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气,吐气,再呼气,再吐气。
连着做了N个深呼吸之后,我慢腾腾地迈上讲台。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讲台上那个男人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我说:“宋老师。”
他抬头,漆黑沉静的眼瞥过我,我听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的声音,咬咬牙,我豁出去了,大声的自我介绍:“老师,我是九班的秦卿!”
他没说话,只是眼里微微蕴了笑。
我咽了咽口水,以烈士断腕的决心梗着脖子喊:“老师,我爱你!”
“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刚回到宿舍,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说了。”
“那然后呢?萧老师什么反应?”一群人的眼里闪着幽光。
“啊,这样啊。”
“什么这样?”
我摊摊手:“这就是萧老师的反应。”
确切的说,他当时似乎怔了怔,然后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啊,这样啊。”
我把头俯在身边肖雪的肩膀哀哀道:“你说我是不是没戏了?”
肖雪温柔抚摸着我的头,大尾巴狼的安慰我:“没事没事,不就是再多读一年吗,就当读研了。”
去她丫的。
我甩开她,回到床铺上,对着电脑屏幕上学校系统网页上那个鲜红欲滴的五十九分,任由悔恨的泪水缓缓流过我四十五度角的脸。
看着任课教师里宋子言那三个大字,我悔的肠子都紫了。
据说他是国外知名大学回来的海龟,据说他在校外自己创业拥有一家上市公司,据说他清俊睿智气宇轩昂挥洒大气,据说他每次上课无论是不是选修他课的学生都能把教室给挤爆——人气太旺,他上课甚至从来不点名,因为没有人会傻得错过他的课。
据说今年选修课本来是学生经由班长上报给辅导员,但是由于太多的学生选了他的课,最后不得不重新填报。而为了保持公平选择了上网报名,而那天下午五点才开放的学校报名系统在三点就被刷爆。
我一边摇头叹息美男猛于虎,一边加入报名者浩浩汤汤的人民队伍之中。
不得不说我运气太好,全校一百二十个名额就有一个砸在了我的头上。结果出来的那天我热泪盈眶感激涕零,恨不得朝我家祖坟方向烧三炷香。
谢谢祖宗保佑,我终于不用战战兢兢的逃课了!
可是谁能告诉我,这个从来不点名的老师为什么会在我的期末考试成绩上注明了出勤零分?为什么让我大学四年的时光最后留下这么惨烈的一笔?!为什么让我这个泰坦尼克号躲过了专业课的重重冰山,却在一片小小的沙滩上搁浅?!
最可恶的是,选修课只有一个学期有,也就是说要等补考,就只能等到明年和现在的大三一起考试,也就是说,我要做一个大学的留级生。
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我并没放在心上。临近毕业,学校的很多政策对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记得邻班的一个男生壮烈的六进四级考场,当监考老师逮到他当场作弊时,只低低说了一句:“老师,我都大四了。”简短的一句话竟让那老师当场无语凝噎心生恻隐,当场选择了放水。
只要开学了去求求情,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乐观的想。
而开学后我才知道当时我的想法是多傻多天真。
据说,一个被当的校花级学生泪眼摩挲苦苦哀求,宋金龟却视若无睹冷若冰霜。据闻,一个因为选修课而跟特等奖学金失之交臂的师兄孜孜不倦的围追堵截,宋金龟不耐烦之下把他的八十五分大笔一划改成了五十五……
在文质彬彬清秀俊逸的背后,宋金龟包含着一颗很黄很暴力的内心。
至此,我才真正悔恨交加夜不能寐。
万般无奈之下,帝国主义经典老友记给了我启发,清秀的小男生对罗斯说:“老师,我爱你!”罗斯手脚无措想入非非,虽然不接受却偷偷的帮这个学生改了分数。
不管是中和尚还是洋和尚,只要会敲木鱼的就能立地成佛。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可是为什么宋金龟没有一星半点无措的迹象?难道这一招也不能奈他何?
不,不可能。就算他不是老师,有人求爱多少也该脸红一下表示吧。可是他的反应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成语可以形容,一个是恍然大悟,一个是饶有兴味。
我不敢多想计划失败,再多读一年的可能,打定主意明天再去添添油加加火。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了床,在教学楼的门口守株待兔。
远远地,他走了过来,沐浴在晨光里,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步伐从容自信,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样子。我咽了咽口水,连忙迎上去。
他朝我点了点头:“九班的秦卿是吧,有事吗?”
我点头如捣蒜,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走,捏着嗓子做娇羞状:“老师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这是我在食堂帮你买的早餐。”
他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接了过去。
我眉开眼笑:“如果老师喜欢,我以后天天都送早餐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吟:“关于你昨天说的……”
他的声音渐低,好像在思考。我不给敌人机会,马上慷慨陈词:“老师,从您来的第一天我就喜欢您了,喜欢您的眉毛,您的眼睛,您的鼻子,您的嘴巴。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心上,听到您的声音就让我觉得幸福快乐。我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离了您我一定活不下去,您就是我人生的目标我生活的方向我黑暗中的启明星,照亮我前进的脚步。”
前半段够酸,后半断成入党申请书了,我胡言乱语唾沫横飞。
他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舞台上的猴子也讪讪地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我点头点头再点头。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他慢慢地说,声音里似乎多了一分笑意:“那我们就交往吧。”
“这个结果很明显。”肖雪边吃着瓜子边做结论:“他是想潜规则你。”
“嘎?这么严重。”我双手环胸,一脸惊恐。
“啪!”一颗瓜子落在我头上,肖雪翻我一个大白眼:“别装得跟被恶霸抢婚的民女似的,学校里多少女生想被宋子言潜呢。”
隔壁床上的孙云云冷哼一声:“就秦卿恐怕也没被人家潜的资本。”
这算不算安慰,我默。
肖雪起身直接爬到我床上,神秘地小声说:“以后别跟别人说你跟宋子言的事,她们嫉妒。”
我疑惑:“当初这求爱的点子不是你们攒度我去的吗?”
她弹我:“那是因为谁都想不到是这发展呗,她们一个个不敢动想拿你当马前卒呢,做梦都想不到宋子言对你有意思啊。”
我觉得自己的女性魅力受到了鄙视,闷闷地问:“我原来是不是被小看了。”
“也不算小看你,只是不受威胁。”她安慰我:“不都知道你心里有苏亚文呢么。”
我的心一阵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怕被她看出来,我转了话题:“宋金龟还让我明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等他,你说我去不去?”
肖雪说:“这个就要你自己决定了,其实我怎么都觉得宋子言不是那种人啊。”看我皱眉犹豫,她狭促地问我:“是不是怕你家醋缸知道啊?”
我本来还拿不定主意,她这么一说反而让我下定了决心:“我去。”
肖雪爬回去之后,我睁着眼睛看着宿舍洁白的天花板,眼前浮现的却是苏亚文俊朗的笑脸。他很爱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大一登山的社团,他当时是邻校过来接我们的前辈。车子慢慢开往目的地,他从前排站起来,笑着对大家说:“新来的学弟学妹们好,我是苏亚文,负责你们的这次活动,也就是说这三天里我都是你们的人了。”
他的牙齿洁白,衬着瘦削挺拔的身材和俊朗的外型让人颇具好感,一笑起来,仿佛车外的阳光都在他脸上灿烂,那句我们的人顿时让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我们笑起来。
一个男生问:“有什么问题能问你吗?”
“能,当然能。”他故作严肃:“有问题要问,没问题胡编问题也要问。”
“那苏师兄,你有女朋友吗?”一个女声清亮的响起,车厢一时静寂。
很不幸的,那个冲口而出的人就是我。
在他讶然的目光与周围人的视线中,我慢慢慢慢缩小,恨不得把脑袋低到了尘埃里。
以后的几天我都躲着他,他跟我们交代事情的时候我就低头看自己脚尖。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记在心里,一来我们互相原本都不认识,二来大家也都是图个热闹。其实初次见面他也就是帅些,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大胆这么丢人。
大家都是兴趣,说是登山其实就是稍有难度的郊游。山上有一座浮桥,浮桥上铺着一块块的木板,为了保证安全下面还有密密的网,走上去晃晃悠悠十分有趣又不会有什么意外。大家都兴高采烈,只有我脸色发白,满身冷汗。
我扶着栏杆一点点的走,尽管知道安全,可是看着眼下的深深的山沟,还是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能跳出来。我哆哆嗦嗦的往前走,一边自嘲的想,恐高症还来爬山,我不抽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走在前面的他却停住,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说:“别看下面,跟着我走。”
他的手温暖宽大,紧紧握着我的,步伐有意放得很慢。我不再觉得害怕或是恐慌,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下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头似乎更晕了,心跳的也更快,我喃喃自语:“牵个手比恐高症还刺激。”
我的声音很小,没想到他还是听到了。回头看我,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黑亮亮的闪。
看着镜子里的黑黑的眼眶,我叹了一口气,大周末的,中午十二点就起床真是太太太太太太残忍了!!虽然对象很诡异过程很诡异,可是出于对约会的尊重和一些窃喜,我还是很郑重的打扮了一下。
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一辆车停在那里,流线型的设计,阳光下发亮的车身,我歪头看了看前面的标记,无声张了张嘴。啧啧,我的全部家当估计还买不来一个车轮子。等到绕过车身,我顿时眉开眼笑。
宋子言斜倚在车子边,手间氤氲着一点红星烟雾,脸庞在烟雾中迷蒙,只有一双眼依然清澈沉静,看到我笑了笑:“来了?”
任何一个长得不难看的男人站在这个车子边都不会太难看,更何况是长的原本就有点祸害的宋子言。而任何一个女的有这样一个男人等,都不会不开心,更何况是本来就有些虚荣的我,我笑得很甜,难得的淑女:“嗯,老师久等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语气很认真:“下次要记得有时间观念。”
多杀风景的话,我瞄了瞄车子和他的脸,决定不跟他计较。
车子一路行驶,坐在这样的车子里吹着小风,旁边坐着一个仪表堂堂赏心悦目的男人,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的太彻底,但是我心情还是很哈皮。
只是车子里的音乐有点怪异,来来回回就是单调重复的旋律,我好心的提醒它:“这张盘是不是划了,怎么只有前奏听不到人唱啊?”
他转头的瞥了我一眼,语调平平:“这是北欧的一种音乐形式。”
我默默的垂下头。妙玉曾经对黛玉说:“你真是个俗人。”我觉着我刚刚就是一刘姥姥。虽然他的表情没变化虽然他的语气很平常,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是被鄙视了。
还好他接着就说:“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们换一张。”
我看了看CD盒里的东西,全都是外文,估计都大同小异于是就说:“还行吧。”
他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听着就想睡觉。”
原来他也不是阳春白雪,我有种找到同盟的感觉,很热心的提议:“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就给你带几张盘,都是特别热闹的。”
“不用了。”他说。
“不用客气,我那里多着呢。”
“不是跟你客气,是我用不着。”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说:“这车子是我借来的。”
这车子是我借来的,我承认我被这句话噎到了。
我是该说他虚荣还是该夸他诚实,我总不能说:“诶,老师,你借来的车子真拉风吧。”
一阵沉默后,我挑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老师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很休闲很随意,比起他上课时永远的衬衫多了一份从容俊逸。
他笑:“放心,这衣服不是借来的。”
丫想噎死我不成,我于是又沉默,第一次发现人与人之间客套的沟通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他嘴又微张,我全身都竖起了汗毛防备,只听到他说:“既然是第一次约会,我也应该郑重一点的。”
我这才从香车美人的梦境中醒来,猛然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连忙低头摆弄手指装娇羞:“老师不用这样,只要看到你我就高兴。”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水,我还抛过去一个媚眼。
他看了看我,说:“是吗?”
我四十五度收起下巴,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么就不要这么客气。”他语气温柔得诡异:“叫我言言吧。”
2) 潜规则之约会
言言……对着这么一大男人?一股正离子负离子电流从天而降从头顶传至脚趾甲,我浑身毛发齐齐直立,雷得外焦里嫩魂不附体。
我干笑两声:“我……我不太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他不紧不慢的说:“先叫我一声听听看。”
我抱着必被自己雷死的决心张口:“言言……呃,我还是叫你名字吧,宋子言。”
他怔了怔,眼里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随即勾了勾唇角:“好。”
车子在步行街的一头停下,今天是周末,步行街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一个个小姑娘大姑娘打扮入时,花枝招展,主流非主流的一大片。
不得不说,看得我很眼红。
不过幸好身边的男人的确太养眼,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我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多么美好的画面,一个清俊儒雅的男人与一个十分具有内在美的女孩,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牢牢握着彼此的手。
握着彼此的手!抬眼看了看神情如常的宋子言,我暗暗咬牙:不就是牵手吗?为了那一个学分,老娘拼了!
可是手心还是不停的冒汗,他低头:“很热吗?”
我僵硬的笑:“人太多了。”
人的确是多,佛说,前辈子五百次回眸只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可这短短半小时的路程,我觉着我前辈子脖子都扭断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很自然地,用手环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拥在他的怀里。鼻间有淡淡的烟草还有清凉的香气,我有些目眩,定了定神才稍稍拉开距离干笑:“老……宋子言,其实不用的。”
他说:“我们在交往,不就应该这样吗?”
我再咬牙,为了那一个学分,老娘拼了!
就这么一路被搂到了电影院前面,他说:“去看场电影吧。”
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只要不是旅馆我哪都敢去,我觉着我身上有股视死如归的气势,用力点头:“好!”
电影院演的是去年的老片画皮,我原来下载着看过,为着周迅那无辜的大眼睛和尖尖的下巴着迷。电影院里和视频看效果截然不同,前半段我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后半段的时候我就觉得宋子言靠我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黑暗中我看着他的脸在画面转动时不停的明灭,他的脸离我那么近,近得几乎感觉得到他的呼吸。
我大脑有点当机,眨眨眼看着他。
他也眨眨眼看着我,嘴边慢慢勾起一抹笑,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出去一下。”
直到他走出去,我脑子才重启,他他他他刚才不是想亲我吧?!
难道我真的为了这一个学分就被他潜了?!太没志气了吧,大不了丢人点读个大五,至于赔到这个地步吗?虽然他长的是真帅,离得近了还能看到他干净的脸漆黑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呸!长得帅也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我脑子里激烈交战,在现在偷偷溜走和留下来之间徘徊。身边情侣座忽然一沉,把我吓醒了。原来是宋子言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可乐和爆米花。
他把可乐递给我,在我爪子碰到爆米花之前,轻声说:“别动,让我喂你。”
他含笑温柔看着我,不时的喂着爆米花,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瑟瑟发抖。心里却下了一个决定,这么肉麻这么酸的事我都干了,一不做二不休,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旅馆不偷溜。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整条街华灯初上。坐在商场七楼的川菜馆,我边看着下面的霓虹边感慨:“虽然情节有些烂,但是那音乐真是不错。”
他说:“比起那些中国所谓的大片还是不错的。”
我反驳:“不过比着色戒还差点。”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是删节版的还是未删节版的?”
