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29

新小说: 十年 卷一 21-完

二十一、猜忌(二)

  戴琨琨大着舌头:“肖齐齐,跟你说实话,当心点许纯,别那样傻的把心都掏出来,傻的。”
  
  肖齐齐瞪喝得醉眼朦胧的戴琨琨,“说什么呢,四年同学怎么这样说话?你不喜欢她就算了,何必这样!”
  
  戴琨琨笑拍肖齐齐的手,“唉,也就是你,我才说,别人我还懒得说呢。你老那么护着她,知道她在外面都干些什么么?”
  
  “她不过长得太漂亮而已,这也是罪过?那些有事没事的人缠着她,难道也是她的错?流言可怕,我深知的,他们怎么说,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许纯不过眼睛狐媚些,说话做事娇气些而已,就值你们那样的视为洪水猛兽?”
  
  “切!”戴琨琨又喝了一杯酒,“那你现在给夏宣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
  
  肖齐齐嘴里说着不在意,心底却也是打鼓的,寒假那天清晨那个朦胧的吻又在她眼前晃动,许纯对夏宣的情意她最是深知的,或许老因为觉得自己愧对许纯,所以她比旁边更包容许纯的娇痴嗲气,而不是像戴琨琨等女生那样嗤之以鼻、视为狐狸精般背后诋毁。“我去洗手间。”肖齐齐抓了手机,站起来。
  
  戴琨琨莫测地一笑,又喝了一口。
  
  肖齐齐站在低矮的小店门口,闻着隔壁烤蛋糕的香气,浓密的奶油味甜甜软软的,让人很舒服。肖齐齐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夏宣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每一声似都敲在肖齐齐的心尖上,几次想挂掉,但随着一声声延续,心情反倒平静下来。夏宣低缓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嗯,你好,有什么事么?”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惯有的疏离,肖齐齐一愣,很快恢复问道:“怎么,在哪呢?讲话不方便?”
  
  “嗯,也不是。”夏宣迟疑了一下,肖齐齐的耳膜一震,似乎有细微的女子轻笑声,但很快又恢复一片平和的风声,“跟一个同学一起,讨论些论文的事。”
  
  “哦,那你忙吧,我没事。”肖齐齐乖巧地说,夏宣也没有推辞,两人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子湖边八角的凉亭里,夏宣揣了电话,从柱子后走出来,对许纯淡淡笑笑:“嗯,都清楚了么?那我们回去吧。”
  
  许纯轻蹙眉,细长浓密的眉如远山般似烟似雾,“呃,好讨厌!我还是觉得太难了,夏宣,你再给我讲一遍吗?哦,对了,你是不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夏宣掩住心底的不耐,一如既往地微笑。
  
  “那明天再讲吧,我们去吃饭?”许纯的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今天穿着黑色紧身连衣短裙,更显出身材的窈窕,呼之欲出的性感让夏宣都不敢直视。“走吗,一上午也饿了,不是么?”许纯自然地挽夏宣的手。
  
  夏宣抬头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自然地抽出自己的手,“嗯,走。”
  
  许纯看着夏宣转身的背影,脸色黯然地咬唇,但很快迈脚追了过去。
  
  “啊呀。”许纯尖叫一声,却是尖细的高跟鞋嵌进四方的地砖里,脚步太急,身子一倾就向前倒来,夏宣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搂住了她。
  
  “还好,没事吧?”夏宣很快松手,但许纯却嘤了一声倒在夏宣怀里,扭了下脚脖子,委屈说:“好像扭了。”一只手抓则夏宣的手臂,抬头,软弱无力娇柔的模样让人看了疼惜。夏宣拿出手机,“我给李跃打电话。”
  
  “不要啦,夏宣。”许纯叫着,见夏宣微有不耐,忙说:“李跃这两天去南京了,你忘记了么?”
  
  夏宣哦了一声,宿舍的人临毕业都跟鸟似的乱蹿,还真不知道都去哪里了,“那,你还能走么?”想了想又说:“我叫肖齐齐或黄鱼吧。”
  
  “夏宣,你就这样讨厌我么?”许纯低头,泪珠儿噗嗤噗哧就滴到黄绿的地砖上,“她们来了,又不能背我回去。再说,黄鱼去招聘会了,齐齐,她说交男朋友了啊,去约会了呢。”
  
  夏宣哑然,“我扶你回去吧。”许纯抬头,妩媚的眼睛犹带着泪珠闪着五彩的珠光,夏宣别过脸去,看着湖边几只野鸭扑腾翅膀游走,捏着手机,到底放进口袋里。
  
  肖齐齐扶着戴琨琨回学校,一路上戴琨琨还是絮絮叨叨,走到那家曾迷恋过里面小帅哥理发师的理发店,戴琨琨就不肯走了,说怎么都要去剪头发。肖齐齐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及肩,有点软很柔却很直那种,到底扶着戴琨琨进去,“服了你,我也该理发了,当是陪你。”
  
  不想戴琨琨刚坐到镜子前就开始怪笑,坐在她后面的肖齐齐看着镜子皱鼻子,“戴琨琨,小心人将你当神经病整了。喝什么酒,发疯的。”
  
  戴琨琨挤眉弄眼,“肖齐齐,其实我根本不喜欢那小帅哥,你不知道吧?他请我吃过好多次饭,还给我做头发打7折,我才哄着你经常来理发的。怎么样,吃惊吧?”
  
  肖齐齐猛地扭头,却只能看着戴琨琨镜子里极为嚣张妩媚的细长眼睛,带着挑衅的笑容,“反正现在你把灵魂都卖给毕业疯狂的撒旦了,说了也不怕你恼。”
  
  肖齐齐回头,在镜子中浅笑,“戴琨琨,你就一疯子,没葡萄吃说葡萄酸。”
  
  “没葡萄吃总比吃葡萄坏肚子的强。”戴琨琨斜眼睛,“肖齐齐,你报应来了。”肖齐齐顺着她的眼向外望去,一高一矮俩熟悉的影子极亲密地搀在一起,从子湖的枫树林下走来。男的俊逸温雅,女的娇媚绝艳,好一对极般配的金童玉女。
  
  肖齐齐忙扭过头,看镜子,看到戴琨琨嘲讽的眼,低眉,对身后的理发师说:“还不剪,磨叽什么呢?”
  
  “小姐,其实你留长发很好看,发质挺好,又直又黑,衬着粉白肌肤,挺漂亮的。我看就修理下好了。”
  
  “不,全剪了。”肖齐齐闷闷地说:“最好,跟他头发差不多。”伸出手指着另一个留着平头的理发师。
  
  “什么?”理发师瞪大眼睛,“小姐,你没开玩笑?”
  
  “她剪发明志,你就给她办了吧。”戴琨琨在身后怪笑,肖齐齐只唬着脸,生闷气。
  
  剪得并没有肖齐齐要的那样夸张,发顶较短,随意用啫哩水打乱,后面的发较长,打薄了随意地飘散在脖子上,额前的刘海也随意地乱在眼前。肖齐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长发的飘逸多了几分俏丽,细长的眉略直,乌黑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略苍白的唇,五官不算美艳,却也算精致。
  
  理发师扶着肖齐齐的肩膀,在他身后浅笑:“小姐,觉得怎么样?”
  
  肖齐齐点头,“挺好的,谢谢。”到底懒洋洋的,拉着戴琨琨付了钱,闷闷地图书馆也不想去了,向宿舍走。
  
  一路上戴琨琨的酒已醒了几分,依旧笑嘻嘻地,扯着肖齐齐的胳膊,“怎么样?说你不要认真啦,大家不都这样,趁着毕业,最后疯狂一次。”
  
  肖齐齐甩开戴琨琨,“你别老拿那些消极思绪腐蚀我好不好?别人会,我和夏宣不会,他不是那样人。若喜欢许纯,三年前就开始了,何必等到今日?”
  
  “那夏宣为什么等到今日才跟你好?”戴琨琨语气尖锐,刺入肖齐齐心底最软弱的地方,“你立志去北X,而他定是留学或回香港的,你说他难道傻子就没想过你们俩未来的距离?这个时候向你示好,你难道就真的要拿着棒槌当针?”
  
  肖齐齐加快脚步,“别说了。他说过不去留学的,跟我去北X继续上研究生,难道这样也不对么?”
  
  “对,很对!”戴琨琨加重语气,“不过,或许他跟别人也这样说呢。谁能保证?毕竟,他跟许纯过去的几年不清不白,谁不知道?”
  
  “什么不清不白了,我心里有数!”肖齐齐恼羞成怒,站定瞪戴琨琨,“琨琨,你怎么就唯恐我开心呢?”
  
  “我……是怕你哭!”戴琨琨伸手拉肖齐齐的胳膊,“别人我还真懒得管。别傻了,那我问你,刚才给夏宣打电话,他有没有说跟谁在一起,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打电话了?”肖齐齐不由反问。
  
  戴琨琨看着她眼底的躲闪,冷笑,“我就知道,他不敢说。”
  
  肖齐齐要说话,到底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气呼呼地扭身大踏步地向宿舍走,戴琨琨紧几步跟上,肖齐齐头也不回,厉声说:“琨琨,你要再说半句,我跟你绝交。”戴琨琨鄙夷地翻白眼,但到底没再叽叽歪歪。
  
  回到宿舍,许纯已经回来了,一张粉脸格外的红艳,连平常带着忧郁的柔媚凤眼都带了几分春色,见肖齐齐回来,起身转了一圈,“齐齐,这是我在深圳买的新裙子,好看么?”肖齐齐看着许纯玲珑有致的身躯,点头,强笑说:“好看,我要是男人,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许纯羞红脸,扑过来捏肖齐齐的胳膊,肖齐齐躲不过,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一阵恍惚,许纯身上多了一丝若无的男士香水味道,那种味道肖齐齐每天都能从夏宣身上闻道。她的心只觉翻藤的湖水般,细浪微波下,是无法辨明的深海。
  
  手机铃声响,肖齐齐掏出看,夏宣:“干嘛呢,老地方等你。”肖齐齐摁了手机,随意放到桌子上,上厕所。
  
  出来时,却见许纯正把她的手机放回桌子上,许纯笑着说:“齐齐,真看不出来,你这是个二手的呢。很新也很漂亮啊。”肖齐齐当然没多想,“嘿嘿,便宜吧?我其实也觉得占了便宜呢。”
  
  “齐齐,你看我这个手机好大好丑,我正要去换一个,要不你陪我去?”
  
  肖齐齐正在与夏宣别扭,一想到他今天行为,只觉得五味杂陈,这个时候实在不想看到他,于是点头,“行,我们今天逛一下午,晚上去小吃街吃麻辣烫。”
  
  陪许纯挑东西是最困难的,许纯极为挑剔,看了一下午也没挑出满意的手机,不是嫌难看,就是嫌太贵。倒是肖齐齐买了一双鞋。许纯好奇地问:“买登山鞋干嘛?你难道又要孤游啊?”肖齐齐点头,“我想毕业前去一趟黄山,你说现在不去多可惜啊,以后上班了哪里还有时间?”
  
  “那一个人去?”许纯亲热地拉着肖齐齐的手,肖齐齐犹豫着,“……许纯,其实我想跟你说件事。”许纯侧头看她,极娇艳地笑,“呀,真是的,我也有话跟你说呢。”
  
  肖齐齐心虚,赶紧说:“那你先说。”许纯推她,“我有点不好意思。”
  
  “说嘛,跟你老公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肖齐齐故意夸张的笑,躲避自己,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敢说出来,难道要她亲口跟许纯说,“许纯,我跟夏宣好上了,你一边凉快去吧!”那样的话,太难太刺心,或许这才是肖齐齐坚决不肯让人知道她和夏宣的恋爱关系的原因。
  
  “那我说了,你不许笑哦。”许纯撒娇地晃肖齐齐的手臂,肖齐齐点头,“我跟夏宣谈恋爱了。”
  
  “咳咳……”肖齐齐一口气没上来,憋到嗓门里,一顿猛咳,低头一口捂胸,一手扶着路边的水泥石栏,“你……你说什么?”许纯帮肖齐齐拍着被,迎着夕阳的金色光芒,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这几天我一直跟夏宣在一起,中午的时候他还背我回来的呢。齐齐,我想我们是恋爱了。”
  
  肖齐齐喘息半响才忍着冲动强笑说:“真的,那恭喜你们了。”
  
  “我就知道齐齐你最好了,为我们高兴吧?”许纯伸手抱紧肖齐齐的手臂,甜甜嗲着,笑容甜美如路边花店欲滴的红玫瑰。
  
  肖齐齐推开她,抽出自己的手,“别抱了,热死啦。”
  
  许纯不以为意问:“对了,齐齐,你刚才说要跟我说什么?”肖齐齐捏紧拳头摇头,“可能没什么吧,我都忘记了要说什么了。”许纯便刮肖齐齐的鼻子笑,“哎呀,你就这样老走神。”
  
  “许纯,我们回去吧,我觉得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咳嗽灌冷风了。”街上依旧人潮涌动,肖齐齐只觉得腿似灌铅般再也无力起移动。许纯意犹未尽,到底看着肖齐齐苍白的脸色,才索然地拉着肖齐齐回学校。
  

二十二、猜忌(三)

  夏宣给肖齐齐发了一下午短信也没见回,再打电话却已经关机,打宿舍电话,却是许纯接的,夏宣没有说话,只得挂了。琢磨着今天的事,难不成她误会自己跟许纯什么了?不会那么巧,看见什么吧?即使看见,她也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的,不能这样小心眼吧?还是因为其他?许纯说齐齐今天约会去了,可是自己今天根本就没见过她啊。
  
  夏宣在宿舍胡思乱想片刻,便抱了篮球,换球衣干脆去操场打球好了。
  
  肖齐齐跟许纯回来后,借口自己回图书馆自习室拿书,便与许纯分手了,一个人晃荡在校园,心底苦闷之至,却不知道从何排解。手机里一堆夏宣的短信,可是都不想看,最后干脆关了手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操场,站在那棵依旧苍老粗老的古槐树,突然想起开学那天,她坐在树上,透着树影看夕阳美景,夏宣就那样站在树下,瘦长的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金色的光芒点燃着他眉宇间淡淡的笑容,温润如泉水雨露的清爽干净。原来记忆是这样的清楚,从未有过遗忘,或许是早深埋心底。
  
  “啊!”肖齐齐脑门一疼,一阵剧烈的撞击让肖齐齐不由捂脸蹲下。
  
  身边有人跑来的风声,“同学,你没事吧?”
  
