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05

段翼: 比翼双妃 11-20

11.

三个孩子围着霍修又闹又笑,光华殿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看着那被三个小人儿追逐的高大身影,连皇后也不禁佩服霍修的耐性,她笑声道:“小皇子们顽皮,明妃可不要见怪。”

和三个孩子戏耍的霍修弯了弯漂亮的眉,凤目微敛,轻声笑道:“怎么会呢?他们挺乖的,至少我女儿比他们顽皮多了。”

仿佛被雷劈中,皇后及淑妃、德妃顿时变成三尊雕像,同样的姿势和表情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明妃有女儿?”首先回过神来的皇后语中竟然带着微微的颤抖,看来受的刺激不小。

像是没察觉自己投出了巨石,霍修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云淡风轻的道:“我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已经七岁了。”

明妃是男妃,虽谈不上要他冰清玉洁的来侍侯皇上,但他已经有五个孩子了,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记不清自己慢怎么回到凤仪宫的,皇后抚着有些头痛的太阳穴唤来了贴身太监:“去,把皇上请来,本宫有要事要与皇上说。”

小安子禀报说皇后请自己过去时,君金麒还真有些惊讶,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皇后毕竟是皇后,自己必不能等闲视之。

合上奏折,他立刻吩咐摆驾凤仪宫。

一进凤仪宫就见皇后柳眉轻蹙,一个宫女正在替她轻揉着太阳穴,他皱了皱眉,温声问道:“皇后不舒服?可曾叫了御医?”

“谢皇上关心,臣妾已觉得好多了。”皇后使了个眼色驱下了所有的宫女太监:“皇上,臣妾请皇上来是为了明妃的事。”

君金麒有些明了的笑了笑:“皇后也知道明妃落水之事了?”

“臣妾请皇上来不是为了明妃落水之事,而是……”皇后有些为难的言又止:“臣妾不知道该怎么说。”

君金麒不喜欢人吞吞吐吐,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挖好等人跳的陷阱,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他沉声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既然这样,皇后干脆简洁的道:“明妃有五个孩子。”

“什么?”君金麒的眼睛顿时阴寒下来,压抑住自己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他冷静的看向皇后:“此事皇后从何得知?”

皇后从容回道:“此话乃明妃亲口所说,不止臣妾一人听见,淑妃、德妃当时也在场。”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咣!”一声脆响,桌上的茶杯抵挡不住君金麒的怒气,硬生生被摔个粉碎:“小安子!”

小安子应声而入,地上的碎瓷让他心中一颤,从他侍侯皇上起,还从来没见皇上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是怎么了?悄悄瞅了瞅皇后娘娘发白的脸色,心中不禁狐疑,难不成是皇后娘娘犯了龙怒?

“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陆召元给朕叫来!”

小安子颠颠的一路小跑,待见到陆召元时已经是气喘吁吁,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皇宫这么大,差点把他的一双短腿给跑断。

“陆……呼……”顿了顿,吸了几口凉气平息气喘,小安子急道:“陆总管,皇上传你,快!”

见小安子狼狈成这样,陆召元就知皇上急召必有要事,忙搁下手中的事务跟小安子急急赶去凤仪宫。

“奴才陆召元……”

陆召元才刚跪下说了几个字,便听到君金麒有些暴躁的说道:“行了行了,朕有事让你去办。”

“是!”陆召元悄悄抬起头,却见龙颜铁青,平时看来还算英俊的五官已变得冷硬逼人,不过他的表情再怎么冷,熊熊的怒火还是源源不断似的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脑中闪过霍修的脸,君金麒冷声对陆召元说道:“派人悄悄去查一下明妃进宫前的情况,比如家中除了镇国侯还有什么人。”

“奴才领旨。”

就在陆召元磕头要退下的时候,君金麒又叫住了他,似乎有些犹豫。

“慢着。”

“皇上还有何事吩咐?”

君金麒总觉得心中隐隐还有一些不放心,索了一下,总算明白了自己不安的所在,他沉声道:“还有贤妃,朕明天日落之前就要看到结果。”

“是。”

心里总像有什么东西被卡住了,这种感觉让他不想去面对那两人,至少今夜不想。

***

这是贤、明二妃进宫以来君金麒第一次独寝,奢华的寝宫在黑暗中格外空荡得吓人,连自己的呼吸声仿佛都在耳畔回响。

以前不知道多少次自己都是一个人独眠,却也未见如此这般难以入睡,眼睛虽闭上了,可脑子却转动得更快,总是有这人或那人扰乱着他的思绪。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迎来的不是周公,却是天快亮的微弱光芒。

“天亮得好快……”君金麒抿了抿唇,泛着血丝的眼睛却越发明亮起来,今天,自己对他们所有未知的事情都要暴之阳光下了。

一心二用的上完早朝,不出意料的看见陆召元已在御书房门前候着。

“皇上。”薄薄的几页纸适时的递到他的手中。

将手中的调查结果一页一页的过目,君金麒的脸色变了又变,青白交替,煞是吓人,捏着纸张的手甚至已隐现出了青筋。

对于皇上的反应,陆召元也不意外,当他看到这些东西时也是愣得瞠目结舌,甚至已做好了未雨筹谋的打算。

“你先下去吧。”君金麒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眼神也是史无前例的阴蛰。

知道暴风雨快要来临,陆召元应声而退:“是。”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君金麒倏地将手中的纸张撕了个粉碎,但即使纸张被他撕得片字不留,可上面写的却一一清晰的印在他的脑中,好似永生都不会忘记。

“霍修!楚尽尘!”



12.

凡是二品以上的大臣,子女婚配都必须申报皇帝知晓,因为他们的子女大多是王公贵族赐婚的对像。正因如此,君金麒才被事实震个眼冒金星,因为据他暗中留神,楚尽尘和霍修还没有婚配,可他还是疏忽了一点,只要家世好点的男子,有的十三岁就开始纳妾了,作为宰相、镇国侯的公子,他们也不例外的十五岁就先纳了姬妾。

霍修十五岁开始纳妾,至今一共纳了四个美妾,这四个美妾为他生了四女一子;而楚尽尘亦是十五岁开始纳妾,虽不及霍修有四个姬妾,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三个姬妾,还育有二子三女,最小的女儿甚至还在吃奶。

一想到这儿,君金麒又是一阵气结,大袖一甩,纸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落地上,那些个什么姬妾,她们怎么不去死呢?

“皇上。”小安子盯着地上碎成两截的青玉镇纸又开始心痛,这都是第几个了呀,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工匠们再怎么赶也不够他摔的呀。

想想这都怪陆总管,不知道那天他给皇上看了什么东西,这赌天了,皇上一直没有踏进星华殿或月华殿一步,下了朝就是埋在奏折堆里,闲下来就是摔东西,宫里现在都已传遍了贤、明二妃已经失宠。

麻利的重新摆好文房四宝,悄悄瞅了瞅皇上那还是阴晴不定的脸色,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奴才知道皇上心情不佳,早上陆总管来过一趟,说是栖竹苑已经重新整理过了,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栖竹苑?

君金麒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这陆召元办事真是干练得很,想必那天他走了以后便开始着手安排人进宫了吧!

也罢!自己终究是个帝王,终日为两个妃子的事而郁郁寡欢,这也实在太不像话了,而且……自己好像也宠幸过他们好长一段时间了,新鲜感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深吸了口气,君金麒努力驱去心里的阴云,换上一副侥有兴趣的眼神:“摆驾栖竹苑。”

唉?真去栖竹苑?小安子怔了怔,顿时明白贤、明二妃可能真的大势已去了,皇帝一个多月以来的宠爱已经到了尽头。

栖竹苑本来空旷的花厅七七八八跪了一地的少年顿时显得地方有些狭窄起来,小安子大略数数几乎有近三十个人,皇上一记锐利的眼神,他立刻会意的点了点头,扬声道:“都把头抬起来。”

一张张年轻俊美的脸庞让小安子有些花眼,那感觉就像是在逛御花园,各种花朵争奇斗艳,在自己眼里他们都会让人眩目,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光芒会不会耀进皇上眼里。

不自觉的回头望了望,却见皇上的眼神正落在其中的一个少年身上,那少年清清俊俊的在这些少年当中并不算太出色,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特别的亮,红色的唇轻抿着,带着微微的孤傲。

小安子笑了笑,也许皇上的新宠已经出炉了。

***

短短几天的功夫,贤、明二妃像是被人遗忘在了脑后已没有什么人提起,现在宫里上上下下到处都谈论着皇上新封的殷婕妤,听说皇上对这位殷婕妤如珠如宝,连皇上最喜欢的青龙玉佩都赐给了他。

“我还听说等过段时间皇上还要封殷婕妤为妃呢!”