据说早上晚上的男人都是禽兽,我干吗还自己提这东西啊。我连忙转移话题:“你是喜欢王夫人还是小唯啊?”
他摇头:“都不喜欢。”
“总有一个比较喜欢的吧。”
“她们都很聪明,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那你喜欢笨的?”
他看着我微笑:“你这样的。”
他的回答其实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难道我就不聪明?!可是我没噎着也没咬牙,看着他沉静中微带着笑意的眼眸,我想起了另一双黑亮的眼睛。
当时在山上露营,大家围着篝火坐,吃饱喝足了有人提议玩杀人游戏。我很不幸,十分不幸,或者说苏亚文幸运,太幸运了。只要我是警察他是杀手,那我一定被他首刀。如果我是杀手就更惨,无论他是警察还是平民,我一定第一个被票死。
玩到后来,大家已经忘记了游戏的初衷,只是兴致勃勃的做我死亡记录的见证人。
我哇哇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癫狂状可媲美咆哮教主。
苏亚文就笑:“谁让你那么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来。当杀手就低头装低调,做警察就肯定第一个投票,当平民就话多。”
周围的人都笑。
我沮丧:“我有这么笨?”
篝火幽蓝的火苗在他黑亮的眼睛里跳动,他说:“没事,就有人喜欢你这样的。”
我觉得这里的川菜有些辣,太辣了,辣的人眼泪都快掉下来。我低头努力吃菜,不敢抬头。
宋子言的笑容渐渐敛去,只是无言又点了根烟。
等到出了商场,天已经全暗了,坐在车子上看着长龙一样的街灯向后飞驰。我们学校在郊区,与市里有不长不短的距离,路上有些荒芜,人烟稀少。这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到了学校门口,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解了身上的安全带,这一次笑得很真心:“老……呃,宋子言,再见。”
“等等。”他一只手臂撑过来,我被困在车门和他的胸膛之间。他的头俯下来,气息拂过我的脸,我看着他渐渐变深的眼眸,口齿不清:“干,干,干什么?”
他微微一笑:“送女朋友回去,总是要有个吻别的吧。”
我笑得很不自然:“老,老师,你,你别开玩笑了。”
他的手指拂过我的唇,声音像是有种迷思:“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喜欢我喜欢得快疯了吗?怎么?我吻你你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我一身的汗下意识地回答,连忙又摇头:“不高兴,不高兴。”
他看着我,带着深沉难测的目光,也不动作,只是盯着我的脸。在他的眼眸里,我看到惊惶的自己。
“哈哈哈!”他忽然笑起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笑得肩膀都在颤。看到我错愕的看着他,他笑得更欢畅。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声音还是有浓浓的笑意:“秦卿,你这招看电视学的还是自己想的?”
“嗯?”我眨眼。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问:“上学期的课你逃了几节课?不对,我应该问你上学期你上了几节我的课。”
我略懂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不对,他是从开始就知道。老友记是哪的,美帝国主义的!宋子言是谁,一只金光闪闪的海龟。我这是典型的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他故意又酸又肉麻表现的想占我便宜,为了什么呢,就是想看我撑到什么时候。我跟被耍的猴子似的,难怪他刚刚笑得那么欢畅。
他受资本主义影响太深,身上全然不见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特有的朴实与真诚!
他又问:“我的课就让你那么不想上?让你除了第一节去踩了踩点,以后一次脸都不露?”
我惊异:“连这个你都知道?!”在他的目光中我慷慨表决心:“宋老师的课绝对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多少的同学击破头都想往里面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描述的就是您这样的老师。想着错过了您的课,每每让我无语凝噎茶饭不思。”
他嘴角微勾,眼神依旧凌厉:“理由。”
满混不过去,我低头呐呐:“选修课都在礼拜六第一节。”
“所以呢?”
我声如蝇蚊:“我起不来。”
周末的早上是多么惬意的时光,头天晚上熬夜看小说,白天睡到自然醒。要看一个人是不是幸福,最重要的指标就是他是在没有任何压力下的自然醒。
我深以为然。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多么荡气回肠的歌声多么可爱的周董,可是这样的歌声在凌晨六点响起就跟杀猪没什么区别。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按了手机换个姿势继续睡。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杀猪声再起,肖雪迷糊又恨恨的声音传来:“秦卿,你给我去死!”看来是真有事,我推开手机放在耳边:“谁啊?”
“五分钟,我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清醒的清冷的声音传进了脑袋,我霍然坐起身。
刷了刷牙,连脸都没洗我冲了出来。晨曦下,一身运动衣的宋子言清爽俊逸,抬腕看表皱眉:“迟到了十分钟。”
我苦着脸:“我以为你昨天是开玩笑呢。”
他似不经意看了我一眼:“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
早晨的风吹过来,我浑身一哆嗦,真冷。他指着学校前面宽阔的公路:“慢跑两圈。”
我趴在床上哀声切切:“上飨!吾命甚苦矣!”
肖雪一个枕头砸过来:“得了吧你,天天跟宋大帅哥情意绵绵的进行晨间早会,你还在这诉苦?!”
我问:“换做是你,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跟头牛似的跑上一千米,你还觉得情意绵绵吗?”
她的眼神很明显的转变为同情:“节哀吧,想想这一个多月的早晨就能换来一年的轻松,挺值的。”
我抱头:“什么一个多月,离毕业还有四个月,整整四个月啊,难道我都要过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你看看,你看看,我连小肚子都没有了,没有小肚子的秦卿还是秦卿吗?!”
她看我眼神很奇怪:“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宋子言已经就不代课了啊,全校人都知道,难道他没告诉过你?”
心里涌出了一股热,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说真的?!”
她嘀咕:“我还以为他看上你了,怎么连这种事都不跟你说?”
在她的嘀咕声中,我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爬了起来,一直往宋子言的办公室跑。心里有种热热的东西流淌着,催促着,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可以快点,再快点,甚至飞到他的面前。
我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宋子言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看到我显然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以一种极为热切的目光看着他,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是不是要离开学校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我用力的点头:“你回答我是不是。”
他眼里似乎有温柔的水波:“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他点点头。
我的眼眶胀红,眼底有些热:“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
他扶住我的肩膀:“秦卿,你听我说……”
我摇头,一步步后退:“不,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挣脱他的手,我快速地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大,心热得不像话,胀得胸怀满满,眼角渗出的泪珠在眼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
我知道那是欢欣的泪水,那是真正的喜极而泣,那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苦尽甘来的兴奋。从此后,再也没有清晨凶铃,再也没有该死的一千米,再也没有宋子言……
宋子言,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有些空空的。
人的惯性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明明昨天太欢庆熬了很晚,可是今天居然还是在五点多就睁开了眼。宿舍很静,大四的课很少,外面的走廊上也没有声音。学校还没有送电,屋子里黑黑的一片,隔着窗帘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可是我闭着眼睛也能想到现时学校门口的情景,食堂的人正在往里面运蔬菜,学校那对满头白发的日语外教一起慢跑着,看到我们会用日语跟我们打招呼,笑容亲切。宋子言会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笑:“像这样多好。”晨曦扑在他的脸上有种宁静淡远的气息。
这么想着,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被遗弃的小东西,心头伤感,自怨自怜起来。
下午三点多的食堂比较冷清,聊着天肖雪就扯到了我身上:“这宋子言够绝情的,怎么说你们也共度了那么多个筋疲力尽的清晨,他怎么走了连个电话都不打啊?”
筋疲力尽的清晨?我说大姐虽然你是英语系,可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也不要搞这种歧义句好不好?我没抬眼:“他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啊?”
她说:“宋子言除了上课搭理过谁啊,他那时候对你步步紧逼的,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
步步紧逼?虽然是事实,但是依然歧义,我认真看她:“你看看我的脸,艳丽吗?”
她摇头。
“清纯吗?”
她更用力的摇头。
我对她的无知感到惊悚:“根本区区在下博览群书的经验,像宋金龟那种专门造出来供小女生意淫的对象只会折在两种人手里,一种是美艳不可方物聪明绝顶随便就能经营个国际大公司或者杀手联盟的,一种就是青春可人走路都会摔倒都被人推到床上了还很傻很天真的说你的身上怎么多了块肉的。略懂否?”
她竖起大拇指:“好觉悟。”
我在群众的赞赏目光中,谦虚的点头做最后总结:“总而言之,我们俩就是他也瞧不上我,我也不肖想他。”
肖雪看着我身后忽然变了脸,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就看到宋子言站在我身后,嘴角紧抿,面无表情。
3) 潜规则之求职
我心里咯吱一响,果然背后不能说人,这一个月都没音讯的人,怎么这会儿出现啊。不过还是抬起一只手很亲热地打招呼:“嗨,宋老师好。”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直到我手都有点僵了,他才转开了视线,平平地,不带任何感情地,仿佛不认识我似的转开了视线,转身走了出去。
我心里一痛,抓住肖雪的手疯狂的摇动:“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肖雪奇异地问:“你穷摇奶奶附身了?”
我面如死灰:“我的心好痛好乱好难过。”
肖雪伸手就要安慰地摸摸我的头。
我奄奄一息地问她:“你说,宋金龟不会因为我说了他两句就把我成绩给改回去吧?”
肖雪怔了怔,落下的手重重拍在我的头上,我整张脸扎进了面里。
事后才得知,那天宋子言是为了处理辞职后的一些琐碎事情才回的学校。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每天都准时到教秘那里报告,冷汗涔涔的查成绩。到后来学校甚至风传我和教秘有不正当的关系,每天都在学校神圣庄严肃穆的办公室里演出“放学后”。我为此顶着全系人民的暧昧眼光,教秘还被辅导员叫过去批评了作风问题。
一来二去我们熟了之后,教秘抽着烟跟我抱怨:“其实跟学生闹绯闻也是对我个人魅力的一种肯定,只要不要被人抓到把柄我是不会太介意的。可是为什么是跟你呢?搞得我的身价一落千丈。”
据说那一天教秘办公室传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女的喘息低哼声。并且在第二天他的脖子手臂上出现了可疑的淤青与红肿,自此,我更是声名大噪。
当然,这些群众的拥戴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唯一在意的就是隔了小半个月,我的成绩还是坚挺的六十一分,我才总算又能睡上了安稳觉。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指望我这辈子累死是没戏了,安逸死还有可能。
如果一个人能被肖雪看不上眼,可见他的人生已经堕落成了这样。我正抱着电脑为了东子哭呢,肖雪啪的拔了电源横眉冷对:“为了不让你死在床上,我决定让你跟我去招聘会。”
大四课少的可怜人却忙个不停,除了顶头的论文大砖,忙考研的忙考研,忙出国的忙出国,忙工作的忙工作。我对我的未来没有什么想法,就准备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换言之,也就是破罐子破摔。可是平时的酒肉朋友肖雪这时却表现出了和我截然不同的斗志,在各个招聘会之间来回穿梭。
到了招聘会现场才明白中国这几年的基本国策计划生育绝对没有得到贯彻的实施,我原以为中午的食堂是全球人口密度最大的,买饭窗口的小姑娘是世界上最牛哄哄的。到了这里,才明白自己的目光短浅与狭隘。
招聘的单位并不多,二十来个一字排开,而且大都是什么保险公司销售部门的。说好听了是销售,说白了就是拉保险。我嘀咕:“咱一大学生来拉保险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啊。”说话着看到那保险公司的人手上厚厚一叠的简历,我自动闭嘴。不小心瞄到那叠简历最上面一张赫然打印着象征神圣与崇高的XX大学,我自动低头。
世道艰难啊,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难得?
工作。
我是很想回去的,但是肖雪在这种时刻发挥了真正勇士那种直视惨淡人生的精神,横冲直撞,手中的简历跟雪片似的漫天飞舞。我估计着每个公司都至少收到了三份。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临时做的五份简历,上面还有我耷拉着眼醉眼看世的照片,心里顿时觉得很是惭愧。同这样是学无所成的两个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于是坚定了我摆脱自卑自弃的包袱,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从高到低,从难到易,我冲着人最多的地方前进,前进,再前进。
桌子前坐的两个姐姐面孔很美丽,表情很严肃。我冲她们咧嘴讨好的笑,把手上的简历规规矩矩的放在她们手边。正要退出去,就听到其中一个人喊:“诶,等等!”
我立马站定,回头继续讨好的微笑。
其中一个问:“你是XX学院的?”
“对啊。”
“你们学校英语系有没有一个姓秦的长的很漂亮的女生?”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基本上姓秦的都挺漂亮。”
“那我问你……”
另一个人打断了她:“别问了,她能知道是什么啊。”摆摆手就让我走了。
我从人堆里挤出来,脑海里就四个字,莫名其妙。
在没饿死之前我还是比较有骨气的,五份简历全都是投的招聘会上特别抢眼的公司,那些保险公司一个都没投。肖雪说我太傻太天真,投的那几个公司都太牛哄哄,我根本就不靠谱,属于一看到我简历一看到我毕业的学校就给扔到垃圾箱里那型。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接到了其中最最牛哄哄,我最最不靠谱的公司的电话。
于是我认真打扮一番,还借了双高跟鞋,歪歪扭扭的去面试。
进公司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没戏了,先不说从前台到职员那架势。只是看着走廊上一个个看上去就特精英特靠谱的人,我瞬间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绿油油的叶子,衬托着这些姹紫嫣红。
一个脸色有些苍白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跟我打招呼:“诶,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自报告了家门问:“你呢?”
“XX大学。”她一出口我就觉得她就是这人群中最娇艳的一朵。她皱着眉头接着说:“我觉得这次可能不行,我刚刚看到几个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博士生。”
我咽了咽口水,开始觉着她也变成了绿油油的叶子,而我就是花茎下那臭烘烘的牛粪。
她显然是靠倾诉来纾解自己的紧张,又说:“本来我还有点把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忽然传出了消息,说是他们经理亲自面试。”
我问:“那不好吗?”
她说:“他们经理是国外回来的,我这口语唬唬外行人还行,在他面前根本就顶不了用。”
我沉默,我连糊弄外行人的资本都没有。在她抱怨不会跑的时候,我连爬还勉强呢。
她冲我抱歉地笑了笑:“麻烦你帮我先拿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我把她的包放在怀里,手上拿着她的小笔记本,本子自己翻开,显然是刚刚她看的时候折过的痕迹。上面有一行字:“英文面试必备答案。”我偷瞄着她还没回来,赶紧跟做贼似的偷偷把下面的几句英文背了下来。
一个个的人进去了,又一个个的人出来了。
其实人害怕的往往不是结果,而是等待那个结果的过程,死也不过就一瞬,可是等死是最最让人恐慌的事情。所以当里面面试官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是整个人带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冲进了考场。
不幸的是我忘记了我脚踩的高跟鞋,一个俯冲差点没摔地上,幸好手按住了旁边的椅子。我松了一口气,快速的站稳摆出端正的姿态坐好。“嗤。”有人笑我,这嘲笑的声音还很熟悉,我抬头朝面试官扫描。
许久未见的宋子言衣冠楚楚的坐在前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这是什么状况?