  肖齐齐的心情本就不好,呼地站起来,用一只眼睛怒气冲冲地的瞪眼前的男生,“你让我这样砸一下,我看看是不是没事?”
  
  陈远兴见肖齐齐能怒叫,不由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对不起啊。你真的没事吧?要不去医疗室去看看?”
  
  “看你的头!”肖齐齐忿恨地捂着肯定已经肿起来的额头,“不知道医务室下班了啊?笨蛋。”说着自认倒霉,转身欲走。
  
  陈远兴抱了球,却跟了过来,“哎呀,同学,你真没事吧,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肖齐齐突然觉得这个身材高挑肤色健康麦色的男生极为眼熟,回头细细打量了几眼,心底更是火起,勾手。陈远兴不明所以跟前几步,肖齐齐指着他手里的球说:“把球放下。”陈远兴看着眼前这个一头短发五官精巧的女孩,额头上肿起老高一片,愧疚更甚,忙听话地放下球,反问:“怎么了?”
  
  肖齐齐用脚勾过球,指着陈远兴的脚,“你就站在那里别动。”陈远兴见肖齐齐做踢球的动作,忙抱住头,“姐姐,你不会要我站着等你踢吧?”
  
  肖齐齐扬头,“还不笨么,你踢我一下,我踢你一下,扯平!”
  
  陈远兴捂头后退再退,肖齐齐嚷:“你别躲啊,躲我怎么踢?”
  
  陈远兴加快脚步,“不躲傻了啊我?”说着便转身迈开长腿就跑。却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忍不住回头,却是刚才那女生跌趴在地压着球很狼狈的样子。陈远兴试探着看了一会,见肖齐齐并没有起身的打算,这才走回去,用手捅她,“喂,小妹妹同学,你不会以摔倒来抗议我的逃跑吧?”
  
  肖齐齐倒霉地扑在足球上,泪珠子忍不住就滴了下来,球没踢到却一脚踢石头上给自己绊倒了,真是倒霉的人喝凉水都塞牙,好不容易找到心仪的人,却跟别的女生不明不白,操场散步无端被人踢了头,想报复人家自己却踢到脚,还摔了个狗趴地,想着那泪水就如瀑布般泻了下来。也不动,就抱在足球上嚎啕大哭。
  
  陈远兴刚开始还好奇地看着肖齐齐,怎么自己一转身,她就抱着足球趴地上了呢?才几秒就看见肖齐齐肩膀不停抖动,再几秒就是惊天动地的哭声。却把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地上,心想这下坏了,踢到一个哭屁虫了。
  
  那边操场上踢球的同学早催促着,“陈大少,球呢,你磨叽什么,不会看上人家漂亮女孩吧?”“不会吧,你怎么把人家弄哭了?”“大少,不会是旧情人吧?怎么抱着你的球不放啊?”各种嬉笑的声音从操场中间传来,肖齐齐听着他们乱说,哭得更响了。
  
  陈远兴也顾不得操场上同学的哄笑,见肖齐齐这样哭也不是办法,鼻涕眼泪滴到红白的跑到上,一会就一片狼藉,“喂,你快点起来啊,别哭了啊?再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看着天色渐黑,他们是K大来这里踢球的,同学们也不要球了,渐次从身边走过,做着各种鬼脸,更有其他同学老远看着这里,指指点点。陈远兴搓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喂,你再不起来,我可抱你起来了?”
  
  肖齐齐此时想失恋,想生气,想委屈,想着想着就想家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哪里听陈远兴的话。陈远兴见肖齐齐不动也不理,依旧趴着狼嚎,咬牙,拦腰抱起肖齐齐,放到地上坐下,肖齐齐一双眼睛已经哭得通红,眼泪鼻涕一把的,见陈远兴在眼前飘荡的宽大球服袖子,扯了就擦鼻涕。
  
  “喂喂,你这个女人,恶心死了,什么东西啊?往我身上擦?”陈远兴见肖齐齐把鼻涕眼泪全擦到袖子上,不由跳嚷开来,肖齐齐却一把抓住他的短裤就拽,球衣短裤本就是松紧带的,哪里惊得起这样一扯一拉,眼看着跳起来的陈远兴半个屁股都要露出来了,陈远兴无法只得恨恨地蹲下,扯住短裤。肖齐齐边哭边扯陈远兴的袖子继续擦,另一只却抓着他的裤管不放。陈远兴只得干瞪眼,“喂,你这个恶女人,故意的吧?不过是不小心砸了你一下,值得这样哭么?”
  
  “我……我,我就哭……”肖齐齐此时哭得已经累了,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哽咽着还嘴,“……谁叫……叫你打……打我……的。”
  
  陈远兴捂着眼不敢看自己的名牌球衣,“不过是球不小心砸一下,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你就是故意的。”肖齐齐的话终于畅通了一些,“混蛋,坏蛋,王八蛋,臭鸡蛋,臭鸭蛋,死皮蛋,乌龟蛋……”
  
  陈远兴瞪大眼睛看肖齐齐,“天啊,你还真新鲜,这是什么骂人的词?”
  
  “专门骂你这个臭蛋的词!”肖齐齐抽着气,换陈远兴另一角球衣,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你打我,我告诉老师去。”
  
  “哈哈……”陈远兴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小妹妹,你小学三年级啊,告老师去!”
  
  “我就小学三年级,你管的着啊?”
  
  陈远兴嫌恶地看自己面目全非的球衣,“啧啧,不跟你瞎扯了,你哭也哭完了,擦也擦干净了,该放下我的裤子吧?”
  
  “哼!”肖齐齐慢慢松开陈远兴的裤子,另一只手却还抓着他的球衣干净一角,抽鼻子,“我哭累了,走不动了。”
  
  “那关我什么事?”陈远兴颤抖了一下,不好的预感。
  
  “你打我,我现在浑身没力气,你难道不该背我回去?”肖齐齐回答的理直气壮,心里却是恨极,哼,你在外背美女,我也找个帅哥背背,两不相欠。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弱智,果然不假。肖齐齐都大四的女生,年纪已经不小,应该不会有这种小女孩报复怪异心里的,但谁让年轻,恋爱呢?爱,都会让我们失去理智。
  
  “天啊,你开玩笑吧?我为什么要背你?”陈远兴挣开肖齐齐的手站起来,不满地嚷。
  
  “你砸了我的脸,你看都肿成这样了,还害我摔倒,丢人又心疼,还哭这么久,怎么你都该负责的!”肖齐齐恶狠狠地又扯陈远兴的短裤,“信不信你敢跑我就敢拽下它?”
  
  陈远兴打量着肖齐齐眼底赤裸裸的威胁和算计,再看看操场上还未散去的人,显然这个女生不是什么大一大二纯情小女生,说话算数的可能性比较大,苦恼地拽着裤子,“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肖齐齐扬下巴,“蹲下!”
  
  陈远兴与肖齐齐用眼神较量,半响低头,失败,蹲下,咬牙,“怕了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
  
  肖齐齐哼哧着爬到陈远兴的背上,掐他脖子,“少废话,问那么多想报仇啊?哎呀,身上臭死了。”
  
  “我刚踢球好不好,姐姐。”陈远兴低着头快步走过操场,不顾各处怪异的眼光,“嫌我臭,自己走啊。”
  
  肖齐齐逛了一下午街,又大哭一场,说实话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走路?只把头埋在他后背上,不理。陈远兴又问了几遍肖齐齐住哪里,肖齐齐才懒洋洋地说了八号楼。
  
  陈远兴跺脚,“姐姐,你不会告诉我,你要毕业了吧?”
  
  肖齐齐“嗯”了一声,眼渐朦胧。
  
  “天啊,师姐,我服了你,你都年纪这么一大把了,为什么还这么幼稚?让一个陌生男生背你回去,亏你想的出来。”
  
  这次肖齐齐连哼都没哼了,干脆睡熟过去了。陈远兴大叫倒霉,几次想把肖齐齐扔到路上,又想着刚才她哭得伤心欲绝的小脸,到底不忍,或许这位师姐是真的遇到什么伤心事吧?
  
  夏宣抱着篮球站在操场外木兰树下,一直看着陈远兴背着肖齐齐的背影消失,身形如山石般凝固,很久很久都没动一下。直到熟悉的同学过来邀请他打球,才惊醒了他。
  
  原来,这样!夏宣只觉心紧紧地绷住,又无处发泄,只拼命地拍打、奔跑、争夺、飞跃、投篮,把所有的疑惑、愤怒、猜忌、难过都发泄到运动中。
  

二十三、猜忌(四)

  陈远兴在肖齐齐楼下拍醒了她,肖齐齐朦胧地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宿舍下车棚栏杆上,看也不看陈远兴转身就上楼。
  
  “喂,师姐,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身后陈远兴粗重的喘气声,“这么不懂礼貌啊,我背你走了大半个校园,谢谢都不说一声。”
  
  肖齐齐回头勉强说:“第一,你是K大的,我是A大的,不是你师姐,少拉关系;第二,是你先打我的,背我回来应该,为什么要感谢你?第三,我叫肖齐齐,住402,觉得委屈就尽管找我报仇。”说完雄赳赳地回楼,不管身后陈远兴杀人的眼神。
  
  宿舍并没人,刚洗把脸,黄鱼就回来了,满面风尘的,但一看到肖齐齐肿起老高的脸,赶紧放下自己手头的东西,“哎呀,齐齐,你这是怎么了?”
  
  肖齐齐的两只眼睛已经肿得只有一条缝,额头火辣辣的疼,早也隆起老高一个包,龇牙说:“黄鱼,快看看我是不是毁容了?刚才被一个冒失鬼的球踢的。”
  
  黄鱼仔细检查着肖齐齐的脸,拿热毛巾踢她敷,“齐齐,不对啊,你的眼睛怎么像哭的,不像是踢的啊?”
  
  肖齐齐哼哧着,“打的这么疼,我当然哭了。”
  
  “哦。”黄鱼的心思本就不多,当然不会问那么多,“咦,许纯呢?不会又跟夏宣约会去了吧?”
  
  肖齐齐一听夏宣约会这句就觉得刺心的难受,闷闷说:“我不知道。黄鱼,我明天去黄山玩。”
  
  “黄山玩?跟谁一起啊?”黄鱼给毛巾换水,“脸都这样了,去什么黄山!”
  
  “我一个人,不行啊?”肖齐齐带着火药般呛,本来打算跟夏宣一起去的,现在看来却是独自一人散心的好地方。
  
  “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黄鱼不解地拧水瓶,“没水了,我去打水,回来继续敷。被人踢了算是倒霉,你别太气着自己啊。”说完,就拧了两个空壶下楼去了。肖齐齐坐在椅子上一会想夏宣,一会想许纯,恨不能再跟人大骂一场,到底无趣,干脆不等黄鱼的水了,便爬上床,抱着懒熊狠狠地捶了几拳,便迷迷糊糊睡去了。
  
  黄鱼打水回来,远远就见夏宣一身球衣汗水湿透地向宿舍走去,忙追紧几步喊住:“夏宣。”夏宣看是黄鱼便停了下来,自然是伸手接黄鱼的水,“我帮你提吧。”

  黄鱼看他脸色悻悻的,只给了一瓶他,“夏宣,你看见许纯没有?”夏宣此时正烦,只淡淡地摇头。
  
  黄鱼再不善察言观色也看出来他的不高兴,奇怪地说:“今日还真怪了,一个个都气冲冲的。”夏宣本想打听肖齐齐的,于是问:“谁还气冲冲了?”
  
