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28

海蓝: 冤家

第1章

又是金秋九月,又是丹桂飘香时,又是新一学年的人学日。

“喂!喂!”一个女孩一边用力挥动双手、奋步急追,一边努力扯开不太高的小嗓门,“等我一下,等我一下!前面的那位女同学,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普通话?我说——欧阳于兰!你等我一下!”吼到最后,她简直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至极了。

可恶的欧阳!双手按在腿上,弯腰喘气再喘气,钱小会的俏脸绷得紧紧的,“什么好朋友嘛!可恶的欧阳……”

“哟!咱们的欧阳又哪里惹到您大小姐啦?看在小生的金面上,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不知可否?”幸灾乐祸的嬉笑一点儿不漏地传进了她的双耳。

“讨厌的小刀头,你给我闪一边去!”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大胖子,钱小会咬咬牙,“没看到我正生气呀?还金面?我看是肥面!”

“喂喂!”大胖子肖照不乐意了,“不准喊我小刀头!钱小会,我可是会翻脸无情的!”

“有本事你尽管去翻脸呀!啐,谁怕谁呀?小刀头,小刀头,小刀头!”钱小会一连串地乱喊。

“钱小会!”肖照睨了一眼周围偷笑的各色闲杂人等,顿觉面子全失。呜,长得像小刀头,又不是他的错,他也想减肥重塑形体啊。

“小刀头……”

“谁又那么大……欧阳,你怎么回来啦?”凶巴巴的咆哮在视线扫到某一目标后,立刻软了下来。变脸之速,令人晒舌。

“你们又在吵架了?”矮矮的小女生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围着肖照绕上一圈,“头小身子大。小刀头,这外号我没叫错吧?”

“算我求求你行不行?”肖照恨不得抹一抹英雄泪,“欧阳,求您闭上您的金口,行吧?”可恶,简直有损他男子汉的威风。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会被一个身高一米六零的女生取笑!呜,以后还怎样交女朋友嘛!

“好了好了,我闭嘴我闭嘴!”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一摇,衣着普通、身材普通、容貌普通的普通小女生歪了歪头,“中午了耶,你们到底去不去吃饭?”她好饿啊。

“刚才你跑得那么快,就是为了去吃饭?”钱小会不敢置信,“我还以为……”

“以为我去找那个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单挑?”小女生依旧笑眯眯的,“我身子这么单薄,胆子又那么小,我才不会呢!”如果她身高也有一米八,如果她也肌肉累累得一如港台电影中的黑社会大哥,如果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嗯,她或许会有一滴滴的兴趣去找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同姓之人较量一番拳脚。

只可惜,以上条件均为假设,公式无法成立。

“你单薄?你胆小?你不会?”刚刚几乎要撕破脸皮的两个人闻听此言,马上不约而同地站到同一阵线,“谁——信——”

长长而又折折的曲调,直接戳破小女生的美丽表皮。

“啊!你们竟然不信我!”可怜的小女生马上要泪花满天飞,“枉费我舍弃吃饭的大计,回来给你们充当和事老!”她的一颗少女芳心,呜……

“好了,少装了!”钱小会忍不住敲了小女生的脑袋一下,“怎么不说又忘了带饭卡?”

“对呀,少卖可怜了!”脑袋小身子大的肖照也捶了小女生的肩膀一记,顺势搂住呜呜假哭的人,“算我倒霉!今日我请客,行了吧?”这家伙明明是爽朗大方的假小子,装什么可怜嘛!

“不是我逼你请哟!”小女人一下子抬起笑眯眯的脸。

“我自愿的!”肖照翻一翻白眼。

“谁稀罕呀?”一旁自觉备受冷落的钱小会挤过来,紧紧缠住小女生的手臂,“走,欧阳!我请你!”

“喂,你干吗凑热闹?”

“你才‘喂’呢!欧阳是我的好姐妹耶!”

“胡说八道,欧阳明明是我的好兄弟!”

“你胡说八道!”

“你才……”

拉拉扯扯,吵吵闹闹,旁若无人地奔餐厅而去,留下众人一片目瞪口呆。

好久,好久……“他们是谁呀?哪个班的?”

“那个矮个子女生是从哪里来的呀?”

“他们是咱们省三中的学生吗?”

“男生女生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小心被老师逮到哟!”

“天啊,好奇怪的人!”

三三两两地私语,两两三三地开始传播。

在这个全国有名的高中学府里,在这最讲秩序和规则的名校里,这三人简直太过独特了!

“你不知道他们呀?”

“他们可是大大地有名哟!”

小声地解疑释惑,又渐渐地大声起来。

“那个肖照、钱小会是今年高一的新生,都是中学时拿过全国大奖的数学奥林匹克金牌的选手!”

“那个乍看都很不起眼的小女生就是欧阳于兰呀!”

“欧阳于兰?!”

“那个中考总分全省并列第一名的女欧阳?!”

“那个从山村特招来的女生?!”

“那个拿走省三中最高入学奖学金的欧阳于兰吗?!”

“天啊,真的假的?”

“不会吧?”

来自偏远的山区、却考了全省最高的分数,还被特招来这挤不进的省三中,拿了最高的一笔奖学金的神话人物——竟、竟、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小女生?!简直是打击大众嘛。

“还是那个男欧阳比较对得起大众的期望。”

“是呀,长得又高又帅,又会打一手好篮球,学习成绩又棒。”

“听说今年暑假他已被选到省青少年篮球队了耶!”

“可听说他不想加入哟!”

“那是自然的。进了咱们省三中,三年后还不是名牌大学的料儿?前程似锦啊,比打一辈子篮球要强多了!”

“喂,刚才那个——小刀头是吧?”这个外号起得太贴切了,“他是说两个男女欧阳要拼命?”

“拼什么命?虽说两个欧阳并列全省总分第一、又同获省三中最高奖学金——可他们至今仍是无缘相见耶!”

“为什么?”听说两个人还是同班呢。

“笨!男欧阳被省体校借去打篮赛,没参加军训嘛!”

“可如今正式开学了,两个欧阳总也该见面问候了吧?”

“是呀!他们可是咱们省三中建校以来最大的新闻哟!”

一男一女,同获奖学金,同获总分最高,同姓“欧阳”,还是同月同日生!真是几百年也碰不到的天下奇闻哟!

“喂,你说他们是不是姐弟?”太过巧合了吧?

“不可能吧?欧阳于兰来自山村,但欧阳川可是今年刚转学来此的外省人。听说他家很有钱的!”

“哇,一男一女,同时入学。并列第一,不分高下,会不会发展一段缠绵悱恻的恋情呢?”很符合言情小说的情节呢。

“缠你个头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学校的古板校规!”不准发展小小恋情的啦。

“凡事总有例外嘛!”

“例外?你看那个男欧阳,今早刚刚踏入咱们省三中的校门,就有多少花痴女在为他疯狂?”一棵会打篮球的超级优质桃树哦。

“你说他像不像那个漫画中的流川枫?”一样的帅、一样的我行我素、一样的独来独往、一样的酷、又一样的会打篮球!百分百漫画故事中的真人版哟!

“嗯,真的有一点点哦!”路人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又明白过来,“哎呀,咱们快一点去吃饭啦!下午有物理测验!”呜,高三的学生,命苦啊。

“啊!我差点忘了!”叽叽喳喳的几路人马,顿时作鸟兽散。

身为学生,本就没有多大的自由。自己的学业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来那么多美国时间去关心旁人的风花雪月、打打杀杀?流川枫也好,欧阳川也好,欧阳于兰也罢。任他(她)风头正盛,但与自己的未来比起来,就犹如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自然也没多余的时间再次提起了。

朝气蓬勃的灿烂年华,都交给学习吧。其他的时间能够偶尔磕磕牙,做一做三秒钟的少年美梦就不错了。





“嗨!你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男欧阳——欧阳川吗?”好奇的、脆脆的女音在他的耳边突然响起,吓跑了他浓浓的睡意。

“嗨!我问你呢,不可以假装没听到哦!”太没礼貌了吧?这个人竟然依旧埋在桌上,动也不动!矮矮的小女生有些气闷地握了握双拳。

正值午休时间,大部分住校同学都回宿舍休息去了。只有她,还有这个睡虫,因为无处可去,只能窝在教室里消磨时光。

没办法,她不住校、住处又不想回。除了教室,她真的无处可去。

“嗨——”再一声,她不悦极了,“欧阳川,姐姐在问你话呢,不可以不礼貌的!”伸手,大力地拍拍那个伏桌午眠的人,一脸的大姐模样。

抬头,懒懒地睁开双眼,扫一眼那个扬扬自得的小女生,弯腰,趴在桌上,闭眼,睡。

啊,啊啊?

她欧阳于兰简直太太太没面子了嘛!

“喂,欧阳川!姐姐好意陪你谈心,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脆脆的清亮女音有一点点火气了。

啊!他还睡?还不理她?!

“欧、阳、川!”她弯腰,将嘴凑近那颗爬在桌上的大头。目标:暴露在外的耳洞。动作:喊!

“啊——”一声尖叫直冲云霄,惊得那个坐卧不动静如山的睡人一下子跳站起身。

“哈哈!”干干地笑了一声,她半张着红唇,不着痕迹地后退五大步,远离了黑云罩顶的危机。欧阳于兰摸摸头,偷偷吁口气。呼,他不是小她整整一岁吗?个头也太高了点儿吧?呜,高她几乎一个头哎!

显而易见地,她打不赢人家的。

“看、看什么!”她没有胆怯呢!“我本来就大你一岁,你喊我一声‘姐姐’也在情理之中嘛!再、再说了,你也姓欧阳,我也姓欧阳。五百年前一家人呢!我难道讲得不对?”

干吗?仗着人高马大、眼睛漂亮,就可以一直瞪、一直瞪、一直瞪她呀?“告诉你,我其实早看你不顺眼了哟!”她也有一肚子火没处散呢!“你考哪里的学校不好?为什么偏也要考这里?考就考好了,可你为什么偏偏也姓‘欧阳’?姓‘欧阳’就姓‘欧阳’好了嘛,你却又干吗非生日和我同一天不可?!”

用力吸一口气,她头昂得高高的,“你考试时又干吗要考和我一样的分?你不知道这样子我很吃亏吗?我考来这里是为了争一口气外加赚一点儿奖学金耶!可现在好了,我的成绩不是全省第一,我赚的奖学金也被你分了一半!呜,我拼了半年的命,因为你,算是白拼了。”她噼里啪啦的,就像在倒黄豆,一句不停,“你说,你做得对不对——对、不、对?!”现在,她好想变成了一只鬼,因为可以顺便吹几口冷冷的阴气,增添一点背景气氛嘛!

“你还瞪我?你竟然还敢瞪我!”太不给她欧阳于兰面子了嘛!

无言地看那个小个子女生又蹦又跳、又挥拳又踢腿的激烈表演,欧阳川无声地一叹,高瘦的躯体再次坐下、弯身、埋头,继续做他的春秋美梦。什么姐姐?什么大他一岁?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个女生简直就是白痴一个。

“啊!”气死她了!

“欧、欧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半眯着睡眼,刚跨进教室的肖照惊奇地看着此情此景,睡意全消。

“心里不舒服!”欧阳于兰双手用力地一拍书桌,震得桌上的书册一阵猛跳。她咬咬牙,一只手指指向那个依然埋头大睡的“五百年前的一家人”,恨恨地一哼:“我简直太失败了!那可是我的弟弟耶,但他竟然不屑于理我!呜,百年之后,我欧阳于兰要如何去见我九泉之下的祖先哟!我没脸活了……呜……”

呜呜咽咽,凄凄惨惨戚戚。一场苦情戏码让陆续回返教室的各路人马看得大呼过瘾,看得热血澎湃,也看得目瞪口呆。

“哇!拜托了,欧阳!你演得太夸张啦!”明明是直来直去、爽爽朗朗的女侠客,怎会想到要装成小女人的软弱和娇柔的?

“对嘛,欧阳,你还是扮超人比较帅!”娇柔造作的小女子形象不适合她啦!

“呵呵,欧阳你现在才想到要改变形象,实在有点儿迟了耶!”明明她欧阳于兰军训时就好比一只下山的猛虎,凶凶猛猛的好不威风。

“是呀,你还是原先的模样好。欧阳,说句实话,你生为女儿身,简直是老天的恶意玩笑,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称兄道弟。”

“对,对!我也是!”

“我也身有同感哟!”

一时间乱哄哄的教室里,过半数的男生一族豪爽地拍一拍面目开始狰狞的女红妆,一副哥俩儿好的友爱样子。

顿时气煞女中英豪。

“小刀头!我说你们够了没有?”软软柔柔的不平之语来自静观半晌的女同胞们。

呜,还是小会她们好!欧阳于兰立刻转身,投入钱小会大张的怀抱中。

“于兰干吗想不开地要和你们臭男生称兄道弟的?她可是我们的好姐妹耶!”

“就是呀!于兰是女生!请你们不要搞错了性别!”班中的女同胞纷纷爆出不平之音。

“好了,于兰,咱们不理他们这些臭男生!”

“对呀,于兰。你比他们男生强多了,他们哪一个跑步是你的对手?”

“是啊,别理他们!”

她装?她扮?她演?呜,她不要活了!往后用力一跳,主人公跳出两派人马的包围圈,用手一抹脸,气呼呼地大叫:“你们简直太过分了!我欧阳于兰哪里表演啦?”她这才叫真性情!真性情啊!

“那你刚才假哭什么?”男女群声大合唱开始。

“我……”她一下子气结,眼角瞄到那个始终置身事外、趴在桌子上睡大觉的同姓人,欧阳于兰一指甩过去,“都是这个欧阳男啦!”

众人的视线乖乖地随她的手指瞧过去。

“我好心好意地向他自我介绍耶!可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一副不屑的样子,竟然不理我!”这让从小在人群之中游走自如的宝贝兰如何受得了?

“哦。”众人一致点头。

“你们也知道的啊,我欧阳于兰是多么多么好的乖孩子呀!可我今天和颜悦色、苦口婆心了一个小时哎,他竟理都不理我!”呜,她做人好失败啊!

“喔。”众人再次齐齐点头。

“我就是大他一岁呀,我和他原本便是一家人嘛!那他喊我一声‘姐姐’有何不妥?”她欧阳于兰也是很有格调的好不好?如果是她看不入眼的人,就算想唤她一声“姐姐”也不见得有那个荣幸呢!

“啊。”众人似乎恍然大悟。

“可他、可他……”玉指颤巍巍地刺向那个依然置身戏外,呃,不对!是那个依然置身事外的同姓人。她的唇角往下一垂,似有数之不尽的委屈与凄凉,“他竟然瞪……我!”

呜,好失败!从小到大,一向都是男女通杀的她第一次出师不利,她好不甘心啊!

“呀。”众人赞叹地点点头,实在佩服那个欧阳“女”口中的冷淡欧阳“男”。天下竟然有这般的奇人,竟然拒绝拜倒在活力四射、魅力无边的欧阳宝贝兰的裤下!佩服!好生佩服!

“喂,你们到底是支持哪一边的?”他们临阵倒戈呀?

“我们自然是支持你的呀!”经过半个月的军训,全班所有的男男女女全体拜倒在这个小个子女生的脚下。因为,她是魅力非凡的欧阳于兰嘛!是那个天底下独一无二、豪爽大方、宜男宜女、宜朋宜友、宜亲宜戚的欧阳于兰;是那个总是不服输,总是勇往直前,总是无优无虑,总是开开心心,总是单单纯纯,总是……少了一根筋的宝贝兰!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她!

“谁一边的呀?”好慈祥,好慈祥的笑语轻轻插了进来,一点也不突兀。

啊,班主任驾到!男生女生立刻四下飞窜,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今天是正式开学第一天,学校并未安排任何的课程。

“好啦,老师知道经过十五天的军训,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天命之年的班主任刘大人笑眯眯地扫过旗下所有的弟子,轻轻地咳了一声,“大家如今都是高中生了,老师也不想很古板地教训你们。在这里,我只想说两点。”老师动作优雅地伸出两个手指来,笑着摇了摇。

“第一,大家都知道,迈进省三中、迈进咱们高一(九)班,就意味着三年之后,大家都会升入不同的但都是国内的著名大学。”一省的精英分子均集于这小小的省三中高一(九)班。

“第二.大家要努力学习是应该的,但老师有个要求。”刘大人再望一望下面的众弟子,他挑挑眉,“老师期望各位不要、也不可以成为书呆子。明白吗?”

台下众弟子大大地“喔”一声,以示明白。

“好,别的不多讲了。”刘大人满意地颔首,“现在我宣布:省三中高一九班正式成立!”

哗啦啦,鼓掌声适时地响起。

“嗯,不错。”刘大人再颔首,对于新任弟子们的悟性极为满意,“那么,咱们班的首要任务是——”

“选班长。”台下众弟子齐声高唱。

“各位的理想人选是——”

“欧阳于兰。”众手一指焦点人物。

“那么,有请欧阳于兰班长上台发表就职演说好不好?”刘大人从善如流。

“不好。”众人又一起摇头。

“何意?”刘大人也很配合地露出不解之色。

“因为容易露出宝贝兰的本色。”众人开始笑得东倒西歪,这个反应顿时气死了欧阳于兰。

“好了,好了。”刘大人双手一伸,止住了众弟子的笑闹,“我们一定要尊重、爱护、关心我们的宝,哦,是关心我们的欧阳于兰班长,知不知道?”

“知——道——”

那是当然的啦!全世界、全天下绝无仅有的宝贝兰,不好好爱护关心怎么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集中全省精英的省三中高一九班,由此正式开始。

有关欧阳“女”与欧阳“男”的梁子,莫明其妙地,也就正式结下了。

至于他们会有何发展、会有何结果,没有人可以预测,也没有人去好事地预测一番。因为学生嘛,还是学习最重要!


第2章

“喂!你干吗老跟着我?”既然在学校不肯搭理她,那么为什么放学后他却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的三尺处?她转他也转,她拐他也拐,她过天桥他也过天桥,干什么呀?哼,她决定和他结下梁子了,休想让她再主动地对他讲一句话!

“喂.听到了没?不准再跟着我!”恶狠狠地晃一晃紧握的拳,欧阳于兰有气势地示威一番。

只可惜人家依然理也不理她,甚至瞧也不瞧她一眼。欧阳川照样背着书包、抱着篮球,大踏步地走自己的阳关大道。

好、可、恶!她暗暗地咬碎了一口银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双手用力一甩一甩地,昂首挺胸,气昂昂地大步前进,再也不想浪费口舌。

她所在的九班大部分都是外市外县的学生。除了她,还有她身后依然紧跟的阴魂不散的家伙之外,九班的其他所有人均为住校生。

其实她也蛮喜欢住校的,人多热闹嘛!可惜半年前,与人打赌的时候她不幸输了,只好答应对方的条件——高中的三年,她将自力更生、离群独居,好顺应那人的意思,看看她能不能修身养性、脱胎换骨,重塑优雅的淑女形象!