旁边一个半秃顶的中年男人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我的疑问,他恭恭敬敬地跟宋子言说:“总经理,开始吧。”
我的眼睛差点没凸出来,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不过这能不能算是一种裙带关系。我又开始不自量的想,我们毕竟有过一个多月的筋疲力尽的早晨……众所周之,这个公司的待遇那是令人发指的好。
很显然宋子言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他低头翻了翻我的简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这样。看着简历他眉头锁了锁像是疑惑又像是搞笑。他轻轻地读了出来:“为人真诚,乐于助人,在学校表现良好,成绩优异,性格开朗,在学校与老师同学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他轻笑一声,抬头看我:“秦小姐,我对你简历的真实性有一定的质疑。”
本来听他念我简历的时候我是很羞愧的,按着那个简历我觉得我足可以胜任小树丛的工作。可是他这么一问,我心里有火了。简历这东西比女明星的胸部都水分多,又不仅仅是我一个,我看肖雪的简历时根本没认出来她,还以为是奥巴马的演讲稿呢。他至于这么让我难堪吗,我没好气的说:“这份简历我是秉着诚实信用的基础写的。”
什么真诚乐于助人都是虚词,你还能去查证?
他清了清喉咙:“身高一米六八?”
我脸爆红:“呃,在穿了鞋子的情况下。”
他的目光扫过我,我挫败:“五厘米的高跟鞋还不行吗?”
他看着简历又问:“熟练掌握三国语言?”
我眼睛向下看着地上:“中文,英文,日文。”
“……%#&&……*&(*(*)(*)(——)+——+——)”他哇哇的说了一堆。
我心里赞叹,真好听啊,果然是喝过洋墨水的,这口语比我们口语老师都好听,但是遗憾的是我一个字儿没听懂。
他又放慢了语速说了一遍,微笑看我:“这次听清了吗?”
我打肿脸充胖子,点头。
他两掌相对往后倚在椅子上,闲闲看我:“那请回答。”
我清了清喉咙,努力回想刚刚偷着背下来的答案,虽然不知道他说什么,但是面试嘛,应该是差不离的,对此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满屋皆默,几个面试官的嘴巴一个比一个张得大,唯一正常的就是我和宋子言。宋子言点了点头:“很好,回答的很好。”
几个面试官的下巴直接要掉到胸前。
他不以为意,说:“最后一个问题,请你说几句日常日语。”
我对日文的确相当熟悉,可以说你现在拿来几部日本电影我都可以把它给翻译出来。前提是这个电影是男男在床上激烈的运动。说几句日语,我是要说亚美蝶还是一待一待一待?我认真想了想,忽然想起以前生不如死的日子里那对日本夫妇常打的招呼,虽然具体什么意思不知道,但是就着发音还是说了出来。
宋子言楞了楞,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眼底似乎有温柔的水波流动,就这么看了我很久,就在我被他看得浑身发麻的时候,他勾起了唇角:“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我呆在那里,有些不能置信,其他几个面试官的下巴砰砰砰砰落地砸坑。
等我反应过来,我连忙鞠躬:“谢谢谢谢。”喜出望外的往回走,走到门边的时候,宋子言略嫌清冷的声音又传过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我回头。
他哇啦哇啦又说了一堆,很熟悉,是他刚刚问的问题。我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他要我再答一遍?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打扮很丑。”他淡淡地说着,在我愤怒的眼神中嘴角微勾:“还有,这句话——是法语。”
虽然很丢人,但是正式获得工作我心里还是很美的,是任何小小的乌云都遮不住的阳光灿烂。虽然被肖雪含酸的批评小人得志,但是我认为能够得志这个小人还是值得去做的。我觉得关键不在我,关键还是在宋子言,他虽然嘴巴坏了一点心肠黑了一点,但是对于他的学生还是很照顾的。基于和肖雪的友好情谊以及考虑她以后对我的态度问题,我给这位旧师长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打了电话:“宋老师,不不不,总经理。”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有事?”
虽然他看不到,我还是很狗腿的陪着笑:“没有,就是很多天没见,对你万分想念。”
他过了过才说:“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现在才想起来想我?”
我坚决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这一段时间交稿比较忙,但是我心里对你的思念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
他很认真地问:“想我什么,是想恢复早上的晨练吗?”
我再度被他噎着。
他又问:“既然这么想我,这么多天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他绝对是有沟通障碍,每次张口都能让交谈的人张口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没事我就挂了。”
我觉着张口比较困难,只好无视肖雪在旁边的挤眉弄眼:“那,总经理再见。”
他嗯了一声。
我颤巍巍的放下手机,就看到肖雪愤怒的眼神:“秦卿~~”
我举手:“不是我不愿意说,你也听到了,他根本就给我开口的机会。”
“那也不行!”肖雪眯了眯眼:“就是没条件也要迎难而上,在敌人的炮火下讨人情。”
我苦着脸:“我也想啊,可是今是真开不了口,要不我明再打个电话,看看行不行?”
她颓然倒回床上:“只能这样啦。”
金融危机,被我们迎头撞上,肖雪又没我这样的狗屎运,当然犯愁。看着躺在床上的她,想想仅仅几个月前我们还没心没肺欢乐的日子,我心里有些怅然,也慢慢坐回床上。这才看见手机的屏幕依然闪亮,刚刚我居然忘了按结束通话。
可是宋子言怎么也没挂机?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不带希望的说:“喂?”
里面居然很快传来了声音,清清冷冷的:“你是不是有同学也想到我们公司上班?”
他自己提了出来,我连忙说:“是啊是啊,宋老师都是你的学生就通融通融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我顺藤摸瓜拍马屁:“您真是英明睿智见微……”知著还没出口,听筒就传出了嘟嘟的忙音。
啧啧,这次挂的倒挺快。
4) 潜规则之迎新
哎哟喂,我的旧师长新上司,你如此喜怒无常为哪般~~
虽然心里嘀咕,但是初次上班的兴奋还是盖过了以往惨痛的教训,三天后,我一身漆黑马糊的职业套装进了公司。
这次公司招了一批新人,居然有二十来个个,可以说是大换血,为此我们报到的时候公司还特地开了个什么动员大会。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主席台上坐着,按着次序轮流发言,说来说去也无非是当今全球经济形势是多么的惨淡而我们能进入这个朝气蓬勃的气象万千的创新进取的公司是多么的幸运云云。
实在是够沉闷无聊,很多人都拿着手机在下面玩起了游戏或是QQ。作为一个新人,我还是希望自己能留下个好印象,忍着手痒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做黑猫警长状。宋子言也衣冠楚楚的在上面坐着,坐在最最醒目的位置,在一众秃头腆肚的老男人堆里更显得众星拱月一般。
他似乎有些无聊,低头看着手上的稿子,手里来回转着一指笔。主席台下的灯打在他的身上,极佳的诠释了青年才俊这四个大字。明明没有变化,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和在学校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沉稳而又锋芒,霸气而又从容。这样的他,已经不再是学校里那个燃烧自己烧死别人的人类灵魂师,而是专门压榨劳动人民价值的吸血鬼。
在大家肚子此起彼伏的抗议声中,临时的主持人终于甜甜地说:“下面请我们的总经理做最后发言。”
掌声合着肚子咕噜噜的声音听起来那是相当的热烈。
宋子言站起来说:“该说的前面的人都已经说完了,我就在补充最重要的一点。”
最大BOSS开了金口,众人无不屏息等待。
停了三秒,他含笑环视了一周:“待会由公司出资,在XX酒店举办一个迎新会。”
全场掌声雷动,眼含泪光,我爪子都拍红了。
在如雷的掌声中,宋子言潇洒退场,旁边那个和我一起被招进来的女生满脸红光:“咱们总经理真是太帅了!”
我缓缓醒悟,先让人家一个个唱黑脸,等到大家不满失望到极点的时候,他再登台扮好人。这人太会收买人心了,果然是美帝国主义教出来的奸商!
公司财大气粗把人家餐厅给包了下来,进去之后,宋子言很随意地挑了一个桌子坐下之后,其他的人才敢坐下,他那桌子上坐的都是刚刚主席台上的人,桌子没有坐满,可是也没人敢坐上去。但是无论新人旧人虽然彼此谦让座位,可个个其实都憋着劲想离着那权力中心近一点。围绕这宋子言这颗恒星,一干人坐成了一个太阳系。
我对那些人表示同情,宋子言这厮,平时就能把人给噎着,吃饭的时候还不得把人给活活噎死。
珍爱生命,远离妖孽。
我在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可能离得太远了点,一张桌子上就只有三个人。除了我就只有一男一女,男看起来二十出头比我还小,顶着一头黄毛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在这一屋子黑压压的西装革履中,潮的很诡异。女的约莫三十岁,一身套装金属框架的眼镜,看起来很职业很正常。
桌子很大,我们坐得都比较远,彼此沉默着等菜端上来。
因为客人就我们这群人的缘故,菜上的很快。满带笑容的服务员轻轻把菜放在餐桌上,然后菜汤顺着餐桌慢慢的往下流……
原来这桌子一只桌脚下面坡了,稍一加力就摇摇晃晃的。服务员不好意思地冲我们笑笑:“抱歉,这桌子坐不了人,不如你们换张桌子吧。”
那个黄毛有些不耐烦:“你们就找个东西垫着好了。”
那服务员说:“行,那请你们先等一下。”
正要转身去找,那看似相当正常的女的就开口了:“不用找了,我这刚好有。”
然后就从皮包里取出来一片卫生巾递给了那个服务员……
霎那间,我傻了,服务员也楞了。
看到没反应,那女的又问:“怎么?是不是不够啊?”说着又要往包里面拿。
那服务员脸都涨红了,连忙说:“够了够了。”
颤巍巍接过卫生巾,那服务员快速地垫好了桌脚,脚步虚浮的走了。
我心里默默淌过两行泪,这公司里到底都什么人啊。
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正常的也许更变态,表面温文儒雅的宋子言是一个典型,这个看起来很职业很正常的女的是另一个经典。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对那个表面很诡异的人笑笑。正常人,不容易啊。
他看了我一眼,问:“你是新来的吧?”
我点头。
他又问:“有男朋友吗?”
我摇头。
他接着说:“那今晚上来我家吧。”
“噗!”我一口酒箭喷了出来。
他说:“不要太高兴,就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代表我会和你有长久的关系。”
我靠,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这是高兴的表情?!我仔细看他,他脸虽然有种不健康的苍白,可是表情很认真,他的眼圈虽然乌黑,可是眼神很清澈。
也就是说,他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在邀请我一夜情。
我心里默默流过四行泪,这公司里到底都什么人啊。
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不去。”
他斜眼瞄了我一眼:“你不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对女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看着他真的很不耐烦的脸,一股科学探讨的欲望油然而生。恨不得砸开他脑袋仔细看看里面是什么肿瘤让他有这么强烈的自信。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我随便挑了个理由:“我只是很讨厌黄头发。”
他拈了拈自己的头发,还有点不相信:“真的?”
我用力点头。
他撇撇嘴:“那算了。”
虽然很变态,但是没有死缠烂打,我稍稍松了口气。这时太阳系那边在酒精的作用下,本来拘谨的气氛已经开始热烈。男人们吹捧的声音女人们娇滴滴甜腻的声音此起彼落,大家都围绕着同一个目的,就是拱宋子言唱歌。
时间在推辞与起哄中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幸灾乐祸地看着宋子言落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一向吃瘪的我忍不住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正笑着呢,就看到宋子言的目光洒了过来,我连忙收起笑做出从精神上支持他的坚定表情。他的嘴角慢慢的挑起一抹笑,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样笑的时候往往我都不会太好过。
果然,下一秒他就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秦卿,你过来。”
我在人民群众怀疑惊诧的目光中走过去,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擦过耳边:“总经理记性真好,新人刚进来你就连名字都记住了。”
宋子言但笑不语,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我略懂了,他不肯撇清我们纯洁神圣的师生关系,而利用好奇心把别人的注意力转到我的身上。也就是说,现在我就是一举着炸药包的董存瑞,面对人民群众不屑的嫉妒的以为我被潜规则的目光炮弹,我还得大喊:“为了宋经理的清净,请向我开炮!”
幸好比起盾牌来,我还能开口解释:“总经理原来是我老师。”
宋子言做老师的事情估计原来就有人知道,人群里传来几声长长的哦。
宋子言把话筒递给我:“那正好给你一个报答师恩的机会,替我给大家唱首歌。”
我婉拒:“我唱的不好。”
他说:“没事,就随便唱唱。”
俗称小麦霸的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不怯场的,于是就接过了话筒。
宋子言慢条斯理地又开了口:“既然你是英语的高才生,就来首英文的吧。”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连基本口语都不好,居然还让我唱歌。好了伤口忘了疤,没有谨记过去的惨痛教训,以至于对敌人放松了警惕是我的罪过。我实话实说:“我英语不太好。”
他笑得很无害:“不要太谦虚,你连专业都没学好我们公司怎么会录取你呢。”
总经理发话,一圈人全都点头赞同。
我目光扫过去,全都是小鸡啄米一片,只有角落里,刚刚那个黄毛小子两臂环胸的看过来。我心里那个苦啊,早知道不如刚刚跟他偷溜了,或许他只是邀请我去他家谈人生谈理想谈奥巴马呢,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不过既然被逼上了梁山,我也只好狗急跳墙了,我问:“总经理,我能自己选歌吗?”
他带着一副我孙猴子逃不出他五指山的蛋腚神情,宽容大度地说:“随你。”
他实在是太小瞧我了,殊不知这世界上还是有一首英文歌即使我闭着眼睛也能唱出来的。
我转头冲服务员喊:“给我点首生日歌!”
餐厅里的生日歌是为了客人生日时用的,一曲就循环了好多遍。我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足足唱了五遍。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我放下话筒,看着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特悲壮。
“啪啪啪!”宋子言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那个黄毛小子居然也便笑边鼓起了掌。
于是,在大BOSS的带领下,众人陪同鼓掌,气氛再度热烈。
一个秃头大肚的人冲宋子言伸了伸大拇指,睁着眼说瞎话:“不愧是总经理交出来的学生,唱歌都唱的这么好!”