  “齐齐啊,我一会去,就看见她两眼红肿,额头上起了好大一片青紫,原来刚才在球场被球撞的,这不,打水回去给她敷脸。”夏宣一听就急了,“她……她怎么了?很严重么?怎么不去医院?”
  
  黄鱼更奇怪地看夏宣,“夏宣,你可变了,怎么这么性急?”夏宣一贯都是不骄不躁的。夏宣苦笑,刚才他一去操场就看见肖齐齐爬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背上,还把头紧紧埋在他脖颈间,极是亲密的样子,他正暴躁无比呢。此时听说原来是肖齐齐受伤,那悬着的心哪里还能保持冷静?夏宣见黄鱼依旧古怪地看他,浅笑说:“到了。我们经常踢球受伤,有一些化瘀消肿的药,我一会给你拿来。”说完把水放到地上,快步向自己宿舍走去。
  
  黄鱼摇头,“哪里不对了呢?”又想不通,只得摇头上楼。进宿舍一看,肖齐齐已经趴到床上睡熟了,叫了半天也没反应,黄鱼无奈地敷了热毛巾到她额头,刚爬下肖齐齐的床,夏宣的电话就到了。黄鱼又咚咚地跑下去。
  
  夏宣见黄鱼,劈头就问:“她怎么样了?你刚才说眼睛肿了,是不是哭过?这是药,你帮她擦啊,她那人懒散着呢,不监督着,说不定什么都不管就睡死了。”黄鱼接过药,看夏宣还是刚才湿漉漉的球衣,显然衣服都没换就下来了,“已经睡死了。夏宣,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肖齐齐还这么关心她了?连她哭没哭都猜得这样准。”夏宣浅笑,不回答黄鱼的话,转身要离开。却被黄鱼喊住,“夏宣,你跟我说实话,跟齐齐怎么了,我卖给你一个大消息。”
  
  夏宣想着肖齐齐的手机到现在都没开,终还是放心不下,“你想知道的事,回头问齐齐就是了。”双目微含笑意,盈盈看着黄鱼。黄鱼被他黑瞋瞋的眼看的不好意思了,才扭头心虚地说:“肖齐齐说她明天要一个人去黄山,看样子是真的,那丫头,动不动就玩失踪。”
  
  “谢谢,黄鱼。”夏宣一想,又说:“如果,她明天买票,一定告诉我好吗?”黄鱼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如水却不容人拒绝的男人,不由点头。“黄鱼,你真是可爱极了,难怪齐齐天天说你好。”夏宣露出洁白的牙齿,英俊的面目更显得魅力十足,黄鱼看的更是暗吞口水,美男计!等她意识到美男计的时候,夏宣的影子都已不见,黄鱼跺脚,现在这是什么状况?夏宣不是一直跟许纯好的么?什么时候多了个肖齐齐?这种局面,该不该告诉许纯?黄鱼到底不是三年多年的热心大姐了,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
  
  肖齐齐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都已经是中午了,趴到镜子前一看,额头上涂满了紫红色药水,似乎消肿了一些,眼睛依旧红肿的厉害,看来昨天的确哭多了。肖齐齐洗了脸,从厕所出来,奇怪地问黄鱼:“咦,你怎么没出去?”
  
  黄鱼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专心玩游戏,“等你醒来。”
  
  “等我醒来干什么?”肖齐齐拿毛巾擦头上的药水,“黄鱼谢谢你啊,你帮我擦的药吧?”
  
  “不用谢我,谢夏宣好了。”黄鱼闷声闷气,这下肖齐齐也听出来了,回头看黄鱼,“大姐,谁惹你了?”
  
  黄鱼关了游戏,回身认真地看肖齐齐,“齐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肖齐齐看黄鱼炯炯的目光,垂下眼帘,嗫嚅说:“你……想问什么?”
  
  “昨晚许纯回来说她跟夏宣恋爱了。”黄鱼依旧死盯着肖齐齐,肖齐齐的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到地上,心底难过,那脸色便越发苍白起来,扭身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嗯,昨天她……也跟我这么说的。”
  
  “真的么?”黄鱼的声音带着天际的飘渺,荡在肖齐齐耳际,只觉得刺心的难受。
  
  “我不知道。”肖齐齐恨恨地站起来,甩手进厕所,关了门,用毛巾捂住脸,真的么?她那里知道,夏宣,许纯,肖齐齐,这是什么样的距离?
  
  肖齐齐终于把脸清洗干净,出来,却见黄鱼依旧怔怔地看着自己,勉强笑着说:“我下午去黄山,谁都别说啊。嗯,即使许纯林雯也别说。”
  
  “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黄山?是逃避什么么?”
  
  “黄鱼,别问了行么?你不要一直把自己当作救世主好不好?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肖齐齐皱眉,涂眼影,眼睛这个样子还真没法见人,又在青紫的额头上涂上粉底。
  
  “啪”一瓶药被黄鱼拍到肖齐齐的桌子上,“夏宣给你的。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了,齐齐,我只说一句,我们是住在一起四年的姐妹,不要在毕业前弄出什么矛盾,那样让大家都难做。”
  
  “黄鱼,你什么意思?我认为我做错什么了么?”肖齐齐自己也觉得声音太冷了,但现在她怎么都无法提起热情。
  
  黄鱼叹口气,“就知道好人没法做!你和许纯都是痴人,所以啊,不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彼此伤害自己人的事。还有,夏宣给你送药的事我没跟许纯说,你放心。”
  
  肖齐齐捏紧拳头又放开,手一挥,那瓶药水就掉在地上,“啪”一声格外响亮,紫红色的药水顿时四溅飞来,拳头再攥紧又放开,回身在柜子里随便扯了两件衣服塞进背包里,蹬上鞋,“我走了。”再不看一直皱眉的黄鱼一眼,拉开宿舍门便扬长而去。
  
  黄鱼呆滞地看着宿舍门因为用力过大而不停晃动,低头又看了看地上肆意的药水,摇头苦笑:“我说错什么了?不过白提醒一句。”眼角扫向电话,想起夏宣昨天的嘱咐,肖齐齐这人有时候冷静的残忍,有时候却固执的专走胡同,有时候又幼稚的可爱。黄鱼奔向阳台,看着肖齐齐眯着一双微肿的眼,步子重重地踩在地上,每一步似乎要把地踏穿,到底不放心,回屋拨通了夏宣的手机。
  
  肖齐齐只觉此时自己正站在山顶绝壁上,一个不小心就有跳下去的冲动,她无法喊无法怨,不能跟黄鱼叫“夏宣是我男朋友”,不能辩解她没有跟许纯抢男人、闹矛盾,不敢去抓着夏宣问真真假假,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把气憋在心里,抓狂、愤怒、伤心,就像那偶然遇见的幽谷美景,美丽、寂寞都留给自己品味。
  
  夏宣急急地奔出宿舍,老远就看见肖齐齐头顶的短发在阳光下一跳一跳的,仿若精灵般跳动着,脊背却是挺直着,步子一步步迈得极重。夏宣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莞尔,跟她生哪门子气啊?
  
  肖齐齐此时的神经处在极度崩溃中,根本就没注意一路尾随着她的夏宣,即使夏宣在公交车上替她挡着拥挤的人群,她都毫无知觉。只一味胡思乱想,一路自言自语。目光直视前方,心中的目标只有一个,一个人去黄山旅游,再也不要见到那对男女!管他夏宣,许纯,都见鬼吧!买票,进站,检票,上车,每一道程序都跟走T台似的,目不斜视。
  
  摔了包在火车的小长桌上,恨恨地看窗外,“见鬼的,你们都去死吧。”
  
  “不是你们,是我们。”有人在对面轻轻地说,温柔的溺水,轻淡的逐云。
  
  肖齐齐张大嘴巴,艰难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对面的位置。
  

二十四、和好

  这个季节去黄山的人并不多,四人的座位只坐着肖齐齐和夏宣。
  
  “到底怎么了啊?”夏宣第一百次第问,肖齐齐只闭着嘴不理,夏宣促狭地笑,“再不说话,我可要罚你了?”肖齐齐还是不理。夏宣伸出手慢慢抚上肖齐齐的腿,很轻很柔地滑动,肖齐齐只觉腿股间一股奇怪的麻痒难当,她怕痒,不由跳脚躲开,“啊,别摸我!”大的出奇的尖叫引来对面一对男女怪异的笑。肖齐齐脸红,踢夏宣的腿,却被他双手抓住。
  
  “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生气啊,就算判死刑,也要有个理由吧?”夏宣叹气,把肖齐齐的鞋子脱下。
  
  “你脱我鞋干嘛?”
  
  “让你的脚放我身上,这样会舒服一点,我们还要坐十几个小时呢,会腿疼的。”夏宣很自然地回答,“别生气了,好不好?”
  
  “就生气!”肖齐齐噘嘴,“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夏宣皱眉,“难道是因为昨天许纯扭了脚我扶她回去?”
  
  “啊哈!理由还真不错啊,扭脚?”肖齐齐讥讽地扯嘴角,“昨天下午许纯还跟我活蹦乱跳地逛了一下午街你,撒谎也不打听打听。”
  
  夏宣眉目间更凝重了些,心中已经明白几分,“可是许纯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了,你害怕了吧?”肖齐齐用脚踢夏宣的腿,“哼,脚踏两条船么?”
  
  “齐齐!”夏宣异常的严肃,“你难道就这么不相信我?我要跟许纯好,怎么也不用等到今天吧?”
  
  肖齐齐想起戴琨琨的话,“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或许要毕业了,学着跟其他人一样毕业疯狂呢。两美相拥,多好啊。”
  
  夏宣听到这里已经知道缘由,不由苦笑,“小脑瓜子里,天天不知道想什么呢。许纯跟李跃好了,你难道不知道?”
  
  “李跃?你胡扯,前天我还看见李跃对许纯一眼都不看呢。”
  
  夏宣摇头,“那是李跃放不下脸面,就跟我们一样,地下情人。齐齐,就算你不相信李跃和许纯,你怎么也该相信我吧?我是那种滥情的人么,摸摸胸口好好想?”
  
  肖齐齐看着夏宣严肃的眼,一汪深水般不见渊源,温柔坚定深情,想着这些日子的甜蜜,不由低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想什么。总之,我就是不相信你。”
  
  夏宣已经听见肖齐齐倔强里的妥协,甚至是孩子气的赌气,把肖齐齐的脚抱在怀里,细致地揉捏着,“孩子气!”
  
  “谁孩子了?”肖齐齐顶嘴踢夏宣的手,“不要你揉,你就装好人。”
  
  “那么我发誓总可以了吧?”夏宣按住肖齐齐乱动的脚,直视肖齐齐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我发誓我从没爱过许纯。”
  
  “动心呢?”肖齐齐不依不挠,夏宣果然一愣,许纯的确是人见人爱的美女,男人心中最爱,夏宣苦笑,“齐齐,别得寸进尺。”
  
  “哼哼,我就知道,男人都一个样,色字当头一把刀,见到美女腿都动不了。”
  
  “齐齐,别这样!”夏宣捏肖齐齐的脚,“我是不想对你撒谎,许纯长成那样,没有男人会不多看一眼。只是我绝对不会爱她,你放心好了。”
  
  “不相信,动心就是苗头。”
  
  夏宣的眼突然就黯淡了,扭头看窗外飞逝的田野,“她那样的女人我见得太多了,欣赏还可以,爱?哼,谈不上。”夏宣回头看肖齐齐,“那人,甚至我爷爷叔叔身边都是那样的女人,自小就见得多了,只有累和鄙视。齐齐,你懂这种感情么?”
  
  肖齐齐哑然,没想到夏宣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说对不起,我只要你知道我绝不会爱上许纯,也绝不会跟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夏宣伸出手摸肖齐齐青肿的额头,“还疼么?怎么被踢的?”
  
  肖齐齐推开夏宣的手,“唉呀,脏死了,摸我脚了呢。”
  
  夏宣却不依不挠摸不到肖齐齐的脸,就抓手,肖齐齐没他力气大,只能被他抓着,瞪眼珠子也没办法,“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都是因为你!”肖齐齐想起昨天那一通大哭,只觉得冤枉,许纯四年不都那样,没一天不说夏宣是她男朋友的,自己倒是傻了,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爱人呢?“我昨天在操场走着,就被球撞了。后来,后来我疼得哭了,逛街逛得脚也疼了,就让那踢我的男生背我回去了。”肖齐齐不愿意承认哭是因为觉得夏宣背叛了自己,只得说是因为疼。
  
  “原来这样。”夏宣松口气,害得他昨天一晚也患得患失的,“以后不许让别的男生背你,我会生气。”夏宣想着她趴在那男生身上的亲密,还是觉得气闷,板起脸加重捏了肖齐齐的手一把。
  
  “啊!”肖齐齐叫,“疼啊。干嘛管我,你昨天还背许纯呢,就不许我找别的男生背我?”
  