呜,但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优雅淑女”的料嘛。就算她向鲁宾逊学习、独居一岛,一样还是那个行如风、坐如钟的假小子嘛!积习难改,又不是她的错!呜,她想回家了。她想念儿时的伙伴,她想念一起滚爬摸打的小学同窗们了。

就说她脑子笨嘛!好端端的打什么赌?这所什么省三中有哪里比家乡的山村高中好啦?没有背靠的青山可以让她爬上爬下,没有临校的小河供她捉鱼逮虾,没有茂盛的树林随她任意攀爬!

呜,她不该受人骗、夸下海口说她欧阳于兰能轻松考上这间省三中的!看吧看吧,她是考上了没错,可她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反而惹了一大堆的麻烦上身!

什么大姐大?什么大班长?什么大龙头?她又不是黑社会的。其实她很懒的,早上要很早起床就够她受罪的了,哪里还有余力给全班同学树立什么“早到迟退”的光荣典范?呜,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可以睡到中午十二点而没有人打扰!

“你到底进不进电梯?”

呜……她不想在这里读书了……如果她现在服输,然后夹起包袱、回家认罚行不行?

“你要不要上楼?”

呜,她的命好苦!一整天在学校伤脑筋就已经够惨的了。好不容易放学了,想回到自己的新窝,却还要爬十六层的楼梯!

“喂!”

冷冷的,一声不轻不重、不高不低的冷哼,用力地扯回了她翱游九洲的神志。

千吗?她眨一眨有些呆滞的明眸,怔怔地望向身前三步开外的人。

“你是要继续发呆,还是赶快进电梯?”欧阳川皱紧了眉,长指放在电梯开关上,正冷冷冷地问她。

发呆?她什么时候发呆啦?困惑地摸摸满头乱糟糟的短发,欧阳于兰才迟钝地发觉她已回到了她的新公寓的大厅。

“你呆够了没有?”若不是他从小的教养作怪,他才不屑搭理这株笨笨的白痴兰。

“谁发呆啦?”咦,他肯同她说话了?

“你到底要不要上楼?”这丫头果真笨得没救了。

“当然要啊。”不上楼,她怎样回那个即将居住三个年头的新窝?

“那你发什么呆?!”实在忍不住了,他索性长手一伸,将那枚呆瓜揪进电梯,“几楼?”

“什么几楼?”她的兴趣却全放在那张冰块脸的上面。

“你住几楼?!”他额上的青筋凸起。

“哦,十七楼。”她不在意地挥挥手。

“这所住宅大厦只有十六层。”注意涵养啊,他培养了十几年的涵养……

“可我确实住在十七层啊。”她也没有记错。

“你!”修养,修养,修养!

“你好笨!”发现新大陆一般哇哇怪笑几声,她用手一点他好看的鼻尖,“这栋大厦确实只有十六层正式住宅没错。可你别忘了,顶楼的露天广场上还有几间小房子!”那几间小房子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十七层”啦!呵呵,小女子她正好就借居在那“十七层”里。白住哦,不用花钱掏租金的那种,房子正是同她打赌输了的人提供的。

从来面无表情的人终于也明白何谓“面目狰狞”了,他的俊脸一下子板了起来。

“啊——”她再次发现了新大陆,“你也住这里吗?”

他不住这里!如果知道这株白痴兰正住在他屋子上方的话,打死他他也不要住这里!一直停在电梯开关上的长指泄愤地就要用力一按——

“等一下!”不知死活的人在这时又大喊了一声,“好奇怪!你拉我进电梯干吗?我不坐电梯,我只走楼梯啦!”她受不了这忽上忽下的怪物,还是双脚踏在实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比较安全。

他一句话也不肯再说,直接推她出电梯。而后电梯门一合,苦难的两人终于能够各走各的路了。

呀,忘记问他住哪一楼层!有点可惜地抓一抓头发。欧阳川?说不定五百年前真是一家人呢!

与她同一天生日?呵呵,那她是不是可以顺便蹭块蛋糕吃?

竟然可以与她并列第一?呜,看来她还要努力才行。毕竟,她不习惯头顶上还有别人压着。另外,她最想拿的奖学金,也是一口独吞比较爽。与他人共享?哼哼,她才舍不得呢!

“好!就这么决定了!”她的双手互击,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楼梯间回应。傲气的脸庞上,是信心,是势在必得。如果这个可恶的欧阳“男”肯主动同她说话,那么她会好心放他一马,考试时放点水,不会让他输得太难看;可如果他还是一副欠扁的样子的话,那么,哼哼,休怪她心狠手辣,用分数压死他!

天下没她欧阳于兰做不成的事!

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欧阳于兰。她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的常胜欧阳。她是天底下最最无敌的宝贝兰哎!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她做不到的。笑眯眯的眼眸,满意地弯成了一弧可爱的月。

以往总觉得漫长的楼梯,今日在她精神大振的状态之下,不知不觉已登顶成功。





呜,她的豪言壮语才发下也不过两个月而已,却已踢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块铁板。那个考试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欧阳”如今竟不再是她欧阳于兰独享的专利!呜,为什么输得很惨的“欧阳”竟然会是她欧阳于兰?!

呜……她的努力……呜……她惨死的脑细胞……呜……她严重受伤的幼小心灵……呜……

“好了,好了,不要再演悲剧了好不好?”围在她周围的各路好汉终于看不惯她难得的悲花伤月了。

“就是嘛!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莫以成败论英雄嘛!下次努力不就可以了?”

“可我这次的努力不就白白浪费掉了?”从出生至今天的这十六年里,她还从未尝到过败北的滋味耶!呜,今天她终于尝到了!呜,滋味果然是不太好。

“你的努力浪费了?那我们这帮人的心血呢?”肖照代表大众呼喊出心声。

“你们怎么啦?”她眨巴眨巴月亮似的弯弯水眸,十分不解的样子,“小刀头你数学满分,李子语文满分,还有赵亮历史满分,孙辉地理满分,美美音乐也满分!”这次期中考,省三中高一各科的头名状元都在他们班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龙头,九科的总分加起来,您老人家可比我们都多得多。”该哭的,应该是他们这帮偏科学生吧。就算有一门满分又能怎样?照样登不上台面啦!

“是呀,总分全年级第二,你该偷笑的。”

“呜,可还有一个全年级第一不是吗?”啊,她的心好痛!

“他也不过比你多了零点五分!”肖照想跳楼。

“呜,你还敢在我面前提?!”零点五分啊!足够要她自杀一百次了!

“好,好。不提了,咱们不提了。”

“对,对。不用急,等期末考咱们力争上游就可以了嘛!”

“是呀,欧阳,你别再这样子了嘛!”豪爽开朗的人偏喜欢学人家的娇柔造作。呕,恶心!

“喂,喂!小刀头,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很眼尖的喔!“你不安慰安慰如此伤心的可怜人也就罢了。干吗还一脸的嫌弃加恶心?呜……我就知道你们是在看我的笑话!”纤纤玉指一甩,当场就逮到了罪证。

“哎哟!”肖照抱紧了脑袋,被身边的各路人马狠K了一顿,“我错了,我错了!”这年头,说实话也犯法呀?

“好!”用力一拍桌子,悲花伤月、自哀自怜的人又猛地振奋了精神。力拔山兮气盖世地昂首站了起来,挺胸傲然屹立。

好、好什么?四周的各路人马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测着他们的领头人物又要做出何等的惊世之举。

“我决定了。我要——”她的右手慢慢举起,平平地停在空中,而后猛地一指目标,“正式向你宣战!”

轰!烈风呼啸,惊雷猛炸。各路人马顺势望去——

高瘦的身形静伏在桌上,睡梦正浓。

“欧阳,你、你要做什么?”几位女同胞有一点点心疼。呜,这是她们梦中的卡通真人版耶!欧阳不会太过心狠手辣,冷血地将他摧毁吧?

“我要向你挑战,欧、阳、川!”才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听进了耳,欧阳于兰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

“挑战?”各路人马瞳大了双眼。

“我发誓!下次考试我一定要拿比你更多的分,我一定要压过你!”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要吧?”各路人马一致哀号。如果欧阳真的要说到做到的话,那他们岂不是更可怜?呜,他们的班主任刘大人早就讲过了,他们的任何人不准被欧阳超得太多!呜,如果欧阳要做拼命三郎,那他们岂不是要成拼命四郎、拼命五郎?他们会追得很辛苦的!呜,他们要哭啦!

“欧阳,换一换吧,换一换吧!”

“换什么?”好奇怪,她只不过是不服输而已,他们哭什么?

“换一种比试法吧。”不要危及他们嘛!他们不要承受无妄之灾,他们拒绝!

“什么意思?”她歪头。

“不要比总分,咱们跟他比,比……”比什么才可以减了他们的辛苦?不要啊……

“比打篮球!”众人眼一亮,有致一同地齐声高喊。

呵呵,欧阳不会打篮球啦!如果她去学打篮球了,势必要减少学习的时间,那么他们势必也会轻松许多,不用太拼命、也不用担心会被欧阳超得太多啦!美丽的青春年少,本来就应该美丽无忧一些嘛!耶!一举数得哦!

“打篮球?”欧阳于兰奇怪地看着各路人马,寻求解惑之人。

“对、对呀!”被众人踹出去的替死鬼肖照干干地一笑,“欧阳你是谁?你的口头禅是什么?”

“天下没欧阳办不到的事!”众人齐声高呼。

“对呀,那要比试的话,咱们便同他比打篮球!”至少不会伤及他们这些无辜。

“我?你认为可能吗?”她才多高?而那个可恶的欧阳“男”又多高?!身高差距悬殊,她根本没胜算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咱们的欧阳嘛!

“对呀,打篮球他现在是在占优势。可如果咱们一切从头学起,不久之后一举击败了他,那么,欧阳岂不是——”

“天下无敌!”众人一捧到底。开玩笑,事关自己未来的幸福休闲,岂可等闲视之?!

“激将喔!”她又不是笨蛋。

“欧阳你不敢?!”众人挑衅。

“有什么不敢的?”明知是激将,但她偏偏被吃定了。好!豁出去了!“欧阳川!”她大步走过去,大力一拍那个始终置身事外的同姓人,“醒一醒!

他懒懒地抬起头,半眯的惺松睡眼茫然四顾,显然还没明白过来。

“我要和你比……投球!”她不是傻瓜。

“投球?”不只欧阳川,教室内的各路人马也有一点摸不着头脑。

“两个月。”她秀出两根手指,“两个月后,咱们比赛投篮。”

“才两个月?”众人有点儿失望。

“时间太长吗?”可她从未正式接触过篮球,两个月能学会投球已是她的极限了。

“不,不,时间一点也不长!”呜,可对他们来说,两个月的轻松简直少得可怜耶!

“那好,就两个月。”她昂首一哼,睨也不睨那个在发呆的同姓人,“两个月后,我和你单打独斗,看谁的投篮比较准。”

半眯的惺松睡眼一点一点缓缓睁开,静静地望了片刻这个矮个子的女生。而后,睡眼再合,他趴下来继续睡。

“喂——”看不起她吗?

“好!我们作证!”肖照又跳出来打圆场,“两个月后的今天,欧阳于兰和欧阳川投篮比赛将如期举行!无故退出者,输!

行了吧?他不理她,她还不屑理他哩!

傲气地哼一声,由各路人马开道护送。欧阳姑娘光荣退场,去操场练球去也。说到做到,一向是宝贝兰的招牌。

但欧阳川答应了吗?埋在桌上的头依旧一动不动,毫无睡意的清亮双眸却缓缓地睁开了。欧阳于兰吗?有一点点意思了。

当初考进这所高中,他并未多想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认为第一非他莫属。无论何时何地,他都爱极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并非是惟一的第一!

你考试时干吗要考和我一样的分?你考哪里不好,干吗非要考这里?考就考了,干吗你也偏偏姓“欧阳”?姓就姓好了,干吗非要和我一天生日?

现在好了,我的成绩不是全省第一,我的奖学金也被你分了一半!

我拼了半年的命,因为你,算是白拼了。

这些话,何尝不是他想说给她听的?哪一个人不喜欢天下惟我独尊?谁又愿意屈居人下?就算并列不分胜负又能如何?不是惟一的那一个,他也不屑。

永不服输,勇往直前,绝不言败。她的性子,与他何其相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喜欢的,就是这股牛牛的冲劲。

欧阳于兰?

欧阳川?

或许,五百年前,他与她,果真曾经是那么一家之人。只是,五百年后的今天,他与她,却成了冤家——一对角斗场上势均力敌的冤家对头。

冤家吗?

他喜欢这两个字。

淡淡的,从不轻易显露的轻轻笑意悄悄地爬上了少年初长成的年轻脸庞。



第3章

两个月学会投篮?呜,听着容易,当真实行起来,就难上加难了。

首先是练习的时间。一天从早到晚七堂正课,加上早自习,她根本没有闲暇去练习投球。就算晚上没了课,做完功课也已将近晚上十点钟了。此时的她早已累得只想呼呼大睡,哪里还有力气去投篮?只想投井还差不多!

再说,学校是有一个大大的篮球场没错,但每日打篮球的闲杂人多如牛毛,根本轮不到她独享一个球筐来练习投篮。

更别说什么投篮的手法、姿势、力度、角度、速度、准确度……她一点也不知耶!怎么去练?就算强行请体育老师给自己恶补三十分钟,但她还是摸不着正式的门道!

呜,她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她真的不该那么冲动的!臭小刀,臭小会,臭李子!说什么同她是一路,鼎力助她练习投球。可他们才友情相助了几天,便无情地撇下她孤单一人,各自去逍遥了。

呜,她可不可以不比试了?

大家既然是学生,自然应以学业为重,比成绩、比分数才是正途嘛!干吗非要另辟蹊径、比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拿手的篮球?!可、可……她就是不服,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就是要赢他!

每每瞥到那个可恶的欧阳川事不关己地走来走去,每每看到他手中故意抛上抛下的讨厌篮球,她心中就窝着一腔怒火!

学习成绩她是一定要超过他的!投篮——她也要拼到底,压死他这张古板脸!哼,想一想美好的未来,当她高高地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上,一手握成绩、一手托着篮球,被大家尊称为“天下无敌全能欧阳”时——那是何等的风光!

好!投篮就投篮!不就是小小的投篮吗?她才不放在眼里!她的眼里,向来只有第一、只有绝不服输!哼,等着瞧吧!等我风风光光地压过了你的时候,我看你这个可恶的欧阳川还有何颜面在我面前跩!

想到那令人心情舒畅的画面,两个月的辛苦也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于是,欧阳于兰顿时精神振奋,马上快手快脚地写下两个月的练习计划。白天是绝不能浪费学习的时间,那么投篮练习就放在晚间好了。至于投篮的练习地点,嗯——她的新窝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所在吗?宽大无人的顶楼广场,绝对适宜她练球啦!至于教练嘛,算了,她是谁?她是绝顶聪明的欧阳于兰啊,无师自通才值得骄傲呢!

OK!时间、地点、教练完全解决!接下来,且看她欧阳于兰大显身手!

先找一个破竹篓高高架起来,再甜言蜜语地从体育老师那儿暂借了一个篮球来备用,每晚再多吃一碗饭补充体力,尽量将课后作业在校内消化完毕。

好了,接下来,她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该认真学习投篮了——

我投。

我再投。

我投投投!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了,但四周刺目的广告灯仍将楼顶的一方天地照射得如同白昼。

没了嘈杂的声响,少了人与她争夺球筐,她看来似乎练得如鱼得水,顺手至极。只可惜投球的姿势和方法不正确,十球倒有九球投不进那大大的破竹篓。

看着她咬牙切齿地努力举高手臂,用力地投出手中的篮球,然后再诅咒地看着那球从竹篓旁滑落,气狠狠地跑上前弯腰、拣球;再走回原位,用尽吃奶的力气狠拍几下球,再举高手臂、用力投出——

周而复始的单调动作,命中率极低的笨拙投篮,却因为她变化多端的面部表情和她精彩万分的出口成脏,而让他看得十分有趣。

唔,她不应该叫做欧阳于兰的。这粗鲁的样子,哪有一点儿娇贵兰花的优雅可爱?还是和孙悟空去攀亲比较好,做一只窜来蹦去的小猴子更适合她。嗯,或许她应该改名叫做欧阳于猴。

扑哧——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在那里!”凶巴巴的斥问立即丢过来。

啊,被她发现了。耸耸肩,他无所谓地步出楼梯口的阴影区,慢慢地朝她走去。

“你?!”干吗?来偷看她的练习吗?

雷达一般的利光,立刻扫过他的全身。

“都晚上十点钟了,你来做什么?”即使已得知他与她不幸地同住在一栋大楼,但也应该是像在学校一般地老死不相往来的啊!

今晚,他干吗来了?“我告诉你哦,我一定会打败你的!”不管现在她投球的实力如何糟糕,但言语上,她绝不会认输;气势上,她更要压过他!

他只瞅着她一头的细密汗珠子,不发一语。

“喂!”她脸上有宝贝呀?瞪她干什么?“你现在此时要和我比瞪眼吗?我才不怕你!”凶凶的利光立刻对上他的视线,甚是勇者无惧。

啊!他走近一看,才知她的眼睛其实很漂亮的——只是眼神太凶了一点儿。

“喂,喂!”怎么不瞪了?哈,比不过她吧?

他依旧不发一语,再上前一步、大手一捞,从她的怀中轻轻松松地抓过篮球,看也不看那高挂空中的无底竹篓。只见他手腕轻轻一送,手中的篮球“咻”的一声响,正中篓中央!

啊——“示威呀?谁怕谁?我也会!”蹬蹬几步跑上前,弯腰拣起篮球,再蹬蹬地跑回来,学他样子将球丢出去,手中的篮球又“咻”的一声响,却是篮外空心!

呜,太丢脸了,竟然连篮架也没碰到!

“笑!笑什么笑!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难道就是百发百中?!”跳脚,再跳脚。

“你姿势不对,手法也不对。”他摇摇头,也上前几步拣回篮球,“右手五指张开,左手要扶住球,不是两手托球。你看,是这样子。”他将拿球的正确姿势比给她看。

她抓一抓乱糟糟的短发,奇怪地望着他。

“看我干吗?”他学她语气。

“你是谁?”不是那个不理人的欧阳“男”吧?

“欧阳川。”他平淡地道出自己的大名,稳重老成的气质没有一点儿十五岁少年的影子。

“哦,既然你是欧阳川——那你为什么要来教我投篮?!”怀疑地瞄一眼他双手拿球的姿势,她暗中揣测他是不是在误导她。

“你看,球要这样举起,双脚要这样。投球时要将球高高地举过头顶,用手腕和双膝的力量。看清楚了,就这样轻轻地投出去!”他径自往下说。

“咻”的一声响,篮球再次入筐。

“明白了?”他再上前将篮球捡回来,塞还给有些呆呆的她,转身往楼梯间走了。

“喂!”她快步跑上前拦住他。

“又怎么了?”