我差点没摔地上,这就是互踩与马屁共生的职场啊,可是拜托你能不能靠谱点,这歌五岁小孩子都会唱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今唱的是别的,那又关这个计算机老师什么事儿啊。
没想到宋子言还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的人,当然错不了。”
一语惊全场,男人闻之皆虎躯一震,女人听之尽花容失色。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我,我顿时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捕捉到宋子言眼中一闪而逝狭促的光,我就知道,我今天是要将人肉盾牌进行到底了……
不出山人所料,接下来我的位置就调到了宋子言身边,享受着他偶尔夹过来的一只大虾和群众们自以为雪亮的目光。
越是这种条件越考验一个人的迎难而上的综合能力。本来到了公司我是想让宋子言罩着的,可是看今天这情形,他不来害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别说罩着我了。可是现在我坐在哪里?公司的权力中心!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成为我头顶的一棵大树。天赐良机,我必须要好好把握。
笑眯眯地看着我另一边坐着的端庄严肃的部门经理,我听到自己谄媚而夸张的声音:“其实我刚刚就一直想问你,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保养品,怎么皮肤这么好?”
她谦虚的说:“天天上班忙的,哪有时间保养呢?”
但是从她不自觉咧开的嘴,我知道自己的马屁还是很有用的。女的嘛,谁都爱听别人夸自己漂亮,虽然可能明知道对方不是那么诚意。譬如我,如果现在有人说其实你比张柏芝好看,我嘴上说着你别开玩笑了,嘴角还是能咧到耳朵边的。
我再接再厉拿出手机加强逼真效果:“你就把你平时用的说一下就行,我用着皮肤能有一半的好就够了。”
她半推半就地说了几个产品,又很羞怯地问:“我的皮肤真的看起来很好吗?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呢。”
我看着她暗沉的脸色眼角的细纹,违心地称赞:“是啊,看着真的很年轻诶,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噗!”这次是宋子言喷了出来。
而那个主管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手里的筷子咯吱咯吱的响。我觉着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杀气腾腾。
看着明显忍着笑的宋子言还有其他神色古怪的人,我忽然觉得气氛安静的很诡异。
一片安静中她开口:“秦小姐,下个月三十号我生日。”
“那先祝你生日快乐了。”
她语调冰冷:“我二十七岁的生日。”
……
五秒钟后,我讪讪低头喝水,一直喝水不停喝水,连眼皮都不敢抬了。
又如坐针毡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盼到了结束,我迫不及待的就要离开这鬼地方,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一个举止很有风度的大叔,进公司时在他那里报的到,人事部的田经理。
幸好不是宋子言,我松了口气。
他走过来,带着上级关心下级的和蔼表情:“我记得你学校在郊区,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女孩回去不方便——我找辆公司的车送你。”
人间处处有真情,我热泪盈眶,冷冻了一个晚上的心开始感到春天般的温暖。
在这一片怡人风光中,我听到他喊:“总经理!”
脊背上汗毛根根直立,我极其僵硬地转身。
宋子言斜斜倚在车子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5) 潜规则之CD
原来我是被田经理当一人情给送了,我仰天长叹,小泪纵横,这社会真是太龌龊了。
纵横归纵横,长叹归长叹,我还是带着友好协商的虚伪面容甜甜地喊:“总经理。”
他嗯了一声转身坐到了驾驶座上,从摇下的半截车窗里发话:“上车。”
我这才注意到车,啧啧,这车实在是忒好了点。如果说上次他借的车是拉风,那这车就太骚包了。坐上了车子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装潢,我双手颤巍巍的摸摸东又摸摸西,然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宋子言发动了车子,边倒车边问:“这车子漂亮吗?”
我点头:“太漂亮了。”漂亮的让我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看到就恨不得往上面划两道……
他又问:“很喜欢?”
“喜欢是喜欢。”我很认命:“可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那也不一定。”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要看卖给谁了。”
我愣了一愣才明白,他这是对我个人的一种肯定!——我秦卿也是能卖的出去的!这是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有充分的肯定,我顿时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我这个人既然对人印象好,那气氛就不会太僵。
我问:“总经理,这车不会又是你借的吧?”这个问题比较安全,估计没人会闲得把这车借人,要是真有这种人——我就记个名单改天混不下去了打劫他去。
他点了点头:“是啊,昨天刚借来的,我一般不买这样的车。”
车窗上映出我噎个半死的脸,我的总经理啊,你到底是怎么个空壳子连一辆车都买不起,还得满世界借去。
对待男人不能流露出你的同情,我不找痕迹地安慰他:“其实坐久了这车也没什么好的,感觉跟坐夏利小出租差不离。”
他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是吗?”
我积极重建他的信心:“当然是啊,其实这车跟男人似的,随便他是什么皮相,一脱衣服一关灯还不都一样?”
对于我好心的劝导,宋子言的脸黑了一半。
我们的沟通再次遭遇障碍。
我仔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虽然刚刚说的是事实,但是可能稍微侵犯了他的男性尊严。看来宋金龟不仅是唯利是图是吸血鬼,表里不一的禽兽还是一沙猪。看在他是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份上,我试图补救:“其实我说的不对,皮相好的男人是比较好用的。”
他剩下的一半脸也黑全了。
断了的弦啊断了的弦,怎么沟通都不对。这么难伺候,我干脆也不伺候了,往后座上一靠,专心看外面飞驰而过的街道渐渐变成荒无人烟的空地。我们学校在郊区,以前每次从市里回来看到这荒原就感觉自己跟回监狱似的,今天却是怎么看怎么亲切,我宁愿在荒原上狂奔,也不愿意在这么奢华一车里对着一张张飞脸,虽然这张脸长的很悦目,可惜不赏心。
可惜事情不如人愿,我蹙眉蹙眉再蹙眉,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忍不住说:“总经理,能不能找个房子停一下?”
他说话跟下冰雹似的:“干什么?”
我苦着脸:“想上厕所。”
刚刚在桌子边,多说多错,只能低头喝水,结果就是喝水喝得太多了。
他没说话,不过车子的速度开始加快了。
事实证明,我们学校真是偏僻的可以,车子飞驰了一会儿,还是一户人家没看到。我估计着再飞驰一会儿,我估计就水漫金山了,不停地催他:“能不能再快点啊?”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我左右看了看,这还是空地啊,疑惑地看向他。
宋子言抿了抿嘴说:“下车。”
我靠,难道是怕我在他借来的车子上放水,要把我抛弃在这荒郊野外?!我怒了!
在我的怒气爆发之前,他先熄了火开了车门回头跟我说:“没办法,这边有个桥洞,我在上面帮你看着,你……”他心照不宣的没说完。
本来难得看到他这个这样子,我是应该暗爽的,可是偏偏现在最丢人的是我。不过我也顾不上丢人了,马上就冲下去了。
现在是旱季,那河床都干裂着,桥下一点水也没有。天色很黑又是在黑乎乎的桥洞下,根本不会有人看得到。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是随着开闸放水,问题就来了。静谧的暮春的傍晚,周围已经有依稀的虫鸣,在这都市外空旷而阴郁的荒原上有着蓄势待发的新的生命,远处的铁道上偶尔传来火车的轰鸣,近处还有小河流水哗啦啦的响。
不用说,我就是源头。
声音在桥洞里反射回响后嗡嗡的,我听得清楚,估计上面把风那位听得更清楚。
我脸上火辣辣的,今儿真是太丢人了!
出了桥洞,我低头看路,偷瞄了宋子言一眼,感觉他脸上也有些微红。一想原来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顿时觉得扯平了。
我觉得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再上车的时候我对他印象又好了很多。对他的印象从一个外表斯文内心险恶的衣冠禽兽,转变成了一个外表毒舌内心羞涩的大正太。于是我就开了金口打破我们之间的坚冰:“总经理,以后上班我大概都负责些什么啊?”
他说:“这个还没决定,看公司的安排。”
我谄媚:“哪用公司安排啊,公司不就是你的嘛,依着你对我的了解,总能做到物尽其用吧。”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要对你做到物尽其用,我还真觉得为难了。”
这是讽刺还是恭维啊,我下意识的理解为后者。
他瞥了我一眼:“你自己说说你都擅长什么吧。”
我想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回答:“我触及的领域太多了,一时还真不知道最最拿手的是哪个。不过做为铂金,随便到哪我都是能发光的,我就听从公司安排吧。”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到时候千万别说你是我学生。”
说起学生,我就想起了肖雪,连忙说:“老师,我们宿舍有一女的也特崇拜你,也想到到公司来做做奉献。”
他从鼻孔里出气:“就上次打电话时那个同学是吧?”
他既然知道就更好办了,我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她的条件虽然各方面比我稍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比起其他人还是好了很多的,你如果错过这么一个人才绝对是公司的巨大损失。”
“比你稍差点?”他重复了一遍后很坚定地说:“不要!”
为了友谊,我不惜贬低自己:“比我差是她说的,其实我觉得事实上我们是差不多的。”
他更斩钉截铁:“那就更不要了!”
这人怎么前后矛盾啊,说了不如我也不要,都说了跟我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要啊。我怒:“为什么啊?”
他慢条斯理地瞄了我一眼:“怎么安置你一个就很让我头痛了。”
“那就不在乎再多一个啊,不都是你学生吗?”
他古古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我的公司不是垃圾收容所。”
“……”
虽然他这么诋毁我,不过我还是很好心的没跟他计较。主要是气氛太好了,宽广而无人烟的公路,平稳而舒适的轿车,英俊儒雅的男人,还有空气里甜而不腻的柠檬清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想就这么一直坐着任由车这么行驶下去,行驶下去……
这么想着,心里也觉得温暖安心,崩了一天的弦松弛了下来,眼前劲舞不断模糊模糊最后漆黑一片。
忽然就看见苏亚文,他朝我走来张开双臂,我高兴的就要去拥抱他,他却直直越过我走向了我身后,紧紧拥抱住另一个人。我气急败坏的走过去,左右开弓冲着他们俩,嘴里还哇哇大叫:“社会已经不是你们人类的了,是我们邪恶的河蟹的!!”
我靠,我怎么会说这个呢,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螃蟹,挥舞着两把大钳子在那横冲直撞。苏亚文眼里冒了火,冷哼:“你敢打她,你敢打她!”一筷子夹起来我就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
脸颊一疼,我绿豆眼就睁开了,眼前不是苏亚文冒火的眼,而是宋子言水一样平静的面孔,看到我醒来,他说:“到了。”
我觉得我脑子还有点迷糊,哦了一声,也没去安全带就要下车。
“别动。”他说着侧过身来帮我解。
我低头看着他咫尺的垂下的眼睫毛挺挺的鼻子,脑子更迷糊了。直到他抬起头来、我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掩饰性的笑:“总经理,走了啊,明天公司见。”
他嗯了一声,我刚打开车门,他又叫住我:“秦卿。”
“嗯?”
“上次说的话别忘了。”
“什么话?”
他手在方向盘上磕了磕:“我那辆车正好也没盘,明天帮我带几张过来。”
我这才想起来,不怕上司要东西,就怕他什么都不要,我连忙点头:“行行行。”
他这才点了点头:“回去吧。”
回到宿舍的时候还差半个小时就熄灯,我翻箱倒柜找CD。肖雪从床上布帘后面勾出头:“干吗呢,搬家呢?”
我头也不回:“找CD呢行贿。”
她神情奇怪地看了我几眼:“你也忒穷酸了吧。”
我拿着七度空间的大手一挥:“俗人,你懂什么,我们这是精神层次的交流。”
她摇了摇头:“得,我还以为你那几张烂盘跟着苏亚文入土了呢,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这厮最擅长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提的那壶水又偏偏是最烫人心口的。
手上有周杰伦的几张盘,火影的几张原声,在今天之前,我以为会跟着我到毕业那天付之一炬的东西。
那天似乎下了雪,可是天气并不是太冷,我四级失败后他假惺惺的打着安慰我的名义对我校女生进行盘查。
当时我们俩站在女宿楼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我心里酸的要命,嘴上还装得满不在乎:“现在知道了吧,我们学校美女多绝对不是谣传,怎么这样,有没有你喜欢的?”
他说:“当然有啦,不然我老往你们学校跑什么。”
我觉得鼻子冷得难受,说话声音都嗡嗡的:“那你还不去追啊。”
他说:“我这不正追着呢么。诶,帮我支个招,说说你们女生都喜欢什么这样的男生啊?”
我闷声闷气:“每个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的啊。”
他眼睛还是看着女宿门口,漫不经心地说:“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这样的吧。”
我说:“卡卡西那这样的。”
“这个难度系数有点大。”他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还有呢?”
他那目光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我脑子发昏,喃喃地说:“犬夜叉那这样的。”
他脸似乎有点扭曲,声音也有点大:“现实中呢?”
我没头没脑地回答:“周杰伦。”
他恶狠狠看我,我傻乎乎看他,看了很久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手揉了揉我头发,头发上的雪花扑簌簌的遮住了视线。等到视线恢复的时候我已经在他怀里。
“真是傻。”他笑着叹息,胸腔微微震动,“可是,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傻子呢。”
我觉着自己的心也微微震动了起来。
有时候回忆的片段太清晰,清晰的让人无路可逃。以前看奋斗的时候,米莱说她从没有再吃过一次冰激凌,肖雪就说她太矫情。其实那不是矫情,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法学上有一种伤害叫做重复伤害,是指让受害人在刑讯法庭乃至别的时候一直不停的重复回忆自己受伤害的经过,残忍的重复。
对我来说,伤害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甜蜜却更加残忍。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听过周杰伦的歌,看过火影,好久没有去学校对面那家冷饮店喝冷饮,好久没有去学校外面那个山上爬山,好久没有在KTV唱起Beyond和陈奕迅的歌……有很多很多事情已经很久都没做过,不愿不想也不敢。
一次恋爱,我觉得自己身上发掘出了强烈的文人气质,伤春悲秋酸溜溜的跟白菜似的。可是事实证明,我绝对还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那个啥啥啥。
为了一个好的工作前程,为了讨好上司,我就从箱底拿出了这些东西当人情。
这个世界的确是太龌龊了,我没那个清高做白板反光。
把东西放进包里,我还不忘讨好的跟宋子言发了个短信:“总经理,CD找好了,都是我压箱底的心爱之物,祝您听得愉快听得顺心。”想想自己应该把自己的要求很含蓄的表达一下,于是我含蓄的打上一个一个的字:“记得明天把我分到好的部门!!”