  “齐齐,你这是什么逻辑?”
  
  “这就是我的逻辑,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背叛你,哼,反正从小到大我都不是肯吃亏的主,这叫公平,你不懂?”肖齐齐歪理。
  
  夏宣苦笑,“这种事也能这样公平?”
  
  肖齐齐挑衅地扬眉,“那当然,不信你就试试你敢多看美女一眼,我就敢摸男生一把。”
  
  夏宣捂头,彻底无语。“肖齐齐,你真是个难缠的家伙,难怪别人都叫你怪才。”
  
  肖齐齐得意摆头,“那当然,这是我的特色,个性!”又转着眼珠子说:“后悔被我缠上了吧?”
  
  夏宣故意皱眉,“后悔。”看肖齐齐变了的脸色,赶紧说:“后悔没早点被你缠上。”
  
  肖齐齐便得意地笑。夏宣挪到肖齐齐身边坐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生怕她飞走一样,把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上,低哑着声音说:“齐齐,以后不许一声不吭独自跑掉。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面对面谈。”
  
  肖齐齐窝在他怀里,只感觉温暖一片,翻腾了两天的心便奇怪地平静下来,“夏宣,我永远相信你。”
  
  夏宣拥着她温软的身子,听着她娇憨的声音,感受着她胸前的柔软全部贴在自己单薄的衣衫上还不时磨蹭跃动几下,只觉心跳加速,都能听见血管里血流的沸腾,忍着性子将她推开一些,坐好深吸了口气。肖齐齐不解地推他,“你干嘛?我觉得你抱着我很舒服呢。”夏宣奇怪地笑,探过头来在肖齐齐的脸颊亲吻了一下,“嗯,我还是坐对面好了。”
  
  “为什么?”肖齐齐还奇怪地问,夏宣已经跑到对面坐好了,这次肖齐齐不等夏宣帮她脱鞋,自然地把脚伸到夏宣腿上。夏宣看着腿上两只洁白光洁小巧的脚,只觉得白莹晃眼的紧,握住手心,温热柔软的滑腻,说不上的如蚂蚁爬动般酥麻难挨。心底哀叹一声,自作孽,捏了捏肖齐齐的又紧紧握住,再次忍受着那柔滑无力的诱惑。
  
  两人到黄山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只得住一晚第二天上山。肖齐齐从背包里掏出地图,指着一个宾馆说:“我们去这里住宿吧,听说价格公道,也干净。”
  
  肖齐齐跟着夏宣,订房,进屋。扔下背包肖齐齐就扑进柔软的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夏宣却靠着门,拿眼看肖齐齐,“齐齐,为什么只定一间房?”
  
  肖齐齐抱着厚软的枕头翻身,“哎呀,在外面当然要省一些,双人间不是有两张床么。”夏宣听着只觉得满脸黑线,这丫头把自己当圣人了么?
  
  “嘻嘻,怕什么啊,一张床上都睡过,我还怕你不成?”肖齐齐翻身起来,头发已经揉成乱糟糟的,“我去洗澡,一会去吃臭鳜鱼,听说特色哦。”
  
  夏宣苦笑,看肖齐齐翻了包里的衣服,进厕所洗澡,临进去前还不忘在夏宣脸上轻啄了一下,“等我哦。”夏宣压抑住心底的悸动,坐床上看电视,不是广告就是情侣亲热的场面。夏宣只觉一阵烦躁,自己除了那晚跟肖齐齐一起窝在她朋友家的地上的床上,还真没跟女生这样单独住过,不过那时是冬天,两人刚刚定情,又穿着厚厚的衣服,当然什么都不会想。
  
  只是现在,夏宣苦恼地抓头发,刚才在火车上已经忍不住动情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有点情不自禁地对肖齐齐有着难言的渴望。再苦笑,难不成自己的自制力这么差了?捏了捏自己的脸孔,夏宣又恢复了平静。爱情让人的欲望变得强烈,这是撒旦的诱惑。
  
  肖齐齐洗澡出来,五月下旬的天已经很热了,肖齐齐只穿着吊带,紧身的小牛仔短裤,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夏宣抬头,就看见肖齐齐浑身水汽熏染后白里晕红的肌肤,吹弹可破,一双眼睛因为热气也变得含情脉脉朦胧迷离,洗嗽后的香味若有若无冲进夏宣鼻息。夏宣忍不住捏住床上,避开眼睛。
  
  肖齐齐并没想过这么多,不过是平时的衣服而已,几步蹦到夏宣面前,把脸凑到夏宣面前,“你也洗澡,我们再出去吃饭?”夏宣一抬眼就看见她红艳的唇如三月桃花瓣般美丽娇艳,呼出的气息里也残留着淡淡的香味,俯下的身子,细小的吊带装几乎裹不住青春欲出的身体,心底的悸动更难挨了,却一把推开肖齐齐,逃也似的冲到门口,“我们现在去吃饭。”肖齐齐古怪地看着他的背影,放下毛巾。“干嘛,我又没说什么,你反映那么大做什么?”夏宣拉开门,不耐烦地说:“快点换了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啦。”
  
  肖齐齐看自己的衣服,没什么不好啊,很多人都这样穿的,拿了包里的钱,梳理了几下头发,蹦跳着就出了门。却见夏宣靠在墙上,看天花板出神。“走啦,那边有条河,河边全是各种小吃。”
  
  “怎么还穿成这样?”夏宣皱眉,看着肖齐齐露出洁白的肌肤,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小巧细致的锁骨都暴露在外面,牛仔短裤紧绷在屁股上,更显得腿格外的修长勾魂。“不行,换衣服。”夏宣很坚定,其实他也从来没见过肖齐齐穿成这样,直觉的不好,这样出去,人家不好眼睛都盯在她身上?
  
  肖齐齐挽夏宣的手臂,咯咯笑,“我在家的时候都这样穿啊,我妈妈都说很好看呢。倒是我哥哥,见到我这样就跟见鬼似的赶我换衣服,我就不换,气死他。嘻嘻,也气死你。”肖齐齐踮脚尖亲夏宣的唇,“走了,我都打听好了,黄山有好多小吃呢。”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肖齐齐也知道穿成这样肯定招摇的很,所以根本不理夏宣的坚持,拽着他就走,不管夏宣一脸黑线。在路上,夏宣硬是将她紧紧环在臂弯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她男朋友似的。肖齐齐也渐明白了他的心思,便在他怀里做各种鬼脸。夏宣出奇的怪异,根本不理她的挑衅,眼光还不时飘向很远的地方,仿佛不敢多在肖齐齐身上停留。肖齐齐哪里懂得男人心理,只觉得这街上各种小玩意儿小吃都新奇的紧,那身心不一会就跑到路边了,根本就没注意夏宣不时古怪的眼神。
  

二十五、黄山(一)

  晚上回来,肖齐齐趴在床上看泡沫剧,夏宣洗澡,出来依旧紧巴巴地穿着自己的长裤衬衫,坐在床上喘气。肖齐齐奇怪地看他,“夏宣,你不会没带衣服吧?”夏宣擦头发,“那么着急跟着你跑出来,我就带我自己了。”
  
  肖齐齐哦了一声,看他脑门上的汗,忍不住说:“要不你吧衬衫脱了吧,反正也没旁人。”看夏宣古怪地看她,忙加一句,“我哥夏天经常在我面前光着膀子呢,没什么啊。”
  
  夏宣却不理她,拉了窗帘站在窗户边吹风,半响古怪地说:“齐齐,难道没人告诉你,晚上不要单独和陌生男人在一起么?”肖齐齐抬头看夏宣,“什么陌生男人,你又不是别人,你是夏宣啊!”语气里自然流露着信任、依赖。
  
  夏宣看她纯情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只觉那压抑自己心头一天的悸动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自我检讨了一番,走到肖齐齐身边坐下,俯身吻那依旧有些青肿的额头,“齐齐,对不起。”
  
  肖齐齐侧头看他,“都不疼了,别老说对不起哦。”夏宣温柔地一笑,捏了捏肖齐齐的脸颊,忍不住又慢慢亲上她娇嫩花瓣般的唇,不过只是轻轻一点就离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早点睡,明天早上早起呢。”肖齐齐乖巧地点头,“好,我们早点睡,明天去爬山!”
  
  肖齐齐说睡就睡,没两分钟就趴在枕头上均匀地呼吸开来,夏宣手枕着头,看肖齐齐睡姿,如婴儿般蜷缩着,怀里紧紧抱着大枕头,侧卧的脸恬静的如静湖中的睡莲,朦胧清丽。夏宣一笑,探过身子吻了吻她柔软的脸颊,这才翻身睡去。
  
  第二天,清早肖齐齐和夏宣就坐上了去黄山脚下的中巴车,然后乘大巴进山。一路上九曲连环的山路,一个个直角的拐弯,引得肖齐齐一声声大叫。看着窗外如削峭壁擦车而过,车子仿佛从山巅滑过一般,然后拐着大弯将众人又带上一个疯狂的巅峰。肖齐齐窝在夏宣怀里,一直尖叫着,夏宣却紧拉着肖齐齐的手,一声不吭,只那苍白的脸色表明他……恐高。肖齐齐抱住夏宣的头窝进自己的怀里,“夏宣,我们就这样一起走上疯狂的巅峰,然后只坠入悬崖,从此命、灵魂都栓在一起,可好?”
  
  夏宣窝在肖齐齐柔软的胸脯间,呼吸着清淡的香味,感受着肖齐齐激烈的心跳,双手更紧搂住肖齐齐不盈一握的腰枝,“我们一起疯狂到死。”
  
  买票,登山,坐缆车,肖齐齐一路上都紧拉着恐高的夏宣。在缆车上,夏宣也顾不得男人的面子和坚强,把整个脑袋头捂在肖齐齐的怀里,闭着眼睛哼唧:“齐齐,这是我一生为你做过的最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记得。因为有你,所以无畏。”肖齐齐觉得胸口满满的,偷偷吻夏宣的耳垂,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如果陪我爬上天都峰,我就相信你的爱。”夏宣惊恐抬头,望着肖齐齐的眼睛,几近透明的颜色,带着绝艳的无畏和期待,夏宣忍不住点头,“从踏上黄山起,我就是你的。”
  
  奇石,云海,怪松,黄山的美景能让每一个人沉迷,肖齐齐和夏宣站在雾海上,仿若披着云层裹在仙境中一般,夏宣虽觉得景色的确很美,但到底害怕占了更多些,只紧紧搂着肖齐齐的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偷偷向山石幽谷中张望。“齐齐,你的腰怎么这么细?”夏宣突然问了一句跟风景完全无关的话,肖齐齐回头瞪他,却见他尴尬的笑,知道他又是害怕作祟,忙安慰地拍他手,“女孩子的腰不就是细么?难不成跟老太太那样水桶般啊?”夏宣点头,没刮胡子的下巴长出些青茬扎得肖齐齐脖颈一片酥痒,忍不住乱扭动身子。夏宣紧张地搂着她后退一步,“乖,别乱动,我可是提着心陪你看风景啊。”
  
  肖齐齐却捡起前面的话题,“对了,夏宣,你说哪天我老了,腰都粗成水桶一般,你还会不会这样抱着我?”夏宣轻笑:“傻瓜,那时我也是满脸皱纹了,当然不会嫌弃你。”
  
  “切!”肖齐齐噘嘴,“男人都是嘴甜,或许那时候我们都天各一方了呢。”夏宣正色探头看肖齐齐的脸,“又胡说什么呢?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毕业去北X上研究生,我的成绩都下来了,你忘记了?”
  