“你令晚到底干什么来了?”他有点不同以往呢。

“干什么来了?”他皱着眉、望了她一眼,指了指腕上的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整,麻烦你不要再用力砸球,以免扰人清梦。”一整晚,有一颗球在屋顶砸来砸去,让人怎么安心休息?

“我已经很轻手轻脚了耶!”她抱歉地缩缩肩,吐吐舌,“所以大家派你做代表,来找我谈判?”啊,如果真的打扰到了别人的休息,那真的是她的错了。毕竟,对于这整座住宅大厦来说,她是惟一的外来者。

“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大家。”他轻轻耸肩,手指一比自己,“我是惟一的受害者。”因为大厦最高的十六层,欧阳姑娘脚踩的地方,正是他的屋顶。

“你住十六层?!”

“对,十六层也只有我一人住。”他爸妈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少来这里住。说穿了,爸妈买下这间住宅,只是为了他方便就读省三中而已。这里距离省三中,步行只需十分钟,来往十分方便。

“意思是我只打扰到你了?”心思往邪恶的阴暗面不由地迈了一小步。嘻嘻——

“君子者,小人乎?”

淡淡一句古文,将她压得翻起白眼。呜,他会读心术呀?“明白,收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啦!”好吧,好吧,她欧阳于兰不是小人,而是谦谦君子。

“那就好。”再淡淡地一点头,他慢悠悠地返家去。

真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搂着篮球、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又明白过来。

啊——不对!他们明明是势不两立的对头耶!怎么突然间几乎要握手言和了?!难道是他明白自身的实力,不敢与她欧阳于兰为敌了?所以特意来向她求和?呵呵,早说嘛!她欧阳于兰的胸怀是很宽广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好吧,既然他主动上门求和,她且放他一马!想也不想地立即顺楼梯追下去,站在十六层惟一的房门入口处咚咚地一阵猛敲。

“你干吗?”显然是正要安歇,却又被不识相的人打扰了。

“握一握手吧!”她豪爽地伸出右手,笑眯眯地望着他。

他却皱起了眉,手依然握在门把上。

“喂!我是看在你主动求和的面子上,才不得不下楼来的呢!”她加重了“不得不”的语气,显示出自己是多么的身不由己。

“求和?”谁在向谁求和?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晓得?

“你上顶楼教我怎样将球丢进篮筐——不是在向我求和吗?”哎呀,面子值多少钱?想同她握手言和就明说嘛!做什么暗示嘛!

哇喔,脸红了耶!呵呵,果真被她猜中了!

“好啦!谁叫我是你姐姐呢?好吧,看在咱们同姓欧阳、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姐姐今日同意与你握手言和!”伸手抓过他紧握门把的右手来,握一握、摇一摇,算是完成了“握手言和”的仪式。

好像触到燃烧的熊熊火焰似的,他猛地缩回了被强行握住的右手。

“咦,咦,你是男孩子耶!怎么比我还脸皮薄呀?”犹如发现了埋藏在地下数千年的宝藏,她的手指着脸通红的“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哈哈大笑,“脸红了!脸更红了!呵呵,不用害羞,姐姐我不会笑你的!”她伸手大大方方地拍拍他的肩,不过因为要踮起脚来,所以难度有点儿大。

“啪!”他条件反射似的拍开她的毛手,脸红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啦?”好像生气了耶!

“第一,我上顶楼不是为了教你如何投篮,而是看不惯你乱丢篮球的姿势,因为实在惨不忍睹。”他直接戮破她的一厢情愿,“第二,我没有向你求什么见鬼的和。我上楼顶,是为了警告你不要影响了别人的休息。”他说得够明白了吧?

“什么?”她一厢情愿了吗?

“第三,我不是你‘弟弟’,请不要乱认亲戚。我确信我没有相同血缘的兄弟姐妹,我爸我妈都是三代单传,没有任何牵扯得到的亲属。”他绝对不承认她是他“姐姐”!

“呃?”难道她猜错今晚的事了?

“第四,我虽然和你是一个姓氏,但五百年前却未必是一家人。根据我家祖谱记载,我家先辈上溯三十代子孙均居于南方,且并未有分支北上至你家乡定居。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讲这种话。”

有条、有理、有据。平平淡淡又毫不委婉的一番长篇大论,绕得她头晕脑涨,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可以让我休息了吗?”他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想闭门谢客。

“好啊,那我不打扰了。”呜,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好心在作怪。看吧,人家根本不领情!

“那么,晚安。”他转过身,再客气有礼地一点头,想要关门。

“等,再等一下!”一脚卡着门缝,她阻住他关门的举动。

“还有什么事吗?”正值深夜,为什么她不放他去睡觉?!

“你的意思是咱们——”她指一指门内的他,再比一比门外的自己,“仍然是对头?”

对头?他愣了一下,耸耸肩,不置可否。因为他比较喜欢另外两个字——冤家。

“哼哼!”她是很有格调的欧阳于兰,才不屑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他依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好,两个月。”她昂首。就算个头矮他一截,但气势绝不比他少上一分一毫,“两个月后,咱们球场上见。”她要先在篮球场上打他个落花流水,而后在考场上再杀他个人仰马翻!

轻轻拍一拍刚才与他相握的右手,似在拍掉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她转身、举步,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地上楼去也!

唔,看来被他气疯了。点点头,他关上房门,懒懒地踱回卧室,投身舒适的大床。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重物撞击着屋顶,偏偏要打定主意来扰他不得安眠。君子者,小人乎?

看来,今晚的欧阳于兰姑娘,打定主意要做一名小人了。无所谓地耸耸肩,欧阳川关上床头的灯。

啊,忘了告诉她,他在原先的学校号称“睡仙”。任你天崩地裂,电闪雷鸣,只要他想睡,谁也打搅不了他。

但,奇异地,今晚他竟然失眠了。

头顶的拍球声还在继续,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第一次,他发觉,在夜深人静的午夜,保持清醒也并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如果他明天告诉她,她今晚的举动让他有了挑灯夜读的兴趣,她会有什么反应?

呜,我的心血白费了。她会不会再来演出这么一段悲剧?他,竟然有了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她的呜呜假哭,期待她的拍桌而起,期待她的永不服输。

笑容,一直隐在无人得见的夜色里。心,莫明地,动了——





呜呜假哭也罢,拍案而起也罢,永不服输也罢。

两个月后,在一场轰动的篮球投篮大对决中,一男一女两位欧阳弟子,站于同一地点,各有十次投篮机会。结果两人均是十投十中,打了个平手。

篮球投篮大对决便这样收场了。只是,两位欧阳对峙了许久,看得出两人都是满腹的不甘不愿。

他打篮球有十年了,十球十进自然是应该的。可她练习打球才不过仅仅两个月而已!竟然也可以做到十投十中!两相比较,输家自然是他。

再下来,期末考试临近。一番龙争虎斗、硝烟四起之后,欧阳“女”同样以零点五分的微弱优势击败了咬牙切齿的欧阳“男”。不但她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爽气、洗清了先前的奇耻大辱,更让省三中全校师生首次目睹了平日总是一副酷酷模样的漫画书真人版竟也有怒火中烧、面目狰狞的一面!

呵呵,第一次,省三中建校几十年来的第一次,所有的人马开始真正地对身边毫不相干的那两个少男少女起了极大的兴趣——拥有相同的姓氏,拥有相同的永不服输的性格,再加上学习成绩相当,又巧合是同月同日生……

“我好期待两名‘欧阳’可以发展一段缠绵悱恻的感人恋情哦!”

我也很期待呢!”

“我也有同感哟!”

“我也是心有戚戚焉!”

“我也……”

……

在一波一波的期待之下,最后弄得校长大人也不能免俗地召见了两位欧阳的顶头上司——刘大人上楼晋见。

在刘大人的十万个保证下,校长大人才放下心来,不再担心省三中几十年的古板校规会被打破。

学生,就是要以学业为重嘛!此时谈情说爱,与校规不合,与情理不合。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具备。这段“缠绵悱恻的感人恋情”自然也就扫了大众的兴,根本没有出现。

但,五百年前是对头,五百年后是冤家。这一句“前世冤家、今生对头”的传说现代版,却顺理成章地延续了下来。成不了一段恋情,做不得一对比翼齐飞的鸳鸯——那只好成为一对生死对头,呃,错了,应该是成为两个冤家喽!

人活在这世上,总要迎合一下大众的心理,总不能免俗嘛!

欧阳冤家——由此开始,在省三中的历史上,他们两人又添上了轰轰烈烈的一笔。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

三年里,数十次的战火中,两位欧阳冤家没有人能幸运地躲过任何一次。在有心人、无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在自己不肯服输、不肯屈居人下的骄傲心理驱使下,欧阳“女”与欧阳“男”斗得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凶猛。

这次你考试多我一分,好,下次我一定要超你十分!

学习成绩,自然是两位欧阳冤家比试的重点。三年数十回的大小考试下来,双方互有胜败,但最终还是一个平手。

现在,省三中流行的问候语是:喂,这次考试谁得了年级总分第三名呀?至于谁得了第一第二?呜,这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反正,不论你再怎样努力,你所有希望夺取的名次.最多也就是第三名而已。第一第二,是那两名欧阳冤家的专利独享啦!呜,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竟然在一双欧阳冤家存在的黑暗世界里求学,以至于无力见晴天。

三年的时间,在欧阳冤家的你踢我踹之下,斗得你死我活,斗得精彩万分,即将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高考,估分,填报志愿。一对看不顺眼的欧阳冤家,终于迎来了各走阳关通天道的良辰吉时。真是大快人心啊。


第4章

“你要读哪所大学,到底决定了没有?”

夜深静无声,好不容易熬来了大考之后的轻松时光,偏偏还是有人不解风情,不肯放她去呼呼大睡几天!呜,她命好惨!

“喂,不要装睡,快快回答!”噪音依然不急不慢,不焦不躁。

呜,她偏不要回答!

“欧阳于兰,你睡死了吗?”

是呀,是呀,她睡到最深沉的黑暗之境去了。识相一点儿的,赶快走人!

“欧阳于兰,干吗不肯面对现实?”这一回的噪音多了几分嘲弄,“反正这次考试,你铁定会输给我了。”

“谁输啦?!”她终于忍无可忍,一个鲤鱼挺身,就从露天的凉席上跃站起来,双手一叉腰,什么都不看不管,先给他吼回去再说,“成绩还没下来,你有透视眼呀?你哪一只眼睛瞧见我的分数啦?哼哼,本姑娘告诉你,这回考试我赢定你了!”

三年的拳打脚踢,几乎争了个鱼死网破。这最具战略意义的最终回合她岂肯认输?!

“使劲吹呀!怪不得这大楼里一只老鼠也瞧不见,原来都被某人吹破鼠胆了呀!”凉凉的哼笑一点也不少于她。

“你!”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双眼冒火。

“我赢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男大不与女斗嘛——是不是呀?”他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哎,自古英雄多寂寞啊!

“你!”再咬一咬牙,她用力压一压满腔的火气,发痒的双拳握了又握,终于再度不屑地哼上一声,弯腰捡起自己纳凉的竹席,大步返回自己窝了三个春秋的小屋里去。算了,她是谁?犯不着同小肚鸡肠的奸人计较。她可是有着宽广胸怀,胸襟博大的欧阳于兰哎!只当是疯狗在身后吠上几声,没什么好恼的。她走人成了吧?

可看不懂人脸色的“疯狗”,还是不肯去学会看人的脸色。

当她关门的那一刻,一只大脚轻轻地往门上一卡。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小小的门板就是一动不动。

“你到底要干吗?”她狠狠地磨牙。奇怪的欧阳“男”!失常的欧阳“男”!他平日不是都像一块冷漠寡言的臭石头吗?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嘛?不但肯主动来找她麻烦,还一个劲儿地在她的耳边聒噪,不让她去补眠。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到底决定读哪所大学。”他平平静静地回到话题。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放弃了继续与他比力气。没有胜算的事情,比了又如何?

“我只问你想读哪一所大学。”依他与她的实力,国内所有高等学府的入学通知书应该是随手可得,所以他不是在问她想“报”哪所大学,而是问她想“读”哪所学校。

不是骄傲,而是自信。

“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抢你的风头,一定会与你错开学校的。”呜,其实这个讨厌的家伙的存在还是很不错的。这三年的高中生涯有他做竞争对手,她过得很精彩。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

“什么意思?”她厌战了?不肯同他继续斗下去了?!

“意思是我和你,咱们这一对著名的‘欧阳冤家’终于可以拍手庆贺一番了!从今天起,世上不会再有‘欧阳冤家’的存在喽!”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个互不顺眼的人终于可以各走各的路,不用再明争暗斗了。开心了吧?

“你不想再和我读同一所学校了?”俊脸不禁一沉。

“你也说了,这回大考我一定输你。既然我会输给你,那只好乖乖地躲到你看不见的角落去偷偷哭一哭喽。”她无所谓地耸一耸肩,然后瘫趴在书桌上,毫不在意被他看到不雅的坐姿。反正两个欧阳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嘛!

“这可一点可不像我认识的欧阳于兰。”他也轻松地斜靠在门板上,但语气却很严肃。

“今天今晚、此时此刻的你,也一点儿不像我认识的欧阳川哟!”她顶了回去。

“你忘记投篮比赛时的你是怎样的人了?”那一回的比赛,他原本嗤之以鼻、不屑参与的,却因为她的全力投入而心折,打破自己从不与人争斗的习惯,认真地接受了挑战。由那时起,不管是考试也好、其他也罢,只要是她的挑战,他全盘接下,从未回绝过。而今,她竟然不想再与他斗下去了?在他渐已上瘾的现在,她怎能轻易地退出?!

他,绝对绝对不允许她这样!

“我才忘不了呢!”那一次的投篮结果虽是打了个平手,但她着实爽了许久呢,怎能忘了?

“可你今天却退缩了。”他点出她逃避的事实。

“谁退缩了?”,她瞪着他,一脸的不甘心。

“不敢再同我上一个学校了,不是吗?”

“喂,话不能这样讲。”她认真地反驳他,“全国有多少所大学?就算读上同一所又能怎样?你别忘了,大学可不比高中啊!”单纯而快乐的高中生活,她可不可以再来一回?

“你管大学怎样?!我只问你,你还敢不敢再同我斗下去?”

“嗯……”她认真地想了想,笑眯眯地点点头,“我当然想呀!”人生在世,有一个竟争对手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那你想读哪所大学?”他不耻地再三下问。

“反正与你不会是同一所。”呵呵,她也不是故意要气他,而是实际情况正是如此,“哎,以后少了你这位五百年前的一家人,我会寂寞的。”

“你不要牛头不对马嘴!”可恶的欧阳于兰!既然说还想同他斗,又干什么说别的!

“可我说的是真的呀!”她无聊地敲打着书桌,看也不看快要被她气得失控的同姓冤家,“你的目标一定是最著名的那所超级名校。而我呢?呜……我只想继续混日子嘛!所以只好忍痛……”

“你又演什么戏!”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她气死!“我只是问你,你的入学志愿填的是哪一所学校!”浪费了他这么多的宝贵时光,她却总是与他玩捉迷藏,不肯直接告诉他答案。

“你想知道呀?”她爽快地随手从抽屉中抽出一页纸来,在他眼前飞快地一晃,“看清楚了没?”

“你给我!”他又不是电脑扫描仪,哪能在那么短暂的千分之一秒里看清那张纸上模糊的字迹。

“我为什么要给你?”她还是笑眯眯的,一下子躲开了他伸来的手,将那页纸重又塞回抽屉中去。

“你!”这一回,轮到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双眼冒火了。

“呵呵,我为什么要让你看我的志愿?”

“欧阳于兰!”

“咦,那么大声干吗?我又不耳聋。”她趴在桌上,护住抽屉,“再说了,你不讲礼貌。”

“请你让我看一下。”可以了吧?

“不要。”她回答得干干脆脆,“就连我爸也骗不到这张纸看一眼,咱们又非亲非故的,对不对?”哈哈,难得这位冷漠的欧阳“男”有暴躁的时候耶!

“我和你同姓‘欧阳’。”

“那又怎样?就算同一个姓氏,五百年前也不是一家人呢。喔?”她的记忆力超强,依然将他三年前的话记得牢牢的。

“咱们同月同日生。”这也是缘分吧?

“只可惜不同年——咦?”她眼一亮,想起一件她梦想了好久的事来,“不然这样,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就让你看一看我填报的志愿。”

“休想!”他立刻回绝。想当他姐姐?绝对、不、可、能!

“那你也休想看。”啊,拒绝那么快干吗?

“你到底让不让我看?!”他跨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不让。”她又不是纸老虎,谁怕谁?她算准了他不敢来硬的。

“那——对不起了。”说得云淡风轻,他的两手却飞快地一挟她的手臂,将她往后一抱,再用高瘦的身体阻止她的反扑,然后一拉抽屉——哼,手到擒来!

“啊!卑鄙!无耻!小人!”敢给她来硬的?!给她死!身高不如人没关系,力气不如人没关系,可她却有一项自豪了十九年的独门武器——我咬死你!

尖尖的利齿冷光一闪,快狠准地咬上近在眼前的手臂,闭眸、用力——

“我就知道你会选这所学校。”仿若被人狠咬的手臂不是他的一样,欧阳川漂亮的眼仔细扫过志愿表上惟一的志愿,淡淡的笑浮上脸庞。

我咬,我咬,我再咬——

“喂,我流点血没关系,但请你小心你那洁白的牙齿——小心断掉哦。”他不痛不痒,甚至戏谑地曲指轻弹了她一记。

“你才……”她忍不住习惯性地反驳。谁知道一张嘴,她牙下的牺牲品便立刻飞走了。啊,好奸诈的小人!

“是哪一位同学自诩为‘谦谦君子’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喷,还真是动口不动手呀!”哇,力气够大,牙齿够利,手段够狠,还真给他留下了永生难忘的纪念!

他抬起手臂,望着那已浸出鲜红的两排牙印。良久,他奇异地瞅了她一眼,低首、双唇吮上了那牙印。

好、好、好……恶心啊……她感觉到一股酸水涌上喉头。

“你要负责任哟!”他晃一晃她暴行下的罪证,“我可是‘创痕性肤质’。”

“什、什么意思?”她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了。就算这可恶的欧阳川用卑鄙手段抢了她的志愿看,她也不该动粗的。

“对不起。”她不甘不愿地咕哝一声。不管怎样,她是不应该把他咬流血的。

“你以为说一声对不起就行了?”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我可先说明,我的体质很古怪的。只要有一点点破皮流血,就会留下伤疤。”而这两排牙印,大概会伴随他一生一世了……

“哪有这样的事!”唬她呀?“大不了我掏钱给你整形,这样成了吧?”错在自己,她承认。

“那倒不用。”他耸耸肩,望着依然泛血的伤痕,似在欣赏无价的珍宝,“你只要负责就好。”

负责?她掏钱不就是负责了?

“喏,志愿还你。”他将手中的那页纸塞还给她,挑挑眉,“为什么选择它?”