如此含蓄的发完之后,我瞪着眼睛等回答。
很快地,宋子言的短信就发了回来,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6) 潜规则之惊吓
到底这个好有多好呢,我心向往之。
第二天我春风得意地到了公司,先是去人事处听分配。田经理念完了名单之后嘱咐我们:“你们都先去部门经理那报到,秦卿,你先留下。”
那几个人带着怀疑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都沉默的鱼贯而出。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田经理看我的眼神很古怪:“秦卿,你的情况总经理都跟我说了。”
宋子言办事效率不错嘛,我很哈皮的猛点头:“嗯嗯。”
他继续古古怪怪地看我:“你的部门是总经理特别为你预留的,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总经理和我对你的期望。”
你期望个屁!原来把我当枪使,不过我脸上还是很恭维的露着四颗牙微笑:“一定一定。”
他还在古古怪怪地看我:“那你先去孙经理那报到吧。”
我赶紧一溜烟地出了门,对着这么一张伪善的老脸,他就是再看我我也提不起把他喝掉的兴趣,只会有一种想痛扁他的冲动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人事部在六层,我所在的市场部在五层,下了电梯拐个弯就到了经理室的门口。我清了清嗓子,对着玻璃整了整仪容,端上微笑就敲门。
“进来。”很熟悉的女声。
我收起下巴,眼睛看着地面进去之后,还轻轻地关上了门。
屋子里已经有三个和我一起进来公司的人,在办公桌前排排站着挡住了视线,我走过去笑得很甜:“孙经理,我是今天新来报到的秦卿。”
黑色皮椅缓缓转过来,一个眼含微笑的人侧着头看着我:“我们真是有缘,秦小姐。”
是是是是是她!那个二十岁的年龄,四十岁外貌的那个女人?!
五雷轰顶不能代表我现在的心情,我的头发根根直立,声音都在发抖:“好……好……好巧。”
她颔了颔首:“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我按了按不断发颤的褪,努力维持常态:“当然,当然愉快。”
她缓缓站起来,慢慢从我们面前走过,高跟鞋嗒嗒嗒地响:“既然你们到了我的部门,就该遵守我的规矩。你们是新人,还在摸索学习的阶段,因此我并不要求你们有很亮眼的成绩,但是我交代下来的事情你们必须完成的像这样。否则……”在经过我面前的时候她停了停:“不要找其他的借口,或者什么人来压我,所有的人在我眼中都一视同仁。”
官腔啊官腔,典型的官腔。
她的确是一视同仁,不单单对我,对任何一个不能完成任务的人都横眉冷对。可是这个由她交代下来的事情差别是不是太大了点、看了看我刚刚从她办公室抱出来的文件,再瞄一瞄那三个人的文件,我怒,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我一个人的比他们三个人的都高!
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太好过,我陷入了哀思。正默哀着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半人高的文件后传来:“把你的东西挪一挪,不要挡光。”
办公室里,团结友爱是关键,我连忙愚公移山,可惜动作大了点急了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花花的文件往对面倒去,扑扑通通几声一个人就被砸在了下面。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过去收拾,忙不迭的道歉。
“这么笨手笨脚的,你吃卫生巾长大的啊?!”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从纸张中传来。
这个声音也有点熟,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我表情僵硬地低了低头,就看到一张让我没齿难忘的脸,昨天那个卫生巾姐姐!
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狠狠地看着我,我一边道歉一边收拾地上散乱的文件。
“算了算了。”估计是看我可怜,她摆了摆手:“以后注意点。”
我楞楞地点头。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经被我收拾起来的一叠子文件,怕我又重犯,于是自己在我们公用的桌子上凌空一道三八线:“以后咱们俩以此为界,行吗?”
她划分的很公平,于是我点了点头。
“那好。”她边说边拉开抽屉,若无其事地从里面拿出一护垫,快速地贴了上去,嘱咐我:“就以这个为标记。”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红木桌子上那片白白的护垫,默默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今天上班之前,我的职场生存手册上有上万字,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字。
忍。
对我有私仇的顶头上司,我要忍。
对我心灵不停造成伤害的同事,我要忍。
对这堆积小山一样的文件,我也要忍。
可是这文件光靠忍也是不够的,还得拼。公司的事情其实并不太多,八点半上班,到十点半的时候几个做完事情的同事就已经凑在一起磨牙喝咖啡了。只有我一个人满眼通红杀气腾腾咬着文件在电脑前哗啦啦的打字。
到十二点多一点时间,等我攻克了小山的时候,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手已经瘫软成了鸡爪子,对着电脑太久,再看周遭,眼睛都有些发晕。就这么摇摇晃晃到了员工餐厅,我才发现我最需要忍耐的一件事。
那就是排挤。
如果是正经八百的关系户,比如说我是宋子言他妹妹他侄女啥的,估计人人都来巴结我。可是我这妾身未明,在其他人眼中关系暧昧的存在就有些尴尬了。女的嫉妒,男的怕惹事。因此我一进食堂,那气氛都不一样了。
我打了饭端着盘子走到哪哪的人迅速用完餐作鸟兽散,溶进革命集体的愿望正式破灭。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我讪讪地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来。
周围又开始人声鼎沸,只有我形单影双。
好生凄凉。
正吃着,忽然感觉有一道黑影笼罩,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大男生端着盘子站在我面前。我很少见长得这么顺溜的小孩,帅气的很,十八九岁的小男孩少有的帅气,坏坏的痞痞的这样子,只是那一头熨帖柔软的头发又特招人心疼。
他冲我笑,这么帅气一小正太我也冲他笑回去。
他放下盘子坐到我对面,眼睛眯眯看着我,说:“今晚上来我家吧。”
“噗!”我一口饭喷了出来,大惊:“是你啊。”
“你认出我了吧。”他得意的说,又拉了拉自己的黑头发:“你说你不喜欢黄头发,我已经染回来了,今天去我家吧。”
我抚额无语,这孩子到底是对带女生回家有多大的执念呀。
他嘟起了嘴:“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虽然你嘟嘴很可爱,但是姐姐的心是金刚的,我问:“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我是说我不喜欢黄头发,可是我有说你黑头发我就要跟你那个啥吗?”
他眨眨眼:“那个啥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很无辜的这样子,我也对自己一向秉承的信念有了动摇,我凑过去低声问:“你让我跟你回家是想干什么?”
他说:“看恐怖片啊,我一个人看超害怕。”
这小屁孩,我白了他一眼:“那为什么偏要晚上去呢?”
“晚上看才有气氛哪。”他也白回来。
靠,这才是标准答案?!虽说社会上职场中色狼处处,可是我也有点太草木皆兵了,我摇摇头喃喃:“原来不是419啊。”
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他笑嘻嘻的看着我:“啊,原来你想跟我419啊。”
“谁说的!”我争辩:“是你说话有歧义,有人刚见面就邀请一妙龄少女晚上去他家的吗?”
他奇异地看着我:“你能不能别用脚趾想事情,我会随便邀请人去419吗?再说了,就算我真邀请人,也不会邀请你啊。”
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把我给气到了,我怒,拍案而起:“我怎么了?你凭什么不跟我419?!”
餐厅霎时肃穆地跟灵堂似的,我一脚正踏在凳子上,环视了一周,所有人都下巴脱臼似的看着我,几个人嘴里的白米还一粒粒的往下掉。
我默默地收起腿,双手慢慢捂住脸,然后撒丫子狂奔,耳后传来那小鬼无良的笑声。
饭没吃成,我抱着干瘪的肚子回了办公室。
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我如滚滚一般被众人围观了一阵子,还不忘上上天涯看看有没有人八我这只极品女。等到两点上班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完全瘪了,咕噜咕噜地响。
“啪!”脑袋上一痛,原来是对面扔过来一小盒饼干。
看着对面依旧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脑屏幕的卫生巾姐姐,我心下感激,一个人无论有什么怪癖,也不能否定她心灵的美好。一如我,虽然我丢了不少的人,但是也不能否认我个人形象的光辉。
把饼干放到抽屉里,我趁着人不注意才一块块地捻着吃,雪中送炭格外地甜。
靠着这一点的热量忍到了下班,看了眼自己带的小镜子,我已经是面色褐黄奄奄一息了。拖着行尸走肉一样的肉体出了公司门口,有人拍我的肩膀,那个昨日黄毛笑嘻嘻地看着我。
“手拿开。”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收起了手,递给我一包:“你东西拉餐厅了。”
“谢了。”我接过包拖着丧尸一样的身体往前走。
他跟在我后面:“就一个谢字啊?”
“谢谢。”我又送了他两个,脚步不停。
“走这么快干什么啊?”
“赶公车,你再浪费我时间待会就替我打的。”怕他理解错误,我又补充:“你付账。”
他说:“干吗打的呢,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了。”
一听这话,我连忙变脸,声音温柔如水滴滴:“呀,小弟弟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姐姐我说。”
他皱眉:“我不是什么小弟弟,我叫展杨。”
我从善如流地点头,继续恶心地笑:“展杨是吧,有什么事情找姐姐啊?”
他又皱眉,对我这个姐姐显然很不尊重,不过也没有纠正什么,只是闷闷地说:“也没什么事。”
“呵呵呵,没什么事啊……”我笑得跟朵狗尾巴花似的,下一秒就拉着他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拖:“既然没什么事就快送我回去吧。”
他显然对我的变脸绝技不能适应,一路被我拖到了停车场,乖乖地找到了自己的车。我一看乐了,这不是宋子言昨开的那个吗?我正想拆穿他呢,没想到他居然轻车熟路地把门给车门给开了。
算了,管他是偷是抢呢,现在能把累得像条狗似的我迅速运回学校挺尸才是紧要。
坐上了车,报上了地址,我就昏昏欲睡。偏偏这昨日黄毛嘴里还一直喋喋不休,我板起了脸孔:“开车的时候要专心,不要聊天!”
在他委屈的小脸嘟起的小嘴模糊的画面中,我闭上了眼睛。
“天青色等烟雨~~”铃声又大作,我瘫软着接起来放在耳边:“谁啊?”
“秦卿,你好这样的。”宋子言冷得掉渣的声音马上让我激灵的坐得笔直(成条件反射了。)虽然他看不见,我的表情还是做到了谄媚到不能再谄媚:“总经理好,请问总经理有什么指示?”正在开车的昨日黄毛斜睨了我一眼。
“我要的盘呢?”他说。
“我带来了,可是今天没看到你,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要不我明再给你?”
他清冷的声音一个字的传过来:“公司规章第一条,今日事今日毕。”
我疑惑:“公司第一条规章什么时候成剽窃格言了?”昨天我还看了那小本本呢。
“我今天新加的,有问题?”
“没,没,当然没。”我狗腿的回答:“不过今天我都已经回去了,就明天再给吧,反正你也不差这一天听。”
“我现在等着听呢。”他蛮不讲理地说:“你现在在哪呢?”
“在回去的车上呢,走到第三医院前面了。”
他干脆下了命令:“你下车,在原地等我。”说完就收了线。
对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我无语,并且感到自己公司的岌岌可危,遇到这么一个任性的总经理,一定会在金融危机的大潮下灰飞烟灭的。
不过慑于淫威,我还是扭头对昨日黄毛说:“你在前面停一下,我得下车。”
他嘴角紧抿,脸颊鼓鼓的像是生气。
伺候BOSS,难道我还得伺候你个小鬼?我提高了音量:“我要下车!”
车子停在了路边,我下了车。他从车窗里看我,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我觉着心软了,对于自己强行剥夺了人家为我服务的机会,我弯腰趴在车窗上安慰他:“没事,今天不能送我,以后机会多的是,把你手机号给我吧,以后我回去就给你打电话。”
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脚一踩油门,刷的飞走了老远。
我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真是不可爱的小屁孩。
站直身我整了整仪容,今天遭受的惊吓真多,孙经理,卫生巾姐姐,还有这个小屁孩。可是我知道接下来面对的这个人才是硬仗,必须要步步为营艰苦奋斗。不然很有可能,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身后的这家精神病医院。
说到医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跑到医院对面的药店里买了两瓶强效救心丸,以后上班前吃一颗省得噩运发生。
出了药店就看到宋子言正站在医院门前来回的张望。
7) 潜规则之相亲
我赶快缩回店里跟店员要了瓶水,吃了一片药,再出来的时候就是典型的狗腿表情。
“在公司怎么这样?”这是宋子言见到我时问的第一句话。
我牙恨得痒痒的,还得很无辜地问:“嘿嘿,总经理,关于我的分配问题……是不是田经理在传达上出了什么错误?”
不敢直接质疑总经理,我拉田经理当炮灰。
他一个眼风扫过来:“怎么?不满意?”
“怎么会呢?!”我梗着脖子:“满意,太满意了,满意了不能再满意了!”
他微笑:“怎么个满意法?说来听听。”
我郑重地赞同:“首先,工作内容很充实。(孙经理交代下来那么多东西,连上厕所都得小跑,能不充实么?!)其次,工作伙伴很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点头表示同意:“难得你来了短短一天就体会到了公司的软实力,不过还是有一点需要注意。”
“怎么会?这么十全十美有凝聚力的公司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我瞪大眼睛表示不敢置信。
“作风,作风问题。”他瞥了我一眼:“尤其是在餐厅这种公共场合的作风问题。”
奶奶的!拐弯抹角还是拐到我身上来。丫什么都知道,就看我出糗呢,估计把我安排在有宿仇的孙经理那也是刻意的!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相信他了啊,报应啊报应!
幸好我刚刚吃了颗救心丸,就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嗯,是有这个迫切性。”
他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我视之为黑暗前的黎明,不敢丝毫放松继续严阵以待。
说着话的时候,车子已经行驶了好远,我来回都是坐公交并不认识路,可是我也能肯定是走错地方了。理由很简单,从市里往学校走规律就是楼越来越底人越来越少车越来越破树越来越多,可这车越走越繁华。
我往四周看了看:“总经理,咱是不是迷路了啊?”
他说:“你不是给我带了盘吗?”
我这才想起来,连忙从包里把盘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他接着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都帮我带了盘了,我总得请你吃顿饭表示表示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摆手,跟着你吃饭,就算前面是满汉全席那也是味同嚼蜡啊。味道还是其次,最怕的是影响身体健康,消化不良是肯定的,被噎死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没事他还以陷害我为乐呢,何况还主动给我拜年?!
还是那句老话,珍爱生命,远离妖孽。
可惜此妖孽道行甚高,一句轻飘飘的:“你这么处心积虑要你总经理欠你人情,是何居心?”就把我给打发了。
车子停在一个装潢很不错的地方,我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跟着他进了饭店。
饭店里有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如水的室内喷泉汩汩的流,一派幽静的自然景象。景象深处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林间仙子一样的女人,四十五度角看地面,只留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往宋子言身上瞄。
又是一个被皮相蒙蔽了双眼的人啊!