门外等着侍侯的宫女们的窃窃私语清晰的传入楚尽尘耳中,他淡淡一笑,眼中却带着抹不去的嘲讽,皇帝也是人,只不过是比平常人更无心更无情罢了,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情爱不会褪色的话,那只有兄弟之情、朋友之爱,绝对不会是不带感情的宠爱。

想到这儿,他不禁笑了笑,失宠了,这样才好,若真被皇帝这么一直宠下去,自己还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是贴得更近还是跳得更远?

忽然门被人推开了,碧玉窈窕的身子夹在其中,她欠身道:“娘娘,明妃娘娘来了。”

自从自己与明妃“失宠”以来,明妃是天天跑月华殿跑,这种以前看起来似乎不可思议的事现在看来却再理所当然不过了,两个失宠的妃子由争斗变成了同病相怜。呵,这才叫后宫,有心无意的误导别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有意思。

“请他进来。”楚尽尘的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

当光华殿的光芒带进月华殿时,楚尽尘故意神秘、慎重的遣下碧玉她们:“好生看着门,我与明妃有要事相商。”

见碧玉忙不迭的替他们关好门,楚尽尘的嘴角抑不住的越来越上扬,最后倒在床上闷笑:“你说她们会不会在想我们两人假意联络感情,实则齐心想办法对付殷婕妤。”

霍修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他,但笑不语。

笑声倏地截然而止,楚尽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霍修拽倒在床上,清亮的眸子蒙上了浓浓的暧昧:“修……”

霍修倒在床上凝视着他,好看的嘴角邪邪的上扬,手掌毫不犹豫的压着楚尽尘的颈脖,霸道的吻上了那粉色的薄唇。

唇舌交缠的两人都异常的兴奋,压抑的欲望像是一下子挣脱了箍制汹涌澎湃着,二人都能感觉对方的分身在迅速的硬挺。

“修,我十分想念你的身体……”情欲的颜色在楚尽尘眼底渐渐绽开。

“我又何尝不是?”霍修低头又狠狠的吻上了那美丽的唇瓣,直到两人都有些喘息才渐渐放开他,他轻轻的替楚尽尘理好略微凌乱的衣服,柔声呢喃:“我们不能关着门太久,要不然外面的人会起疑心的,再忍忍好不好,等我们出了这牢笼,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嗯?”

楚尽尘点了点头,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次睁眼时眼中已一片清澈。

霍修笑了笑,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我们去镜心湖吹吹风怎么样?”

“这次可不要掉湖里了哦!”楚尽尘忍不住轻笑。

***

镜心湖虽是人工开凿而成,但湖边植着杨柳,湖里开满了着荷花、莲花,这时节的美丽景色是御花园比不上的,而它唯一的劣处就是湖心只有一个小亭可以歇脚,正因如此,对于怕晒太阳的女人们来说,这里实在是不能来,所以变相的,这里几乎成了专属霍修的地方。

与第一次来镜心湖相比,除了屁股后面跟着的一大群的宫女碍眼外,楚尽尘的心情还算不错,在霍修的指点下看看这朵荷花,赏赏那朵莲花,也算玩得尽兴。

只是愉快的心情没有能一直保持下去,因为除了他们,湖边浩浩荡荡又来了一队人,前面的那个人,即使不看他的脸只看他的衣服,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穿——龙袍。君金麒的手放在一个少年的腰上,眉宇间揉着淡淡宠溺的笑意。

楚尽尘挑了挑眉望向霍修,眼波流转,无声在问:“他怎么会来?”

霍修无辜的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我怎么会知道?”

那边,小安子也眼尖的看见湖心亭里已有了人,忙凑上前轻声道:“皇上,贤妃娘娘和明妃娘娘在湖心亭里。”

没想到自己一心想避着的人就这么站在自己眼前,君金麒的脚不由停了下来,眼神情不自禁的往湖心亭飘去,霍修和楚尽尘正全神贯注的看着某朵荷花,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他们神情恬然,萦绕在他们身边的气息也是一片祥和,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荷花和莲花根本没有他们一半好看……

殷初云已听见小安子说湖心亭里的是贤妃和明妃,但身边的人就这么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他们,这实在是一种羞辱!他咬了咬唇,有些委屈的轻唤道:“皇上!”

差点忘了殷初云还在身边,君金麒连忙收回自己近乎看痴的眼神,将身边的人搂在臂弯里,温柔的笑了笑:“初云,去见见贤妃和明妃吧。”



13.

“皇上驾到!”

洪量的声音想让人装作没听到都难,楚尽尘与霍修收回假意赏荷的目光,弯身接驾。

君金麒轻轻弯了弯嘴角,故意将臂中的殷初云搂得更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原来贤妃和明妃也在呀,平身吧。”等他们一直起身,他便对殷初云温声笑道:“初云还不快见过贤妃和明妃!”

自己毕竟是婕妤的身份,矮上人家一截,殷初云忙恭敬的施礼道:“殷初云见过贤妃娘娘和明妃娘娘。”

“殷婕妤不必多礼了。”

性感的声音带着暖暖的笑意,殷初云从来不知道光是从一个人的声音就可以让人陶醉,跟他说话的应该是明妃吧,听说贤妃对人淡漠,甚至很少理人。

“谢娘娘。”殷初云抬起头,晶亮的眸子对上了前些时传得沸沸扬扬的贤、明二妃,只是不看还好,一看心里就像被人挖个了无底洞,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潮瞬间向他袭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妃的那双漂亮的凤眼以及贤妃那傲如寒梅的气质……在自己身上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只是影子而已,他们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自己虽有些和他们相像,但却远远不及他们十分之一……不,也许是百分之一,原来皇上第一眼就是看上了自己与他们有几分相似而已。

察觉到臂中人颤了颤,君金麒爱怜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冷吗?”

“不……”殷初云垂下了头,两行贝齿紧紧咬住唇,努力控制住自己发颤的身子,自己不能出丑,绝对不能!

其实楚尽尘在刚才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嘴角含着诡异的笑容,深深的看了君金麒一眼,眼里闪着奇特的光芒:“臣妾们就不打扰皇上雅兴了,臣妾告退!”

看着一行人潇潇洒洒离去,君金麒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两只眼睛盯着霍修和楚尽尘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在他们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明明自己是想来看他们见到殷初云受宠时那种沮丧的神情的,怎么现在反倒是自己有些失落呢?哼,太可恶了!竟然对自己宠爱殷初云如此无动于衷,还自称臣妾,真是太可恨了!以前他不是一直不肯说这个词吗?怎么现在倒是说得顺口?

“回宁心苑!”

小安子有些奇怪皇上忽然暗下来的脸色,小声问道:“皇上不赏莲了吗?”

一见到他们竟然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真是令人恼怒尴尬的事情啊!一想到这儿,君金麒面上更是阴郁,冷森森的随口道:“殷婕妤身体不舒服还赏什么莲?”

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是殷初云始料不及的,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一回到宁心阁,皇上竟然下旨册封他为殷充容,这真是让他又惊又喜。

***

难得今天没有什么大事,下了朝君金麒便往皇子们念书的汇海阁去了,在他脑海中好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想起来还真觉得忽略了他们,有些愧疚,心中暗道:“反正今日无事,不如多待一会儿。”

只是刚跨进汇海阁就觉得有些不对,怎么门前就两个侍卫?他瞥了一下小安子,皱眉道:“侍卫都哪儿去了?皇子们在这儿念书,怎么能保护不周?”

小安子忙去询问跪在地上的守门侍卫:“怎么就你们二个?其余的人呢?怎么不好好保护小皇子们?”

其中一个侍卫回道:“回安公公,三位皇子殿下都已经走了。”

这才什么时候就走了?这念的什么书?君金麒已明显有些不悦,眼睛里的温度像是一下子寒了下来,他冷声问道:“皇子们上哪去了?”

“回皇上,三位皇子殿下说是要去明妃娘娘那里,所以早来了一个时辰,又早了一个时辰走了。”侍卫语意中指三位皇子没有早退。

“去明妃那里?”这下君金麒有点想不明白了,这三个孩子去明妃那里干什么?转身想离开,却又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去光华殿走一趟。

有些意外,去光华殿居然也是扑了个空,除了一个留守的太监,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问过之后才知道,明妃带着三位皇子去了御花园,他不禁暗咐:“他们在搞什么鬼?”