“因为去那里的话,就不用搬家啦!”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住这里三年了。既然住得很舒服,又不用付房租水电——那我干吗要换地方住?”她又不是傻子。有现成的便宜不占,偏去掏腰包住宿舍?哈,她没兴趣。以前的自己是喜欢热闹、喜欢几个人.共居一室、叽叽喳喳没错——但那是从前啦!

高中这三年,她独居在这无人打扰的空中阁楼之中,习惯了那种随心所欲、随性之至的感觉,自然不想搬走了。

“因为可以居高临下、俯视苍生——对不对?”

“你也有同感呀?”她惊奇地望着他,“你试过没?如果学习学得困了,就跑到楼沿往下看——哇,保证立刻吓得你清醒过来!”她有点儿恐高症。

“你自虐呀!”怪不得学习成绩这么好,原来不是没道理的。

“你管我!”闹了一晚上,也有点儿累了,“好啦,你知道了。因为我懒得搬家,所以只好别无选择地就读本市惟一的一所高校。这样行了吧?”该走人了吧?

他点头,身形却没动。

“因此,你也明白我为什么说‘绝对不会和你再同校了’吧?”还不走呀?

他再度点头,依然屹立不动。

“那么,再见、拜拜,后会无期!”她索性用力地把他往外推。等明日,把志愿往刘大人那里一递,她就可以回老家窝上两个月喽!啊,逍遥自在,自在逍遥啊!她才不管自己可以上什么名牌名校名府,她只想做一名快乐无优的大学生。读什么学校不是一样?只要自己努力,未来依旧美丽。付出多少,自然回报也是多少。

“只怕你要失望了。”他任她咬牙切齿地用力推,仍旧稳如泰山,只是神秘地微笑着。

“喂!”这人今日怎么这样不知趣?“麻烦您老先生高抬贵眼、望一望手上的表!”已经是午夜一点钟了耶!

“你饿不饿?”他竟也开始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非所问。

“唔……”听他这么一讲,还真的有些饿了。

“我那里有红烧鱼、还有米饭,你吃不吃?”就算高中三年他与她是冤家对头,但她的口味爱好他可是清楚和明白得很。

“唔……”这一回,开始忍不住吸一吸口水了。

“如何?就算是庆祝咱们两个‘冤家’终于要告别高中生涯、开始新的人生了吧,你吃不吃?”

“我不吃剩饭剩菜。”她垂死挣扎。

“新鲜出炉,绝对是美味佳肴!”他继续诱惑垂死挣扎的“冤家”。

“那——好吧!”她高傲地昂起头,仿佛在赐给他多么无上的殊荣,“是你硬要请我的哦!”

“对,是我请!”这丫头真是的!

“那还赖在我这里干吗?”还不前面带路!

“你……”还真是气得人牙痒,“请吧,尊敬的女王陛下!”他侧身弯腰,没多少好声气。

“嗯。”她果真走得犹如出巡天下的女王般威风凛凛,“看在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今日我就给你个面子,去你家参观一番。”嘻嘻,说起来他们做了三年的楼上楼下,也算是近邻,却极少私下往来。平日虽然你踢我打地争得好不热闹,这敌阵、敌营却从未探过,最多也就是在营门之外叫啸一番,如此而已。

好吧,三年的邻居呢!今日,她就去探一探同姓劲敌的家门,也算是敦促友邻合作喽。啊,当然,也要顺便果腹饱餐一番。





“喂,欧阳弟弟,你到底弄好了没有?”她快饿昏过去了。

什么新鲜出炉?完全是假的!他根本还没做好饭菜,只有一大堆生肉、生鱼、生菜在等着她!

“不要喊我弟弟!”欧阳川将炒好的菜用力往桌上一放,沉着脸吼,“你是什么女人呀?看不见我忙得手忙脚乱呀?就不能帮我一把吗?”只会在那里乱喊乱叫、嫌东嫌西。

“喂,是你请我来吃饭的耶!来者是客,你懂不懂呀?”她的平生志向可不是去洗手做羹汤、做贤妻良母的。

“那你就不要抱怨,乖乖给我等着!”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牌的客人,“什么嘛!连碗筷也不帮忙拿一下!在你家,你也是这样等吃等喝?”猪呀?

“是呀!”她头点得理直气壮,“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弟是干什么用的?呵呵,是用来给我使唤的。”

他极为不屑地一哼。

“不过,欧阳弟弟,你做菜的手艺还算凑合。”至少比她家小弟要强上那么一点点。她用手偷偷地捏起一块红烧肉,很快地丢进张大的嘴巴里。

“我不是你弟弟!”他抄起竹筷,朝偷着抓菜吃的贼手上用力一敲,见她痛得龇牙咧嘴,才略略爽了一点儿。

“喂呀!”好痛,好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呀,欧阳弟——”她在杀人的瞪视下艰难地改口,“呃,欧阳同学。”小气巴拉的家伙,喊他一声弟弟是抬举他耶!

“欧阳川!”什么欧阳同学?简直想吐!

“好吧,好吧!欧、阳、川!”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何况,眼前又有这么满满一桌好料,如果不顺着那位地头蛇一点儿的话,他突然翻脸、不给她吃,那可怎么办?“不过,今天你的话还真多呢。”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大家眼中的卡通真人版流川枫。

“我高兴!你管得着呀?”再狠狠瞪她一眼,他随手递了一瓶饮料给她,“自己倒,我不侍候。”

“谢谢你的好意。可惜咱只喝茶水,含酒精碳酸的东西咱一律不沾。”呜,因为一瓶汽水也能让她睡上半天,她天生对碳酸类饮料过敏!

“休想要我泡茶给你喝!”这丫头还真是难侍候!

“一杯水也就可以啦!”她扁嘴,“呜——还说什么请我!这样子也算请客吗?”吼她、打她!

“少给我表演了!”实在受不了她那唱作俱佳的样子,“如果知道你台面下原来是这个鬼样子的,打死我也不会请你吃饭!”他冷冷一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她。

“不要这样子嘛!”她笑眯眯地接过矿泉水,拧开瓶口,朝他一举,“来,干杯!”

他不爽地举起饮料与她的矿泉水瓶子大力一碰,抬头一气灌下半瓶。

“喂,喂,不要这样子嘛!”她可是很好心的哟,“牛饮容易伤胃,小心,小心。”

“你才狼吃哩!”瞥了她一眼大口吃菜的粗鲁样子,他同样不敢苟同,“真不知你上辈子是什么东西投生来的?!

“当然是天上的漂亮仙女呀!”她笑眯眯地拈一拈兰花指。

“仙女?天上若有你这样的仙女,就不是天上了。”他哼哼一笑。

“那是什么?”她很有求学之心。

“地狱啦,笨蛋!”依他看,她上辈子是饿死鬼还差不多!

“啊——”她果然如他想象地开始跳脚,“欧阳‘男’!你简直是没有修养没有道德没有礼貌的小鬼!”呜,实在过分!“我是优雅的淑女耶!”

“你?优雅的淑女?!”不是他不给面子,而是实在爆笑。

“你以为我辛苦离家、孤身在外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我一个人可怜地留守顶楼、当苦行僧所为何事?!”她一肚子的窝火呢!

“为什么?”

“我老爸啦!他说什么我太过男孩气!所以要我在外磨炼几年!”呜,冷血的爹!

“哦。”原来她来省三中读书、还不住校,是为了……“扑哧”他忍不住了,丝毫没有给“优雅的淑女”什么面子,哈哈大笑出来。

“啊,欧阳川!你好过分!”这饭没法子吃了!她站起身、丢开竹筷,扯开椅子就往外走。呜,她的自尊严重地受伤了!

“好,好,是我不对!我道歉!”他赶忙上前拦住受伤的“优雅”兰。

“太迟了!”她含泪控诉,“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你再说什么也迟了!”

“喂,我只是无心之过哎!”他哪里伤到她“千疮百孔”了?“好啦,别生气,别生气。”他忍住笑,双手将她往饭桌前推,“看,这么一大桌的好料,你忍心它们英雄无用武之地?”

嗯——她确实很舍不得这一大堆的美味佳肴。

“来,来,坐下,坐下。”他将她按坐回原位,殷勤地为她布菜,“你是谁?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欧阳于兰耶,是不是?”

“哼!”她傲气地昂头,看也不看他。

“好啦!快点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面子挣回来了,她重新开始吃吃喝喝,心满意足的笑容里一点儿也找不出“千疮百孔”的样子来。

唉,笑也是她,恼也是她,气也是她,怒也是她,嗔也是她,闹也是她。千姿百态的女儿表情,丰富多彩的女儿心思,风风火火的女儿行动。

十八岁的少年,心,真的动了……我们做一辈子的“冤家”好不好?他好想大声地在她面前讲出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含着笑,淡淡地看着大吃大喝的女儿容颜。

哎。笑也罢、恼也罢、喜也罢、气也罢、嗔也罢。只要是她,视线就再也离不开。

从此,一颗心只为她而动……

她,是他的——他的一辈子的冤家……


第5章

咦——啊,啊?啊!

揉揉眼,再用力揉揉眼。

眨眨眼,再用力眨眨眼。

抬头看看天,再抬头仔细地看看天。

天依然是蓝汪汪的,云依然是白花花的。就连那颗大太阳,也依然从东边冒出了头耶!那她,难道是撞到鬼了?!

视线中原本有点模糊的景象开始逐渐清晰、逐渐变大、逐渐占满她的瞳孔——那个烧成灰她都认得的人,怎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呀?

“欧阳于兰,咱们又见面了。”

见、见、见……见什么面?她不是早已同他道过再见、拜拜、后会无期了吗?那他怎么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喂,你有没有礼貌呀?我在同你打招呼。”

她,实在不想同他……打招呼行不行?

“你是见到了我太高兴,还是胆怯了?”

“谁胆怯了?”她习惯性地出口反驳了一声,却因为刚才太过痴呆而差点咬了自家的舌头。啊,好险。

“那你又揉眼睛又摇头又看天的是怎么回事?”

“我、我在看地球是不是倒转了呀!”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地点有点诡异嘛!

“看样子,你好像不太喜欢见到我?”

“不是不太喜欢……”而是根本不喜欢好不好?!

“你这样讲,太伤我的心了。”

“喂,你……是人是鬼?”不寻常喔,绝对的不寻常!

“你自己摸摸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她发汗发凉的手,用力摇了摇。

“啊,欧阳于兰,看来你比我更像鬼。”

“啐!你胡说八道!”用力甩开手上的附着物,她蹬蹬地倒退了几大步。

“咦,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你。”她忍住转身欲逃的冲动,忍住头皮的逐渐发麻,忍住后背的逐渐冰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告诉我,你也报考了这所大学。”

他却轻松地点点头,耸耸肩。

“又是你和我的总分考了全省并列第一?”

他再轻松地点点头,耸耸肩。

“你没有参加军训,是因为你又参加篮球比赛去了?”

他第三次轻松地点点头,耸耸肩。

“你不会也是选修企管系吧?”

他点头,耸肩一如刚才。

“你……还住十六楼那个家?”

他耸肩,轻松点头。

“这一切,不是梦?!”呜……

他轻轻点头,轻轻耸肩,还她一个眯眯的笑脸。

呜——他点什么头,又耸哪门子肩呀!

呜——这一定是梦!一定是噩梦!

呜——她现在可不可以转学?

“喂,欧阳于兰,你这样子对我很不友好喔。”

友好你个头啦!

“欧阳于兰,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和我斗了?”

不是不想同他斗了,而是……不敢和他斗了好不好?

“你胆怯了?”他再问一遍。

她不是胆怯,不,不,她是胆怯了。

“怕我赢定你?怕你输定我?”

她才不是担心这个!

“那为哪一般呀?”

他刚进这学校,所以不知道这学校中的可怕啊——啊,一想至此,她呆滞的眸子立刻左探探、右扫扫,果真发现有人朝她这边走来了!啊,这是——

再也顾不得其他,她伸手扯住身前的他,飞速转到茂盛的灌木丛之后,逼他同自己一起蹲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屏住呼吸。

“喂,你干……唔!”

手“啪”的一声打,捂住了发问的嘴,她凶恶的眼狠狠地瞪他,要他安静一点儿。

“怎么了?”他抓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握住,很识抬举地放轻了声音。

“嘘——”她小心翼翼地从树枝间向外继续探头探脑,仔细观察敌情,“不能被她们发现,否则我就麻烦大了。”

呼——幸亏她机警,总算让她逃过一劫!

“到底怎么了?”他与她的小心谨慎成鲜明对比,悠悠哉哉地盘腿坐在草丛中,含笑望着她。啊,将近三个月不见,还真的挺想她的。

“你不知道这里的女生的可怕!”她机灵灵地打个冷颤、吐吐舌,也盘膝随地而坐。

“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欧阳于兰也有害怕的时候?”他望着依旧不断引颈察看情况的人,轻轻一笑。

“等你亲眼见识过她们的行动,你就笑不出来了。”她白了他一眼。

“哦?愿闻其详。”他洗耳恭听。

“这里的女生很爱幻想的,明不明白?”

“不明白。”他老实摇头。

“都是大学生了,也允许私下谈个小恋爱啦!”她叹了一口气,“所以,只要她们遇上了比较顺眼一点的男生,就会忍不住,呃,自我介绍一番的。”没办法,谁叫这里男生少,女生多?僧多粥少,没法子啦!

“那你说的麻烦大了是什么意思?”如果按她这么说的话,“麻烦大了”的人该是他欧阳川才对。

“要是她们瞧到我跟你在一起,还不逼我当信差、做红娘?”她想到这儿就腿软。

他微微一笑,“我不认为她们会找上我。”

“老兄,你长得还算勉勉强强好不好?”她将他从头看到脚,啧啧有声地说:“够高,够壮,学习成绩够好,家庭条件够良,又会打得一手好篮球——啊,出了这里后,我和你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我和你不认识?”他挑眉,“你难道忘了在省三中,咱们是万人敬仰的‘欧阳冤家’?”整天斗来斗去一直斗了三年,说不认识,谁信?

“但这里没人知道!”她肯上这所大学,也是因为想找一个新的环境、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陌生世界。她不想挟着省三中时的威风、被盛名所累嘛!

“很快就会知道了。”他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她一时没听清楚。

“我说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冤家”了。

“怎会没关系?”她严肃地瞪他,“第一,她们会乱猜你我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将她当成假想敌呢!“第二,她们会要我把她们介绍给你。”

“你就那么听话?”请不要忘记她是谁、她是哪一位。欧阳于兰耶!一个能和所有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

咦?

“喂,欧阳于兰,你交到朋友了没?”特别是男性的“朋友”。

“才开学几天呀?”

“可还有两星期的军训,不是吗?”高一那年的军训时段为她赢得了全班人马的爱戴与拥护哎。更何况现在是大、学、期、间!少了省三中的那些古板规矩,有什么好顾忌的?

“少来了!”她哼一声,“我高中毕业时已发过毒誓,大学期间我要收敛我自己,绝对不再做出头鸟、出水鱼。”她要不引人注目地享受她的大学生活。啊,平平淡淡才幸福嘛!

“那我也发誓同你一样。”他立即跟进。

“唉!”她叹惜地拍拍他的肩,一脸的同情,“欧阳弟弟,你节哀顺变吧!”他想平凡也平凡不得,只因他的五官太出色了。以貌取人,时代的通病嘛!

还是她这种平凡到极点的容貌最保险了。一无女性同胞们的敌意,二无异性同胞们的特别关爱。啊,想想就好开心。

“我说过了,不要喊我弟弟。”他再一次认真严肃地纠正她。

“喊一声又怎么啦?你又不会死。”她偏喜欢与他唱反调,“欧阳弟弟,欧阳弟弟!”

他会被她气死。站起身,他板起脸,就要走人。

“喂、喂!”她赶忙拉住他,“你还没答应我!”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她不是也一样不拿他的话当真?

“我不想被你牵连呢!”

“很不好意思,只怕这辈子你都无法洗清嫌疑了。”他故意亮出三个月前,她在他胳膊上留下的“到此一游”的铁证。一圈一辈子也抹不掉的醒目牙印,够铁证如山了吧?

“啊,真的成疤了?”她惊呼一声,抓住他左臂仔细观赏自己的杰作。

“你以为呢?”他顺势将手搭到她肩上,一副哥俩好的亲热样,“不然咱们商量一下。”对她,他总是一副好脾气。

“商量什么?”这人真是那个从不亲近人的沉默的欧阳“男”吗?

“你以后绝对不许喊我‘弟弟’。”

“可我觉得那样子很亲切嘛!”有种一家人的感觉。

“那你喊我名字不也一样?”他瞪她。

“好吧,欧阳……川。”她扁扁嘴,“我这样子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不会受到那些女人们的骚扰。”他眸子一眯,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探头探脑的闲杂路人甲,满意地看着那人仓皇而逃。

“真的假的?”她怀疑地看他一眼,不太敢相信他所说的“保证”。

他是谁?他是哪一个?他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不善交际又沉默寡言的欧阳“男”哎!那个省三中一直私下流传的卡通故事真人版。他有什么能耐可以替她解除烦恼?

“麻烦你给我一点自信好不好?”她竟然用这种怀疑的眼神打量他!

“好呀,好呀!”她从善如流。

“哼,见风使舵的小人兰!”他拍她一记铁沙掌。

“哎哟!”她揉一揉有点儿疼的脑袋,含怨地瞪了他一眼,“我是小小弱女子,不要对我下毒手。”

“小小弱女子?”骗笨蛋去吧!他又要拍——

“好了好了。”她举手投降,“你到底要怎样保证你的‘保证’能够胜利实施呢?”小女子好奇得很。

“秘密。”他高深莫测地望着她、望着她,望得她的心底开始发毛,汗毛开始倒竖。

“算了,我不问了!”她拍开他绕在自家香肩上的大手,决定离他远一些,“再见,拜拜。”

他没拦她,任由她离他而去。

“喂……”忽又转身,她还有一点点的期待,“既然咱们不幸地又挤进了同一个校门、同一间教室——咱们接着斗个你死我活好不好?”高中三年,她也斗得上瘾了。如果不同他斗的话,她还真的浑身不舒服呢!

“有何不可?”他挑眉颔首,“反正咱们已被人喊了三年的‘欧阳冤家’,再被人喊下去也不错,你说是不是?”不过,这一回他要修正一下规则。喊他们“冤家”可以,但要再加两个字——欢喜。

欢喜冤家。

“对呀对呀!”她笑眯眯地用力点头,根本没发觉他是何等心思。只要他能保证她不会被那群花痴女——呃,这样说自己的女同胞会不会有点儿过分?好吧!只要那群可怕的想找男朋友想疯了的女同胞们不会因为他而找上她的话,她十分愿意与他继续斗下去,愿意继续做“欧阳冤家”中的其中一位。呵呵,欧阳冤家。听起来很响亮、很有虚荣感嘛!她,很满意。





不!

什么欧阳冤家?

她不满意!

她一点儿也不满意好不好?

她不要继续和他斗了行不行?

呜,她认输总可以了吧?