收到电波的宋子言,脚一抬居然也朝那个方向走去了,可见男人也都是被皮相吸引的动物,我也只能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到了桌边,宋子言微点头:“李小姐好。”
仙女娇羞的笑笑,她身边一个把她衬托的更仙女的胖女人朝我们点了点头:“你就是王阿姨嘴里的宋先生吧。”
宋子言点头,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大家落座。
我认认真真听了几句,凭着我的聪明才智一下子就猜出来这是相亲。怪不得宋子言这么好心请我吃饭,敢情又要我当人肉盾牌来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假扮女朋友比起宋子言令人发指的其他行为还是比较轻松的。于是我就专心的低头看桌子上自己的黑乎乎的倒影,嘴边也带了一抹同这样娇羞的微笑。
那个衬托仙女的胖女人不善的看着我:“宋先生,这位是?”
我正等着他回答完,小鸟依人地靠过去,就听到宋子言清冷的声音:“哦,这个是我远方一侄女,脑子不太好使,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就带过来了。”
那个仙女开口说了她第一句话:“宋先生真是细心。”又低下了她那颗娇羞的头颅。
我那“不好使”的脑袋很快的抬了起来,难道我猜错了,这次不是来挡箭的是来给宋金龟加分的?看了眼对面的仙女,我为她默哀,这辈子被宋子言看上,您上辈子肯定是希特勒那级别的人物。
正想着呢,服务员手拿着菜单簿走了过来:“几位想要吃些什么?”
宋子言说:“不用麻烦,我们自己点就行。”
服务员把手上的菜单放了下来,宋子言一把枪了过来,注意,他真的是“抢”了过来,连让都不让,那两个女人的脸黑了一黑,都抿了抿嘴没说话。
宋子言慢条斯理地翻了翻菜谱,五分钟后手指在菜谱上指了指:“我们就要这些。”
菜谱被他们挡着,他点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一天只吃了一小袋饼干,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的。既然宋子言定了我侄女的身份,我就也不用娇羞了,掰了根筷子在那边搓边等。
在宋子言与仙女继续见招拆招相互套话的时候,菜终于上来了。
桌子上两个盘,一个是绿油油的油菜,一个是白花花的豆腐,很绿色很健康。等着后面的大餐,我漫不经心的夹了几口,他们表示矜持也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美好,可是……可是……这上菜是不是太慢了点?
我举手叫来服务员:“你能不能催催厨房,让他们上菜快点?”
服务员奇怪地看了宋子言一眼,回答:“这位先生就点了这两这样。”
那小眼神里有些鄙视,是对宋子言的小气,还有些不解,是对宋子言的衣冠楚楚。
我也很不解,不过不敢质疑,只是失望地“啊”了一声,放下了筷子。仙女以及仙女的陪同脸上表情也变了变,都放下了筷子。
宋子言看了看我们,很无辜的疑惑:“不够吃啊?”
我用眼神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为难的思考了一会儿,又对服务员说:“那我们再点两个吧。”
在我们的瞩目中他终于又点了两个菜——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
仙女的脸明显僵硬了起来,不过碍着他的长相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气氛比刚才有些冷,不过菜上得更快了,不过如果给我选择的机会,我宁愿当时吃完了冷盘马上回学校泡方便面,也不愿看到下面的发展。
在菜端上来的一瞬间,宋子言以几乎能突破人类极限的速度站了起来,快速的端起盘子以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转身,将盘子里一半的菜拨到了我的碗里。这只手刚刚放下盘子,另一只手又迅速拿起另一只盘子,以同这样机械的动作将里面的菜放到我的碗里……
在座其余三个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连串不停歇的表演。
他放下盘子后,摸了摸我的头,宠溺地说:“在家不是总嫌吃不到肉吗?今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看了看饭碗里明显有我三个胃大体积的食物,咽了口口水,忽然就觉得饱了。他摸着我头的手力气明显加大,皮笑肉不笑地看我:“别作假,好好的吃。”
我打了一个寒战,连忙低头奋斗。
餐桌上一片寂静,只有我牛嚼的声响。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吃饭是人类最大的酷刑,这种认识比在学校食堂啃馒头时一下子啃的满嘴血的时候都没有出现。每每我要停下来,就感到宋子言放在我头上的大手在微微加力。
等到我要吐的时候,那个仙女终于突破了宋子言的面皮给她带来的魔障,虚弱地笑了笑:“宋先生,我们今天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宋子言挽留:“再待会吧,我侄女还没吃饱呢。”
我一听,不顾脑袋被他按在碗上,连忙双手乱抓传达我吃饱了的讯息。
仙女果然善解人意:“不好意思,我今天真的有急事。”
宋子言沉吟了片刻,略带遗憾:“那就算了。”招手:“服务员!”
一脸恭敬依然藏不住鄙视的服务员来了:“一共是六十六块五。”
大家等了半晌,宋子言也没有动作,只是验证正看着仙女。
等了半晌还是没人动作,宋子言终于开了口:“AA制,我们一人一半,李小姐,您一共是三十三块二毛五,四舍五入后是三十五。”
人家两个人加起来还没我吃的四分之一多呢,你也好意思说AA制?!还四舍五入?!我抚额了,我这是什么总经理啊,车子要借,相个亲相成这样……
那仙女两人脸都绿了,那陪同讽刺地说:“还四舍五入,你干脆三十五进成四十得了!”
宋子言“啊”了一声,做恍然大悟状,眼睛里散发出“我怎么早没想到”的讯息。那仙女估计觉得太丢人了,极快的从钱包里拿出来一百块钱塞给服务员:“我自己付吧!”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
宋子言还在后面喊:“李小姐,下次我们再联系!”
李小姐的步子更快了,跟刘翔有一拼。
等他们两个人背影都看不见了,宋子言才回过头,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吧。”
我坐着没动——实在是撑得站不起来了。
他居然还问:“还坐着干什么?”
我没好气地答:“叔叔,我在等服务员找钱回家买肉吃。”
他抿嘴一笑:“不用那么麻烦,桌子上不是还有呢吗?”
他这一说我才看见桌子上剩下的菜,那油哄哄的味道攒进鼻子,我胃口一阵翻腾,差点就吐了,我连忙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到饭店外,呼吸到新鲜空气,才好受了一点,但是走路已经是腆着肚子了。
宋子言看了看我明显凸起的肚子,摸着下巴问:“真这么饱?”
我一手平放在喉咙处:“已经到这了。”
他面带怀疑地戳了戳我喉咙,我一个饱嗝把他熏了回去。
虽然很丢人,但是看着他吃瘪的这样子,我还是很暗爽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我摸了摸肚皮摇了摇手:“算了,我这样是坐不了车了,还是先走走消化消化吧。”想到待会没了公交还得打的回去,我心滋滋地疼,仰脸问他:“总经理,我这算不算工伤啊?”
他很严肃:“不算,这是私人问题。”
我被撑得胆大,居然敢反驳:“凭什么啊,这明明是你的私人问题!你不想相亲什么办法不能使,至于这么拿我当枪使吗?”
他一眼风扫过:“公司规章第二条,为老板解忧是每个员工的分内事!”
不用说,又是他自己刚加的。
我一还没入党的人民群众,无组织无纲领,注定斗不过他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我懒得理他,一个人慢悠悠地沿着公路往前走。
没想到居然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广场上,距离我刚刚吃饭的地方足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一些人在那里健身,大都是老人和孩子。一个和她丈夫正在悠闲散步的孕妇看到我停下了脚步,口气是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呀,你几个月了啊?”
我差点没跌倒,想了想还是觉得说自己撑得太丢人了,于是胡乱就说:“啊,刚三个月。”
她惊奇地说:“呀,三个月肚子就这么大,去医院看过了没?是双胞胎吧?”
一听这话,我都恨不得刚刚自己跌倒了。不过到了这时候,我也就敷衍的点头:“嗯,据说是龙凤胎。”
她惊呼了一声:“真好,一双儿女。”又回头跟她老公说:“将来我得再要个女儿。”
她老公宠溺地点点头。
夕阳下,满脸红晕的孕妇和一脸宠溺的丈夫,加上他们与世无争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美。我真是羡慕,同时又有些酸,不禁有些失神。
那孕妇问:“你怎么了?”
我笑:“很羡慕你啊,有老公陪着散步。”
她奇怪地说:“羡慕什么啊,你老公不也在后面呢吗?”
咦咦咦,我老公?!我哪来的老公?!
一回头,就看到宋子言站在我身后三米冲我笑。
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怎么跟在我后面?
那孕妇一脸了然地冲我眨眼:“是小两口吵架了吧,怀孕了就是脾气不好。我看你也别跟他怄气了,你看他一直跟着你多用心啊,而且长得又帅。”
我扯了扯抽搐的嘴角算是回答。
告别了孕妇,我站在原地气鼓鼓看宋子言。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是忍不住的好笑:“三个月,龙凤胎,秦卿你够能耐的啊,跟圣母玛利亚有一比。”
“不行啊?”我指了指左边肚皮:“这个是男的,叫宫保鸡丁。”右边:“这个是女的,叫鱼香肉丝。”我恶狠狠地看着他:“他们爸爸就叫宋子言!”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就笑开了:“行啊,他们只要生下来我就养,别说他们,就是你我也顺便给养了。”
跟他说话我从来就没占过上风,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8) 潜规则之剧本
再说下去徒增心领压力,虽说我吃了定心药了,可是鉴于现在假冒伪劣产品比比皆是,我决定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他爱跟着跟着,爱嘲笑嘲笑,我一盖不理,就把他当一汽车尾气。
我继续挺着肚子往前走,一路上夕阳晚照,行人匆匆微风徐徐,街上的霓虹灯一盏盏渐次地亮起。我心里的气渐渐消散,更多的是一种黄昏中决裂的凄凉感。虽然没回头,可是却知道宋子言在后面跟着,不远不近,刚刚好三米的距离。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一直这么不紧不慢不离不弃的跟着,在这茫茫匆匆的大街上,这么一想,顿时一种异这样的感觉猛然浮上心头。
……忽然觉得我像是被他遛的狗……
左右瞅了瞅,我干脆到广场旁边的花坛边吃力地坐下,的确是吃力,感觉整个人一缩,那食物就往嘴里面冒,我双腿伸开,身体后仰,几乎是半躺着。眼睛往四处瞄了瞄,这次宋子言没跟来。顾不上庆幸,我赶快掏出钱包数了数票子。现在公交车是没有了,只有狠狠心打的了,学校离市区比较远,等我给出租车那师傅开了工资,估计以后就只能吃馒头就白开水了。
一阵小风恰巧应景的吹过,两片落叶冷冷清清飘落眼前,我倍觉凄凉。
正凄凉着呢,脑袋上一痛,有东西砸我!地上滚着的是药瓶子,上面三个大字:消食片!
我一抬头,就看到再次阴魂不散的宋子言。
初中那会儿特迷还珠格格,但是有一点我特不明白。就是口条张皇阿玛打了小燕子之后,不过给她送了点据说是珍贵的金疮药,说了几句也算不上好听的话,小燕子就哭得唏哩哗啦的。我一直觉得这是一大败笔,你现在来安慰还不如原来不打呢,你现在感动怎么不记得刚刚挨打时的害怕啊。对于这个问题我曾经在宿舍夜谈中舌战群雄,最终光荣取胜。
给你一棒子再给你一糖的策略对我是不管用的,更何况这还不是什么糖呢!
最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人就是让我不得不倾家荡产的元凶!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只要跟钱搭上关系,我一定是只母刺猬。
于是我打破了宋子言在我印象中的淫威,鼻孔朝天看了看地上的药,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
宋子言像是没看到我不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在我身边坐下,还喃喃自语:“我今天晚上是很忙的。”
切,你忙关我鸟事……
“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累死你个祸害……
“你原来是我学生,现在又是我下属。”
那你还这么害我?!
“天色又这么黑了。”
拜你所赐!
“本来我是想抽空送你回学校的,可是你既然这么不领情……”他遗憾的摇摇头,站了起来抬脚就走。
领你的情将来一定死的很惨!
诶?等等等等,送我回去?!我一个鲤鱼翻身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赶上去,笑得像是蜜蜂见了蜜苍蝇见了SHI:“总经理,总经理!”
他回头,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有事?”
我马上跑过去捡起来还在原地稍稍打转的药瓶,极为珍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上面的浮土,眼泪汪汪地双手捧着:“我只是对总经理日理万机还对员工的身体健康这么关心,感动得无以复加五体投地!”
他微皱眉头:“可是刚刚有些人不是这么想的。”
“会有这种人?!”我恬不知耻的横眉怒对:“世界上会有这么不知好歹没心没肺的人?!”
“不知好歹,没心没肺?”他玩味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嘴角勾起笑痕:“说的好。”
我用力点头:“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不过显然还远远不够,不如总经理待会到车上再慢慢地教育我?”
他看了我半晌,看得我嘴角都笑麻了,才慢慢转身往回走。我站在原地忐忑,这到底还送不送我啊?我到底应不应该追过去啊?
刚想了两遍,他的声音就从前面传了过来:“难道还要我开车来接你?”
我立刻得令,朝宋子言飞奔过去……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又喊了楼下的阿姨开门才进去。一脚踢开宿舍的门我已经是连刷牙洗脸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载到了床上,累身又累心啊!
她们几个还没睡,都正对着电脑奋战呢,肖雪漫不经心地说:“秦卿,下个星期准备准备剧本。”
我眼睛都没睁开:“什么剧本啊?”
“五一特别节目,一个班要出一个节目,咱们班排话剧,咱们宿舍负责剧本。”
“那凭什么我写剧本啊?”
她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这是大家一致商量的结果。”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那几个面无愧色的女人,这个大家商量的结果无非就是大家一起推脱,然后推到当时不在场没得推的我身上。我咬牙切齿:“不写!没看到我都累得跟死狗似的了吗?!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吗?!”
肖雪眼好整以暇:“良心都让你吃了,你良心大大地还不为人民服务去!”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我算是头一个了。
第二天,由于吃了强效救心丸,我很淡定地进了公司。刚坐下来,对面卫生巾姐姐就递过来一个白花花的护垫。
尽管坐了完全的准备,我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这……这是什么啊?”
她说:“这是技术开发部的展经理给你留的手机号。”
我接过来护垫一看,嘿,上面真有钢笔写的一串数字。敢情这护垫在这里充当了纸条的功能,一物多用,卫生巾姐姐你真是贯彻的太彻底了!不过这个展经理是谁?为什么给我留手机号?难道……难道……
尽管我知道我比较优秀,但是还是没想到桃花来的这么迅速。
顿时脸有些微红。
关于办公室恋情我还是比较向往的,尤其是展后面那个金光闪闪的经理,让我一听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想入非非了一个上午,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连别人的排挤都没感觉,端着盘子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刚坐下来,前日黄毛就又来了。
我说:“诶,来得正巧,我正找你呢。”
他眼里冒出喜悦的小泡泡:“找我?是不是今天晚上要跟我回家啊?”
黄毛弟弟!你的生活到底无聊成什么这样子,才会对拉人回家看恐怖片有这么大的执念口牙口牙口牙!