  肖齐齐把头往后一仰,将身体重心都靠在他身上,“今日有酒今日醉吧,谁知道明天呢。夏宣,你别急,我不过说说而已,毕业的人都患得患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夏宣亲肖齐齐的脸,“但是我不许你患得患失。”肖齐齐不满地顶嘴,“好霸道。”话刚完,就被夏宣温润的唇堵住了。
  
  恋爱中的人就是如此的炽热,肖齐齐和夏宣也不例外。夏宣看着谁都疏离的笑,内心却也怀着对爱情的期待,肖齐齐看似张狂,也敌不过小女儿情感。
  
  肖齐齐和夏宣站在靠在一起两棵古松下,“你看,夏宣,那是情人松,好多人在照相,我们也去吧?”夏宣点头,从肖齐齐背包里掏出相机,“我们找人为我们合影。”夏宣拥着肖齐齐,两人都笑得格外甜蜜,仿佛内心的情感就跟这情人松一般永驻世间。
  
  黄山的天是一会就变色,刚才还阳光普照云海,金碧辉煌云雾腾绕的,转眼却是乌云密布,肖齐齐和夏宣相拥着走在山间花树下的石径上,夏宣焦急地看天,“齐齐,可怎么办,要下雨了。”肖齐齐不以为意,笑嘻嘻挽着夏宣的手,“我不介意,反正淋雨也有你陪着。”一阵冷风从山谷盘旋而上,肖齐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缩紧夏宣温暖的怀里,“夏宣,这山上可真是冷,快六月的天山下都热得一塌糊涂了。这里还跟初春似的,可惜咱俩不怕淋雨,却怕冷。”夏宣搂紧她,回头看见一老农挑着担子走来,忙招呼着:“老叔,可有雨衣卖?”那老农是黄山脚下的挑夫,每天都这样挑着雨衣,黄瓜,方便面,火腿肠等上山,最是做这等雪中送炭的生意的,忙放下挑子,堆笑,拿了两件雨衣,“五十块钱一件。”薄薄的一层薄膜,没有任何科技成份,只是此时乌云密布,强人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肖齐齐拈着那雨衣,摇头,“不买了,不买了,这不是宰人么。”夏宣拉肖齐齐的手,“乖,别吵,不买淋病了,可怎么办?怎么也到明天下午才能下山了。”说着便掏钱。肖齐齐抬头看天,那乌云似乎又移开了许多,甚至露出半缕金色的阳光,于是笑说:“夏宣,我们打赌,我赌不会下雨。”夏宣也看天,到底不放心,还是付了钱拿了两件雨衣,“我只能赌下雨了,赌约是什么?”说着又付了二十块钱拿了两条黄瓜。看得肖齐齐只觉得心肝直跳,贵的吐血啊,于是恨恨道:“赌你不要人搀扶不要拐杖爬到天都峰顶。”夏宣眉毛一跳,跟上肖齐齐的步伐,“那你输了呢?”肖齐齐回头浅笑,“我输了,咱们不上天都峰。”夏宣开心地咧嘴,露出满口瓷白匀称的牙,“那我要在这里祈祷老天一定下雨了。”肖齐齐哈哈地笑,抢过夏宣手里的黄瓜,凑到眼前仔细地看。
  
  夏宣也探过头来,好奇问:“你看什么?”肖齐齐瓮声瓮气地回答:“看这黄瓜的刺是不是比山下的黄瓜英俊,十块钱一根呢。”夏宣便摸肖齐齐的头,转而捏她的脸,“孩子气!”肖齐齐躲开他的手,“喀嚓”一声咬了一大口,“再尝尝是不是甜的!”
  
  两人站定到一处平台,夏宣依旧搂着肖齐齐的腰站在她身后,把头靠在她脖颈间,偶尔看一眼面前的浓雾缭绕的山谷,肖齐齐指着远处一个笔尖似的小小山尖,“夏宣,你看那就是妙笔生花。”夏宣细看,赞叹:“果然形象。”肖齐齐扭头看夏宣近距离的眼,“夏宣,你写得字真好看,赶上启功了。”
  
  夏宣却遗憾地笑:“像有什么用,自己创造出来自己的风格才最重要,就像启功一样。”肖齐齐拍他的脸,“不知足的家伙。”
  
  夏宣从身后抓住肖齐齐的手,“把你手掌伸开。”肖齐齐虽不解他要做什么,却也听话地伸开手掌,夏宣便伸出手指,在她掌心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肖齐齐手痒便咯咯的笑,夏宣摁住她乱动的手,“乖,别动,闭上眼睛,感觉我写的是什么。”肖齐齐回头看他带笑深情的眼,慢慢闭上眼睛,感受他温热的手指划在掌心,一笔一画,很慢却是那样坚定,写完最后一笔,肖齐齐只觉得耳根都红了。夏宣搂着她转过身子,彼此身体紧贴着,在她耳边低声问:“写了什么?”肖齐齐脸红心跳不止,轻笑半响才说:“夏宣爱肖齐齐。”
  
  夏宣推开肖齐齐,把手平摊到肖齐齐面前,“该你妙笔生花了。”肖齐齐捏住他温热修长的手指,仿若那皮肤的温度是从心底溢出,说不出的滚烫火辣,“你闭上眼睛。”夏宣含笑闭上眼睛,肖齐齐伸出手一笔一画写了起来。写完,夏宣握上手掌,“嗯,我要把这行字捏在手心,一世不放。”
  
  四目相对,道不尽柔情蜜意,或许这就是酝酿四年的爱,朦胧的情感终于升温,变成灼烧心窝的火焰。
  

二十六、黄山(二)

  晚上两人住在排云宾馆,120块一个晚上,很多人挤在一起那种。肖齐齐只觉得累极了,也顾不上那被子的味道还有别人的吵闹声,头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仿佛刚沾上枕头,就听见各色的铃声响,肖齐齐恼怒地抓被子捂住头,但那些起床嬉笑的声音还是无法阻止地钻入耳膜,原来她们是要早早起来,去排云亭看日出。肖齐齐本不想起来,但手机却也响起来,是夏宣,肖齐齐叹气起床,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简单地洗嗽,出门。夏宣已经等在门口,衬衫已经有些皱了,精神却很好的样子,肖齐齐迷蒙地任由他牵着手向山顶爬。嘟囔:“日出有什么看的?说不定阴天,乌云密布。”夏宣捏肖齐齐的嘴,“又胡说八道,你就这么能睡?”
  
  肖齐齐不雅地打了个哈欠,“我一天睡二十四小时刚刚觉得好。”夏宣轻笑,牵着肖齐齐却是背离了人群向另一条小道走去,肖齐齐终于完全睁开眼睛,“咦,不是去看日出么?”夏宣把肖齐齐拥进怀里,“清晨山路无人,我们清净地欣赏清晨风景,观日薄东山,雾腾松海,听鸟鸣风清,比那么多人挤一起不好得多?”
  
  肖齐齐拍掌而笑,“夏宣,你想的真周到。”清晨的风带着寒露是如此的清冷,肖齐齐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钻进夏宣怀里,“夏宣好冷,你不冷么?”夏宣抱着她,两人的体温相互温暖,“抱着你就不冷了。”
  
  肖齐齐打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倒真是油嘴滑舌呢。”夏宣也不躲,肖齐齐的拳头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如风般化为柔情,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爬在山路上,无人打扰的世界,满世界翠碧的绿,偶尔飞鸟虫鸣,山石怪立,好不惬意。两人也不着急,只清净地走着,谈笑看景,那心情是说不出的好。
  
  “夏宣,这边好美啊,那峭壁那山石,哇,还有云海,大自然太厉害了。”肖齐齐抓着悬崖边的一株弯松,探头看脚下的万丈峭壁,观远处云天一色,夏宣却躲的远远地伸出长臂扯肖齐齐的衣角,“乖,我们走吧,这里一点都不好玩。”肖齐齐回头看夏宣怪异的脸色,哈哈大笑,趴在松树上不停抖动,看得夏宣心惊胆跳,最后干脆壮了胆子,奔过来,飞快地抱起肖齐齐的腰,最飞速后退。不知道是腿软还是肖齐齐的挣扎,两人就那样向后摔去,肖齐齐跌到夏宣怀里,继续咯咯笑个不停,夏宣却不肯起来,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齐齐,你吓死我了,不准再去崖边,我害怕。”
  
  “我又不害怕。”肖齐齐爬起来,摸夏宣的脸,“看你吓的,咱还爬天都峰么?”
  
  夏宣坐起来,手抚额头,咬牙,“爬!为了齐齐,上刀山火海都行。”肖齐齐高兴地搂住肖齐齐的脖子,“嘬”地亲了一口,“夏宣我知道你最好了,你知道吗,要是不爬天都峰,我都觉得自己白来黄山了。”夏宣搂着肖齐齐坐到自己怀里,“齐齐,就这一次,我把命都交给你了,以后你就得属于我的。”肖齐齐在夏宣脖子上哈气,“那这算不算是我的卖身契约啊?”
  
  夏宣认真考虑,“应该是吧。”肖齐齐侧头看夏宣得意的笑眼,噘嘴,“夏宣,去突然觉得我挺傻的,你只用一朵玫瑰就把我收买了。”夏宣捏她脸颊,“不是一朵,是千万朵,过去的四年我每天都在你心中种了一朵玫瑰,只是你自己没发现,只顾看外面的风景,忘记了身后那片属于自己的玫瑰园。”
  
  肖齐齐掐夏宣的手臂,“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说,你早下好套儿等我钻了?”夏宣故意夸张地皱眉,“应该说我傻,我等在玫瑰园四年,才盼的你回头。”
  
  肖齐齐还是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夏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一个人好,有理由么?”
  
  肖齐齐哑然,对一个人好,爱一个人有理由么?或许,有千万条,但等我们用手去细数的时候却已经从指尖滑落,看不到丝毫痕迹,只留下心底淡淡的涟漪。
  
  夏宣抱着肖齐齐坐到一块大石头上,面朝东方,红艳的圆日此时正从崇山峻岭中喷薄而出,带着他特有的薄纱,挟着云海彩霞缓缓而上,万物霎那间披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生命仿若从头开始迸发,生机热情从心底自然流出。夏宣低头看肖齐齐明亮的眼睛,新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朦胧中清醒的世界,不由低头,缓缓吻住那因寒冷而略苍白的唇,轻柔的吻带着阳光的味道慢慢迷蒙上肖齐齐的心头,肖齐齐生涩地张口回应着。唇舌纠缠,激情燃烧,在这个生机盎然的清晨。
  
  留下一抹永久无法磨灭的记忆。那时,我们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相信有爱,就有一切。
  
  “夏宣,你看那就是飞来石,红楼梦里的飞来石。”肖齐齐拉着夏宣站在一株古松下,遥看越来越清晰的硕大石头。肖齐齐不厌其烦地说,夏宣一如既往的宽容微笑,“不是飞来石,是三生石。”夏宣一笑,向肖齐齐勾眼。肖齐齐一愣,如此风情的夏宣真是百年难见,吞口水:“夏宣,你是个狐狸精。”
  
  夏宣捏肖齐齐手心,“哪里有说男人是狐狸精的?”
  
  “有女狐狸精就有男狐狸精啊。”肖齐齐笑嘻嘻,“那我是女狐狸精好了,我们天生一对。”
  
  三生石上许愿,并不是想象中的奢望,肖齐齐和夏宣十指交握,趴在飞来石两边,请人照了合影。或许,这是那时最真挚的愿望,三生牵手。
  
  夏宣和肖齐齐的行程走的很慢,他们并不着急,总觉得时间够长。
  
  光明顶,鲫鱼背,道不尽的风情,看不尽的云雾,观不完的奇山怪松。只是那天梯,又成了夏宣心头的魔障。肖齐齐走到夏宣前面,牵着他的手,一点点嘱咐着闭着眼睛倒爬的夏宣,“抬脚,放下,对了,又是一步。”一句一句极富耐心,夏宣的心全提到嗓子上,一点都不敢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比头顶峭立的云石都白,却是一声不肯吭。
  
  好不容易挨着到了云梯最后一阶,夏宣再也忍不住搂着肖齐齐的腰就不肯放,窝在她怀里只喘气,半响才扭头看那云天一线的峭立石阶,抹汗,笑:“齐齐,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又战胜一关了。”
  
  肖齐齐却担忧地拿纸给他擦汗,“夏宣,我们呆会到了迎客松就下山吧,不去天都峰了,我担心你。”夏宣握她的手,只觉温软如玉,心头又镇静几分,“不怕,恐高症也是可以克服的,你就看我的吧。”
  
  肖齐齐指对面的鲫鱼背,“那个真的可以么?”夏宣迟疑了一下,站起来,拍腿,“不怕,只要齐齐牵着我,什么都可以。”肖齐齐搂住夏宣的腰,“夏宣,我会一辈子记得你对我这样好的。”夏宣揽住肖齐齐,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们走吧。”
  
  坐在鲫鱼背下,夏宣搂着肖齐齐最后给自己鼓起,半响很为难地说:“齐齐,我想抽烟。”肖齐齐奇怪地看他,“你不是从来不抽烟么?”夏宣不好意思地挠头,“唉,不怕你笑,给自己壮胆。”肖齐齐搂住他柔软的腰,“夏宣,你真好。”夏宣摸她的头,却说:“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克服自己这个恐高毛病。每次站阳台上都战战兢兢,我自己都觉得丢人。”肖齐齐听他如此为自己的任性辩解,更觉得心暖暖的,溢满了温柔。于是跳起来,走到一个抽烟的大叔面前,乖巧地笑道:“叔叔,能给我一枝烟么?”那人早听见夏宣和肖齐齐的对话,忙抽出一枝给肖齐齐,又给了火机,对夏宣摇手说:“小伙子加油啊。”夏宣微笑着点头说“谢谢”。
  
  一个看似跟肖齐齐年纪差不多的女孩走过来,看肖齐齐给夏宣点烟,便说:“我是单独一个人来爬山的,我们一起吧?”眼睛却看着夏宣,肖齐齐撇嘴,拿了火机还给那位已经要动身的叔叔,甜甜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再回头时,却见那女孩正忙不迭地给夏宣拍背,肖齐齐脸色一变,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那女孩一点羞涩也无,继续拍夏宣的背,“哎呀,他不会抽烟,你给他烟抽干嘛啊,看都呛着了。”肖齐齐一愣,耸肩,仿若自己倒是外人似的。夏宣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招手叫肖齐齐,“齐齐,过来给我点水喝。”肖齐齐这才走过去,拧了矿泉水给他,“天啊,齐齐,烟太难抽了。”肖齐齐冷着脸也不理他,夏宣茫然地拉肖齐齐,“咦,你怎么了?”
  