一行人只好又转向御花园。

“哈哈哈……”银铃似的笑声到处在飞扬。

循着笑声,君金麒好不容易在一块草地上找到了他三个儿子、明妃以及一大群人,这一大群人就是光华殿的宫女和太监。除了明妃,所有的人都按高矮个子排成了一条长龙,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一个人的腰带跟着跑动,还是孩子的三个皇子排在最后,因为个子太小,所以大皇子只好拽着宫女的裙子,然后二皇子拉着大皇子的腰带,三皇子再拉着二皇子的腰带。

躲在花丛后面,君金麒低声问着小安子:“他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场景仿佛一下子把小安子带回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进宫,那时候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那时候他们经常玩这个游戏:“回皇上,他们好像是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老鹰抓小鸡?”君金麒轻念着,眼光始终落在笑得灿烂的霍修身上,阳光沐浴在他的身上,真是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见皇帝只顾在这里偷偷观看而不上前,小安子便开始刀刀的讲述这游戏玩的规则,只是君金麒听得漫不经心。

长排的“小鸡”要躲过动作迅猛的“老鹰”似乎有点困难,很快的,霍修便已抓到了第一只“小鸡”,小脸笑得红彤彤的三皇子似乎很高兴被“老鹰”抓到,忙抓紧霍修的长袍,屁颠屁颠的加入了“老鹰”的行列,目标是现在最小的小鸡——二皇子。

“哈哈……”不论追着的“老鹰”还是跑着“小鸡”,每个人都欢快的笑着。

小安子也看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皇帝有些异样。

看着尽情欢笑的三个孩子以及开怀大笑的霍修,君金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天来的逃避像是硬生生被人挖了出来曝晒在太阳之下,原来自己冷落明妃和贤妃不是怨恨他们的“不洁”,而是责备自己的专横,他们也有儿女,而自己却活生生的拆散了他们,用的就是这双手!若是没有自己的一意孤行,也许霍修现在陪的是他的儿女们,与他们一同嬉戏。

什么众多美妾,也是自己欺骗自己的借口,凭什么自己十五岁就有了太子妃,而他们却不能纳妾呢?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况且自己头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也已经有二十岁了吧。

反正自己已成功的将他们缚在身边,说自己专横也好、昏庸也罢,但要让自己放他们出宫与家人共享天伦这是无论如何自己也做不到的,对他们,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放手!

想想冷落了他们这么多天真是自己的愚蠢,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在恨自己了,硬将他们“抢”进宫,却又不好好珍惜……一想到自己或许真被他们恨着,君金麒忽然紧张了起来,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小安子!”

跟着众“老鹰”和“小鸡”傻笑的小安子一听,连忙回过神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贤、明二妃各赏金千两,其父母家人各赏银百两。”才刚说完就见到霍修捉到了一个宫女“小鸡”,那宫女含羞带怯的模样让君金麒不爽至极:“等等,你先到陆召元那儿去,让他把光华殿和月华殿的宫女全都换成太监!”毕竟他们有过姬妾,对他们来说女人或许还有诱惑力,以防万一,还是把宫女全撤去自己才安心。

“奴才这就去办!”



14.

天本就炎热,一番奔跑戏耍下来,每个人都是汗湿满身,特别是三个小皇子,连头发都湿了却还停不下来,继续粘着霍修。

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西沉,霍修摸了摸他们的头,笑道:“今天就玩到这儿吧,再疯下去你们晚上可要尿床的哟!”

大皇子和二皇子咯咯直笑,只有三皇子悄悄低下头,满脸漾着红红的晕圈,小声道:“我……我早就不尿床了。”

小家伙心虚反驳的样子分明是盖弥彰,霍修忍着笑将他一把抱起:“好好好,不尿床!只是……”他故意在三皇子身上嗅了嗅,然后朝他挤眉弄眼道:“全是汗臭,薰死人了。”

“真的吗?”三皇子不信的睁大眼,然后抬起手臂在自己胳膊上闻了闻,果然有一股酸咸的味道,见明妃故意把头偏得远远的,好似嫌弃自己一般,他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嘴巴一撇就要哭了。

本就和他开玩笑的,霍修忙轻哄道:“我身上也臭臭的,不信你闻闻。”说完还主动凑上脖子让他去闻。

鼻尖嗅到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味道,三皇子这才开心的笑了,仿佛已洗清了冤屈雨过天晴。

霍修笑了起来,这三个孩子毕竟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好哄得很,不像自己家里的那四个野丫头,疯得比男孩子还凶,唯一的儿子又偏偏像个柔弱的女孩子,懦弱得任由四个姐姐欺负,动不动就眼泪叭啦叭啦往下掉,自己不在家里,他一定又被那四个丫头欺负去了。

“诶诶,热死了,我要回去洗澡了,你们三个要不要一起来?我那里有个很大的温泉池哦,可以在里面玩水的哟!”

三个孩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异口同声:“要!”

他们回答得响亮,可藏在花丛后的君金麒却听得直咬牙,恨不得立刻将那三个小子揪过来揍一顿屁股,他们怎么能和他们父皇的妃子一起沐浴呢?明明这是专属自己的权利!

眼睁睁的看着霍修带着三个皇子以及太监宫女们浩浩荡荡离去,愤愤不平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将花丛上的花和叶子拔去了大半,只剩下秃秃的枝茎。

从小被人侍候的三个小皇子现在是特别好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和别人一块儿沐浴,脱光了站在一起更是新鲜的体验,三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然后一起傻笑。

因为池水对孩子来说还有些深,所以霍修将他们一个个拎到池中的阶梯上坐着,这样一来他们脖子以下既泡在水中,又不会呛到水,趁他脱衣下水的功夫,这三个孩子倒是自娱自乐起来,互相泼水玩。

见水珠溅到他们的开心的小脸上,霍修促狭的笑了起来,出奇不意的整个人扑进了池中,激起巨大的水花,浇得三个孩子劈头盖脸全是水,看着他们瞬间的傻怔及狼狈,他无抑制的大笑了起来:“哈哈……”

及时反应过来的孩子们立刻予以反击,三双小手鞠着水使劲的一齐往他身上泼,顿时池水荡漾,笑声不停。一番嬉闹下来,有不少水溢出了池外,他们的眼睛也被水浸得有些睁不开眼,霍修忙细心替他们擦干净脸,一边笑道:“好不好玩?”

“好玩。”

孩子们乌溜溜的眼珠子随着霍修的动作不停的转,最终三皇子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明妃娘娘,为什么你这里会长头发?”

毫不遮蔽,霍修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研究”,因为自己的儿子也曾有过这种举动,他笑声道:“这不是头发,等你们长大了也会长的。”

回答了三皇子的问题,二皇子的问题也随后而来:“明妃娘娘,为什么你这里这么大?”

霍修还是一样的回答:“等你们长大了也会长的。”

早已低调跨进光华殿的君金麒已经忍无可忍了,偷听不是他的本意,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那三个小子怎么能看修的那里和那里?

不行!自己一定要把他们三个扔出光华殿去!

下一刻他已像阵风似的冲进了内殿,虽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可看到三张白白嫩嫩的小屁股在他眼前晃,他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你们三个!统统给我上来!”

“父皇……”三个孩子吓得打了个哆嗦,全都藏到了霍修身后。

早知道从御花园开始君金麒就一直在暗中看着他们,本以为他就这么偷偷摸摸的一直看下去,不知道现在发什么疯竟跑了出来大吼大叫,还吓着了三个孩子,霍修拍了拍他们的头,软声哄道:“没事的,你们父皇有事跟我说,你们先回去吧。”

三个孩子乖顺的点了点头,任由他帮自己胡乱套上衣服便出去了。

见自己的儿子这么听“别人”的话,君金麒心里还真有些气,怎么自己这个做父皇的就从来没见他们对自己这么亲密过?

看着继续下水慢条斯理泡澡的霍修,君金麒还真有些尴尬,自己衣冠整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到自己前些天对他那么冷淡,更是有些无地自容,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他呐呐的唤道:“修……”

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音,霍修继续背对着他,闭上眼睛享受被温水包容的舒畅感。

碰了个软钉子,君金麒的脸色骤白骤红,刚才冲进来时高涨的气焰瞬间散个无影无踪,顾不得龙袍下摆会被水渍浸湿,他蹲下身子拿过一块湿布讨好似的慢慢的在霍修的裸背上擦着:“修……别这样……朕知道对不起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时候皇上对人这么低三下四过?估计是生平头一回吧!霍修扬了扬嘴角,不动声色的道:“俗话说旧不如新,皇上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是应该的,霍修怎会生气?”

你还说不生气?明明还是以背对着朕不肯转过来!君金麒扔到手中的湿布有些沮丧的道:“你宁可对朕的皇子笑也不肯与朕好好说话吗?”