“你就是欧阳川的女朋友呀?”好奇的、不屑一顾的、挑衅的、鄙视的眼神……一种种的打量如探照灯一般从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接连不断地扫过来扫过去,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芒刺在背,浑身上下无一处自在。

“你叫……欧阳于兰?”她尴尬地点头,拿不出一点高中初中乃至小学时的大姐头的威严来。呜,可恶的欧阳“男”!

“你和欧阳川是高中同班?”她无奈地再次点头,叹气。

“你和欧阳川被称为‘欢喜冤家’?!”

她先点头,然后摇头。她和那个可恶的欧阳川是冤家对头啦,是那种拳打脚踢、斗得你死我亡的“冤家”,而不是什么甜蜜蜜的“欢喜冤家”!

“你可知这次高考他的总分是全省第一?”小小的平凡女子,如何能与天之骄子并肩而立?

她又点点头。全省第一又如何?她也是哎!

“那你以为你配得上他吗?”

她这回飞快地摇头,再摇头。她对这个欧阳“男”避之尚且不及,又怎么头脑发昏地主动上前招惹呀?

“那你……你好呀,欧阳川,我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一下子变得娇柔可爱起来,然后在梦中人冷冷地扫过一眼后,女学生开始变得花容惨淡。他竟然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呜,她长得难道不比眼前的这个矮个女生漂亮吗?

一颗多情女儿心,开始泛泪。

“你跑到这里来干吗?害得我找你半天。”他视线只肯为那“宝贝兰”停驻。

欧阳于兰温柔地笑一笑,眼底却很难压下狰狞的恼火。

“好啦.回家了。今晚你不是想吃排骨面吗?”他装着不知身边尚有闲人在旁听,非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现在只想吃他的肉、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剥他的皮!他说她爱演戏,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还对着我傻笑什么?走啦!”他一把搂着她的肩,亲密得一如时下校园中的甜蜜情侣。

傻笑?他难道看不出她是在哭吗?呜,她就知道不该信他的!就算她和他高中同窗三年、常常斗得难解难分,但她仔细想来,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位五百年前的一家人。

啊,不,她与他五百年前绝对不是一家人!呜,她错就错在轻易地相信了他不值一文钱的“保证”!什么“保证她不受女生骚扰”嘛,明明是“保证他免受女生骚扰”好不好?呜,小人!奸人!坏人!

她这一回真的输给了他吗?呜,可她好不甘心!

呜……

啊!她的眼前猛地火花一闪,停止了随着他机械移动的步伐。

“又怎么了?”他低头,“温柔”地望着她。

“我忘记去图书馆还书了耶,弟弟。”她笑眯眯地晃晃手中的书。

弟弟?!远处近处、前方后方、左方右方的各路人马因为这两个大声响亮的重叠字,一起抽气、惊呼。

“不要叫我弟弟!”他瞪她。

“可你原本便是我弟弟嘛!”她甜甜地笑,拿出大姐头的威风来,“爸爸不是告诉你了,你要尊敬我这个姐姐,不可以欺负我比你个头矮的吗?”

啊,两姐弟。各路人马恍然大悟,有放宽心的,有长吐出一口气的,有感激上苍厚爱的,有因为看不上好戏而叹息一声的。

“欧阳于兰!”可恶,他竟然被反将了一军。

“早告诉你了,不要再拉我来和你继续做同窗了,可你就是不听!”她嗔了他一眼,兰花指点一点四周开始星光闪烁的各位女儿心,“总拿我做挡箭牌也不好耶!放心,我会帮你向爸妈求情的。你满十八岁了嘛,可以开始你纯纯的初恋了啦!”

她用力咬清那石破惊天的两个字,努力地为周围重又燃起希望之火的各位女儿心打气。

呵呵,初恋哟!够劲爆吧?够砸死你了吧,欧、阳、川!

“欧阳于兰!”

“干吗?”她挖一挖几乎要被震聋的耳朵,没有一点点的生气,“怪我不该公开咱们‘欧阳姐弟’的真实身份?我原本也不想公开的呀,可你难道忍心看着周围各位同学的失望溢于言表吗?”这下子,我看你怎样!哈!哈!哈!

“欧阳于兰,你难道……”

“呃,不要再显你胳膊上的这排牙印了好不好呀,弟弟?”她一把推开近在眼前的罪证,依然笑眯眯的,“不要让大家看笑话嘛!真是的,不过是抢东西时我咬了你一口,你就这么记仇?”

亲亲热热地拉起“弟弟”的手,亲亲爱爱地走向不远处的图书馆,她笑得好不得意。

“走啦,先陪我去还书,然后咱们回家。”哼,还是自立更生、奋力自救比较爽!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全天下最最聪明的欧阳于兰哎!

以为他只是消闲地散布几句谣言,说什么“他与她高中时便两情互许、私定了终身,为求永不分离,所以他舍弃了那所超级名校的人学通知单,而甘愿就读这所默默无闻的普通高校”——只为了与她在一起耶!

哇,好感人!对了,就连胳膊上那圈牙印他也能掰成是“爱的印记”!恶心啊,简直肉麻到了极点!不过,还真佩服他就是了。

依他我行我素、不爱交际、沉默寡言的烂性子,竟然能张口说上这么一大段“爱的宣言”,还真的难为他了呢。

由此可见,他对不断上前采蜜的花蝴蝶们真的很头疼。好吧,她就大方一点儿好了,同意曾与他五百年前是一家。然后,看在他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姐姐就好心帮他一把吧。

“弟弟,我知道你平素最讨厌女孩子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你的梦中情人一要温柔,二要娴惠,三要安静,四要端庄,五要沉鱼落雁,六要闭月羞花——姐姐我会替你把住第一关的!”

溜溜乱转的清亮眸子溜过了在场所有聚精会神、听得认真的各路人马,声音不高不低地传入各位有心人士的耳中。

听清楚了,没有具备以上六点的各位姑娘们,请不要再费力气来找欧阳弟弟的麻烦。否则撞坏了鼻子,请不要伤心流泪。

“欧阳于兰——”他简直要咬碎钢牙和血一起吞了。

“哎呀,脸红什么?姐姐知道你的脸皮薄,所以才替你讲出心声呀!”她友爱地替他顺顺气,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你一向都对姐姐言听计从的对不对?所以姐姐这次就辛苦一点儿,亲手帮你挑选你的梦中情人好了。”

呜……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古道热肠、义薄云天的侠女兰耶!想不被打扰、安稳度日的法子有好多,她只不过是信手拈了一个罢了。瞧,这样多好!

她满意地收下来自四面八方、连绵不断地空投过来的讨好笑容,得意地点一点头。呵呵,手上有欧阳“弟弟”这块免死金牌,以后她想要在校中呼风唤雨、作威作福,有谁还敢阻挡?!

她得意至极,忘乎所以。早遗忘了自己舍弃名校不读,甘愿窝在这里平凡度日的壮志雄心。想一想,还是做大龙头、大姐大比较爽啊!

哈!哈!哈——欧阳“女”笑得得意。但欧阳“男”却面目狰狞,恨不得扁死这可恨的冤家对头。原来,除了比成绩,比学习,也可以比应变能力,比唇枪舌箭呀!

竞争,无处不在。

冤家,从不会有握手言和的那一天。


第6章

挟天子以令诸候,也可以说成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反正,重新燃起万丈雄心、要做大学里大姐头的宝贝兰,开始手握“挑选欧阳川初恋情人”的过关金牌作威作福。

欧阳川的姐姐耶!各路符合条件的众家女子们无不讨好,以求获取珍贵的那张过关通行证。也有绕过她直捣黄龙的,但在冷冰冰的一句“找欧阳于兰去”的六字箴言下,无不重返欧阳“姐姐”的身前。

大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送小礼包聊表寸心的,递小礼物以示友好的,奉上糕点水果以求点头的,都大有人在。热热闹闹地扰了某人原本平凡度日的伟大志愿,也不胜其扰地恼了某人原本打算谈场恋爱的风花雪月。

情节开始迅速地出现惊人的转折,一如三年前。

豪爽开朗、古道热肠的宝贝兰在挑选“欧阳川的初恋情人”的同时,也赢得了各路人马的拥戴,重新找回了“大龙头、大姐大”的威风感觉。真是一石多鸟啊。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宝贝兰哎!啊,错!应是常胜欧阳!区区几句谣言,不用花费什么力气便能消灭掉的。

瞧,这样子多好!不但她的身边又聚集了各路人马,又荣登到大姐头之位,还有礼品可拿、有糕点可吃,有奉承可听哎!哈,哈,哈!

结果极乐又生悲,正应了一句话:人不可得意忘形,否则踢到铁板的话,怨不得别人。呜,她是没踢到铁板,却不小心地被病魔遇上,惨遭手术刀修理了一回——大概糕点白吃得太多了,她得了急性阑尾炎,被抬进了校医院。

即使随之而来又有各路人马,尤其是众莺莺燕燕的密切探视,但切肤之痛,岂可轻松熬过?“呜,小刀头,你不知我有多惨!”眼望床前无数美食,她却不能品尝。

“行了,欧阳,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昔日同窗们通过热线与她嘻嘻哈哈的,没有一点儿为她心痛的样子。

“啊,小刀头!你竟然这样子!你这叫电话探病吗?你明明算准了我无力追杀于你,所以故意来气我!”若不是电话是校医院公有财产的话,她真的想把它狠砸到马桶中去!

“你有病吗?奇了……”

电话,被气疯的欧阳于兰狠狠地挂掉了。而后——

“呜,还是小会好,肯……”感激涕零的感人表情迅速变换,“你和小刀头约好了呀,竟然嘲笑我是自找的麻烦?!是我贪吃贪拿,是我不对?你根本不知那个可恶的欧阳‘男’有多……什么?就是我的不对?!呜,去死!以后少来烦我!”

啪,电话再挂。再而后——

“呜,还是李子你有同情心了,明白我的苦心,知晓我舍己为人的博大……你有胆再说一次!好你个烂草梨!竟然说我是小鸡肠肚?什么郎有情、姐有意?我是在保护私有财产、免得女色狼虎视耽耽?我呸!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欲盖弥彰?我盖你个头!”

啪,电话差一点要含恨九泉。再再而后——

“欧阳同学,鉴于你精神状态良好,你可以提前出院回家休养一周。”

什么意思?连医院也嫌弃她?

呜……呜……她哭得梨花带雨,但依然被翻白眼送客的医生一脚踢出了校医院的大门,被冷冷哼笑的欧阳弟弟揪上出租车、打道回府。

“呜,我不要乘电梯。”一切要顺着病人嘛。

“那你自己去爬十六层楼梯好了,恕我今日不奉陪了。”他不是超人,没必要有累死在楼梯间的伟大壮举。做人,要量力而行。而且他才没有力气抱着这个小人兰去爬上十六楼!

“我是病人。”她叉腰。

“是吗?”生龙活虎的,恕他眼拙,看不出她是病人。

“我是你邻居。”她斜睨他。

“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多了。”他不是热心肠。

“我是你……”绞尽脑汁,“咱们三年同窗。”

“比起你那种只会落井下石的行经,我可以得道成仙了。”也不想想是谁为她跑前跑后、端汤送药的!

“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哎!”她抹抹干爽的眼角。

“是啊,承蒙您抬爱,咱们现在也是亲密的‘一家人’。”他忍不住将拳头握得“咯咯”响。小人兰!胆敢拿他做诱饵骗吃骗喝!

“啊!打人犯法的!”她往后跳了一步,“我也是被你逼的!”若不是他散布谣言在先,她怎会奋起抵抗?

再说、再说……“我给你千挑万选出的美眉还不够好呀?”他却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只两个字:“走开”!害得原本满怀希望的小美女泪花满天地奔回来找她算账。说起来,为他不辞辛苦善后的可怜劳工也是她耶!

呜,是哪一位“闲”人说“善有善报”的?她的肚上被割了一刀,也是“善报”吗?

“你到底要不要上楼?”

“我不要坐电梯!”她坚持爬了三年多的楼梯岂能轻易放弃?

“那您慢走。”他绅士地一弯腰,提着她的杂物入电梯而去。

“喂!喂!”简直是冷血动物!眼见电梯门徐徐关合,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不经大脑地乱喊了起来:“我是你女朋友哎!”既然他宣称是她男友,卖力一些也是应该的嘛。

只见他傲然一笑,电梯门依然无情地闭合。

啊——简直太过分了!

呜——遭人嫌弃的人扁扁嘴,拖着尚未愈合的带伤病体,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爬楼梯去也。爬楼梯多好呀,还可以锻炼身体,长命百岁呢。高中的三年,她甚少体育锻炼,却依然健康有力,全是托她每日坚持步行爬楼的缘故耶!

呜,太冷血了!竟然丢下病重之人,独自逍遥去!呜……这样子像人家的男——朋友吗?呜……肚上的伤口好痛。呜……

“白痴笨蛋!”绝对的不屑,绝对的蔑视。

“谁白痴啦!”辛辛苦苦地爬到二楼,正在自我鼓励,不料却被人背后骂了一句。猛地回身,她双拳紧握,即将——

“哎哟!你轻一点儿!”先惨叫一声。可恶,他绝对是故意撞到她的伤口的!

“我还想麻烦您的体重‘轻’一点儿呢!”一百多斤抱在怀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要爬楼梯。哼,举步维艰是一定的。

“你嫌我胖?!”她双手自然地扶在他的肩头上,骄傲地仰头,“我是比赵家的飞燕姑娘沉上一点。可比起杨氏玉环来,我才是身轻如燕的呢!”

“是,你身轻如‘雁’。”大笨雁。

“你喜欢纤纤玉女呀?那我给你挑的那几位林家妹妹你怎么看也不看?”那几位妹妹可都是林黛玉级的美人耶!

如今聚集在她身边的男同胞们无不口水直流、点头哈腰地请她给自己介绍一位美女。嘻嘻,她是现代版的红娘子哟!

“以后你再给我找麻烦,小心我扁你。”欧阳“弟弟”一边奋力爬楼,一边厉声地警告某女不要玩过火。

“是你错在先的。”她点出事实,“我只不过是自力更生、自我营救而已。”想一想,是被无数女同胞恨好呢,还是享受众同胞的温柔笑脸好?她又不是笨蛋兰。

“所以推我入苦海?”不行了,他好累!

“不是推你,而是拉你。”都是他的错,才会将可怜兰推入无边苦海的呢,“喂,喂……”干什么?她瞠着眼,看着他把自己抱入电梯,恼了,“我说了,我绝对不乘电梯的!”但挣扎的结果,却只让自己的伤口更痛。

“对不住了。”他单手按下楼层,冷冷地瞥她一眼,“我不是神力泰山,抱你到五楼已是我的极限了。”

“那我自己——唔!”她的话惨遭灭口,他用的是唇。

她的眼睁得更大了,却一动也不能动。

没有一点罗曼蒂克,四目互瞪、两唇相触。

他、他、他在干什么?!

“再吠呀?”唇稍稍往后移,他冷哼。

“你、你、你……”呜,她的初吻!

“这不叫‘吻’,我只是腾不出手而已。”他的双手还很可怜地在托抱着她沉重的“雁”体。为免耳朵受狂轰乱炸,他只得用这样的方法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聒噪大嘴巴了。实是无可奈何之举。

呜……这比她失掉“初吻”更可怜。

“安静一会儿多好啊!”他叹了口气。而后在电梯停住之后,他抱着开始寂静无声的“雁”体步向自家的大门。

开锁,推门,进入,关门。没遇到一丝阻碍。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化为石雕的“雁”体抱进自己卧室,放到自己床上。

呼,好一件浩大的工程!终于胜利完成了。

他瘫靠在床前的地板上,挥一挥额上的热汗。见鬼,现在是三九严寒天耶!由此可知,身轻如“燕”的欧阳姑娘是如何地身轻如“雁”了。真是一只笨笨的飞不高的胖雁!

“呜,你好可恶。”缩在暖暖的棉被中、享受着徐徐吹过的暖气,僵掉的石雕姑娘终于回过神来。

“我可恶?”他扬眉.“如果我直的可恶.才不会费尽千辛万苦抱你上楼。”还体贴地想到欧阳姑娘的蜗居没有暖气,为免她冻死,他竟伟大地出让了自己的卧房!哼,这是可恶之人会做出的善举吗?

“谁叫咱们同姓欧阳、五百年前是一家?”休想她感激他!

“为这?我才不会呢!”这理由不是他努力爬楼梯的动力。

“我们是三年同窗。”行了吧?

“小刀头也是与你三年同窗。”怎不见他来?

“咱们楼上楼下一家亲。”够理由吧?

“刚才十五楼的那位阿姨怎么理也不理你?”

“咱们是‘欧阳冤家’啊。”

“奇了,冤家对头会帮你?”真正的冤家对头早就一边幸灾乐祸去了。

“那、那、那……”她词穷了。

“你是我的女朋友。”笨蛋,刚刚她自己也讲过的话这样就忘了?

“谁是你……”脱口而出的反驳在他凶狠的瞪视下转为嚅嚅耳语,“才不是呢!”她才不要做他的女朋友!

“我的长相丑得难以见人?”他翻起身跪坐在床前,与她互瞪。

“不是啦!”凭心而论,他也是时下的帅哥,况且……“我是以貌取人的白痴吗?”

“那就是我人面兽心喽?”

“嗯……不是!不是!”差一点就要点头了。呜,他人虽冷漠,但也算好人一个。否则他不会为她跑前跑后、端汤送药的。再者,他也挺善良的,她曾经好几次见到他帮助素不相识的人;甚至,他还曾挺身而出帮警察抓过小偷。

嗯,心地善良,见义勇为。他算是一位及格的男同胞。

“好呀。既然我人长得凑合,心地又不坏,那我哪里够不上你的标准了?”论学习、论实力,他哪一点也不比她逊色,“还是,你要求门当户对?”

“对呀,对呀!”她点头如捣蒜,“我是山村里出来的土娃子,攀不上你这个优秀的城市未来精英啦!”

“是我先追你的!你攀什么攀?”他咬牙切齿地问。

“可、可是……’

“你再‘可是’看看!”

“可是我家不许我上学期间谈恋爱!”哈,这条理由够厉害了吧?

“谁要与你上学期间谈恋爱啦?白痴!”他闻言,竟然笑了!

“呃?”她不解。

“上学便是上学,我没有时间谈恋爱。”现在不努力学习,以后出社会就要后悔的了。

“那你——”交什么女朋友!可恶,耍着她玩呀?害她白虚荣了半天。

“我只是先将你订下来而已。”他得意地一笑。

“订、订下来?”干吗?

“免得以后我被第三者插足呀!”能“识货”地看懂这株“宝贝兰”的男人绝非只有他一个。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先宣示主权才是上策。

“第三者插足?”谁插谁的?

“不过——”他睥睨地扫了一眼她平凡无奇的脸蛋以及毫无优点的身材,“想来没有别人会要你。”

啊——啊?什么意思?他是在笑她无人问津吗?!

“难道不是吗?”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上大学也近半年了,有人写过情书给你吗?还是有人直接向你表白过呀?”

“谁像你这棵烂桃树!”气煞人也!