  肖齐齐看那女孩身材娇小玲珑,五官却是精致的很,皮肤瓷娃娃似的白皙透明,此时正咬唇站在夏宣身边,一双妙目只盯着夏宣。肖齐齐拍夏宣的手,“哼,你自己爬上去,我不管你了。”说完背起包就要走,夏宣这才发觉身边一直站了个女孩,抬头看一眼那女孩,顿时了然,起身追了过去,搂住肖齐齐,压低声音:“怎么?吃醋啊?”肖齐齐脸一红,甩夏宣的手,“臭美的你,谁吃醋了。不是呛着了有人捶背么,那就爬山也让她牵着啊?”
  
  “哎呀,齐齐,没想到你还这么小心眼,人家一个小姑娘,不过想跟我们一起爬山而已,你怎么想这么多?”肖齐齐抬眼看夏宣得意的笑脸,跺脚,“哼!她就是对你没安好心!”
  
  夏宣见肖齐齐生气的嘴脸,只觉分外可爱,又不肯放肆大声笑,只不停浅笑,说:“齐齐,我很高兴呢。”
  
  “高兴你个头。”肖齐齐回头看那女孩怪异地看他们俩窃窃私语,也觉得自己这醋吃的太莫名其妙了,于是摘了帽子打夏宣,夏宣却抢了肖齐齐白色圆帽戴到头上,“嗯,正好我最喜欢泥鳅了,你还是晒黑点好。”一句泥鳅又勾起肖齐齐满腹往事,追过去,“啊呀,你这个色魔,还记得那茬呢?”
  
  夏宣早跳着躲开,一时间二人又笑闹了一阵,似乎把蹬鲫鱼背的恐惧给消除了。那女孩见二人站定了,又走过来,向肖齐齐伸出手:“我叫苏霞,我们一起爬山吧。”肖齐齐也不好再不理人家,也笑着伸出手:“肖齐齐,我男朋友夏宣。”夏宣听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介绍自己是她男朋友,莞尔一笑,那黑潭般盈盈笑眼给肖齐齐送着秋波,肖齐齐看苏霞毫无顾忌地盯着她看,不由脸色一红,推了夏宣一把,低声说:“夏宣,我发现越来越不认识你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了?”夏宣痞痞地抽手里的烟,“唉,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到底掩不住自身那儒雅俊逸风情,装流气却显得怪异了,肖齐齐推他,“你还是适合做你温文尔雅温柔似水的好男人,别装那坏样。”夏宣浅笑,如云似月的笑容包含着万千云彩,风淡云清般掠上心头,余暗香一片。
  
  肖齐齐看苏霞眼底的忡怔,难免又不高兴,但接受了人家的邀请也没办法,只得尽量躲开,于是拉了夏宣的手就向鲫鱼背进发。
  
  不知道是那枝烟的功劳,还是肖齐齐一路不断的说笑,夏宣没有像在一线天时那样剧烈颤抖,只默默地向上爬,并不看背后,似乎就没有那么多恐惧了。终于爬上艰难的鲫鱼背,夏宣再一次窝到肖齐齐肩头,喘气,抹额头的汗。看脚下俏直光洁的大石头,兴奋,“齐齐,你看,我又进一步了,刚才没让你失望吧?”肖齐齐怕他的背,不停点头,“进步了,进步了,夏宣,你是最棒的。”夏宣听了,就跟小学的小朋友似的,咧嘴开怀地笑,那笑容灿若云霞,不掺一丝的杂质,让肖齐齐这样已经见惯夏宣风采的人都止不住忡怔。
  
  旁边早有其他人关注他们,有人嘴快的就开始夸“小伙子真帅”“笑容真好看”什么的,肖齐齐听在耳朵里就像夸赞自己一样兴奋。终于有了夏宣是属于自己的归属感和自豪感。
  
  “齐齐,你累不累?”夏宣和肖齐齐坐在山间平直的路边,“我帮你揉脚好不好?”肖齐齐自小在奶奶家山里跑惯了,并不觉得十分累,倒是看着夏宣脸似乎都瘦了一圈,累加惊吓,想来够呛,于是争着脱夏宣的鞋,“我帮你揉吧。”
  
  夏宣却不肯,“我脚出了好多汗,臭呢。”肖齐齐摇头不管那么多,非扒了他的鞋,把鞋袜放旁边晾好,便开始给夏宣捏脚:“啊呀,不臭嘛,你不知道我爸爸的脚那叫一个闻名,我们家一个蟑螂都没有,我妈妈说是被我爸爸的脚全给熏死了的。”夏宣听了便开心地笑,捏肖齐齐的鼻子,“就你嘴甜。”
  
  “夏宣,我突然有种感觉。”肖齐齐一点点替夏宣捏着他宽大的脚丫子,自己的手变得异常瘦小,“这样一辈子替一个男人捏脚也不错。”夏宣听了,眼睛一亮,摸肖齐齐的头发便更加的温柔了,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都明白了心中要说的话。
  
  夏宣穿了鞋,便要拿包里的水给肖齐齐洗手,肖齐齐却拦着说:“只剩下两瓶水了,洗了喝什么啊?”夏宣皱眉,“齐齐,你不会打算顶着这样两只手满山跑吧?”
  
  一瓶水猛地插在两人中间,苏霞举着一瓶水:“这是我从山涧灌的,你洗手吧。”肖齐齐不好意思地看苏霞,她跟了他们半天,他们都没顾上理人家,苏醒见肖齐齐迟疑,将水塞进她手里,“拿去啦,一路同行,互相照顾么。”肖齐齐只好说了谢谢,回头便向夏宣做鬼脸,夏宣依旧风淡云清地笑笑,接了水,便倒给肖齐齐细细的洗手。
  

二十七、黄山(三)

  “夏宣,你这只花蝴蝶。”肖齐齐一边走一边掐夏宣的腰,很有韧性的触感,掐着便改成了捏,再慢慢变成了抚摸。夏宣强忍着她的折磨,最后终于抓住她游弋的手,苦笑:“别再摸了。”
  
  “为什么?很舒服啊。”肖齐齐不解地抬头问,清澈干净的眸子不带一丝杂质,夏宣便不回答一直浅笑,只那笑语间多了几分无言的暧昧,肖齐齐蓦然醒悟,挣开夏宣的怀抱便跑开了。
  
  春天的爱情就是这样开始,也这样在纯洁和试探中一步步前行,留下我们凌乱的脚印。
  
  夏宣知道肖齐齐介意一直跟着他们走的苏霞,便尽可能的不跟苏霞讲话,但他向来是个极讲礼貌的人,如果是苏霞主动找他说话,他也绝不会向肖齐齐那样表现出任性的拒绝。就像现在这样,肖齐齐一个人跑了,苏霞便加紧几步,细柔地与夏宣说话,夏宣只得微笑着一句句回答苏霞各种问题。夏宣老远就看见肖齐齐站在一棵古松下的石头上,用帽子当扇子使劲扇风,那眼神却跟利剑似的要穿透天空,不由笑了,向苏霞点点头,便加快了脚步。
  
  “哼!”肖齐齐见他跟过来,却跳下石头风一般钻过人群向人潮汹涌的迎客松方向跑去。夏宣无奈只得跟着避开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逮住了肖齐齐,一把搂在怀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要再跑,我就吻你了。”肖齐齐挑衅地挑眉,“不怕吓走美女就吻啊?”夏宣看她眉眼全皱着,伸出手摸着她细长浓墨的眉,“齐齐,以前没发现你醋意这么大啊?”肖齐齐又哼了一声,心底却是百般郁结,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在意了?那回到学校,肖齐齐还会回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大度开朗的人么?明明知道夏宣温柔的脾性,知道夏宣身边有多少美女环绕,多少觊觎的目光,在乎所以嫉妒?
  
  肖齐齐环臂搂住夏宣的腰,“夏宣,我害怕。我们不要回学校了吧。”夏宣刮她鼻子,“又胡说了,我们要彼此信任。”
  
  “我才不信任你。”肖齐齐噘嘴,“你就跟只花蝴蝶似的,见到花儿就笑,让人家都这么想啊?”夏宣叹气,“齐齐,我不会拒绝人,或许,这是我从小受到妈妈的影响造成的,我妈妈是个特善良的人,别说对人就是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所以我……也不懂的拒绝。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滥情的人。”肖齐齐点头。他向来如此,温柔似水的对待身边每一个人,但骨子里的疏离让每一个人都无法再靠近,走进他内心世界是件很困难的事。这就是夏宣,独一无二的夏宣,性格早已注定,时隔多少年后,依旧如故。
  
  终于站在天都峰脚下,夏宣抬头看和山脊间那蚂蚁般蠕动的人群,勉强地笑,“齐齐,如果我爬上了天都峰,这一辈子就不会有让我害怕的事了。”肖齐齐严肃地点头,“你想好了,只要你说不爬,我们立刻转道下山。”夏宣坚决地摇头,眸子里的深沉的坚毅然肖齐齐错愕,“我不想让自己再有害怕的事。”眼眸半眯起,穿透灵魂深处的奢望和高傲蔓延开来,无畏、勇敢、拼搏、放弃,或许才有成功。
  
  “夏宣,别怕啊,我牵着你呢。”肖齐齐牵着夏宣慢慢地向上爬,喘着嘴里还不肯停,“你别向身后看,就没事的,当是军训时的匍匐训练。”
  
  “嗯,知道了,你别老说话,够累的了。”夏宣捏肖齐齐手心,强笑:“要掉下去我们也一起。”肖齐齐任由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不敢挣扎,“好,我们一起共赴黄泉地狱。”夏宣拧眉,“说什么呢,不吉利。”肖齐齐见夏宣担忧,心情大好,脚步不由就轻快了许多,眼看着这处坡壁已经平直了许多,故意松开夏宣的手,“前面石凳,我们休息一下啊。”夏宣见肖齐齐几步就跳上几步远的平地上,伸手抓了旁边一枝绿藤,悄悄回头,只觉头昏目眩,心都提到嗓门上,身后是悬直的峭壁,生畏的高度让自己让若置身云端,那心悸和晕眩然他脚步一软差点跌到地上,抬头看肖齐齐正得意地笑,不由苦笑,强自镇定心神,咬牙快几步蹬过那几阶石阶,一屁股坐到肖齐齐身边,把头趴到她肩膀上,犹自喘息不止。耳边却传来肖齐齐恶作剧的嬉笑声,夏宣再次苦笑,自找的苦么?
  
  不管走的怎么缓慢,对于夏宣来说每一步都是无比的艰难,与意志和精神的抗争,抗到最后,慢慢倒发觉前路也没有那么多的可怕。偶尔回身看身后盘旋云梯的高度,也不觉得那样惊心动魄了,或许这就是恐高症最好的疗法,强迫自己去适应去克服。从黄山回来后,夏宣一生再没恐高过,一度站在摩天大楼顶端的办公室里俯视城市缩影,却有几分的惆怅。从此不再害怕的动力和艰难,却是心中至死难消的遗憾。
  
  待到天都峰顶的时候,日色已经十分黯淡了,肖齐齐和夏宣一路走得极慢,这个时刻大家都是已经准备下山返回了,但他们却是刚上峰顶。望着那悬置于光秃秃石块上的小路,两边只有几条颤巍巍的铁链,随着山风呼啦作响,仿佛提醒着行人两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才是归宿。肖齐齐紧张地捏夏宣手心,鼓励着:“乖啊,别怕,眼睛直视前方,看着我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看两边。”夏宣看肖齐齐担忧的眼,耸了耸肩,“我只看着你,不会再害怕。”万里长征最后一步,踏过去就是胜利,这是夏宣给自己最后的劝诫和鼓励。
  
  眼观鼻,鼻观心,心向前,夏宣就这样一步步跟在肖齐齐身后,踏过那十几步的石阶,几十秒的时间却有一世的等待般悠长。最后一步成功踏出,夏宣嘴角终于勾上愉悦的笑容,一把抱住肖齐齐转了个圈儿,满心欣喜自难表述,只能化作热烈的吻,以平息那心中无尽的柔情和兴奋。
  
  手牵手,肖齐齐和夏宣相视一笑,慢慢走向那写着天都峰大字的天地尽头。夏天依旧搂着肖齐齐的腰,站在她身后,迎着山风,望向那金阳斜晖普照的一片片山峦尘雾间。山下满目的青松云雾,更有那平整如刀削的光洁大山,就像一块块四方的卵石,横亘在天地间,凑成那五彩纷尘的幻仙境地。那种千山万壑,尽在脚底的豪迈很苍美,让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完全沉醉在这大自然的杰作美景中。
  