想到刚才那三个孩子吓得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直往自己身后躲,霍修倏地转过身,冷哼一声,凤目满是不悦:“你又可曾与那三个孩子好声说过话?”

咄咄逼人的气势的确让君金麒内疚了一下,不过一想到那三个小子敢看这副只属于自己的身体,他的内疚立刻被抛到了九宵云外,他理由直壮的道:“谁让他们和你一起沐浴,还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那个地方是他们能看的吗?哼!”

“那个地方?”霍修狐疑的看着他,随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竟是掩在水下的下半身,他立刻大笑了出来,抹了抹头发上的水便迈出了池子。

君金麒见他下身竟然还穿着一条底裤,立刻睁大了眼,有点懵了,他不是全裸入浴?那自己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尴尬的红晕立刻布满脸颊,他干笑道:“那他们问你什么地方长头发是哪里?”

霍修忍着笑,指了指自己的腋窝:“这里!”

唉?不是阴毛是腋毛?君金麒讪讪的笑:“原来如此,那什么地方这么大?”

霍修仰了仰脖子,指着自己的喉节:“这里!”

“啊……”君金麒的脸上已经快冒烟了,恨不得现在有个地洞就让自己钻进去:“朕误会了……”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真的好想让自己扑上去压倒,再剥光吞下肚啊!霍修凤目微挑,慢条斯理的脱掉底裤,继续慵懒的下池泡水,他轻笑道:“皇上今夜要在光华殿吗?”

“要!”君金麒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炙热的眼神已变得饥渴。



15.

“尽尘……”随着有力的,君金麒的喘息越发的粗重了,身下的人令他迷恋,而那副如白玉雕成的身子更是让他沉溺其中。

多日未沾雨露的乍然承受这么猛烈的交欢,楚尽尘有些吃痛的轻拧着眉,从那日在镜心湖见到殷初云的样貌时,他就知道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君金麒好像真的对自己和霍修动了心,要不然也不会在旁人身上寻找自己和霍修的影子,这下想要离开这金色的牢笼更难了。

他并不否认被进入的过程中他有快感,只是单方面的被插入已让他忍到了极点,肿胀的分身光靠手的纾解是远远不够的,看着在他身上不停索取的君金麒脸上舒服的表情,他恨不得现在就推开他,然后狠狠将自己硬如炙铁的东西插到他身体里,做他个三天三夜、昏天黑地。

浸在欲望中的君金麒并不知道楚尽尘在想什么,只是凭着本能一次又一次的更加深入,包裹着他肉茎的内壁也越来越热,那种至顶的欢愉快要淹没了他。

“尘……”

高潮的到来犹如烟火般爆裂,时的快感让君金麒的脑子有短暂的空白,心里只想着永远埋在这温热的甬道里面不出来就好了。

一道粘热的液体喷在了他的小腹,听到轻微的喘吸声,君金麒知道楚尽尘也射了出来,他邪邪笑了笑,用手指沾了些刚出来的热液将他涂抹到那急促起伏的雪白胸膛上:“真美……待会儿再做一次……”

楚尽尘挑眉笑了笑,神态中说不出的懒昵:“看来昨晚明妃侍候得不够好呢。”

听着好似有些酸酸的语句,君金麒忍不住亲了亲楚尽尘的嘴唇,轻声笑了起来:“吃醋了?”

狡猾的弯了弯眼角,楚尽尘挑眉道:“若我说是呢?皇上想怎么补偿我呢?”

君金麒有些明了的笑了笑,用温柔的溺死人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爱妃想要什么赏赐呢?”

楚尽尘眼光一闪,那双漆黑的眸子顿时璀灿若星:“我不想要什么赏赐,我只希望皇上能淮我出一趟宫回家探望父母。”

“不行!”君金麒毫不犹豫的驳回了他的要求,俊脸上的笑意也一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愤怒,他紧紧抓着楚尽尘的肩膀,恨不得将他箍进自己的身体之中:“朕不淮你回去!就算是一天也不行!”

楚尽尘没有想到君金麒的反应竟这么大,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他凝视着君金麒,淡淡的解释道:“我只是回去探望父母。”

“不行!不行!不行!”君金麒猛摇着头,眼神狂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回去找你的那几个女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你是我的!我的!”

虽然现在君金麒的眼神看起来很凶恶,但他眼里的认真却是无法让人忽视的坚定,或许他自己还没发觉,他刚才没有自称是朕,而是我!楚尽尘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渗进了心里,让人忍不住动容。

“好,我不回去。”轻轻扬扬的声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笑意。

有些不敢置信楚尽尘会如此听话,君金麒愣了愣,看上去似乎有些呆若木鸡:“你不生气?”

楚尽尘笑了起来,眼底绽放的光芒说不出的妖异赢艳,他诱惑般的深深看着君金麒,轻声低喃的声音像是无尽的黑夜让人沉迷:“只要让我在上面。”

君金麒恍然大悟,抱着楚尽尘翻了个身,俨然调换了位置:“原来爱妃喜欢在上面的姿势啊……”嗯,从这个角度看,又是一番美景,他咽了咽口水,放任分身的开始嚣张。

看着君金麒又硬挺起来的地方,楚尽尘嘴角有些抽搐,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他缓缓低下头在君金麒的颈脖处吮咬,不轻不重的力道留下一个个美丽的花痕。

难得贤妃如此主动,君金麒受宠若惊,随着柔软的唇瓣在自己身上燃起火种,尤其是喉咙口像是干渴得厉害,恍若走在被烈日暴晒的沙漠之中,胯下的男性部位更是紧绷,仿佛箭在弦,一触即发。

“快,尽尘,坐上来……”

等了半天,分身没有受到它应有的“安慰”,倒是自己股缝中悄悄闯入了一个外来者,君金麒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缩紧了臀部的肌肉,将外来者挤了出去,他惊恐的看着楚尽尘:“尘,你在干什么?”

真是敏感,自己的手指还没摸到就已被他的肌肉排挤了出来,楚尽尘了嘴唇,像是意犹未尽又像是无比挑逗:“你说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间,君金麒的声音有些打颤:“难道你想……”

“嗯嗯。”楚尽尘笑得像刚偷了鸡的狐狸,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你刚答应了我的。”

“我没有!”君金麒急得快咆哮了,慌忙的跳下床。

望着君金麒胡乱套上衣服落荒而逃的身影,楚尽尘笑得快直不起身来,他敢打赌,那人肯定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

逃命似的,君金麒一口气跑到了光华殿,这时候的光华殿灯已经熄了,霍修也已就寝,不过他的到来还是让黑暗中的宫殿立刻灯火辉煌了起来。

霍修懒懒打了个呵欠靠在床上,光裸的胸膛若隐若现,他玩味的看着有些狼狈的君金麒,明显的衣冠不整,手中甚至还抓着一只袜子:“皇上怎么这时候来?”

“太可怕了……”君金麒心有余悸的擦了擦冷汗,要不是他跑得快,说不淮已经被楚尽尘那个了,呼,幸好,幸好!

一想到刚才的千均一发,“劫”后重生的他差点就要激动得哭出来了:“修,你不知道,刚才贤妃他差点就……”唉,自己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种丢人的话呢?君金麒立刻将话又吞了回去,嘴巴闭得跟蚌壳似的。

话听了一半,关键的时候打住,霍修的耳朵已经像狐狸一样竖了起来,眼里更是闪着莫明的光芒:“刚才贤妃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没什么?霍修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长臂一伸,将君金麒搂进了怀里,低沉的声音像拨动的琴弦鼓动人心:“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想告诉我?”

随着声音望进两潭幽深的湖泊中,君金麒有些醉了,一双眼睛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修……”

真是可爱的表情!霍修的嘴角忍不住上翘,狭长的凤眼说不出的邪气,他缓缓低下头,两片多情的唇瓣覆上了那微张的嘴唇。

他那浓密长翘的睫毛轻覆着眼帘,微微颤着像振翅飞的蝴蝶,那条湿滑的舌如蛇般灵动又饱具侵略性,君金麒只觉身上刚灭的火焰又重新点燃了起来,倒在霍修怀中的身体也开始兴奋的发颤。

开始急促的呼吸代表什么,霍修很清楚,他拉开君金麒的衣襟,轻易的将他脱了个精光,在他眼皮下展示的是一副刚经过情事的身体,尤其是那一串新鲜的吻痕,红得像一片片玫瑰瓣。

手指不断的在那上面流连,他的嘴角诡异的上扬:“贤妃还真是热情啊……”

贤妃?这两个字像是提醒了君金麒刚才在月华殿发生的事,他有些警觉起来,现在自己正躺在霍修的怀里,这种姿势太危险了。

他翻了个身,将优势夺回:“朕对修也是很热情的!”