不过有事问人我还是表现的很友好:“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我现在先问一个人。”
“谁?”
“技术开发部的展经理。”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你问他干什么?”
佛曰:不可说,我往前倾声音压低:“他长得怎么这样?”
他想了想,说:“跟我差不多。”
“他多高?”
“跟我差不多。”
“年龄呢?”
“跟我差不多”
“啪!”我一筷子朝他脑门上敲下去:“什么都差不多,干脆说你是他得了。”
他继续神色古怪的看着我,慢慢地说:“我就是技术开发部的,那部门就一个姓展的。”
好跳跃性的思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么?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啊?!
他歪着头一脸看好戏等盯着我,好像我该有什么反应,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脸慢慢阴沉,最后一甩筷子走人了。
好任性的小鬼!
不过桃花运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剧本。下午的时候相对清闲,我一边做报表一边构思大纲,到下班的时候已经构好了骨架,只差往里面堆注水肉了。伸了伸懒腰,这才看见周围的同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坐电梯下了楼,刚出公司大门就看到宋子言靠在车前吞云吐雾。
警铃大作,我连忙贴着墙根往外挪。
“秦卿。”恶魔召唤,我连忙挤出笑:“呀,总经理真巧。”
他看了看门口公司的招牌,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拍了拍车子:“上车。”
我胃口泛酸,舌头打颤:“总经理,不是又去相亲吧?”
“不是。”
“那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这次敢死任务,我也好在路上对症买药。
他眉头拧起来:“没事就不能找你?”
“能!当然能!”就怕你是找我就没好事。
“上车。”他又说了一遍,我战战兢兢的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黄毛站在公司门口,冷冷地看着我。
现在公司里随便是个人都给我脸色,连个小屁孩都不例外,我伤感。
车子平缓的行驶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几乎不敢相信居然这么顺利。狐疑地看了宋子言一眼,难道他就是特地来送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扼杀在脑细胞里,绝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过他今天着实反常的很正常,我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又开始想剧本里的枝枝蔓蔓。
“想什么呢?”他问。
我实话实说:“想一个剧本。”
“哦?剧本?”
我点头,想起那帮没良心的女人,忍不住又咬牙切齿:“我要写一个虐到死的剧本。”
“虐?”他轻皱眉头,显然不明白。
我孜孜不倦的讲解:“虐就是虐待的意思。”
“体罚?”
“也算是其中一种,不过我更倾向于后妈那种虐心,就是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死来活去的,偏偏不能在一起那种。”我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他从镜里看我一眼:“有病。”
我毫无惭色:“我有病,我快乐。”
过了一会儿,他说:“说说你的剧本吧。”
我清了清喉咙:“我的剧本写的是黄世仁与白毛女间的爱情故事。”
他眉头皱的更紧:“……黄世仁与白毛女的爱情?”
我点头:“创作最标准就是创新,再说了,我也是根据事实根据进行的改编。首先,黄世仁是什么,是当时的统治阶级,而白毛女是什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女,这就具备了一个灰姑娘的基本构造。想想一个家境显赫的黄世仁偶尔对美貌淡定的白毛女惊鸿一瞥,从此时时刻刻记在心,可是他不懂得这是爱情,他只能够仗着自己的权势强硬的把她留在身边。甚至造成了白毛女的父女分离,但是这也一方面说明了黄世仁对白毛女极强的占有欲。她的生命中只能有他一个男人,除此之外,连她的父亲都不许分她一丝一毫的心思。”
“禽兽。”宋子言下了结论。
我不理会他,继续讲述:“而等到白毛女进了他们家,就开始了高潮的虐。黄世仁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御女无数却没有动过心的男人,对白毛女的倔强不肯屈服又恨又爱,加上他家中其他几个女人,看出了他对白毛女的特殊感情,都一起来迫害那个可怜的孤女。在她们的挑唆以及黄世仁自己的性格下,他开始对白毛女虐身,挖眼强暴打板子,一个都不能少。可是每次虐着白毛女,他的心里却是比谁都难受比谁都疼。”
“变态。”宋子言再下结论。
“当当当~高潮到了,白毛女怀了黄世仁的孩子,而黄世仁并不知晓,反而在这个时候受了其他女人的挑拨或者生了白毛女的气,一次争吵中动了手,白毛女的孩子哗啦啦的化成了一滩血水。白毛女万念俱灰,红颜一朝变白发,黄世仁这个时候发了疯一样,把家里的东西砸得干干净净,把身边的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无论他怎么这样都挽回不了白毛女的心了。这时,一直默默地暗恋着小白杨的长工出现了。在他的帮助下,白毛女逃离了那个让她伤心难过的地方,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而追悔莫及的黄世仁,天天借酒消愁一蹶不振每天不是发疯一样的寻找他的爱人就是睡着时念着他爱人的名字。”
宋子言已经不下结论了,而是用那种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教他:“别这么看我,现在的女生就吃这一套,美名曰虐恋情深,越虐越爱。男人越是对她们坏,越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冷冷冰冰,她们越是离不开。”这剧本要轰动就得虐,从头虐到尾,从外虐到内,从身体发肤到大脑皮层,不虐不成文,不强暴不能活!
他看了我半晌,喃喃地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又问我:“我平时对你怎么这样?”
我连忙狗腿:“总经理对我很好,简直是太好了!在家靠父母,在外就靠总经理你了。”
闻言,他若有所思:“看来我是用错了方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刷的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
诶?我又哪得罪他了?我楞在那里。
他又冷冷重复了一遍:“下车。”
迫于淫威,我只能颤巍巍的下来。
然后,宋子言一转车头,绝尘而去……
靠,我是又招谁惹谁了我这是?!
9) 潜规则之约会
幸好停车的地方是离公交站牌不远,我走过去,没等多久就赶上了一班,站在你推我攘的人堆中闻着简直能构成鼻子虐待罪的味道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怀念宋子言。
学校门口就有公交车站,我刚下了车,手机就胡玲玲响。我接起来,原来是肖雪,她说,严鹏来了,我们都在老地方呢,等你。
老地方这三个字像是能扎人眼泪似的,我想撒谎说自己在市里没回来。可是肖雪那婆娘继续拿开水壶烫我:“别想逃,我们都看得见你。”
我一抬头,果然,对面粥屋的窗户后肖雪正伸手死劲跟我招呼。我说:“行,我现在就过去。”
我进屋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吃的热火朝天了,严鹏对肖雪一直很照顾,肖雪也对严鹏很好,可惜不是严鹏要的那种好。以前我长唏嘘,你说严鹏要脸蛋有脸蛋要荷包有荷包怎么肖雪会看不上他呢?每到这时,苏亚文就沉下脸反问,严鹏要脸蛋有脸蛋要荷包有荷包你怎么没看上他呢?
我就嘘他,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酸不酸啊?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甜的。
其实上最小心眼的人是我,我跟苏亚文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个哥们还弟妹嫂子的称呼我,到后来全都改成一个名字,小尾巴。就是因为我天天跟着苏亚文。
他们男生喜欢通宵连魔兽,我也跟着缠和,当时他们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我和谁一组谁准输。主要是我的战术比较稳健,在最顶级的士兵没有造出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出营的,可是当我最顶级的士兵造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大军压境回天乏术了。那会儿网吧里午夜常听到的就是他们的怒吼:“你倒是出来啊,救我啊救我啊救我啊,我靠!”
后来她们终于死心,开始玩3C,原以为这种我们不会影响太多,可是悲剧依然再联系。当时午夜场里最常听到的怒吼换了一版本:“蚊子,看好你尾巴,钱都被她花光了!!”吼得我很委屈,他们在前面打怪,我又不敢往前冲,除了在后方买书花钱还能做什么?
他们随便吼,可是苏亚文都是笑着的,无论他们几个再青筋毕现的吼他重色轻友,他也是笑笑。他们把他踢出了团队,他就和我两个人玩,还得很辛苦的让我赢。幸好后来我改了习惯,迷上小说,他才不用迁就我跟他们几个厮杀。
可是我有一习惯看到高兴地地方非要身边的人也跟着看,当初看禽兽老师的时候,每隔三分钟我就拉着他给他念,他不厌其烦,明明上下没着没落的看不懂也跟着笑。每每我边读着边听到他耳机里英雄阵亡时凄惨的喊叫,然后网吧里又出现他哥们的怒吼:“苏亚文,你他妈长眼没啊?!站在那任人家砍!”
他说看电脑太费眼,成套成套的给我买纸书,晚上我就蜷缩在网吧的座位上看小说,听着他快速点击鼠标时嗒嗒嗒的响。
我觉着那响声就是幸福的旋律。
肖雪常常看着我充满思索:“你到底是哪点让苏亚文看上,值得他对你好的这么人神共愤?!”
是啊,我也不知道呢。
我一开始不也只是看上了他的皮相么?可是他这样的对我,对我这么的好。我就一点点心甘情愿地往下掉,可是掉到了坑底才发现,他也一直傻傻地站在坑底,可是这个坑是别人的,不属于我。
他那天说:“秦卿,你很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爱她,爱了十年。”
我不气愤不难过不悲伤,我只是奇怪,他不爱我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他既然对我这么好又怎么会不爱我呢?
这个问题连同着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成为我心中的世纪两大难解之谜。
严鹏没变,很阳刚的气质,只是学生气磨平了一些,看见我一如既往喊:“小尾巴。”
我鼻子酸假借脱衣服顺流过来才问:“翅膀你在纳发财呢,能不能顺便带带我?”
严鹏问:“你不是进XX公司了么?那可是咱们市数一数二的科技公司。”
待遇是好,可是压力忒大,我手舞足蹈添油加醋的把我受的种种非人待遇讲了一遍。严鹏和肖雪听得面面相觑,在我终于讲完了今天宋金龟把我如花似玉一姑娘一个人仍在公路边的时候,严鹏摇头有些感慨:“连小尾巴都找到第二春了。”
靠!说得我跟离异寡妇似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用春天来形容宋金龟简直是太单调了,他就是一四季,冬天的雪初春的冰雹夏天的暴雨秋天的寒霜,一遇到他,我就的防着随时有个大雷劈得我一佛升天二佛冒烟的。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严鹏:“翅膀,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你一定得救我出火海!!”
他呵呵笑:“尽量尽量,只要在我有能力前你还活着就行。”
我拉下脸,专心对食物进攻。其实也是给他机会,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来看肖雪的,也就肖雪装睁眼瞎。
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这顿饭也算是吃完了,走出饭店后我们相互告别。正打算扭头走呢,严鹏特迟疑地叫我:“秦卿。”
“啊?舍不得我啊?”我回头笑嘻嘻地问他。
他嘴唇动了几下,脸上很忧郁,最后终于说:“他回来了。”
这要是在电视里,我手里又刚巧有个茶碗什么的,肯定得落地上摔个粉碎。可惜这不是电视,纵使是,我这个专门为衬托主角美好爱情的配角估计也赚不到一个镜头。
于是我笑得特灿烂:“回来的好回来的好,摒弃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为我国的四化建设做贡献。”
他叹了口气,温柔地揉了揉我头发。
我本来没想哭的,可是一看他那同情的眼神,眼眶立刻就红了。
迷糊糊地回到宿舍,肖雪递给我毛巾:“好好擦擦脸吧。”
失恋不丢人,丢人的是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念念不忘不丢人,丢人的是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身边早有亲密爱人。
试想一下你们重逢的情境,你一个人形单影双,而他们缠缠绵绵双双飞,看到你的时候还不忘意味深长地问一句:“秦卿,一个人啊?”
我就恨不得用毛巾把自己闷死!
其实想想我自己也不差嘛,大学即将毕业,又是在别人艳羡的地方工作,而且还很受老板青睐,离了他之后我过得比以前好,至少物质前途上是这样。跟他在一起那会儿,他整个就是把我从米虫那方向带,连吃个桔子都替我先把皮给剥了。
这么一想,眼眶又红了!我及时打住回忆,认真展望现在,我现在缺嘛,不就缺一个男人吗?!我一声冷笑,从包里翻出来那张护垫便笺,在手机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下来。
“喂?”很快有人接了起来。
我大吼一声:“我是你今天留电话的那个秦卿!”
那边楞了楞,有些迟疑:“啊……”
不给他说哈的机会,我直接下达命令:“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明天下班只手在公司门口等我!”
那边声音好像带了笑:“干什么?”
我梗着脖子朝话筒喊:“约会!”
第二天我穿戴一新,气势汹汹地到公司,怀着万丈热血地等下班。快下班的时候,宋子言给我发了条简短的短信:“门口,等。”
可是我还是看明白了,估摸着他从大洋彼岸来,最尊重所谓的人权,我胆战心惊的回了一条:“总经理,我今天下班有约会,您有什么事改天我一定赴汤蹈火。”
等了半晌他也没回,大概是默许了,我拿出镜子梳了梳头发心急火燎地等下班。
临近下班的时候,孙经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大家先停了一下手边的工作听我说。”
大家都停下了手边的事情。
“鉴于各位同事最近的优异表现,总经理今天晚上请大家聚餐。”
三天两头聚餐,这公司福利够好的,可是我现在想要的不是福利,是男人!我伸爪问:“经理,请问能请假吗?”
“有事情可以请假。”
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总经理的学生必须到场。”她看着我皮笑肉不笑:“这是总经理的原话。”
去的人并不多,因为是临时的通知,很多有家有口有约会的人都没到,只有那些晚上没活动的人才准时到达现场。当然也有一些明明有活动却不得不到场的人,譬如说我。
我坐在长形的西餐桌前,开始不停的喝闷酒。有些东西原来一直埋着,可是昨天严鹏一句话就顺利把文物出土,晾在空气中不停的氧化风干。酒喝得快了其实跟水没什么差别,可是太多的文艺作品都给了我们一种心理暗示,好像它能给那些文物镀上一层隐形的膜。
借酒能不能消愁我不知道,但是酒能醉人这句话绝对是真理。不一会儿,眼前的人都成了影分身。我摇了摇脑袋试图清醒,主座上宋子言和他旁边的人终于又成了一个,不过他眼神有点冷,我这一眼过去差点成了冰碴。我连忙转了视线,另一边的黄毛看我的眼神也跟夹着雪花似的。
我就这么不受待见?一个个都拿眼神冷冻我?!
于是我啥也不说继续喝闷酒,正喝着呢,旁边坐的人扯了扯我衣服,小声说:“该你了。”
“啊?”我有点大舌头:“该我什么了?”
她低声提醒我:“刚总经理让咱们一个一个的表态,定下这个季度的个人目标。”
“哦~目标我有,我有。”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口齿不清的发言:“我的目标就是尽快找个男人!”
下面哄然大笑,有人起哄:“找得到人选吗?”