  “你们不下山么?还有几个小时才能下到山下的呢,再不走没法下山了。”身后有人不识趣地提醒,肖齐齐回头看苏霞,娇小玲珑的身子在这天地苍茫间更显我见犹怜,女人的小心眼又起,“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山顶度过,不下山了,你自己先走吧。”一席话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不想在苏霞面前表现,掐夏宣的手,“宣,你说好不好?”夏宣失笑,不敢反抗已经放在自己指上的指甲,忙点头,“我们不下山,看山顶月色,赏银河万里,星光云雾,听夜石山风。”及不可闻地又加了句,“闻万兽狂欢。”
  
  肖齐齐暗笑,眼看着苏霞恋恋不舍地从后山下山而去才俯在夏宣肩头笑爆笑,摸出夏宣手机,“把她电话号码删了。”夏宣故意夸张地叫:“肖齐齐,你有后视眼?”接过手机,放进口袋,浅笑:“我根本就没存,放心好了。”肖齐齐依旧不依不挠掐他的腰,“那我们今晚就不下山。”
  
  夏宣笑着回答,“好。”两人就这样相拥坐在山顶平石上,看远处莲花峰莲花绽放般静立脱尘,远处雾海云山如仙似幻,山下光洁峭壁新奇险峻,山风烈烈,渐斜的金阳如血。
  
  夏宣起身拉肖齐齐,“乖,下山了,再不走,真要与豺狼为伴了。”肖齐齐耍赖不肯起身,“你说要陪我在山顶看月的。”夏宣苦笑:“你想冻死自己么?我们又没带厚衣服。”
  
  肖齐齐只得起身,从南路下山。此时天气已经不早,山顶的人大部分都选择从北路下山回玉屏楼坐索道,肖齐齐听人家说南路山路盘旋,大部分还在山石之中,没有北路那样赤裸裸的满目惊心峭壁,便拉了夏宣走南路。夏宣知道她心意,也便随她。
  
  肖齐齐一路还是前行,有陡峭的地方,都是先前跳下,然后伸手帮夏宣退着跳下。一路山石林立,壁森崖冷,却只天地茫茫间似只有肖齐齐和夏宣两人。肖齐齐见夏宣紧张,便起了促狭之心,故意一步跳下三个台阶,笑嘻嘻地跳上旁边的石栏上,“夏宣,你看我好高骛远。”夏宣慢慢爬下那最后几个台阶,“别那样站着,小心摔下来。”侧头一看,天都南面的峭壁如刀削般矗立着,让森寒压迫之气,让夏宣又觉得一阵心慌,回头时,肖齐齐正俏皮换脚,身子一斜,倒真的要栽下来,夏宣也顾不得这处拐角不过只一人立身,扑过去抱住肖齐齐。肖齐齐眼见着夏宣抱着他顺着拐角直立的石阶就摔下去,吓得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抱住了旁边的石栏凸起,夏宣也撞到旁边的石阶上滚了两步才狼狈地撑住办边石阶稳下身形。夏宣一手搂着肖齐齐的腰,一手撑地好不容易坐下来,肖齐齐也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坐下。
  
  肖齐齐看着脚下蔓延俏直的石阶,再看看一脸肃杀的夏宣,泪珠儿转了几圈,终于什么都没敢说。夏宣定定地看眼前然他一度心寒的高度,再侧眼看那耸云压迫的山壁,突然就笑了。
  
  肖齐齐颤抖着嗓音,“宣……你,你笑什么?”夏宣向肖齐齐勾眼,伸手一把搂住肖齐齐纤细的腰枝,灿若月华的容颜近在咫尺的诱惑,“齐齐,我突然发现我不怕了。”
  
  “啊?”肖齐齐傻傻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迷人脸孔,还在刚才的惊吓中省不过神来。夏宣见她小鹿般颤抖的长睫,明亮的眼中饱含盈盈泪珠,唇却是一片苍白,心中对恐惧消除的欣喜和对眼前这个人儿的爱怜同时迸发,不由俯身深深吻住那让他一度沉迷的唇瓣,从浅到深,一点点渗透到肖齐齐每一个毛孔。
  

二十八、黄山(四)

  肖齐齐慢慢回应着,似乎爱怜才是惊吓和恐惧最好的良药。唇齿的纠缠带着浓浓的春意,夏宣一点点从肖齐齐唇瓣轻啄吮吸,那带着诱惑的津液从唇齿间一点点诱惑着他心底的魔障,本是激动相拥的吻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山风潇潇,怪石林立,崖壁巍峨,草木清香,这样清净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慢慢热烈的情感中炙烧起来。夏宣忍不住慢慢向下寻觅,那诱人的肌肤带着雪花般的渴望热切吸引着成年男子心中滞存的欲望和渴求。手慢慢从后腰伸入贴上那润滑的肌肤,指尖颤抖着慢慢从脊柱一点点浅移,嘴已经含住那巧笑圆润的耳垂,一点点轻轻地噬咬、慢舔、吮吸。
  
  肖齐齐只觉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火焰,燃烧着她的身心,当夏宣再一次吮吸她敏感的耳垂时,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从心底爆发的难言渴望让她的神智渐渐迷离,她感应着夏宣指尖的温度,唇舌间致命的诱惑,仿若呻吟能缓解那种难言之苦,忍不住又低哦看一声。听在夏宣耳里却是更致命的诱惑,唇慢慢移到小巧的锁骨上,青涩稚嫩的舔吮,消除着彼此心中越来越热切的欲望。
  
  颤抖的手慢慢从脊背后滑向前,第一次伸向那渴望已久的柔软地带,生涩地抚摸到轻轻地揉捏,肖齐齐如瘫软了般,情不自禁软倒在夏宣怀里,最后的理智让她伸出手,抓住夏宣的手腕,“宣……别……”娇软无力的拒绝,如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诱惑,浓浓的鼻音热烈的呼吸,钻在夏宣耳里却又播下一粒诱惑的种子。
  
  夏宣的唇再向下,向下,一寸寸脱开肖齐齐宽大的T恤,露出细白凝脂此时却染上一层晕粉的肌肤,慢慢轻移,吻上那柔软细白的柔美之处,再一点点移到那早挺立的鲜嫩蓓蕾上,轻轻含在嘴里,化作最甜美最魅惑的疯狂诱惑。肖齐齐再一次呻吟,那电流般酥麻的感觉陌生的然她害怕,渴望的让她抓狂,她抱住夏宣的头,推,却是那样的无力,“宣,别……我怕。”
  
  夏宣此时已经是意乱情迷,女子身上的清香,肌肤触摸的颤栗,肖齐齐那生涩的低吟,无一不在诱惑他走向欲望的深渊。

  嗓音已经完全是低沉的沙哑,将肖齐齐抱起,走上几步台阶,绕开那山路边的巨石,侧面却是一小片柔软的草地,夏宣把肖齐齐放在草地间,俯下身子继续吻肖齐齐的唇。肖齐齐睁开眼睛,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让她越来越害怕,夏宣此时也睁开眼睛看着肖齐齐惊慌闪动的眼眸,强忍着心头激烈的渴望,抚摸着肖齐齐的眼睑,柔声道:“乖,别害怕,闭上眼睛。”另一只手却从那柔软中慢慢下滑,抚摸上肖齐齐柔软的腰枝,肖齐齐痉挛般又颤抖了一下,咬紧唇瓣,呻吟声却不可抑制地从唇舌间吐出,却是那样的柔迷慵懒无力。夏宣把嘴凑到肖齐齐耳边,吻那已经粉红一片的耳垂,“齐齐,我……想要你。”声音因为情欲愈发的沙哑低沉,一点点撞击到肖齐齐本就遭乱一片的芳心上,此时浑身酸软无力,陌生的情欲澎湃,害怕害羞情动让她只能从唇齿间发出句慵懒诱惑的鼻音。
  
  夏宣的指尖带着温温的热度一点点滑过肖齐齐腰腹间紧致的肌肤,终于伸出手指颤抖着解开那颗纠缠的纽扣,缓缓拉开拉链。手指如蛇般滑向那渴望中仙境的森林深处,一点点一寸寸轻揉着细抚着,唇却依旧纠缠在肖齐齐芬香的唇瓣里,彼此纠缠,窒息的燥热难言的情欲在两人身上流窜,肖齐齐感觉夏宣的手已经深入那最神秘的地方,忍不住拱起腿,做着最后的退缩。只那浑身滚烫的肌肤,还有阵阵的酥麻提醒着她现在的挣扎不过是欲退还迎般,微不足道。忍不住伸出手搂住那个俯在身上的人有力的腰,第一次伸向那结实的肌肤,一点点用指尖诉说着渴望和爱恋。
  
  坚挺炙热的欲望顶在肖齐齐的腰腹上,轻轻地蹭动着,引起肖齐齐一阵阵战栗的酥麻,蛇般灵活的唇舌肆虐着肖齐齐胸前的白嫩柔软。夏宣忍不住低吟一声,半撑起身子褪下肖齐齐身上最后的武装,洁白的肌肤一阵紧缩,泛起阵阵透明的粉色,夏宣退下自己的衣裤,垫到肖齐齐身下,再一次俯上身去,光洁的肌肤触碰到一起,欲望的火焰更浓烈地点燃。“……宣,我害怕。”紧张、害怕、刺激、情动让肖齐齐搂着夏宣紧致的腰枝,再一次低语,欲滴的泪,晶莹的汗珠迷住了朦胧的眼。夏宣吻她的眼,眉,唇,手指探进那神秘的早盈盈一片的芳草地,“乖,别怕。我爱你,一定会好好爱你。”柔声的低语,绵绵的情话,细致的抚摸,生涩的诱惑,让肖齐齐慢慢放开紧夹着的双腿。
  
  夏宣忍着心头激烈的跳动,慢慢挺进那早膨胀欲裂的欲望,一点点渗进那紧致柔软的神秘地带,滞涩的酥麻的触感让他再也无法控制,终于一个挺身完全进入了那渴望已久的芬香之地,却没有想象中那样艰难滞涩,却只是轻轻一挺就完全相融。肖齐齐只觉身子一紧,炙热的坚挺的硬物触碰到灵魂深处敏感的神经,忍不住大声地呻吟了一声。
  
  夏宣赶紧停下,俯身吻肖齐齐的脸颊,唇瓣,“宝贝,疼么?”肖齐齐摇头,腿不由蜷起缠住夏宣的腰,千万情愫只化为一句,“宣……”甜软低迷的呼喊,让夏宣再次沉迷,第一次异常敏感的刺激让他不由快速律动起来。没有滞涩,却不是没有疼痛,肖齐齐抓着夏宣的后背,咬住唇角,忍受着那一次次撞击带来的刻骨的沉痛,沉痛之后却是另一种无法言述的愉悦,快乐就像海洋一样在蓝天下荡漾开来,直入云霄又入海底,刺激、快乐、幸福、舒服带着隐隐的疼将两人拽入无底的幸福深渊。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让肖齐齐忙不迭地推夏宣,睁开眼望向夏宣,夏宣的眼睛不是平时那样沉静如水,却带着一股潮水般的涌动,如三月灿开的桃花媚惑如丝,柔情疼惜爱怜尽在眼底。夏宣缓缓停下抽动,却不肯离身,俯下来轻轻地吻肖齐齐娇嫩的唇瓣,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新奇、刺激、紧张,让两人紧紧吻在一起,夏宣也很快释放,一个挺身将所有的热情和爱欲都挺进肖齐齐柔软的腹地。
  
  夏宣趴在肖齐齐身上,无法动弹,不肯起身,只一遍遍的吻那娇艳欲滴的脸颊,唇瓣,耳垂。肖齐齐抱着身上这个让自己跌入幸福深渊的男人,没有后悔没有遗憾,只有全心的容纳和快乐。
  
  起身,夏宣从背包里拿纸替肖齐齐清理,替她穿上衣服,肖齐齐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尽,就跟一个疲软的洋娃娃般被夏宣拥在怀里,任由他摆布。夏宣随手扔掉那些沾染着情欲的纸巾时只有疼惜和爱恋,将那软绵一团的人儿搂在怀里,“对不起,齐齐,怪我么?”
  