“是呀。自己打着为我挑选什么‘初恋情人’的幌子,私底下还不是因为自己难以启齿的私心?”他斜睨了眼快疯掉的咬牙切齿的丫头。

“我……你去死啦!”一个枕头甩向近在眼前的灿笑俊脸。气死她了!

哼,一切到此为止!她猛坐起身,本想走人的,却因动作过剧,肚子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哎哟!”

“活该!”他脸一沉,一把将她推回床上。

“呜……”她扁嘴,“你很讨厌啦!”

“谢谢您的夸奖。”他小心地翻开她的毛衣下摆,仔细检查她腹部的纱布,“还好,没有渗出血来。”

“要你管!”她嘟哝了一声。

“你以为我想管呀?”若不是她是他内定的未来恋爱人选,他才不屑理会。

“那你放手啦!”哎,她不管怎么男孩子气,也是女孩子吧?

“我当然会放手。”他瞪了她一眼,将毛衣给她拉好,“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啊?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该讲的话吗?

“你羞不羞啊?!”什么黄色思想嘛!

“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不是吗?”

我咧——她翻翻白眼。

“现在我认真地告诉你。”欧阳川伸手扳正她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什么呀?”他这么严肃做什么?

“欧阳于兰,我正式地请你做我欧阳川的女朋友——你笑什么!”

“哈哈!”肚子又在痛了!“请我?还正式?哈哈——开什么玩笑?”有人这样子追求女孩子的吗?

“我是认真的!”少年通红的脸上有一丝狼狈、一点害羞和一些恼火。

“啊,我也是认真的——扑哧!”她实在忍不住要笑的冲动。

“笑!笑死你!”有这么可笑吗?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天啊,她再也不能笑了,不然伤口就真的要裂开了。

“你答不答应?”他快气疯了。这是他平生第一回的真情告白哎!却要毁在这丫头不识相的笑声中吗?!

“答应什么?”她还在窃窃偷笑。

“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可我不是说过了吗?上学期间我是不会谈恋爱的。”她的家规甚严,她才不敢违背。

“谁要与你现在谈恋爱?”他自然也是以学业为重的人,“我只要你先做我的女朋友,等毕业之后咱们再谈恋爱。”未来的蓝图他早已规划妥当。

“咦?”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你又怎么了?”他好累,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白痴。

“咱们原本是争个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哎!”怎么突然间要结为“男女朋友”了?立场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哟。

“什么你死我活?”他白了她一眼,“对手又怎样?冤家又怎样?难道不准惺惺相惜呀?”

“可以,可以!”她很识时务地举手投降。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

“什么?啊,同意,同意!”人在屋檐下,只能把头低,“一百个同意!”

“真的?”她回答得太爽快,他反而不信了。

“假——啊,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他狐疑地瞄她。

“你自己说的呀!”她笑眯眯地回答,“你很帅、心地又好、又是你先追我的,而且毕业之前又不会浪费时间来和我谈恋爱——我为什么不同意?”嘻,原来她也有异性缘的嘛!除了那些只会与她称兄道弟的臭男生,也有人追求她了耶!啊,好得意,好骄傲啊!

“你不是在骗我吧?”他认真地挑她的刺。

“骗你干吗?”这人怎么一点儿也不信她!“有你做男朋友,我多有面子呀!求之不得呢!”

呜,只是一想到学校那些盼了千回百回的女同胞们,她实在有一点点抱歉外加头痛。

“懒得理你!”他再一哼,起身往外走,“我可告诉你,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以后不准再找其他男生!”

“哇,也太快了吧?”妒夫吗?才答应他,就开始要她三从四德了耶!

“太慢了好不好?”他现在就希望赶快毕业,好让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吻她。忆起刚才电梯中那草率的吻,他的心跳如鼓。

“随你啦!”她叹了口气,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上了她哪里?而她,又为什么会答应他?

原本理所当然的冤家,却一下子要变成男女朋友?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他们,其实更适合做冤家的。



第7章

正式“私定”了终身,但一切却仍旧沿着原先的轨迹,慢慢地过着。

贪吃兰依然打着为欧阳弟弟“寻找初恋情人”的幌子,正大光明地收受礼品糕点之类。但总算她还有一点点良心,收下礼品糕点的同时,不忘顺手告诫痴心的小美女们一番:欧阳弟弟已痛下决心——大学毕业之前不准备交女朋友了。

听清楚了,她明白地告诉她们了哦。所以,再有痴心不死的美眉主动上钩、送她吃喝,怨不得她的哟!反正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

几番抗议无效后,欧阳弟弟开始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不屑再理会那些痴心的美女。

于是,日子便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转眼,四个春秋已过。





细雨飘飘的落梅时节,修炼多年的孙大圣们终于逃脱了学业的五指山,开开心心地脱下了学生袍,正式踏上了现实社会的成人取经之路。

难哉?险哉?乐哉!

写毕业论文、照毕业合影,进公司实习,频繁应聘、卖力推销自己。一番风雨之后,同窗好友们忍泪挥手、各奔前程去了。

“喂,你到底决定去哪家公司呀?”问话,一如四年前的“你要读哪所大学?到底决定了没?”

夜深静无声,终于熬完修炼、逃脱五指山的欧阳于兰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却依然有人不解风情,不肯放她去逍遥梦中游。

呜,她不知道啦!毕业实习的那家公司对她很满意,已正式地邀她加盟;她上人才超市小试牛刀,也已接到了数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单;学校的教授甚至也要她留校。何去何从呢?她拿不定主意啦!

所以,不要再问她好不好嘛?

“不要给我装睡。”大手三两下就挖出埋在枕下的贪睡兰,轻轻地拍打了一番,逼她清醒地面对现实。

“你私闯民宅!”她控诉地指着他,“没有经过屋主的同意,你怎么能正大光明地踏进我的地盘来!”

“我是你男朋友。”他瞪了她一眼,正大光明地坐在她床边。欧阳姑娘的这间蜗居,这几年他哪日不来此一游呀?现在才要告诉他“私闯民宅”,为时已晚了四年了。

四年,足够让青涩冷漠的少年长大成人,虽然他未经风雨历练,但也已展露出青年的翩翩风采来。

反观这株白痴的兰花,却没有一点点的变化。四年,时间似乎并未在她身上辗过,并未留下年轮的辙印。二十三岁的成年女子,偏偏还好像十三岁的邻家女孩一般,耍赖贪吃、爱玩成性。唉,长不大的小孩!

但偏偏这样的小孩却迷了他的眼,让他的心动无法停息,让她的痴恋一日深过一日。这一生,注定他要跟着她、逃不出她的魔掌了。

无可奈何,心甘情愿。

男朋友?她还是如以往一般,皱了皱鼻子。

“好了,快点告诉我,你准备进哪家公司。”他非常坚持。

“我不知道。”她可怜地扁扁嘴,“呜,这一次我承认比不过你了,我输得好惨!”

现实社会,真的很现实。这年头,不管你是否身怀绝技,只要是容貌出众、性别为男的同胞,就是市场上受宠的天之骄子,而普普通通、又身为女儿身的可怜的红颜们,就职的范围则少了许多,限制也多了好几筐。

昔日打成平手的冤家对头,而今一入社会,胜负瞬间即可分出。呜,她输得好不甘心。呜,她好眼红他的炙手可热!呜……虽然她也能轻松地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职位,但她就是看不顺眼这势利的社会嘛!呜……

“算我败给你了好不好?”他没好气地弹了自怜自艾的丫头一记,“多大的人了,还玩不腻这一套!”

“我就是喜欢嘛,你看不惯就走人啦……”她再用力地“呜呜”了几声,挑衅地睨着他。大门就近在眼前,很方便的。

“白痴兰!”他用力地推她,“躺里面一点儿!”

“干吗?我这是单人床,很窄的!”挤不下长腿长脚的他啦!

“谁让你这么胖!”他理也不理她的抗议,依然大方地霸占了她一半的床位,用同她一样的姿势仰面躺着,与她共享着同一个枕头。

“你又在骂我!”她哪里胖啦?她只是有一点点丰满而已,“我的体重还在正常范围内的!”

“是。你是减一分则瘦,增一分则肥!”他哼了一声,大手抓起她的肉手摇一摇,“只见骨头不见肉嘛!”

“啊,你在嘲笑我!”她顺势扯过他的手来,示威地亮一亮自己白晃晃的尖牙。

“有本事你再给我留一排牙印呀!”好事成双也不错。

“你以为我是狗呀?”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懂甜言蜜语,他怎么追女朋友的?

“我知道你是牛!”还是一头小犟牛,固执、倔强得让人没有办法,“一头二十三岁的小母牛!”

“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不可以提吗?”呜,竟然戳她的痛脚!

“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才二十三岁,又不是三十二岁,怕什么?”反正她也已幸运地捕获了他的心,不用担心嫁不出去了。

“你还说?”这样子像人家的男朋友吗?“你到底懂不懂风花雪月呀?”

“拜你所赐,我到哪里学习风花雪月去?”他又不是情场浪子,哪懂得拈花惹草之术?!说来,两个人明明是男女朋友,七年同窗、七年楼上楼下。近两千个时日的日夜相伴,却只拉过手!呜,他才是该哭一哭的那个人吧?

“喂,咱们约好上学期间不谈恋爱的。”这又不能只怪她一个人。

“那现在呢?”他侧过身,目光熠熠。终于熬完漫长的四年了,不是吗?

“我决定报考研究生。”嘻,她偏不如他意。

“休想!”他立刻凶神恶煞了起来,“你休想逃避!”

“有什么好逃避的?”她笑眯眯地问,“毕业了又能怎样?不是学生了又能……唔。”惨遭灭口,还是用唇,只是不再和四年前那草草的一“吻”一样了。

四目依然互瞪,胶合的唇瓣却增了激情、添了热切。

他、他、他又在做什么?

“你就不能闭上眼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害羞、一点点的懊恼和一些些的无力。

“我为什么要闭上眼?”呜,咬得她好痛!“喂!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是‘吻’!”

“我又从没练习过!到哪里了解去!”这女人比他还凶,竟然胆敢咬破他的嘴唇!

“一点也不温柔!”她哼了他一声。

“简直太凶悍了!”他也还了她一声嗤。

然后,两个人用手紧紧捂住自己隐隐生疼的嘴巴,瞪大双眸、狠狠地互瞪对方。

静……静默……默无声息……

而后,两个比眼睛大的男生女生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太好玩了!他们正式的第一吻耶!简直太好笑了!

“还笑!”他长叹了一声,用力揉了揉她半长的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解风情的笨女人!”

“你又好到哪里去?”她笑不可抑地抱紧肚子,“刚才那叫做‘吻’吗?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呀?”

“你难道不是吗?”她还不是一样?!

“好了好了,休战休战!”她无力地挥一挥手,结束战事,“这一回合咱们平手吧。”

真是乌龙的初吻啊!哇哈哈——

“再笑!”望着那红艳艳的唇瓣,他又蠢蠢欲动了,“快点告诉我,你究竟要去哪家公司上班!”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也不知道啦!”平凡的小百姓如她,根本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安静静地度日。

“想不想再跟我斗上一回?”他挑眉。

“什么?”他们日日斗、天天斗,还不厌呀?

“和我进同一家公司,比一比自己的能耐,看谁升迁得快!”战斗的渴望熊熊地燃烧起来。

“唔——”好像很有趣。

“你的答案!”有什么好想的!

“那你要进哪家公司?”

“除了欧阳集团,我有别的选择吗?”他白她一眼,没什么好脸色。拜他的爹娘事业越做越大所赐,他这个惟一的继承人是无法置身其外、逍遥自在的。

“也是哦。”她至少与这位欧阳弟弟相处了七年,自然也见过几次来去匆匆的欧阳爸妈。人家欧阳爸妈可是很有名气的实干家、企业家哟,他们的欧阳集团也算得上是著名的大企业了。

“如何?要不要和我一起?”他问,也只是出于礼貌而已。反正不管这株白痴兰同不同意,他都会拉她一起下水的。

“人家看得上我吗?”要经验没经验,要能力没能力——不,她就算再有能力,也只是才出校门的雏鸟耶!根本没法和那些社会精英们去争的。

“只要你看得上人家。”他弹弹她的额头,“选择权在咱们手里。”

“可是我听说你家爹娘用人很严格、很挑剔的。”

“你管他挑不挑!”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从不胆怯的欧阳于兰哎!再说了,她还是他早已内定的“老婆兰”。爹娘对未来的儿媳,还有什么挑的?

“人家非硕士博士不要!你说挑不挑?”大企业大集团嘛,自然要摆摆架子。

“一句话。去,还是不去?”铁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缓缓晃过。

“去!当然去!”开玩笑,她又不想成为人肉沙包,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好。抽空和我一起去报到吧!”他满意地收回了拳头。

“喂,那咱们去了做什么?经理?总经理?”好像很威风喔!

“理你个头啦!”他白了她一眼,“不要妄想一步登天好不好?”做人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那不会是让我去扫厕所吧?”现在满大街的高学历、高能力,竞争很残酷的。

“如果你喜欢就去!”他快受不了她的白痴了,“是先从基层的小职员做起啦!”

爹娘早和他谈过了。当然他的最终目标是登上集团决策者的位子,但现在,他必须一步一步地由最基层开始做起,逐步了解整个集团的运作和其它的方方面面。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才可以慢慢接手整个集团的操控权。

时间,没有几年是不行的。漫漫的长路,他自然要抓一个同伴。而获此殊荣者,自然也是非宝贝兰莫属喽。

相同地,他也和爹娘谈到了他未来的另一半,因为他一辈子只想拥有这株“老婆兰”。爹娘见过他这位冤家后,很通情理地通过了。

于是乎,现在他惟一要做的,就是蛊惑这株白痴单纯兰,将她哄进自家公司,同他共迎挑战。而与她再次斗法,也是他极为渴望的。能幸运地找到一位一辈子的同伴兼对手冤家,这份幸运,不是人人可以撞得到的。

而他,是非常幸运的那一个。

“好吧!”她一昂头,很是傲气,“那我就试试!”

他望着她不服输的模样,忍不住想——吻她。

“喂!”偏偏有人不肯合作,“不要啦!你咬得我好痛的!”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唇,不肯就范。

“练一练不就好了?”他用力地抓下她的双手,“咱们只是从没机会练习过而已!来,现在我们开始练习!”

“哪有这样子……唔。”再次惨遭消音,同样地,还是用唇。

哎,少年,青年,成年。

哎,高中,大学,而今终于毕业。

他,终于可以谈恋爱了!

目标:自然是结婚——





初闯社会的菜鸟。

该碰的挫折、该遭的罪、该撞的墙、该经历的现实、该认识的社会,他们一一开始经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他们愈挫愈勇、愈走愈顺的两年之后,他们终于成功地在人才济济的大企业中站稳了脚跟。

欧阳川而今荣任欧阳集团企划部的副经理。欧阳于兰则因豪爽开朗、善于言谈而升到了销售部经理一职,如鱼得水地周旋于众客户之间。

哈哈,两年的你踢我打,她略胜一筹哟!每日下班,她都会得意地拍拍手下败将的背,哼哼几句:“欧阳弟弟,今日你升没升职呀?”啊,好爽!

周旋了七天,她好不容易率领一帮手下又拿下了一张大订单,绝对有理由咧开大嘴巴以得意一下。

“喂,欧阳弟弟,今日你升没升职呀?”

“闪一边去!”反手甩开背上的毛手,欧阳川利眼一瞪,“笑!笑!小心风大闪了舌头!”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可恶兰!

“喂喂!”欧阳姑娘扁一扁嘴,朝旁边一起等电梯的同事们呜呜低泣,“我关心他耶!他怎么这样子对我!呜……”

“行了啦!”同部门的小张也白了她一眼,“你明明是在示威好不好?人家欧阳经理肚量大、不同你一般见识,你还假哭什么!”

这一对工作上争得很厉害的“欧阳冤家”,每日下班都会这么吵上一段。他们这些公司同事早看得麻木了。工作一整天,累都累死了,谁还有闲情逸致来膛这混水呀?

“呜……小张……你是不是见他长得一表人材,所以要背弃你家的主子大人?”她的手下耶!哼,胆敢投靠敌营,死定了!

“亲爱的经理大人。”小张抓住身边的某一个人,“我的男朋友在这里,麻烦你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好不好?”这宝贝兰,非要弄得别人跳脚她才开心!“再说了,您从不乘坐电梯的,今日却同咱们一起等电梯……”不是纯粹地想挑衅人家还是什么?

“呜……”她被揪到小辫子了。

“行了,快走!”欧阳川推她一把,将呜呜假哭的小骗子推进楼梯间,免得丢人现眼。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你不要推我啦!”她穿的是高跟鞋呢。

“那你能不能爬得快一点?”他叹口气,索性弯腰背起她、顺着楼梯往下走,“你不是五岁、十五岁,而是二十五岁!所以可不可以请你收起你幼稚的怕死心理来,成熟一点儿?”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不肯乘坐电梯?结果她的回答让他顿时想吐血:害怕电梯突然出故障、害怕她会掉下去!

超级怕死兰!但玩起过山车来,她却恋恋不舍,真拿她没办法!

“啊,你又提我的芳龄!”她用力地打他的脑袋,“女人的年龄是不可以提的,你难道不晓得呀?”呜,她二十有五了,算是老姑娘了耶!想起来就好心痛!

“你想害我们一起滚下去呀!”打得那么用力,这个暴力兰!幸亏这楼梯从来没人走——除了超级怕死兰以及超级无辜的他之外。否则,这情景若被别人看到了,哪一个会信?在公司里时时争、时时斗的欧阳冤家可以是眼前的这个样子吗?欧阳川背着欧阳于兰走楼梯?!天下红雨呀?

但是,不把私人感情带进公司——这是他们约定好了的。

“今晚咱们吃什么?”周末呢,可以好好地享受一顿烛光晚餐了耶!

“清汤挂面。”他小心地迈步下楼。

“不会吧?”她大叫,震得楼梯间一阵轰鸣回响。

“为什么不会?”他不屑地哼一声。每天在公司里累得像条狗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但每日下班后,还要煮饭侍奉懒人兰的可怜人却只有他一个!他有权偶尔罢一次工。

“我要打电话给欧阳爸妈,说他们的乖儿子欺负我。”欧阳爸妈很疼她的,是她绝对的靠山。

“你尽管打。反正爸妈现在鞭长莫及。”不好意思,他家爹娘大人正在国外公干兼游玩,没空理会他们这一对冤家。

“呜……可我不要吃挂面嘛!”早已被喂刁的嘴巴咽不下凑凑合合的饭菜。

“那你自己动手呀!”她又不是不会做饭,“不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那就自立更生去好了!少来烦他。

“欧阳川,你想不想和我来场法式深吻呀?”甜甜的娇柔细语轻轻地吹进他的耳洞。

他的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呼,好险!他的脚下还有三层楼要走!

“想不想呀?”偏有人不知危险,兀自玩得开心。

“不想!”他恶声恶气地说,“你再玩,玩掉你的小命可不要怪我!”硬的不行,来软的啦?