16.

君金麒这几天有些怕见楚尽尘,只要一想到那个令他狼狈的夜晚,热潮便涌上了脸颊,一颗心更是乱得像掉进了线团之中,想得越多,心中越乱。

“让我在上面……让我在上面……”楚尽尘的低喃轻语像魔咒一般深深刻在脑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却又自动浮上心头。

还记得当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像两团能把一切燃烯殆尽的火焰侵略性十足,虽看到了不同以往淡漠一切的楚尽尘,可这样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一个堂堂的君王怎能被自己的妃子压在身下呢?

这实在是太荒缪了!妃子的本份就是好好侍候帝王!而自己理所应当的应该享受着众美环绕,左搂右抱的帝王生活!

左搂右抱?嗯!不错!君金麒顿时浮想联翩,幻想着自己左手搂着楚美男,右手抱着霍美男,而自己坐在龙椅上等着他们将剥好的葡萄送入自己嘴中的情景。

这……这实在是太销魂了!

刚才一脸的灰朦,现在竟然在傻笑?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皇帝的性子谁也捉摸不透!小安子托好自己的下巴,以免自己再被皇上丰富的表情吓到而将下巴掉到地上去。

君金麒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时已经想到了一个让自己能“安全”的办法。

“小安子,你去光华殿和月华殿替朕传话,朕淮备在贤、明二妃中选一人册封为贵妃,至于选谁,嘿嘿……”当然是看谁侍候得好喽!

小安子眨了眨眼,看来赌博之风又要悄然掀起了,自己要把银子押在谁身上呢?有点伤脑筋了……

***

册封贵妃的消息一放出,刚在失宠期建立了“友谊”的贤、明二妃关系又开始僵化,太监们之间互相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这场没有狼烟的战争,比如:贤妃听到明妃的名字就冷笑,明妃看见贤妃掉头就走。

在这场战争中唯一得利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君金麒。

关于贤明二妃又开始不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对此他并没有在意,或许还有些窍喜,因为那两人明里暗里相斗的关系,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尤其是在床上的表现,常常弄得自己快招架不住,有道是有斗争才会有进步,嗯,这也算进步的一种吧。

“皇上。”小安子两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金边的汤罐:“这是贤妃娘娘刚派人送来的补汤。”

“又是补汤?”难不成自己像是需要进补的样子了吗?君金麒瞄了瞄桌上的另一个汤罐,那是霍修让人送来的,也是补汤,不过汤已被自己喝光,里面还剩下貌似某种飞禽的骨架和一整支人参。

也罢,精力几乎天天都被他们榨干,不补还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吃不消,万一哪天在床上败下阵来一泄千里,自己将来还真没脸见祖宗了。

忍住肚中汤汤水水在晃动的感觉,他闭上眼大口灌进腹中,直到汤罐中只剩下某种动物的肉块和整朵的灵芝,他摸了摸饱涨的肚子,轻轻打了个嗝:“好热……”好像连鼻涕都要流下来了。

小安子一边收拾着汤罐一边笑道:“这天喝热汤哪能不热呢?”抬起头,却见皇帝的鼻孔下拖着两条红色的长龙,他惊恐的瞪大眼睛,身子都在哆嗦:“啊,皇上,你流鼻血了!”

“鼻血?”君金麒用手摸了摸鼻下,果然见手指上沾着粘稠的红色液体,他不由的苦笑:“早就知道会这样……”

小安子早嚷嚷着冲出去了:“来人啊,快叫御医!”

“这么粗的人参大概是一百年的吧?”御医扭曲着的脸,再用手指捏着一大朵像香菇样的东西,瞪得老大的两只眼睛直往上插,像是随时要昏死过去:“这灵芝岁数也不小了吧,估计没有百岁也有九十了吧?你瞧瞧,皇上才二十一岁,能经得起这加起来两百岁的老东西们补吗?真不知道你有没有长脑子,竟然端这种东西给皇上……”

御医开始对着小安子滔滔不绝的喷着口水,可怜的小安子不能申辩,只能委屈得当个替罪羊听着这绵长的数落,因为惹祸的两位正主都在屋里,他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龙榻边坐着秀眉轻蹙的皇后,榻前站着淑、德、贤、明四妃,前两者和皇后一样也是愁容满面,后两者却是从进门就互相用眼神撕杀到现在,至今还未用正眼瞧过躺在床上的“病人”。

皇后拿着绢帕小心翼翼的替君金麒擦着汗,轻声问道:“皇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朕没事。”虽嘴里说着没事,可君金麒的眼睛却不住的往楚尽尘和霍修身上瞟啊瞟,为什么这话就不是他们问的呢?

皇后何等冰雪聪明?她嫣然一笑,俯下身子在君金麒耳畔窃窃私语道:“皇上现在的样子简直比我们这三个深宫怨妇还哀怨呢,眼神收敛点,别像个小白兔似的,臣妾简直想塞根萝卜给皇上吃了!”

君金麒白了她一眼,干干一笑:“呵呵,皇后真会说笑话。”

“多谢皇上夸奖,呵……”皇后以扇掩面,只留一双杏目笑得极为暧昧:“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妾告退。”

欠了欠身,皇后带着淑、德二妃袅袅离去,霍修与楚尽尘也只好收起身上的杀气,齐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语声刚落,下一场战争又开始了。

楚尽尘身子一晃,他有意无意的挡在龙榻前,冷冷的笑道:“明妃还是回去吧,皇上有我侍侯就够了!”

霍修又岂是省油的灯?他凤目一挑,高挑结实的身子故意将楚尽尘挤到一边:“贤妃身子弱,万一累倒了别人岂不是说我霍修的不是?再说了,皇上之所以会躺下,还不是因为贤妃你送的那汤?好的汤喝一种就可以了,喝多了反而不益,不是吗?”

看着霍修得意的坐在床边朝自己示威,楚尽尘有些火了,干脆脱了鞋跳上了龙榻倚在君金麒身上,还不忘给了霍修一记眼刀:“到底谁侍候,当然还是皇上说了算!”才刚说完,却见霍修也脱了鞋挤上了龙榻,他不禁怒道:“你干什么?”

霍修狡猾的笑了笑:“你能上来我就不能吗?”说完还故意将脸贴向君金麒,柔声问道:“皇上,你说谁可以留下来侍候?”

怎么这难题丢给自己了?君金麒僵笑着,额头上又开始冒汗:“这……”和幻想中的左搂右抱不同,他只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快被这两人夹扁了,一个用力抱着自己的腰,一个猛搂着自己的脖子,浑身上下像要被他们扯成两段似的。

“皇上!”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催促着他早下定论。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君金麒缩了缩脖子不再往下说下去。

“既然皇上没说,那就是你该下去!”

“是你该下去!”

互相推搡之间,唇舌之战倏地演变成了拳脚之战,君金麒无力的看着上空的铁拳飞腿实在是哭笑不得,敢在龙床上打架上的人,除了他们估计就没别人了,看来是自己太宠他们的错!自己一定要制止,要不然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他们定是无法无天!

才这样想,不知道哪来飞来的一拳就吻上了他的肚子。

岂有此理!就算是失手误打到自己也不行!自己是皇帝!君金麒拉下脸厉声喝斥道:“你们两个给朕住手!统统回你们自己寝宫去反醒!朕暂时不想见你们!”

眼前的人眉如剑、眼如刀,全身笼罩着让人襟若寒蝉的威严,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温文尔雅,难道这才是君金麒的真面目?霍修与楚尽尘愣在了那儿。

“你们两个给朕出去!”君金麒面色冷凝的下了逐客令。

出了皇帝的寝宫,霍修无声的对楚尽尘做了个口形:“你刚才真娘啊!”

楚尽尘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样无声道:“你还不是一样?”

嘴角微扬,两人各自离去。



17.

其实也就是补过了头流了点鼻血,可御医非得让自己在床上躺个两三天,还美其名曰叫静养,看看床边上的茶几上堆放着的如山奏折,君金麒无言苦笑,这哪是静养啊?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和姿势批折子吗?

“皇上,殷充容求见。”

“殷充容?”乍听到这称谓时君金麒还真有些错愕,这个当初一眼被自己看上的少年好像已经被自己遗忘在了脑海中的一角,若不是他酷似那两人,自己可能真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合上奏折,他朝小安子使了个眼色,命他将殷初云带进来。

片刻之后,一身玄色长袍的殷初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看着跪叩在地的少年不复往日的神采而是面带愁容、神色憔悴,君金麒顿感怜惜,忙支起身子靠在锦垫上,轻声道:“平身吧。”

殷初云缓缓直起身子懦懦的站在一旁,未见他抬头,却见地上多了几滴水珠慢慢蕴散开来。

君金麒不是无情之人,见殷初云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又不吱声自是有些不忍,于是便问道:“初云,你见到朕不开心吗?哭什么?”