小瞧我?!我怒视回去:“谁说我找不到!我今天本来是要约会去的!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男朋友就是技术开发部的展经理!知道了么?那展经理是我的,以后你们女的都离他远点!”想了想又补充:“男的也得离他远点!”
“砰!”的一声,是杯子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我怒吼:“谁?谁打断我真情告白来者?!”横眉过去才发现是宋子言。
他脸臭的跟下水道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同这样不可置信看着我的还有在场的所有同事,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那个黄毛。
他眼里又升起了很多喜悦的小泡泡,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秦卿。”宋子言沉沉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用力的点我那颗已经昏昏沉沉的头:“当然知道,我这是浪漫的公开表白。”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我一字一句说的都特坚定:“我很喜欢展经理,超喜欢展经理,其他的人我看都不看一眼,我的目标就是今天和展经理恋爱,明天和展经理结婚!”
宋子言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我。我瞪着檬僧的小眼跟他对视,最后他抿了抿嘴,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是我们双峰以来的我军取得的第一个胜利,值得庆贺。
我又给自己倒了杯庆功酒,刚端到嘴边就被人抢了过去。
黄毛站在我面前,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喜欢我。”
我伸手抢杯子:“你干什么呢?”
他侧身护住杯子:“刚刚你那这样表白我还是很感动的,虽然你差了一点,但是我还是决定接受你了。”
“得,姐姐不需要你接受,你能把酒杯还我,然后在我的脚背还没亲热上你的屁股之前有多远滚多远吗?”我好心提醒。
他笑得眼弯弯:“我知道你是用生气来掩饰内心的羞怯,没关系,我不在意。”
掩饰羞怯?看着他桃花朵朵开的眼睛,我疑惑地看他:“咱们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牵起了我的手:“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勇气对我表白。”
一个假想浮上心头,我打了一个寒战,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你你是?”
他冲我温柔一笑:“我就是技术开发部的展经理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稚嫩的脸皮,足足看了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我晕了……
10) 潜规则之谣言
眼一闭一睁,一个长发遮面面容惨败的女鬼正慢慢爬出来,死鱼眼紧紧盯着我……
“啊啊啊啊啊!!!!”我跳了起来,扯着喉咙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比我更大的声音震得我耳朵疼。
我一侧头,原来是昨日黄毛,他坐在我旁边小脸吓得都白了。我再看了看四周,宽大的电视屏幕,下面是运转着的DVD,还有屏幕上那个女鬼,耳边还有泥哄恐怖片里特有的故弄玄虚的生效。
一瞬间,我略懂了。
黄毛终于如愿以偿把我带回家了。
于是,下个动作我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说!这怎么回事?我刚明明在酒店呢,怎么忽然跑到了这里?”
他嚷:“你刚不是喝得不省人事了吗?大家又不知道你住哪里,我看你对我这么一往情深地,就先把你拉到我这里来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
我看了看我们的姿势,一张大床,他躺在上面——确切地说是缩在上面,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手心里都是汗。床对面就是一个超大的放映着鬼片的电视机,低头检查了衣服,完好无缺。估计他拉我手是因为害怕,我就是一防恐怖的道具。
我松了口气,然后手上力道又加重了,狠狠揪着他:“你还是男人吗你?你带一个烂醉如泥的女生回家,居然老老实实地看鬼片!一点禽兽的事情都不干,你简直禽兽不如!”
他连连求饶:“轻点轻点,下次我干还不行吗?”
我闻言更用力:“你想得美,才多大小屁孩啊你就乱打我主意,我冰清玉洁的是你这种禽兽能染指的吗啊?!”
“……”
这么掐了一会儿,我也累了,加上酒精引发的头疼我一脚把他踹下来:“我现在要睡觉,你给我滚远点!”
他赤脚站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我:“这是我的床。”
我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那不也是你的沙发吗?你不能厚此薄彼,不然沙发会哭的。”
“……”
我蒙了头就要睡,他就在一边拉被子。
“在我的手心温柔地抚摸上你的脸颊前,你有三分钟的时间滚。”我好心提醒。
他弱弱地说:“你能不能把电视机先给关了?”
“你长手出气用的?”
他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低头嗫嚅:“我不敢。”
看他那这样子,估计今我不关了是睡不了好觉了,我一掀被子,蹭蹭蹭几步走到电视机前,对着那张惨败的脸“啪”的按下了开关,一回头就看到黄毛崇拜的眼神,我女王般发号施令:“睡觉!”
前些天一直受人欺负,今天难得欺负了人,我睡得格外香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外面有豆浆的香气,我拨弄着蓬松的头发走进客厅就看到黄毛在餐桌前忙碌。
我打了个招呼:“早啊。”
他也笑笑:“早。”清晨熹微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伏贴的头发清澈的笑容,真是美少年一只,大早晨的真是养眼,我砰然心动,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生一个这样的儿子,让他迷尽天下少女和大叔。
我走进浴室,又弹出来头:“你,张开嘴巴。”
他怔了怔,不过还是听话的张开嘴。
嗯,一口整齐大白牙,跟牙膏广告似的,我放心地缩了回来开始忙乎。
他很快进来了,表情又不解变为惊讶:“你怎么用我的牙刷?”
“因为我没带。”我理所当然的回答:“放心,我刚看了你牙口了,还算凑乎,我不嫌弃你。”
他哑口无言,看着我满嘴泡沫,脸忽然跟擦了胭脂似的涨红,支支吾吾就走了。
等我整理好出来,他已经把豆浆面包什么的给我弄好了,我唯一的任务就只剩下吃饱。喝着自己榨的纯正豆浆,想起学校那稀释了N倍同这样名字的液体,心里顿时充满了感激。我说:“你还挺厉害,一个男生居然这么会过生活。”
他低眼不看我,回答:“我原来一个人在国外,不得不一个人学着过。”
怎么现在的人都成群结队的往国外跑,我狠狠地咬了面包一口。
在我狠狠地用面包来发泄我不满的时候,他已经滔滔不绝的把他的生平介绍了一遍。
黄毛,原名展杨,今年二十岁,十八岁国外著名大学研究生毕业(再度狠狠地咬了面包一口!),现任技术开发部经理(再咬!),父母姐姐都已经移民,就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国内,没人照顾没人关心连看部恐怖片都找不到人陪……(我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
本来我这种平头老百姓,看到那中神童,尤其是有钱家的神童,一定会唏嘘感叹,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但是那前提是这种人只存在与报纸网络火杂志,当你眼前出现这么一个的时候,我心里油然而省滔滔醋液熊熊怒火,对命运的不公对眼前人的嫉妒。
如果换作以前,我一定会脸色变得很难看,说话变得很难听,但是进入职场尤其是进入了这个变态职场的我,已经不再是昔日阿蒙,我已经到达了脱胎换骨的境界!我把脸笑成了喇叭花,忽闪忽闪眼睛看着他:“乃这么滴年轻,就已经有钱有房又有车了也,你尊素好了不起哦~~”
他脸有些红:“我不算好,其实我姐夫才是了不起。”
我摇头:“管别人干什么了啦,在偶心里乃就素最厉害的银!”
他两只耳朵都烧起来了。
我忍着舌头打结:“既然介个这样子,偶决定先把你给定下来,给你个名分,乃说好不好啊?”
他整个人的脑袋扎在桌面上,声音很低:“你说什么都好。”
“行!”我站起来隔着桌子拍了拍他肩膀:“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以后你有什么事,比如说阑尾炎住医院,做手术需要人签字什么的,尽管来找我!”(如果你这么倒霉遇上的话。)
他抬起了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看得我有点心虚。我强笑拍了拍他的脸蛋:“咱们说好了啊。”
他又垂下了眼眸。
因为起床太晚,所以尽管他一路闯了几个红灯,可是还是迟到了。
本来全勤奖我是没想过要拿的,可是从进了公司之后的气氛还是很诡异,难道这里风气这么好,迟个小到就得被围观?
上午去厕所放水,刚要站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提我的名字。
“你们知道市场部那个秦卿不?”
“知道知道,不就上次唱生日歌的那个新人吗?”
“那个新人啊,昨天聚餐时又丢脸啦。”
“快说出来听听。”
“昨天聚餐的时候,那个秦卿居然当场跟展经理告白了,聚餐之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结果今天上班不仅一起出现还迟到,那个秦卿的衣服皱巴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干了什么事似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的确是有点皱,这谣言也不算委屈。)
“不至于吧,展经理才多大啊?再说了,上次聚餐她不是还巴着总经理呢吗?”(我怒!我什么时候巴着他了!!)
“她倒是想呢,可是总经理怎么可能瞧得上她。”(万幸万幸!)
“这么说,是总经理先把她给甩了,她才又找的展经理?”
“我怎么听说展经理和那个秦卿原来是青梅竹马,后来展经理出国,总经理横刀夺爱。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又重逢了,结果旧情复燃。你们没看昨天总经理听到秦卿表白时脸黑成什么这样?”
“绝对是瞎说,总经理也是国外回来的。”(柯南一号出现)
“依我看这个秦卿可能是个商业间谍,咱们总经理和展经理依计行事来了个美男计反无间,然后在她自以为得逞的时候再狠狠的报复她。”(好强的想象力……)
“不太可能,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会有老板雇她吗?”(睁眼说瞎话的柯南二号……)
“其实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她不过就是个想靠潜规则上位的新人罢了,先勾搭总经理又勾搭展经理,男人嘛,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就算是肥肉他们也不放过嘛。”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对对对,一看那个秦卿就长着一张潜规则的脸。”
“没错没错,从看她第一眼我就觉得不舒服。”
“……”
“……”
她们从不断的提出问题质疑问题否定问题,最后达成一致开始对我人身攻击。等她们讲完了离开,我的脚都已经麻了。我颤颤巍巍地走回去,坐到座位上还感叹:这群人不去TVB当编剧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但是谣言的力量是恐怖的,到下班的时间卫生巾姐姐无声扔过来一个护垫,上面写着一行话:“你现在的身份是,展经理的青梅竹马在他出国后在学校跟总经理潜规则毕业之后成了其他公司雇佣的间谍现在正被总经理和展经理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一块肉。”
……
外表冷漠的卫生巾姐姐真是我在这冰冷的职场上唯一感到温暖的人,本来还有那个黄毛,可是他下午就被派出去出差了。可怜我本来还满心欢喜的等他开车送我,不过我也纳闷了,一技术开发部的到国外去签合同?!你以为你是卫生巾姐姐的护垫一材多用呢?!不过想到他是跟着宋金龟出差,我心里也就轻松多了。
接下来还真是轻松,虽然体力上还是被孙经理压榨,但是省去了精神方面的压迫,生活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这几天据说是因为宋金龟在国外的合同出了一点问题,为了等那边的越洋电话,我们必须排人值夜班。
值班表排出来之后,孙经理对我的压榨再一次显现。我们部门共有十三个人,两个人一天,必定得有一个独自的,不出所料地,那个名额落在了我的头上。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我还是不忘挣扎了一番:“孙经理,部门里有男同志,为什么让我一个女生独自值夜班啊?”
她鼻孔朝上地“嗤”了一声:“那你找一个愿意跟你一起值班的,我就换值班表。”
我想了想,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挪出了办公室。
结果星期五那天就看到部门的看板上贴着我大大的名字,秦卿——星期六。
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值班就算了,还挑了个难得的周末!
生可忍熟不可忍!于是……我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她的先人。
幸好做为宅女,我是一个懂得自娱自乐的人,何况公司里有电脑有网线有水有厕所,这四大要素就构成了我的生活。
午夜,亮点,公司,电脑前。
我聚精会神,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满脸潮红,眼露金光。再一点点一点点就出来了!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在这要命的时刻,办公室的电灯忽然开了!我惊悚地回头,半夜无人灯自亮,多么熟悉的情节?!虽然我胆大,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哆哆嗦嗦地问:“谁?!”
除了我没有人说话,或者说,除了我根本没有人……
我闭上眼睛,被剖腹也好过被吓死,两手的食指交叉比成一个十字,嘴里还不忘恐吓:“告诉你,我可是不怕你们的!我看过的鬼片比你看过的A片都多,我信主还信佛,我妈天天在家烧香磕头,你们敢碰我会不得好死的!啊弥陀佛真主阿拉,你们赶快找个好人家投胎去吧,现在明星怀孕的多,你们去了还能爆料爆料造福造福八卦淫民,学习雷锋好榜这样,忠于革命忠于党,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听到耳边有呼吸的气流,鬼还会呼吸?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宋子言站在那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胸口,总算松了一口气:“总经理,你差点没吓死我。”
他很鄙视:“愚昧,迷信。”
我不答腔,看看他风尘仆仆的这样子,很奇怪:“总经理,你不是到后天才回来吗?”
他嘴边挑起一抹笑:“你对我的行踪倒很清楚嘛。”
能不清楚吗?在日历本上画了那么大一个红圈,提醒我从后天开始吃强效救心丸来者。我一脸坚定:“当然要清楚,必须要清楚,我对总经理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短短几天感觉一辈子都快过去了。”至少这辈子的幸福时光是过去了。
他像摸宠物似的摸了摸我的头:“很好。”
“总经理这么晚了到公司?”
他啊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才说:“我来拿份文件。”
有马屁要拍,没有马屁对着空气也要拍,我顺藤摸瓜:“总经理真是太辛苦了,刚从国外回来,来不及休息就又要投入到公司运程国家建设的伟大事业中来,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慷慨激昂中,我卡词了。
他眼里有浓浓笑意:“你啊,不是那聪明人,就别学人家那一套,省得丢人现眼。”
我点头:“多谢总经理教诲,我一定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稍稍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你刚刚在干什么?”
一说起来这个,我才想到我刚刚做的勾当,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站起来,挡住电脑屏幕,讨好的笑:“我在值班,值班,为了公司有更好的明天,我有义务也有权利好好的值班。总经理,您不用管我,拿了文件赶快回家休息吧。”
他一言不发,只是疑惑地看着我,看得我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才开口:“走了这么远,我有点渴了,你先帮我倒杯水过来。”
幸好饮水机就在我座位旁边,我脚不动,只是踮起了脚伸长了胳膊去倒水。可是我忘记了,公司的电脑原本都没有耳机,我是带了一副MP3的耳塞过来,我这一垫脚一伸长,耳塞啪的被扯了下来。
接下来,“嗯……嗯……啊……啊……”的声音开始在办公室回响。
我的呼吸都有瞬间停滞,宋子言阴沉沉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让开。”
我立刻动作,整个人无尾熊似的趴在电脑上抱住屏幕。
他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让开!”
我继续抱着不动。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秦卿,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我撇了撇嘴,一寸一寸的从电脑前移开,屏幕里两个男人做的正High,镜头正在给他们交合处大大的特写。
再看宋子言的脸色,已经能把鬼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