“呜,你这样子对你的女朋友呀?”这叫什么恋爱现在进行时嘛?他一点儿也不体贴她!

“这样子对你已经够大发慈悲了!”他重重地将她放下地,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背。

“喂,还有两层楼……呵呵,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对着凶神恶煞的一张黑脸,她有点怕怕。

“奸人兰!”他弹她脑袋一记,率先往下继续走。

“谁奸啦?”她嘟嘟嘴,跟在他身后。

“奸人自然是奸人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进地下停车室,晃一晃手中的车钥匙,“今天轮到你开。”纯蓝色的普通轿车,是他们共同贷款买下的。

“是,遵命。”她勾过车钥匙,有一点不甘不愿,“我命苦,得当大老爷的司机,呜……”

“少玩了,快点回家!”他快累死了。天晓得命苦之人到底是哪一个!他刚刚背她走了十二层楼耶!

“我要吃清水丸子。”她可怜兮兮地回头。

“专心开车!”他瘫在后座中,吼了她一句。

“呜……”眼中含着泪,她转过头去专心开车,“我是不是一点魅力都没有呀?”他竟然拒绝她的主动献吻……呜……

“你没有魅力?”他怪笑一声,不敢苟同,“你已经将一个大男人捏在手掌心里了,还没魅力?”这些年,他任劳任怨的,几乎像是她身边的一条狗了,她还嫌不威风呀?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的吻?”

“第一,因为它有附加条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吻了之后,他就要去料理一顿丰盛的晚餐,去流血流汗、贡献劳动力了,“第二,我不想玩火。”她的红唇,对他的诱惑力越来越大,总想吻上去一生一世也不放开,而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缺少自制力,深恐一个闪失,便把持不住地吃了……她。

他是一个很老式、很传统的男人。就算明知这一生他与她会是丈夫与妻子,但,一切甜蜜,他要小心保留到洞房花烛夜。爱,要有尊重,要有责任。

“八股老书生!”她趁着红灯,回头嫣然一笑。

嫣然一笑百媚生,他顿时口干舌燥,心跳如鼓。哦,这个妖女兰!

“咱们结婚吧!”他痛下决心。

“不要。”她回绝得干干脆脆。

“你已经赢我了,不是吗?”两年前,他就败在了她的手下。

“可我还没赢那位天仙女呀!”当初两人进欧阳集团时,还有一位漂亮女孩是同期进入的。

“刘芳华?”欧阳川摇摇头,“你打败她是迟早的事。”当初,刘芳华是挟着经济管理MBA的金牌闯进欧阳集团的,自然受到了上层的重视,远胜于他们这些小职员所受到的待遇。

“反正我一天不打败她,我一天不谈婚论嫁!”哼,学历比她高又怎么啦?工作经验比她多又怎么啦?现在是她顶头上司又怎么啦?别忘了,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勇往直前、永不服输的欧阳于兰耶!天底下,没有她欧阳于兰办不到的事!

嘻嘻,当然有一点她是赢不了刘家天仙的。就是年龄嘛!刘家天仙大她整整两个春秋哟。

“服了你……”欧阳川摇头叹气。他这未来的“老婆兰”与人斗上瘾了。原先事事只与他比,现在却舍弃了他、同别人斗上了架。他的心里实在有一丝丝的不是味道。她的注意力,应该完全放在他身上才对!

“你不懂,这是女人家的战争。”她回头白他一眼。笨人!人家刘家天仙看上你了耶!事关名誉,事关所有物的拥有权,不分个高下,是不会罢休的。

竞争,不限于工作。而今,两个女人争夺的,是同一个男人。

一个攻,一个守。

于是,硝烟四起。



第8章

精明干练,貌美如花,年纪轻轻,便统领欧阳集团生产、销售、售后、企划等七个部门,手中权力仅次于一人之下的总经理,这就是所谓的超级白领,指的便是如刘家天仙这般高学历、高职位、高收入的成功人士吧?

呜,她真的有一点点的眼红。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如此威风一把呀?

“经理,不要再神游九天了!刘天仙已狠瞪过你三次了!”身为不负责任的主子的助手,小张偷偷地狠捏了顶头上司的蛮腰一把,逼她回神认真听训。这是七部门一年一度的奖惩大会耶!宝贝兰最好把皮绷紧一点儿,不要踩了以苛刻著称的刘家天仙的尾巴。

“好痛!”欧阳于兰低呼了一声,引来了不少关注。

“欧阳于兰,你不舒服吗?”甜而冷的优美女音不巧正来自主持会议的刘家天仙——芳华部长。

“不、不,谢谢刘部长关心。”变脸兰迅速集起笑容,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那么,接下来请你阐述一下今年销售额下降的理由吧!”刘家天仙的美目一瞥。欧阳集团以家电业起家,在家用电器行业占据着近半壁的江山,销售额度尤其举足轻重。倘若销售额下降达到零点五个百分点,就已经是以亿为单位的下滑了。

“我承认销售部今年没达到预定的销售额。虽然原因很多,但主要原因还是我们的部门内自身的一些问题。”欧阳于兰迎了上去,并没有一些胆怯。

“自身问题?”刘家天仙的声音一扬,“领导不利是最重要的吧?”

“是,主要原因是因为我的领导不利。”

“那你说该怎样做呢?”

“我会向上层递交一份检讨。”

“一份小小的检讨可以换回将近亿元的损失吗?”这份检讨也太昂贵了。

“我们会努力地将损失在下年补回来。”

“做不好就是做不好,还谈什么下年?”言下之意,让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

“话不能这样讲。”有人开始抱不平,“欧阳经理担任销售部经理一职才不过短短四个月而已。今年销售额下降了零点三个百分点,主要是上半年的销售额远远未达到预期所致。”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人?

“对呀!欧阳小姐任职以来,销售额上升得很快,短短的几个月却已是去年同期的一倍!”

“况且导致销售额下降的原因有多种,不能全归罪于销售部。”

“再者,销售部的上任经理已经为此辞职了,算是承担了责任了。”

在座的其他部门的经理纷纷发言,对于刘家天仙逼欧阳于兰辞职的意向不敢认同。其实,若说到责任的话,欧阳于兰应该是有功之臣才对。

“大家的意思是我罚错了?”刘家天仙冷冷一哼,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位欧阳,“欧阳副经理,你的意见呢?”

两个欧阳在公司里是人人都知的冤家对头,一直斗得你死我活,也算是水火不容。她现在需要的,正是与欧阳于兰敌对的人,那是属于她的同盟。现实是很残酷的,刘芳华很清楚自身的优势,但更清楚自己的弱点——自己为人太过骄傲,对于不如自己的人从不屑搭理,平日说话又太严厉。就算如今坐上了部长之位,但不服其领导的人并不在少数。

反观那个乍看并不起眼的欧阳于兰,却有着一种神奇的亲和力,与她接触过的人很难不被她的笑容所感染,进而会围绕在其左右,任其指挥——这是一种天生的领导力!而这,正是她最为欠缺的!

若不趁此时甩开欧阳于兰的话,刘芳华很明白,今后自己升迁的最大威胁将是欧阳于兰!甚至,不久之后,欧阳于兰可能还会代替她的位子,成为新一任的部长!危险!所以,她需要同盟,更需要先下手为强地除去潜在的劲敌。

“欧阳副经理?”她再唤了一声。

“我以为欧阳小姐功过各半。”欧阳川环视一眼众人,缓缓发表自己的观点,“第一,她在担任销售部经理期间,革除了不少旧律,创新了不少的销售手段。在她任职的四个月以来,销售部的工作效率是全集团最高的;同样,销售额也是增长最快的。欧阳小姐的确是人才,难得的人才。”他的话让在座的众人连连点头。

刘家天仙却有些不悦。他们不是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吗?!

“那么过呢?”替她问出来的,竟是被讨论的主人公!“欧阳川,继续呀!”难得哟,从不在人前称赞她的欧阳“弟弟”今日竟然会替她说话!哈,回去后慰劳慰劳他!

“第二,欧阳小姐虽在任职后功劳不少,但在此之前却出现了怠职的情况。”欧阳川瞥了兴致勃勃的欧阳于兰一眼,继续往下讲:“大家不要忘了,在此之前的八个月她担任的是经理助理,却没有很好地协助经理进行销售工作。”

所以,功过各半。言语中肯,博得一片掌声。

哇,他一点也不讲私情!欧阳于兰龇龇牙、皱皱鼻子。她承认他说的是实情,她在担任经理助理期间是怠职了,原因是……她只顾与他斗法,只忙着将他扯住,不想让他登上企划部经理一位。

结果,他只成为了副理;而她,则怠职了。

“那么依你所见,该如何呢?”刘家天仙压下懊恼,再次放低身段。她一向很看好这位话不多的企划部副经理的。若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再假以时日的话,她想将他收为己用。所以,她在欧阳川面前,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对呀,对呀!该如何处置我?欧阳于兰一脸的兴致昂扬。功过相抵,工资照发,奖金照领?快讲,快讲!

“这是刘部长的职责所在,我不敢妄下结论。”欧阳川摇摇头,表情依然平平淡淡的。

“可我想听听看呢。”替刘家天仙唱出心声的,还是好奇兰。

“功过各半,所以两相抵消。”欧阳川暗瞪了好奇兰一眼,“工资照发,至于年终奖金……则免去。”

啊!他、他、他竟然胆敢帮助外人!呜,她辛苦了一年,难道红包就这样飞走了?呜,她好郁闷啊!早知如此,她就不要好奇心过重了!

在座的众人再次点点头。刘家天仙也只有赞同的份。由此——爱钱兰辛辛苦苦煮熟的肥鸭子,就此溜掉了。

呜……她的红包……

“好了好了,经理。”身旁的小张同情地摸摸她低垂的脑袋,“刘部长只说扣你一人的奖金,我们的奖金还在呀!大家会分一半给你的啦!”

呜……“小张,你这样讲,只会让我更伤心。”她委委屈屈地吸吸鼻子,哭得好不哀怨。可怜的样子自然招来了在座的众人的关心,有笑劝她的、有笑骂她的、有笑拍她脑袋的、有笑着摇头叹息的……

原本安静严肃的奖惩大会变得像菜市场——笑语喧哗,争高论低。只有两人神色如一,未曾改变。

一个冷若冰霜,暗地却咬牙切齿气愤不已。

一个冷漠淡然,暗中却深深地一声叹息……这宝贝兰,没救了。唉……





“开门。”

“不开!不开!我偏不开!”

“我做了清汤丸子,你不吃吗?”

“我吃气就吃饱了,还吃什么丸子?”

“还有糖醋鱼。”

“炸药鱼我也不吃!”

“竹子鸡呢?”

“鸡毛掸子也不稀罕!”

“真的都不吃?”

“不吃!不吃!不吃!”哼,她的年终奖金耶!

“全是你喜欢的口味也不吃吗?”

“不——吃!”哼,竟然胆敢去帮外人,而且那个外人还是她的情敌,一起来欺负她一个?!

“还在生气吗?”

“气!气死我了!”她忍不住放声长啸。怎能不气?还记得当年他正式“请她做女朋友”时,还警告她不准理会其他男生呢!那副标准的妒夫嘴脸她至今也没忘。可现在呢?

“死欧阳川!”她咬牙,面目狰狞,“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呜,她承认,她的确有一点点不爽。他怎能弃可怜兰于不顾,却去帮别的女人来对付她?他怎么可以对除她以外的女人和颜悦色、有问必答?!他是卡通流川枫的真人版耶!他怎能不按剧本演出!呜……她的幼小心灵严重地受到了伤害……

“我是帮理不帮亲。”门外的他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我是怎样的人吗?”她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在发小脾气罢了。

“可你今天背叛了我!”呜……原本他破天荒地在人前表扬她的时候,她还决定回来后要好好地搞赏他一下的呢!现在?哼,别想了!

“背叛?”他实在哭笑不得,“你明知我眼里只看得到你一个女人,我怎会背叛你?”太严重了吧?

“你害得我煮熟的肥鸭子飞了,还不是背叛呀?”他和她是一国的,应该努力帮她留住红包包才对!

“不就是一个红包吗?”他再长叹一声,“我今年所有的薪水全部补偿给你,行了吧?”贪钱兰。

“我又不是乞丐,要你的赏赐干吗?”她原本早安排好了她今年年终奖的用途,却泡了汤!呜……她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现在好了,红包没了,惊喜也不用再提了。

“我的还不是你的?”他摇头轻笑,“怎么这时候就分得这么清楚啦?”

“意义不同的!你知不知道呀?”红包是她辛辛苦苦地用劳动换来的,是她的心意耶!

“好,好,我知道了。我错了,我道歉,我在此郑重地向欧阳于兰小姐鞠躬致歉!”他挥出白旗。

“鞠躬?”她哼,“没有一点诚意!”

“那么我下跪?”这些年,他是太宠她了。

“磕头也弥补不了我的损失。”她的红包!呜。

“那么罚我在你床头跪搓板?”他突发奇想。

“啊,你骂我!”门一下打开,咬牙切齿兰跳了出来。

“惧内就是骂你了?”他笑了,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你应该这样想的:怕老婆就是爱老婆的表现呀。”

“谁是谁老婆?”

“我是你老婆!”每日,他唤她起床、请她用膳、为她整理房间,替她准备衣物、去超市采购……他是现代闲妻贤夫的最佳表率。

“你自己说的喔!”她笑眯眯地强调。刚才的不爽因他这一句而烟消云散,拨云见晴天。

“我自己说的。”他抱起她,往楼下走,“现在可以给妾身一点薄面去用膳了吗?”

“好吧!”她昂首得意地一哼,犹如骄傲的孔雀。

“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他再叹。

“你可以不宠我的呀。”她吃定了他不敢反驳。

“我不宠你的话,要去宠哪一个?”而且,到时她还不是一样找他拼老命?

“哼哼。”明白就好。

这就是恋爱中的情人情语情话吗?她不知道。他同样不晓得。这些年来,他与她的相处模式是朋友,是同窗,是战友,是冤家,是对头,也是家人。却独独缺少了一些缠绵,缺少了一点甜言蜜语,缺少了一丝情人该有的宠溺。

就算毕业后,到了她与他约定好了的“可以开始谈恋爱”的时间。但他与她,却依旧没什么变化,没什么刻意的情话绵绵,没什么故意的你情我爱。

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是你的女朋友。

这已经是他们最接近情话的那一句笑语了。

没有直接讲过喜欢,没有当面讲过一个“爱”字。他与她,却好像已经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一般,平平淡淡,从从容容。

平凡,却见隽永。

淡然,却很幸福。

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去讲。他的眼中心里只有一个她;她的心里眼中也只存了一个他。

惟一的。

任何人也夺不走的,什么也破坏不得的。

他,属于欧阳于兰。

她,是欧阳川的。

……

“多吃一点。”

“可昨天你还抱怨我胖。”

“你丰满一点,我才有福利可享呀!”

“色情!”

“只用想的,也叫色情?”

“有本事你用做的呀!”

“你不肯痛快嫁给我,我怎样‘做’?”

“啊!你真的一脑子的黄色废料!”

“你没忘记我快二十有五了吧?”他也已经是老男人一个了。

“欲求不满?”

“你清楚就好!快点点头答应嫁给我!”

“呵呵,我偏不点头,你能怎样?”

“你算准我不敢‘欺负’你?”

“你是谁呀?你是哪一个?你是正直又古板、善良又八股、传统又现代的欧阳川耶!”

“少拍我马屁!”

“你属马,我不拍你马屁拍你哪里?”

“啊,你要倒大霉了,欧阳于兰!”

“我才不……唔……”

这便是情话绵绵,这便是喃喃私语吧?原来,爱情是可以甜蜜到无边无垠去的;原来,爱恋是可以百无禁忌的……

“你要发誓,以后不准帮助任何人欺负我。”

“我发誓。”

“你不可以多看任何女生一眼。”

“我保证。”

“你不可以惹我生气。”

“我绝对不会。”

“你要永远对我好。”

“我只对你好。”

“你不准笑我白痴兰。”

“你是最聪明兰。”

“你不可以大声吼我。”

“我对你只会轻声细语。”

“你不准逼我乘电梯。”

“我陪你爬一辈子的楼梯。”

“你要……”

“我会……”

……

原来,再多的承诺,再多的保证,再难的难题,再不易的坚持,在爱情的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自自然然,一切都是那么的甘之若怡。

因为,只想要她开心。

因为,只想要她嫣然一笑。

为了她,他可以舍弃一切。

为了她,他可以粉身碎骨。

为了她,他甘愿精钢化为绕指柔。

一切,只为她。只为她呵。

……

“你不能再将我关在门外。”

“好。”

“你不可以生我的气。”

“好。”

“你不可以怀疑我。”

“再也不会了。”

“你要永远相信我。”

“我会。”

“你只能和我称兄道弟。”

“好。”

“你不可以去握别的男人的手。”

“遵令!”

“你不可以再捉弄我。”

“明白!”

“你的注意力只准在我身上。”

“知道!”

“你不可去和别人竞争而冷落我。”

“我一定不会了。”

“你一辈子只能做我的冤家对头。”

“好。”

“你……”

“好。”

……

原来,是因为他,所以甘愿让步。

原来,是他的缘故,所以全部应允。

原来,是由于他,所以一切变得合乎情理。

原来,这,便是爱情。

原来,这便是她不加思索就答应做他女朋友的真实原因。

原来,她,喜欢上他了。

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魔。

原来,她,早已爱上了,他。

她的对手,她的同姓,她的五百年前的一家人,她的冤家。

同样的并列第一、同样的欧阳姓氏、同样的同月同日生、同样的将对方刻在了心底。

原来真得是大家说得那样,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一对惺惺相惜、相知相许的冤家。一对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冤家。

“我们要幸福每一天!”执子之手,许下永生的诺言。

“我们要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冤家!”

竞争,战火,依然继续。他与她的未来,一片的光明灿烂。光明灿烂……

“咦,咦?怎么停电啦?”

他与她的未来,一路的风和日丽。风和日丽……

“啊嚏!谁在偷偷骂我?!”

真是幸福得遭人妒忌……


第9章

冤家。

幸福得遭人妒忌的欢喜冤家,而今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冤家对头了。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简单到让人忍不住想打哈欠、然后按摇控器重新选台。

两女争一夫,第三者正式宣告插足。多简单的电视剧剧情呀!

年末欧阳集团按贯例举行鸡尾酒会。貌若天仙、才高八斗的美丽佳人勇敢地在众人面前、借酒壮胆地向梦中情人真情告白,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地献上香吻,宣布非君不嫁!

霎时,这一真情告白轰动了所有在场的员工。而后事情继续戏剧化地发展下去——

就在男当事人尚未有所反应时,一直号称与男当事人水火不容的冤家对头横空杀出,恍若凶神恶煞一般将满满的一桶香槟酒浇在了“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身上,一改往日笑脸迎人的甜美模样!

啊——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义愤填膺的冤家对头兰把头昂得高高的,如龙卷风一般夺门而出,瞬间踪迹全消!