听到皇帝跟自己说话,殷初云泪珠子滚得更凶,抬起头更是泪湿脸颊,眼眶红得像兔子一样:“初云听说皇上病了,很担心,可现在见到皇上精神焕发、面色红润,这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知怎地……不知道怎地就忽然想哭了……”

见他哭得越发厉害,不像是在刻意讨好自己,君金麒倒是笑了起来,对他招了招手,将他唤到床边:“来,坐这儿,朕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好好让朕瞧瞧。”

殷初云轻应一声胡乱擦去眼泪,静静的坐在床边。

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少年的青涩正在慢慢蜕去,那熟悉的眉眼之间渐渐多了一抹稳重的气息,君金麒扬了扬嘴角,自己当初怎么会认为他与那两人相像呢?细细打量下来,他与他们顶多只有一分的形似,却无半分的神似,那双凤眼固然细长,却无法像霍修的一样勾魂摄魄、璀灿夺目,而他清清冷冷的气质更是无法与楚尽尘从骨子里透出的张扬而器狂的冷漠相提并论,换句话说,他与他们根本就不能放在同一个天秤上。

皇上又露出这种眼神了,像是要透过自己看到别人一样,殷初云有些悲哀,又有些愤怒,难道自己真要在那两人的影子下过一生?

“这两天你就在这儿陪朕吧。”

他说什么?殷出云吃惊的看着他,心里既惊又喜:“是,陛下!”

见他满脸欣喜,君金麒的唇边也泛出一丝笑容,虽然暂时要晾晾贤、明二妃让他们反醒反醒,但静养的日子也不能让自己太无聊,不是吗?

霍修与楚尽尘一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在被侍卫挡在门口无数次后依然不依不挠的继续让人通传,至少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次了。

“两位娘娘,你们就先回去吧,陛下今天是不会见你们的。”小安子挡在门前,一脸的为难。

楚尽尘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冻得小安子差点回自己屋裹被子,而霍修则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内:“还有谁在里面吗?”

小安子心中暗道:“这贤妃娘娘好生精明。”脸上却强笑道:“娘娘怎么这么问?”

霍修淡笑,一旁的楚尽尘挑了挑眉,眼中尽是嘲弄:“贴身太监不贴身。”

是啊,贴身太监就是贴身侍候皇上的太监,除了皇上吩咐他去办事时不贴身,另外就是皇上在办事时他不贴身。小安子摸了摸鼻子,干干一笑:“既然两位娘娘都猜到了,那就请回吧,不要让奴才难做。”

两人脚步未移,目光依旧放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回去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们里面的人是谁!”

没想到两位娘娘也有如此无赖的一面,小安子忽然对他们有些反感,语气也不禁生硬了起来:“这与两位娘娘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霍修忽然笑了起来,笑容诡异而又惑人:“不告诉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会在这儿等的,可若让我们等的时间长了,你也知道的,我和贤妃娘娘不太合得来,倘若我们吵起来打扰了陛下的兴致,你说倒霉的会是谁呢?”

当然会是自己!小安子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恨不得眼前这两人立马就平地消失了,敢威胁我?我小安子宁死不屈!

“是殷充容。”

口不由心,卖主求荣啊!小安子狠狠敲了自己一记脑袋,顺带再鄙视一下自己。

看着小安子可爱多变的表情,霍修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禁调侃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小安子,怎么样?不如我向皇上要了你,你以后就侍候我吧!”

看着小安子倏地涨红的脸,楚尽尘不动声色的暗中掐了霍修一把,心中暗骂:“你这浑蛋饥不择食了?竟然连太监也调戏!”

被掐的皮肉让霍修痛得龇牙咧嘴,只是脸上还要装作气定神闲,真是不容易啊!他不动声色的向“行刑者”投了记哀怨的眼神,一边把备好的汤罐强行放到小安子手上:“诺,这汤清火,记得待会儿端给皇上。”

“还有这个!”楚尽尘也顺势捎上了自己的汤罐。

一手一个汤罐,小安子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皇上会躺着静养还不就是因为喝了他们的汤?怎么人还没好,他们又送汤来了?

“这……这什么汤啊?可别又是人参、灵芝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显还在后怕。

霍修给了他一记放心的眼神,安慰的笑道:“放心,今天绝对没放补品,绝对清爽可口的豆腐汤!”

“豆腐汤?”不是吧?这么清淡?皇宫里八百世也没给皇帝做过豆腐汤,那是平民吃的!小安子露出狐疑的眼神又瞅向手中的另一个汤罐:“那贤妃娘娘的这个呢?”

楚尽尘淡淡的回道:“菜叶汤。”

“菜叶汤?”不会吧?就水里放几片菜叶子的菜叶汤?小安子的脸绿了绿,心中暗暗滴咕:“皇上是在静养又不是做了和尚!”

看着小安子的脸成了苦瓜,楚尽尘与霍修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两人暗笑在心。

没错!他们是故意的!故意送些皇帝不喜欢吃的东西,故意死缠烂打,目的只有一个——让皇帝早些将他们扫地出宫,俗话不是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送上门的是人家不要的,那这一招对男人也应该管用才对,所以这招战略就叫——缠死他!烦死他!

至于效果嘛……虽然被人从床上赶下来有些丢脸,不过应该算有效的!更何况现在皇上召了别人侍寝,如果在加把劲,得到自由就是指日可待了。

“嗯……啊……”某种令人面红耳赤的细碎从房中泄出。

房外的三人脸上都有些不正常的扭曲,小安子的是尴尬,而楚尽尘与霍修却是忍笑忍得快闷伤了,这殷初云也实在厉害,君金麒那么烂的技术也能让他哼成那样,实在佩服!

两人同时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嗯,好冷!



18.

清汤寡水,淡而无味。

这是君金麒替楚尽尘和霍修送来的汤取的名字,虽然汤如其名,可他还是美孜孜的喝了几口,然后吩咐小安子去月华殿和光华殿打赏,也算是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自己哪舍得真生他们气呢?

看着君金麒嘴角边淡淡的笑意,殷初云的眼里尽是阴郁,紧握的手掌被指甲刺得生疼,为什么一提到这两人的名字,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是说只要在他们的光环笼罩下,自己永远都是渺小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再被皇上遗忘在那冷冰冰的寝宫里,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就算哪天贤、明二妃不再受宠,皇帝的恩宠也照不到自己身上了,因为栖竹苑里永远都有无数的俊美少年供皇上挑选。

压下眼中的阴云,他假意笑道:“初云真是羞惭,还是两位娘娘细心,难怪皇上的龙体恢复得这么快。”

虽明知楚尽尘与霍修是为了那贵妃之位而有此“贤惠”之举,但君金麒还是很高兴,随口道:“初云服侍朕也有功劳,莫要对自己苛刻,对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朕不会委屈了你的。”

“皇上?”殷初云有些讶异。

“朕是金口玉言,说话算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君金麒还真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若是殷初云提了过份的要求,那自己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的确,殷初云脑中曾闪过让皇上封他为妃的念头,可他知道,急功近利只会让自己所有的心血化为泡影,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微微笑了笑,他凝视着君金麒轻声道:“初云不要赏赐,初云是皇上的人,服侍皇上是初云应该做的本份。”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的认真,君金麒有些动容,伸手轻揽过他的细腰,低声笑道:“好初云,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要不要朕呢?”

“要……”少年的面颊顿时酡红。

两三天后,君金麒恢复了早朝、理政,一切又恢复到了以前,没了事就往月华殿和光华殿跑,不过现在偶尔也会去殷初云那里。

因为殷初云又得到了他的宠幸,所以楚尽尘与霍修为了堤防殷初云会趁虚而入,也稍微收敛了点,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严重的磨擦,碰到面的话顶多就斗两句,没有再发生像上次那样动手的情况。

这就像皇权争斗中,当两股势力相当时,掌权者就该适时的在他们中间插入第三股势力,这种势力不需要大,只要让人明白它的存在就行了,因为天秤很可能就因为它而倒向一边。

***

算是无甚风波的又过了一个月,不经意中察觉到镜心湖的满池荷花已谢了大半,霍修才意识到很快就要入秋了,入秋是小事,但却让他想起了一件大事,他的父亲镇国侯今年四十岁,八月三十的生辰。

于是这日晚上他便跟君金麒提及要回家替父亲祝寿之事,本以为君金麒会加以籍口让他留在宫中,哪知君金麒一口答应,还笑着让他备好祝寿礼物。

直到八月三十当天,霍修才知道原来君金麒与自己同行,而且也备好了一份礼物。

“镇国侯四十大寿,于公于私,朕怎能不去呢?”

