦坐在宽阔的客厅沙发上阅读早报,对他说:「早餐在餐厅桌上。」
「你不吃吗?」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这样不好。」
郑彦没应话,迳自看报。
「我再做一份早餐给你好吗?」杨庆乔问。
郑彦抬头望向他,眼神闪过一丝複杂的光芒,说:「我应该说,我没有和别人一起在家吃早餐的习惯。」
「哦。」杨庆乔只得独自坐到餐桌旁,安静食用颇丰富的早餐。
吃完了,郑彦依言开车送他回家。
当他下车后,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郑彦便扬尘而去,对于杨庆乔,没有表达丝毫挽留之意。
于是,二人就这么分了。
哎,果真谈不上「分手」二字,因为他们只有一腿,没有真正牵起彼此的手。杨庆乔不由自主的深感怅然失落,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像三魂少了七魄,只好一天捡回一魄,慢慢再把自己完整的拼回去。
他用了三天,才戒掉常常检视手机简讯的习惯。
那日之后,郑彦就真的没再找他了。
一眨眼,他们从亲密的床伴变成陌生人。
偶然在公司不期而遇时,杨庆乔只能恭敬的与他擦肩而过。
郑彦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杨庆乔的心会在那瞬间揪疼了下,然后,不断自我提醒,这是你的选择,你和他的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当他以为自己即将恢复过去的生活方式,未料一个星期后,有一则关于总裁的八卦悄悄在公司裡流传著──
有人看到总裁和一个漂亮的男孩在夜店同进同出。
20.
时间往回推,大约是一个星期前,也就是郑彦和杨庆乔「分手」的那一天。
郑彦送杨庆乔回家后,回自己的住处小睡了一下,傍晚醒来时,内心依旧闷闷的,空落落的,彷若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
哦,是的,他失去了一隻可爱又性感的小羊儿。
到底,是谁先丢弃了谁?郑彦犹然有种迷雾般的困惑,以前也曾有床伴主动提离开,他都随便他们高兴走就走,不会挽留,更不会产生丧失理智的失控行为,对于杨庆乔,他却屡屡失常,有时简直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需要冷静的分析思考一下,也需要找个人陪他喝一杯,脑海不断重覆杨庆乔惊吓哭喊的模样,心脏像被一隻无形的手掐著掐著,一抽一抽地疼,胸口极懊闷得像要窒息了,又像有什么要爆炸了。
能找的人,除了同圈子又熟识已久的吴杰志外,还能有谁。
「阿志,到蓝夜来。」
「呼……我正在……喂喂,真是的,竟然挂了,啧!」吴杰志啐了一声,虽然一脸不甘愿,仍立即抽身跳下床。
「喂,你就这样丢下我啊?」床上的另外一个人满面错愕。
「抱歉,宝贝,下次再连本带利的赔偿你。」说著,快速穿戴好,走到门边时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吴杰志,你去死!」
吴主任身手矫捷地闪开当头砸来的檯灯,哈哈笑二声,嬉皮笑脸的拍拍屁股走人,匆匆奉召晋见皇帝去。
蓝夜不同于First One的热闹,是一家一般的高级Piano Bar(钢琴酒吧),客人也不那么多,拥有较安静而不受打扰的空间,郑彦和吴杰志二人偶尔会来喝一杯。
吴杰志见到郑彦时,劈头就道:「老大,为了你我特地从一个尤物的床上爬下来,今天的酒钱你要全包,补偿我的损失。」
「喝死你。」
二人坐到吧檯边,开了瓶威士忌,郑彦静静的喝,吴杰志静静的陪他喝,偶尔閒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除了谈公事之外,这是他们一惯的喝酒模式。
现场演奏的钢琴声悠悠清脆著爵土乐曲的旋律,随兴慵懒的优雅,能令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放鬆身心。
「我和他分了。」郑彦蓦然没头没尾的开口。
「是吗?这个是你玩得最久的一个。」吴杰志漫应。
「我伤了他。」
「你打他?」不苟同的皱了皱眉。「你以前从来不会殴打床伴,不是因为我跟你打小报告的关系吧?」
「我没打他,我……」
「怎样?」
「我把手插进他裡面。」郑彦坦白,眉头不觉也皱了起来。
「这有什么,本来就要先用手指做前戏。」吴杰志一脸没啥大不了。
「是整隻手掌。」
「唉,玩这么大,是想处罚他吗?」
「不是,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郑彦啜著酒淡道。「我把他吓坏了。」
「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迟疑著,说:「心……会痛。」
「有多痛?」
「……很痛。」
「很痛是多痛?」
「好像快死了。」
「呵,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靠!都心疼人家心疼成那样了还不肯开窍,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皇上,您煞到人家啦!
吴杰志真想翻个鄙夷的白眼给他看,不怕死地直言道:「老大,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个白痴。」
郑彦冷睨他一眼。「你想吃鱿鱼,我请你。」
「我比较想吃生蚝,壮阳哦,哈哈。」吴杰志笑著拍拍老板兼好友的肩膀。「没想到你比我先长了心和肺,都知道痛了。」
「你一直都是狼心狗肺。」
「哈,你没心没肺,我狼心狗肺,不晓得哪一种比较该抓去枪毙?」
郑彦不予置评的冷哼一声,又沉默下来静静喝酒,心思绕来绕去,全绕著同一个名字打转──杨庆乔。
真的要这样就放弃吗?
爱情、亲情、一起生活的伴侣……杨庆乔,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贪心,你想要的,我偏偏给不起……或,不想给?
「我们都对爱情望之怯步,你知道为什么吗?」吴杰志蓦然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胆小,一旦交付真心,就是一辈子的事,偏偏我们都太自私,不想一辈子被同一个人绑住,所以不敢真正去爱。」
「哼,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是吗?」
「没错,爱情对我们来说和自杀没两样,因为我们会把自己的命全放在对方的手中,他如果要我们死,我们会很快乐的去死。」
「不,我会拉著他一起去死。」
「哈哈,老大,你果然够狠啊。」吴杰志大笑二声,给他最后一个建议:「既然如此,那就赶快拉他一起去死一死吧,一个人在这裡婆婆妈妈要死不死的,很难看。」
真的很难看吗?郑彦心想,不语,再度沉默。
数首钢琴曲奏毕,弹奏之人特地走过来向吴杰志打招呼,那是个秀丽好看的年轻男孩,唇红齿白,细长的丹凤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个韩国男偶像,如果换上女装,乍看之下可能会分不清真实性别,充满中性的魅力。
「海,希纶,今天的琴一样弹得很好。」吴杰志的态度颇为熟稔。
「谢谢。」男孩礼貌的微笑道谢,望向郑彦,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郑彦。」郑彦主动开口自我介绍。
「我叫梁希纶,你好。」梁希纶对他伸出手。
郑彦握住他的手。
梁希纶用一种暧昧的力度回握他,比一般礼貌的握手时间更久,问:「郑先生觉得我的演奏如何?」
「还不错。」
「谢谢。」粲然一笑,唇边一隻小梨涡衬得端秀的面孔更加俏美,发出显而易见的邀请讯息:「那么,不请我喝一杯吗?」
郑彦的眸光闪了闪,让酒保添加杯子,亲自斟了一杯给他。
想也知道,他们可不只在酒吧喝一杯而已,喝著喝著就喝到某家饭店的床上去了,之后的往来便造就了八卦消息。
吴杰志未置一词,冷眼旁观,痞子的笑却似乎少了半分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