啊——在众人再一声惊叹之中,刚刚美女在抱的男当事人一把推开了怀中紧紧攀附的落汤佳人,也一改冷淡沉静的酷样,怒声喝斥着可怜佳人的别样用心,然后在佳人花容惨淡、泪雨如花之际,毫无怜花惜玉之心地疾步追踪心爱的冤家对头而去了!

啊——在众人第三拨惊叹之际,欧阳集团的当家人挺身而出,大无畏地担起了镇压失控场面、顺便善后的伟大重任。首先是欧阳先生面带亲切的笑容,热情地歌颂了自己下属“为爱而勇敢冲锋”的英雄壮举,并对真情告白却不幸被铩羽而回的伤心佳人表示了真诚的慰问。

接着是以严肃著称的铁娘子欧阳夫人接过话筒,面容严肃一如既往,轻轻一咳便镇得偌大的华厅一片寂静无声。然后,欧阳夫人如演讲般地说出了如下实情——

高中时期就开始互不认输、两看两相烦,斗得你死我活、争得天翻地覆,却又同姓欧阳。同月同日生的男女欧阳开始的时候被称为“欧阳冤家”。

大学期间两人惺惺相惜、越看越顺眼,并嬉笑于校园之间,“欧阳冤家”一度化为“欧阳一家”,但暗中则仍是拳打脚踢,针锋相对。

直到在公司共事,“欧阳冤家”的竞争又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从此“欧阳冤家”再现江湖,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在此就不再说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是冤家不聚头,聚头的“欧阳冤家”实则是一对相恋多年的——情侣!

一石击起千重浪。厅内的诸人听得无不心驰神往,面露艳羡之色。

若问演讲者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十分对不住各位。在此,我们夫妻为隐瞒了诸位许久而致以最深的歉意——欧阳川正是欧阳集团惟一的继承人,是欧阳家的独子。而欧阳于兰小姐,恰好是欧阳集团下任的当家主母——我欧阳家的准儿媳!”

他们这当爹娘公婆的,自然是知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言尽于此。这些话如同涨潮的大浪,一拨紧接着一拨,晃得众人头晕脑涨。只有一阵心碎的嘤嘤的哭泣声盘旋在大厅里,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唉,几家欢乐几家愁。这情字,恁伤人啊……





“开门。”

“不开。”

“开门。”

“不开。”

“你开不开门?”

“我不开门!”

“我生气了。”

“我气头正旺。”

“我是无辜的。”

“我是受害者。”

“你说过不把我关在门外的。”

“你也保证过不看任何女生一眼的!”呜,但却在她的面前公然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你说过不会怀疑我的。”

“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什么好怀疑的?”呜……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可以为她作证的!

“你说你会永远相信我的。”

“但真相是可以推翻所有的。”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她推开那个色女!呜……

“你明知那是假的。”

“假的做多了也会成真的。”呜……

“我只要你一个。”

“可你却任她亲?!”

“我道歉好不好?我承认我不该喝了几杯酒,我不该心软地给她留面子。”

“呜,酒后才会吐真言。”

“我什么也没说好不好?”

“可你做了!”

“我做什么了?我只是一时手足无措地被她强行抱住了好不好?”见鬼了!在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冷面政策”下,除了这株“老婆兰”,有哪一个女人敢对他这样做?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不好!

“呜,今天你被她强行抱住,那下一回呢?”有一就有二,女人的学习能力很强的!

“绝对不会有见鬼的下一回!”

“啊,你好凶!”

“我又不是对你凶!”

“那你吼什么吼?”

“我吼……我没有吼!”他又不是猩猩!

“呜,谁知道你们男人怎么想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男人都是标准的贪婪一族!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还能怎样想?”连天都可怜他被这株白痴兰紧紧缠住,从此无自由之身了。

“可你从来没说过!”

“你要我说什么?”他也想哭啊,“我说过,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和你结婚都想疯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还要我说什么?!”

“呜,你看,你看嘛……你又在凶我!”

“我、没、有!”

“呜,这么些年了,你什么也不说!”

“我求求你不要再‘呜呜’了好不好?”明明知道她在做假,他却偏偏还是会为她心痛,“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你明白地告诉我好不好!”

“呜,连这也要我告诉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笨!”他快抓狂了,“来,你告诉我,还要我说什么?”

“咱们是什么关系?”

“冤家对头关系。”

“你再说一次!”

“冤家对——情人关系!”他恍然大悟了,“欧阳于兰小姐,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我的心了,所以有些话不用明白地讲出来的。”两个人整天拳打脚踢的,如果再说一些……不是十分的别扭吗?

“你不讲我怎么会知道?”她是女人耶!是女人的话,都会爱听甜言蜜语的吧。

“好,我说,我讲给你听好不好?”他仰天长叹了一声,“但你要先开开门。”总不能让他对着门板情话绵绵吧?如果真的如此,她又会怪他没有一点诚意的了。

“你先说。”

“你先开门。”

“你不说我便不开门。”

“你不开门,你要我说给门板听吗?”

里面沉默了一刻。

“你不亲眼看着我,就相信我说得不是骗你的了?”他忍不住轻笑。

门,终于打开了。

“可恶的妖女兰!”眼急手快,他一把揪住了害得他慌张了半天的“老婆兰”。啊,终于顺利地将她逮捕归案了!

“这就是你要说的?”她扁嘴,又要“呜呜”。

“当然不是!”他当机立断马上截住她的魔音,“我要对你说的是……”抱起她走人。

“喂,喂,欧阳川!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温暖一点儿的地方!”大小姐她不晓得现在是三九隆冬吗?

“哇,你好冰!你放我下来啦,你好冷哦。”

“这不是你的伟大杰作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哎哟!你又咬我!”脖子上的剧痛害得他直跺脚。

“活该!”嘻,香槟酒的滋味不错吧?“喂,欧阳川,你是超人呀?衣服都湿透结成冰了,也不先去换一件干净的!”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吗?”他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害的!

“我逼你追我吗?我逼你在门外罚站吗?”

“你完全没有!是我心甘情愿的好不好?”好不容易钻进他温暖的房间,他长呼了一口气。唔,还是他这里比较暖和。

“告诉你多少回了?你那楼顶小窝待不得的!”冬天冷风吹,夏天太阳晒的,“明天你给我搬下来!”

“才不要!”她傲气地哼了一声,“那是我打赌赢来的,不住白不住呢。”就算他这柔软的大床真的很吸引人,但那可爱的小房子是她得意的奖品,她才舍不得丢掉!再说,在这寸土寸金的都市里,她要到哪里才能再找到这样不花一分钱却白住了十来年的屋子呢?

“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为什么可以白住?”

“哈,很简单嘛!我老爹和这栋住宅楼所属的物业公司的老板是同学——啊,你干什么呀!你这个暴露狂!”呜,她是不小心才会瞄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呜,她不会长针眼吧?

“换衣服呀!”他回答得很无辜,轻松自在地在自家的地盘上走来走去。

“换衣服?”她差点被自己急剧分泌的口水给呛死,“给我闪到洗手间换去!”呜,她是纯情的美丽小白兰呀,不要这么显来显去地……勾引她好不好?

“咦?你也会脸红呀?”灿烂的笑脸一下子贴到她用手捂住的眼前三寸处,“要欣赏我这无懈可击的阳刚躯体就大大方方地欣赏嘛!我一不收你门票,二不拒绝观赏,三又不会笑你。”干吗还要一边用手捂住眼,一边又偷偷张开指缝偷瞄?

“谁、谁欣赏你呀?”她的脸红若火烧。

“难得我今日这么大方,你真的不看?”

“不看不看!”呜,说得她好像是色女似的!

“那可真是可惜了。”他惋惜地一叹,起身要走,“我还以为你以前偷偷溜到我房里是因为好奇我的身体呢!”

他轻松地抖出她好几回勇闯他房间的小偷行径——在夜深人静之际,在他呼呼大睡之时。

“啊!原来你都是在装睡!”气疯的丫头顿时忘记了身外事,双手一张,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

“我不装睡怎样成全你的英勇探索呀?”他忍不住轻笑,顺势搂住主动投怀送抱的娇兰,“只可惜本人没有裸睡的习惯,让你回回空手而归。”一株大胆兰啊!

“小人川!奸人川!”呜,她要去挖洞藏起来。

“所以我今日决定成为好人川呀!”他吻住她。管他什么洞房花烛夜!他不想再遵从什么传统,也不屑再做她口中的八股书呆老式男人了。免得夜长梦多,免得他心爱的老婆兰再泼他一身香槟。

“唔……你还没对我说那些话。”他的热情快使她沦陷了。

“我正在说呀!”用行动,诉千回,说万遍。十年的冤家,他追得好辛苦。十年的辛苦,他要开始收获了……





“欧阳川?欧阳川?”他呻吟一声,抱紧好奇兰,继续睡。

“欧阳川……欧阳川……欧阳川……”

“天啊!”他实在佩服这株兰花的旺盛的生命力。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活力四射的样子?他都快累死了耶!

“欧阳川!”

“我求你让我眯一会儿可不可以?”他没有力气再说话,“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讲可不可以呀?”

“不行!你不让我问,我睡不着!”

“好,好。”他习惯性地举手挥白旗子,“你有什么问题麻烦你快一点、简单一点。”他不敢睁开双眼,怀中的娇兰对他的杀伤力太强了,他没能力抗拒得了。

“你……我……”她小小声。

“什么?我听不清楚。”

“你……我的……”她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你到底在同我说话还是在挑逗我?”耳边的热气让他呼吸顿时粗起来,“我警告你,不要再拿我的自制力开玩笑!”因为此时他的自制力得分为零,经不起她一丝的挑拨。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她索性大声地吼给他听。

“我的耳朵!”他咬咬牙,晃一晃脑中的轰响,“你想震聋你老公呀?”妖女兰!

“快一点讲!”

“你真要听?”他靠坐起来、摸摸下巴,笑眯眯地望了身边的好奇兰一眼,马上拉过棉被、好心地帮她盖好娇躯。呼,好险,差一点儿又想饿虎扑羊!

“现在废话多的人是你!”干吗如临大敌似的与她保持距离?她是洪水兼野兽呀?

“高一。”他对她的瞪眼视而不见,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高一?!”她头皮顿时发麻。

“对呀!”他伸指刮了刮她皱皱的鼻子.笑着解释,“那次你向我挑战篮球投篮,你忘了?”

“呜,早知向你挑战会输掉自己,我才不会那样冒失。”那时他才几岁?哇,他太早熟了吧?

“你后悔了?”他挑眉,不由得忆起她的勇往直前、永不服输,以及她极具特色的“呜呜”的假哭。啊,数十年未曾变过呢。

“呜,如果我现在说后悔了,那咱们可不可以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她假设地问道。

“可惜后悔迟了十年。”他拍了她乱动的脑袋一记,要她安分一点,“你忘了你在我身上留下了‘爱的印记’?而且现在——你是我的所有物了。”

盼了多少年,才盼到这一天?啊,他简直开心透了。

“恶心!大男子主义!”她甩开他的毛手,白了他一眼,“喂,欧阳川,你为什么挑我做你的女朋友?”

“谁叫你总和我争第一名?谁叫你非五百年了还要和我一家?谁叫你和我同一天生日?”他用力瞪她,恶狠狠地瞪她,“前世冤家!”

“喂,这些话是我的台词哎!”小人,胆敢剽窃她的作品!

“那么,我换一种说法。”他叹口气.一脸的不甘不愿、无可奈何,“因为你的永不服输,因为你的勇往直前,因为你的笑、你的怒、你的喜、你的嗔迷住了我,可以吗?”他和她,其实是同一种人,灵魂深处都是那样的傲气、那样的勇争第一!

“嘻,败在了我的魅力之下对不对?”

“对,对极了。”相同的灵魂,不同的个性,犹如冰与火,原来是那样的致命吸引,“我太冷,你太热;我沉默,你活泼;我一人独行,你引伴高歌;我不爱表达,你直言而说。”

“哇,你在写诗吗?”还压韵呢!

“不要捣乱!”难得他肯开口,她怎么一点儿也不配合?“咱们两个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圆。”他,有她所没有的;她,有他所欠缺的。

他与她,是互补的一个圆,完美无缺的圆,天下独一无二的一个圆。

“哦……”她很深沉地点头、再点头,随即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哇哈哈!你喜欢我就喜欢我嘛!找那么多的理由干吗?无聊!”不是她不感动,而是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才这样说。

“笑!你又笑!”他有一点点恼,“每次我刚说些严肃的,你就给我笑!”白痴兰!

“不是我故意要笑。”她拍拍他绷起的俊脸,讨好地笑着,“其实,你记那么多干吗?这十来年了,咱们也算朝夕相处,产生感情是很自然的呀!”她多好,一切随心。听从心的指引,服从心的安排。简单,正确。爱情,其实很简单。

“笨蛋兰。”他笑着吻她。

“有时候笨蛋才幸福嘛!”她理直气壮地说,“像那位可怜的天仙女,明明早就对你有意思,却要左躲右闪,非要我逼……”糟!说漏嘴了!

“逼?”他冷目一瞪,轻易地逮住要溜的小人兰,“给我说清楚一点!”他就说嘛,那位刘芳华怎么突然那样失常的呢?

“我只是告诉她你是我的嘛!”她又没讲假话。

“还有呢?”他不信。

“还有,还有顺便说了句,年假后我将取代她部长的位子。”一切属实呀!

“再顺便打击得她当众向我……”他实在无力再往下说。

“这也是给她一偿夙愿的机会嘛!”呜,她是多么的伟大、舍己为人耶!

“服了你了!”他咬牙,开始算旧账,“向我泼香槟酒也是顺便?差点吓破我的胆也是顺便?罚我在冷风中站岗也是顺便?害得我以为你真的生气了也是顺便?!”她敢点头试试?!

“好,好玩嘛!”她大声解释,“不这样,我能逼出你这一面吗?你能将美人兰看个过瘾吗?”她是好、心!

“还真谢谢你喽?”他想咬她一口。

“我是怕你有损健康嘛!”忍久了,容易生病耶!

“你……”他突然泄气了,“我问过你多少遍了?要你嫁我、要你嫁我!”她若真为他着想,就应该痛痛快快地答应嫁他才是!

“那样子我岂不是太没有节气了?”她竟然还振振有词,“咱们是一辈子的冤家,是斗得你死我活的那一种!我才不要嫁你!”

“我早向你认输了好不好?”

“不好!”她头一昂,“有你做对手,太有面子了,我才不放手呢。”如果结婚了,她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位旗鼓相当的超级冤家做对头去?

“你嫁给了我,咱们一样可以斗啊!”以往聪明的她为何这样钻牛角尖?

“我觉得夫妻不如冤家。”她笑眯眯地解释,“再说了,如果我嫁给了你,我岂不成了黄脸婆?呜,一点儿身价都会没了耶!”好怕,好怕!

“你胡搅蛮缠。”他摇头。

“还有,我不想人家说我麻雀变凤凰耶!”

“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啦?”不要再演戏了好不好?

“你管我!”她嘟着嘴巴,用力地拍着他的胸膛,“反正我认真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结婚好。”

“这又是另一项挑战吗?”他叹息,“看谁最后败倒在谁手下?而‘婚姻’便是赌注?”

“你要这样想,我也不反对。”她依然笑眯眯的。反正,冤家听起来响亮多了。嘻……


第10章

只是,她还是结婚了。

“呜,小会,你不知我有多惨!”委屈兰抱紧话筒,大吐口水,“小人川竟然借我老爸的黑手向我施压耶!呜,我还不想——你说什么?自作自受?!”

啪,电话被摔。呜,小会不同情她没关系,她可以找其他的好兄弟。

“呜,小刀头,我告诉你一件不幸、非常不幸、十分不……你都知道啦?!对呀,我嫁人了,呜……是嫁给那个五百年前一家……等等,你怎猜到我嫁的人是他……十年前刘大人就预言过?!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晓得……全班除了我和小人川,大家都知道……不可能!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知道呀。我故意挑他做冤家?!我呸!我当初怎么没挑你——你说我没人要?!所以他大发慈悲——去死!”

啪,电话再摔。呜,她误交匪类!

“玩够了吗?”新的话筒再次递上来,“想一想,还要通知谁来喝喜酒。”

“婚都已经结了,还喝什么喜酒?”呜,她竟然是黄脸婆了耶!

“那好,等有了娃娃,再一起请。”他讲得十分轻松。

却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娃娃?她被逼成了黄脸婆、已经够哀怨的了,他的言下之意是再要她升“职”?!呜,打死她她也不要!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的能力?!”呜,她哪里还敢看不起他呀?骗都被他骗……咦?骗?!

立刻又抓起话筒,快快地拨出去。

“呜,陈家美眉,我是你欧阳姐姐啦!是呀,大学毕业后就没见过了……你也知道我结婚了?!你还知道我老公是……呜,对不起,当初我骗了……你们都了解?!……呜,你怎么这样讲嘛!你……都知道我在玩……家家酒……你才长不大!”

啪,又一只话筒,就此香消玉殒。呜,她没在玩家家酒啦!呜,怎么没人相信宝贝兰呢?

“将口水擦一擦,该吃饭了。”纸巾体贴地递过来。

啊,怪不得她好饿。

“呜,还是你最……”咦,不对!小人川是她的敌人耶!他们现在正值冷战期间耶!她怎可以没骨气地去吃……呜,一桌子的好料都是她爱吃的啦!

“欧阳于兰,你可以先吃饭的。等喂饱肚子了,你再同我冷战不迟。”他笑着叹息。

呜……言之有理!马上把口水、泪水擦一擦,快快地冲到餐桌上去——

哼,什么话!她是谁?她是哪一个?她是勇者无惧、威震上海滩的女强人聪明兰耶!天下有她做不成的事吗?哼,哼!

“欧阳于兰,现在是下班时间,咱们可以化敌为友,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呜,她才不要和竞争对手一块去喝咖啡!

“或者,你自认抵挡不了我的男性魅力?”

啊,他讲什么话仵她是花痴兰吗?谁怕谁?

“走了。”今天她不但要同他去喝咖啡,还要拉他去花前月下一游!看谁倒在谁的脚下!





“欧阳于兰,这份合约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呜,他们是敌人,她才不会帮忙!

“你胆怯了?还是你自认能力不如我呀?”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欧阳于兰,你敢不敢生我的孩子?”

喂!她又不是母猪,她才不屑帮冤家对头生娃娃!呜……不过,他那是什么眼神?好!生就生!

反正生出的娃娃管她叫妈妈!她训练娃娃帮她一起抵抗敌人的进攻好了……

唉……不服输的兰、勇往直前的兰、无忧无虑的兰、开开心心的兰、单单纯纯的兰……

笑也是兰、恼也是兰、气也是兰、怒也是兰、嗔也是兰……千姿百态的女儿兰,变化无常的女儿兰,风风火火的女儿兰……

都是欧阳于兰。

五百年前的一家人,终于换得了五百年后的相知相守,终于换得了一生一世的永不分离。欧阳冤家吗?

是的,他与她,角斗场上势均力敌的、完美无缺的、欢天喜地的——

冤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