霍修觉得君金麒笑吟吟的样子特别狡猾,明明是想监视自己的行动,却偏偏说得这么漂亮,当下也笑得十分虚假:“皇上同行,霍修求之不得。”

坐上龙辇出了宫门一直西行,御林军早已将道路铺好,一路畅通无阻,在经过繁华的市集时,霍修才真正感觉到君王的权利,这条路平时就是人潮汹涌,车马根本进不来,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被堵在人墙外的老百姓,他不禁叹道:“原来这条路是这么宽,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发现。”

君金麒笑了笑,打趣道:“霍大公子衣锦还乡,高不高兴?”

这叫衣锦还乡?四周全是御林军,怎么看都像是被关押在笼子里的犯人在游街!当然这些话霍修不会说出口,他凤眼睨着君金麒,轻声笑着:“衣锦还乡通常带着如花美眷,你说是不是啊?皇上!”

君金麒轻哼了一声,嘴角边的笑意却更浓:“占下风的人总是嘴皮子厉害。”

反正龙辇内的情况别人也看不见,霍修忽然邪邪一笑,捧着君金麒的脸,缓缓靠近,低沉的声音像醉人的萧声:“我的嘴皮子可以更厉害。”

狭小的空间内狂热的吻仿佛烧尽了所有的空气,君金麒一张脸涨得通红,甚至感觉有点窒息,这种感觉有些上瘾,仿似粘上了就不想再松开。

直到龙辇停下的那一刻,君金麒还觉得脸上烫烫的,对上霍修戏虐的眼神,更让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轻咳一声,赶紧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好了,该下去了。”

霍修点了点头,正色跟着君金麒下了龙辇。

其实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霍修却觉得这家已经变得熟悉中带着陌生,以父母为首,所有的亲朋宾客都跪在门前接驾,触目所及就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只有两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悄悄抬起了头好奇的往这边看,面露惊喜,但却又很快的被一只手掌压下了头。

霍修眼中有些涩意,那是他的女儿们,见到自己回来一定很高兴,但现如今他是皇上的妃子,父女相见已不能相认。

“平身。”

与此同时,月华殿也多了两位访客。

“尘儿……”

“娘。”楚尽尘有些冰冷的眸子瞬间像是柔和了起来:“娘,你怎么来了?”

楚夫人双目含泪,略显激动,差点就把手中的婴孩扔在地上了:“是皇上特意让娘进宫看看你的,尘儿……你……”硬咽了一会儿:“你……胖了……”

楚尽尘嘴角有些抽搐,在宫里生活就像圈养的猪,尽你吃、尽你睡,想瘦都难,其实不仅是自己,连霍修也胖了些,幸好都不怎么明显。

不过皇上竟然肯让娘亲来看自己,这倒是没有想到,不过皇上的醋劲很大,听说已亲自陪着霍修回府,怕是不放心霍修吧,毕竟那里可不比皇宫,若是悄悄开朵红杏给他,他也无法察觉,所以就跟去了吧。

倒是自己这儿……只淮娘亲和这才九个月大的孩子来见自己,这也太……太不放心自己了吧……

“爹和娘最近身体可好?”

“好好,就是想你,明明住在一个城里,却见不着面……还有虎儿、豹儿他们,天天都在问爹爹上哪儿了……”说着说着,楚夫人又落下泪来。

“娘,你别哭了……”楚尽尘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哭哭啼啼的女人,只好伸手将她怀中的孩子接了过来,这是他最小的女儿,逗了她两下,便转移话题道:“爹怎么没来?”

“今天镇国侯寿辰,皇上都去了,他怎么能不去呢?还有你大哥,最近也升了官就要调回京了……”

是君金麒暗中提携的吧?楚尽尘淡淡笑了笑。



19.

其实不仅仅是楚尽尘的兄长受到了照顾,连霍修的两个妹夫都沾了大舅爷的光,风光了不少。

只是君金麒爱屋及乌的做了这些事,楚尽尘与霍修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郁闷,明明是想办法让君金麒踢他们出宫的,怎么现在好似越来越得宠似的?

看来争风吃醋这招是不管用了,是时候换个法子了。

虽是这么想,可霍修还没有拿到主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其实让君金麒厌恶他们也不是件难事,但难的就是要怎么处理好这件事,万一做得过火了,说不定会赔上自己的人头,更严重点的话或许还得赔上一家老老小小的性命。

若是这样就一点也不划算了,说实话,他们虽想要得到自由,但更想先保全自己的脑袋,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自由?

这时夜已深,一旁的小太监见霍修眉头微蹙,似是有什么烦心事,还当他是为了皇上今夜未来之事烦恼,便轻声说道:“娘娘,天不早了,您还是早点歇着吧。”

忽然有声音搅乱了他的思绪,霍修立刻就回过神来,刚才说话的小太监正忙着为他铺着被褥,动作闲熟。

这个小太监就是上次换走宫女后换来的一批小太监当中的其中之一,霍修记得清楚,这小太监叫小光子,因为他是这光华殿的太监中最皮光肉滑的一个,所以经常被其他太监当成宫女取笑调侃。

看着小光子利索的铺好床后又去端水给自己擦手,霍修赞赏的笑了笑,问道:“今晚是你当值?”

“回娘娘,正是奴才当值。”小光子略带拘谨的笑着。

此时的霍修绝对没有想到,当他再次见到这个小光子时已经几乎认不出他了。

“陆总管,您看这事怎么办?明妃娘娘那儿还缺个太监。”来人一脸的诌媚,笑容虚假得令人恶心。

陆召元是个忙人,偌大的皇宫,很多事都必须他亲自劳,但若事情小得只有芝麻大,还有人不识相的来烦他的话,他的脾气想好也好不起来。

杯子重重的敲回桌面,陆召元的表情有些凶恶:“这点小事还来问我,你自己不会看着办吗?宫里的太监没有上万也有上千,随便挑一个去不就行了?”

那人一脸的为难,嚅嚅道:“可皇上说过贤妃娘娘和明妃娘娘那儿要用最好的太监侍候。”

忙昏了,都忘了皇上的确是这么吩咐过的,后宫妃嫔有三六九等之分,太监也是这样,普通的太监和侍候主子们的太监有着天壤之别,谈吐、礼仪、脑筋、手脚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特别是侍候皇上的太监更是如在沙中淘金,万人中才选得出一个合适的。

而皇上对贤、明二妃的宠爱天下尽知,怠慢不得,陆召元脑子一转,说道:“从别的殿再调一个太监去,至于调哪个殿的随你,反正现在宫里宫女多的是,补上一个宫女过去就是了。”

“可奴才前几天才刚从德妃娘娘那儿抽了一个太监给明妃娘娘,而淑妃娘娘那儿的太监本就不多,只有六个,抽调定是不行的,可若再抽德妃娘娘那儿的,我怕德妃娘娘会不高兴。”

“前几天也抽了一个吗?”陆召元皱了皱眉,问道:“前一个太监怎么了?是犯了什么事了吗?”

“犯事倒没犯事,可不知道怎么人就没了,怕是偷溜出了宫,奴才已派人去查了。”

每年都有一两个太监或宫女偷溜出宫,陆召元点了点头,并不惊讶:“那这个呢?”

“这个也一样,不见了踪影,据奴才推测,这个太监怕是见前一个溜出宫成功,所以就也胆子大了起来……”

“混账!”陆召元勃然大怒,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到了地上,看着一地的碎瓷,他的眼角凝着一抹冷笑:“他们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他们不是胆子大了,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个都活腻了!”

顿了顿,他板着脸,沉声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倘若不彻查清楚,说不定不到一个月,这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会跑光了,又或者说里面的人可以偷偷出去,外面的人就会偷偷进来,到时候咱们谁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你先下去吧,这事我来处理。”

“是,是。”

这人一走,陆召元立刻叫来了御林军统领易志鸿。

短短一个时辰,易志鸿便将事情始末、大概去做了大致的调查,且理了一个头绪出来,效率之快,直叫陆召元点头称赞。

“这就是小光子和小群子失踪当天的值守簿,共有四扇门进出,陆总管请过目。”

陆召元接过四本值守簿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上面仔仔细细的记录那两天进出宫之人,上面人名、进宫时间和出宫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御膳房买的一条猪都记在上面。

将进宫与出宫之人一一核对后,陆召元的脸色有些凝重,因为这上面记载得详细,凡是有进就有出,有出就有进,没有一个对不上号的,唯独就是没有小光子和小群子的名字,这说明什么?

易志鸿索了下,犹豫道:“难不成是哪处的宫墙破了块而我们不知?”

陆召元瞅着他,反问道:“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的确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宫墙每年都会修膳一次!且御林军全天十二个时辰的巡罗!易志鸿沉默了。

事情看起来复杂却异常的简单——那两人一定还在宫内,不过失踪了几天,八成死多生少。

陆召元撂下手中的本子,正色道:“从到手的资料看,这两人都是轮过夜值后失踪的,也就是说最后见过他们的人是明妃娘娘。”

“那这事还要不要查?”

易志鸿也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声音不禁轻忽了几份,隐隐透着为难,虽失踪的人是太监,但毕竟那也是两条人命,以前曾听过前朝有些妃嫔暗中弄死不顺眼的太监、宫女之事,但却没想到自己也会碰到这种事。

见他有些慌张无措的样子,陆召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缓缓道:“冷静点,明贤娘娘虽是最后见过他们的人,但并不代表什么,说不定真是他们钻了空子溜出了皇宫,所以查归查,但要暗中查,千万不可惊扰了皇上和娘娘。”

“若真的查到什么跟明妃娘娘有关的话……”

陆召元笑了笑,打断了他的假设:“你可以反过来想,我们是在帮明妃娘娘洗脱嫌疑,不是吗?”

“是……”易志鸿无奈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明妃娘娘每天都会去镜心湖走走,那段时间我会找个借口把留守的太监调走,余下的就看你的了。”

忽然少了两个人,霍修倒没察觉到什么,别的太监们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小光子与小群子被调去别的殿做事了,没了几天,大家镀乎已经忘了光华殿里好像曾有过这两个人的存在。

风已吹,水已皱,只是人未觉。

不知道明日的光华殿是否人影依旧。



20.

在易志鸿当上御林军统领之前,他曾好几次奉命协助京城第一捕张小刀办过宫廷秘案,六年多过去了,至今他还清楚得记得张小刀说过的那句话——死人比活人好找多了。

的确,活人长着两条腿会自己走路,而死人,那两条腿永远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所以只能静静的躺在某处等待被人发现。

易志鸿虽天天在宫里走动,也曾远远观望过这座华丽的宫殿,但进入后宫嫔妃住的内殿却还是生平头一次,殿内奢华的装饰、价值的摆件无一不令他惊叹,不是夸张,恐怕就算偷偷拿一个拳头大的东西出去卖,怕是也够寻常人家一家老小过上十年富足的日子了。

回头瞄了瞄他带来的两个心腹手下王中原和丁富贵,两人俱是一副瞠目结舌的痴傻样,他不由一掌拍了过去,喝叱道:“别对着这些东西流口水了,还不快去做事!我可没时间让你们在这儿发呆!”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明妃娘娘会在什么时候忽然回来?王中原和丁富贵目光赶紧从那些让他们心神迷乱的物品上移开,各自按着计划分头行动。

光华殿虽大,可能藏人的地方却也不多,而且第一个失踪的小光子已经失踪了六天,而不是六个时辰!六天不能让尸体化成枯骨,却能让尸体开始腐烂。

易志鸿双手批在身后,慢慢在殿内踱着,从左边踱到右边,再从右边踱到前面,若不知情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定会以为他在沉思,可他现在并没有动用到他的脑子,而是动用着他的鼻子。

凡是稍大点的柜子橱子都被王中原和丁富贵打开检查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头儿,没有。”

现在殿门已经关上了,并不通风,若是有什么异味定会钻进鼻子里,可是鼻子只闻到了淡淡的檀香木的味道,易志鸿朝王中原和丁富贵点了点头:“到别处搜搜。”

别处指的是光华殿的附近四周围,由于光华殿是几个月前刚刚修缮过,所以照皇上的旨意绕着光华殿种了些草草木木,数量虽然不多,却占了好大一块土地。

三人分开寻找翻过新土的痕迹。

不到片刻,王中原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头儿,后面……”

带着王中原与丁富贵确定了尸体所埋地点,易志鸿并没有急着将尸体挖出来,而是去找了陆召元,毕竟太监失踪之事归他管。

“皇上!”

“这不可能!”君金麒脸色铁青,眸子里沉淀着浓浓的怒意:“这两个太监私自离宫,你倒是怀疑起明妃来了,陆召元,我怕你是脑子糊涂了!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朕劝你还是不要乱说!”

陆召元低头不语,如此明显的坦护包庇,瞎子都看得出来。

沉默了半晌,待君金麒稍稍冷静了些,他才缓缓道:“皇上请息怒,奴才并没有怀疑明妃娘娘,奴才只是担心明妃娘娘的安危,倘若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让两个太监失踪,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是别的太监还是明妃娘娘?奴才也不知道。”

知道陆召元说得条条在理,君金麒抿了抿唇,神情渐渐冷静了下来:“明妃是怎样的人,朕很清楚,至于你说的尸体可能藏在光华殿也只是猜想,不过为了明妃,朕愿意同你一同去光华殿查个清楚。”

“皇上英明!”

“皇上驾到!”

通报声刚起,霍修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之书,便见君金麒已跨进殿内,他脸上神色之严肃是自己前所未见的,随他进来的还有另一个人,虽是太监的服饰,但却是紫缎绸靴,看得出来此人身份不低。

“霍修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刚弯下的腰就被君金麒扶住:“爱妃免礼。”

君金麒通常这时候才刚下朝,下了朝就要去批奏折,而今天却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带着一个位高面生的宦官,有些不妙的感觉,霍修直起身子看着君金麒,犹豫了一下:“皇上今天来得好早,莫非有什么事?”

陆召元适时的道:“奴才陆召元参见明妃娘娘。”

陆召元?霍修知道此人,虽是太监,却被外面的人称为禁宫第一官,不过……他来做什么?虽有疑惑,但他还是笑道:“原来是陆总管,免礼免礼。”

霍修看得出来君金麒今天反常,尤其是他明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僵硬:“皇上?”

君金麒神色极不自然,轻咳一声,然后才道:“陆召元收到密函,说有人想对爱妃不利,朕很担心你,所以特地带了御林军来搜寻可疑事物,以确保爱妃的安全。”

“搜查是吧?皇上说得可真委婉。”霍修的笑容随之消失,嘴角泛着一丝冷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但光华殿是什么地方?任人撒野的地方吗?稍稍侧开了身子,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搜就搜吧。”目光移向别处,不再看君金麒一眼。

事已至此,不得不委屈他了,君金麒使了个眼色,陆召元便立刻带人殿里殿外的搜查起来。

其实君金麒是笃定了陆召元查不出什么来,心里也做好了向霍修赔不是的打算,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心里这赔不是的话还没想好,陆召元便来说找到了两具尸体。

“什么?”

君金麒虽惊愕,但最惊愕的还是霍修:“怎么可能有尸体?”

“启禀皇上,尸体是在殿侧的一棵树下找到的,奴才已经命人挖了出来。”

意料之外的事抨得君金麒措手不及,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带朕去看看。”

比他更早的,霍修已抢先冲了出去。

开始溃烂的尸体发出一阵阵恶臭,甚至还有蛆虫正大光明的在饱食着,霍修的脸色有些发白,不是因为恶心,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两具尸体他都认识,他还记得几天前这两人还是活生生的,会对自己笑,会帮自己倒茶,而现在,那两人却再也不会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

君金麒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得这么毫无尊严,赤身裸体不谈,整个人都被绳子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让人第一眼望去就是看见那被阉割的部位,君金麒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去。

陆召元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不动声色的冷声道:“把他们嘴里塞的布取出来。”

立刻有人取出了尸体口中所塞的布团呈了上来,君金麒一看,心中又是一凛,这布团虽被弄脏,但仍泛着丝光,看得出是上等的缎料。

就在这时,挖出尸体的其中一个御林军忽然在陆召元耳边轻附了几句,陆召元脸色大变,立刻让人将尸体翻了过来,一个未闭合上的部位立刻展示在人们的面前。

君金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因为他清楚的看见那具还比较新鲜的尸体股间还残留着已干的白色斑迹,那是什么,他很清楚,光华殿上下只有一个人能射出这种液体。

看见君金麒骤变的脸色,一丝丝寒意浸入霍修的心底,他冷笑着,原来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来人,先将明妃打入冷宫,等案件水落石出再另行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