  肖齐齐反手搂住夏宣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那依旧带着情欲味道的胸怀里,“宣,我不后悔。”
  
  “我也是。”夏宣拿起肖齐齐的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这里的心跳,因为你而更有力。”
  
  两人相拥着坐看云天一色,夕阳披纱,在峦雾群山中柔美而笑,那群山雾海松石,也都成了这心中最美的风景线。或许只因为有爱,有你有我。
  
  太阳都西斜了,下山的脚步就得加快,肖齐齐苦恼地看着前面已经克服恐高毫无畏惧神采飞扬的夏宣,不肯动。男人啊,真的是吃饱了就跑么?肖齐齐欲哭无泪,现在的自己浑身酸软无力,怎么赶路啊?忡怔间眼前已经多了一道淡蓝色的墙幕,夏宣弓着身子回头,细致的眉眼间满是温柔,“乖,背你啦。”肖齐齐这才展眉而笑,乖巧地爬上夏宣已经厚实的背。熟悉的味道,温暖的触感,肖齐齐只觉得此生无比快乐。
  
  后来的情节就没有那么浪漫,夏宣扭了脚,肖齐齐那叫一个憋屈,牵着夏宣,袋鼠般一阶一阶的台阶蹦,自己也强忍着腿股间的酸痛。还眼瞅着夕阳慢慢钻进后山,只剩下些黯淡的树影。
  
  肖齐齐掐夏宣的胳膊,无比不讲理地骂:“都怪你都怪你。”夏宣只有讨好地笑,学舌般:“都怪我都怪我。”肖齐齐好气又好笑,扑过去却狠狠地吻他。两人跌跌撞撞总算赶上慈光阁回汤口的最后一班车。肖齐齐喘着粗气窝在夏宣怀里,浑身的疲惫都化作一团静默的相拥。夏宣搂着肖齐齐的腰,细吻那白皙的脖颈,手指却缠绕在那片柔软里不可自拔,肖齐齐便笑着拍他的手,两人说笑间又揉到一团。
  
  青春的爱情,来的那样快,融化的也那样快,让我们措不及防,少年懵懂就已经过去,迎来的已经是成人间满目赤裸裸的游戏。
  
  汤口小镇的药店门口,夏宣瘸着腿出来把药塞进肖齐齐手里,“吃了。”肖齐齐皱眉,“我最讨厌吃药了。”夏宣捏她的脸,“那就别吃,有了孩子,就生下来。”肖齐齐啐了他一口,转身跑了。回到宾馆,灌了一瓶水,那小小的两颗药丸怎么都吞不下去,肖齐齐掐着手指头算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偷偷扔了药丸冲进厕所。双手合十,祈祷,“刚完了五六天而已,肯定没事的,保佑啦。”
  

二十九、错爱(一)

  进入六月的校园,火热中却带着慌乱。那股慌乱每年都会在一批学生中燃起,因为那个时刻叫毕业。六月底七月初就是离校的日子,住在宿舍一起疯狂的年少轻狂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
  
  林雯已经搬回宿舍,大家都很少出门,只为这最后的相聚时刻。这让肖齐齐和夏宣都很苦恼,时间对于他们却是初恋的每分每秒,容不得他人的侵入,也容不得那日日的分离。但却也无法,论文答辩,到毕业合影,留念,聚会,一道道繁琐却让人感动的离别之事,让每个人都忘却了私自的情感,渐渐融入到那集体的伤感中。
  
  肖齐齐酒量极好,同学朋友都知道,每次聚会都会被灌的醉醺醺回来。肖齐齐感慨,醉了多好,起码不用面对许纯那探究和柔弱的目光。她不是圣人,也有自私的时候,心中对许纯再多的愧疚和难堪,也抵不过内心对爱的占有。每日的嘻嘻哈哈,看似平和关怀里藏着怎样的愧疚和不安,只有肖齐齐自己知道。即便如此,她还是每日与夏宣约会,那隐约的带着伤感的爆发的爱怜一日日炙热,燃烧着彼此青春的面庞。
  
  以黄鱼的话说,肖齐齐肯定在外勾搭上野男人了,迷醉的眼桃花似的乱飞,红润的面庞比许纯略带苍白的美女脸更艳几分。肖齐齐听着他们的打趣,只有讪讪的笑,进而避开许纯探究的目光。
  
  夜晚,林雯跟苏童去他们朋友离别聚会了,黄鱼也不知道跟谁喝酒了,宿舍里只有肖齐齐和许纯,那气氛就出奇的别扭起来。
  
  许纯不以为意地理着剪成跟肖齐齐差不多长短的乌发,“齐齐,今晚夏宣又跟宿舍的人喝酒去了,好讨厌,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多伤胃,我觉得心疼呢。”肖齐齐的心缩紧了一下,没有以前的怀疑,却多了几分愧疚。最近许纯总这样莫名地说话,就像夏宣真的是她男朋友一样。这样的态度让肖齐齐一次次打消对众人表白跟夏宣恋爱关系的事实,这样执着单纯的许纯,肖齐齐只觉欠她太多,与其在这最后的时刻伤害她,还不如等大家都不再见面的时候剖开真相,这样彼此的尴尬、痛恨、愧疚也会消减几分。
  
  肖齐齐也忘记了自己怎样敷衍了几句,就进了洗手间,开水冲凉,矛盾中。很大的水声掩盖了手机清脆的铃声,许纯拿起肖齐齐的手机,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恨意,再无往日的温柔和娇媚,飞快地摁动键盘,眼看着消息发送完毕,才勾起惯常娇美的笑容。再按动几次,收件箱发件箱垃圾箱全部清除,没有一丝痕迹,才放下手机。抬头看上铺肖齐齐绿色的枕套下露出一角黑皮笔记本,许纯略一神伤,黯淡自语:“齐齐,你别怪我,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肖齐齐湿漉漉地出洗手间,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许纯指着桌子上的手机,“没电了,我帮你充上了。”肖齐齐也没多想,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许纯些许深意地向肖齐齐笑笑:“阳光酒店203,今晚佳人有约,我不知道去不去。”肖齐齐略一沉思,了然,许纯偷偷跟李跃谈恋爱,“去啊去啊,干嘛不去?”说完还向许纯促狭地挤眉弄眼。许纯羞涩地笑:“那我可真去了,回头你可别后悔。”肖齐齐坐到椅子上夸张地笑:“你约会我后悔干嘛?”许纯拿包,拧着细柔的腰便要出去,又转过头来说:“对了,齐齐,你别老充电的时候开着手机,那样手机寿命会短。”肖齐齐惊讶地看闪烁的手机,赶紧关上,“呀,我还真不知道呢,以后再也不开着充电了。”许纯满意地离去。
  
  夏宣被李跃灌下最后一口酒,踉跄着身子躲到酒店房顶葡萄架下,给肖齐齐发短信,几个字,“喝醉了,很想你。”很快就有了回应,“我也想你,阳光酒店203,等你。”夏宣看着那几个字发傻,他的齐齐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因为年轻、羞涩、害怕怀孕,自从黄山那次后,她老躲着他,并不让他再乱动,他们也只有在子湖那边山脚无人时亲吻抚摸而已,并没有大胆到出去开房。夏宣想了想,勾笑。楼梯口已经传来李跃疯狂的叫喊声。夏宣心情大好,只觉得酒量也好了起来,又彼此灌了几瓶,宿舍六个人又说了许多疯话,笑骂几声才相互搀扶着离开酒店。
  
  出了酒店,夏宣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宿舍的人分开,打车便往离学校并不远的阳光酒店奔去。司机热心地打开窗户,燥热的酒气经过夜风一吹,更汹涌地涌过来,夏宣今日喝的酒已完全超过了平时的准量,不过仗着心底那份兴奋。此时酒劲涌来,只觉头昏脑花,却想起等着他的肖齐齐,到底强忍着酒意,下车,强稳住身形挪到阳光酒店。敲响203房门的那一刻,夏宣已经快瘫软倒地了。门开,却没有人,夏宣扶着门框半闭着眼挪进房间,嘴里含糊地喊着:“齐齐。”半响却无人声,朦胧间只有浴室传来阵阵水声。夏宣脑子里又一阵阵翻腾的胀热,扯开衬衫扣子,还是觉得热,干脆脱了长裤,靠在墙上,强自清醒片刻,嗯,齐齐在洗澡。想着想着下腹已涌来狂热的渴望,借着朦胧的酒意,夏宣一把推开半掩的浴室门,半眯着眼,只见隔着薄薄纱帘后半掩着一个青春朦胧却曲线完美的身体,微微扬起的头,短短的发凌乱地在水中飞舞,细长的手指在脖颈间慢慢移动,每一分每一寸都带着无言的诱惑,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哗啦的水声更添情趣。
  
  夏宣再也忍不住,闭上眼睛跨出一步,喃喃低语还未完,纱帘里已经蹿出那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搂住夏宣。夏宣睁眼,已经一片黑暗,浴室的灯被关上。只余下一室春意,浓烈的喘息声,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女子柔软的躯体,坚硬如铁的欲望哪里再有半分迟疑?
  
  夏宣的理智已经完全被酒精和欲望淹没,只疯狂地驰骋在那青春饱满的躯体上,根本无法分辨暗夜倒在浴盆中的那个身子是属于谁,那柔软的唇又是何种不同的滋味。
  
  疯狂过后只有无尽的疲倦,夏宣已经忘记自己怎样出的浴室,忘记自己怎样倒在床上。半夜里口渴头疼欲裂,抚着额头呻吟出声,嘴里模糊不清地喊:“齐齐,给我倒水喝,头好痛。”女子玲珑的身子在暗夜里挪动,水很快递到夏宣嘴边,夏宣坐起来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反手又抓住她的手腕,“嗯,齐齐,好难受。”自然地把头靠近那熟悉柔软的躯体上。
  
  夏宣深吸了几口气,皱眉,“齐齐?”思索了下,手指慢慢从手臂松开,腰胸向上,突然放开,“你是谁?”对方不语,依旧站在床边,已经有隐约的滴泪声。夏宣跳下床,摸索着开灯,骤然的亮光让他不由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一抹丰满窈窕白皙的光溜溜的身子,笔直的小腿,纤细的腰枝,丰满的胸部,完美的五官还带着潮红,妩媚的眼睛此时含着盈盈泪珠。夏宣的头脑骤然冻结,退步,颤抖着手指,“你……许纯?”
  
  许纯扭身穿自己的衣服,哽咽出声。夏宣惊恐后慢慢清醒,捞起地上的衣服飞快穿上,回身一把抓住许纯的肩,“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眼底从未见过的阴沉让许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事已至此,由不得她退缩,她娇羞地垂泪,半响才低声说:“……是齐齐,她……让我来的。”
  
  夏宣恼怒地捏着许纯的肩,似要掐进她的肌肤,“你说什么?她让你来的?”许纯点头,“说了你别恼,齐齐说……”
  
  “她说什么?”夏宣此时如一只暴戾的豹子,今晚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说要成全你和我,所以特意……特意给我们安排约会,还说,说绝不会后悔,反正她……她男人多着呢。”
  
  夏宣一把推开许纯,“……你胡说八道什么?”闭眼,吸气,努力平息心头的震怒,不管怎样,得问过肖齐齐才能清楚,手机短信的确是她的,这没有错,错的却是换了个人在这个房间。
  
  夏宣再也顾不得形象,坐到地上打肖齐齐手机,关机,只有拨宿舍电话。许纯坐在夏宣身后,掩饰不住眼底的得意,心底暗暗嘲讽地笑,“夏宣,你怎么这么笨,如果肖齐齐知道我们上床,你说什么她还会听么?”
  
  肖齐齐睡眼朦胧地爬下床,接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夏宣阴森森的声音,“你说,阳光酒店203怎么回事?”
  
  肖齐齐脑袋正睡得昏昏沉沉的,打了个哈欠,“夏宣,你大半夜的就问这个啊。阳光酒店,啊我想起来了,许纯不是去约会了嘛。”
  
  夏宣听了顿时如坠谷底,“砰”一声摔了手机,攥紧拳头。半响抓起衬衫穿上拉开门就走,许纯跟出来,“这半夜你去哪里?”夏宣回头冷冷地看许纯,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似乎能把许纯看穿,“……你满足了么?”挑眉间却是无尽的冷酷和嘲讽。
  

三十、错爱(二)

  大清早肖齐齐还睡意朦胧,昨晚被夏宣一闹,半夜都睡不着,开手机一遍遍打他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宿舍人也都说他没回来,折腾到三点多才半含担忧半含恼怒地睡去。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让肖齐齐差点从上铺摔下来,“什么什么?发火了地震了?”肖齐齐抱着大笨熊就跳下床,光着脚丫子就向门外跑,却硬生生被三双表情不一的目光吓得缩回了脚,揉眼睛,“我怎么了?衣衫不整?怪物?”看自己没哪里不对啊。
  
  那叫声是黄鱼发出的,但现在却悄无声息了,皱眉看肖齐齐,眼神怪异无比,林雯却是一脸激愤,许纯,哦,太不寻常,娇羞妩媚的不成样子。
  
  “有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雯把目光冷冷地转向许纯,嘴里的话如毒蛇般蹿出:“许纯昨晚跟夏宣上床了,所以大清早跑回来炫耀受了男人的滋润。”说完,略带怜悯地看一眼肖齐齐,甩手拉开宿舍的门,哼一声:“女人,有友谊么?男人,有爱情么?”
  
  肖齐齐掉了手里的大笨熊,白着脸,根本就不知道脑子在转什么,只喃喃地重复:“许纯,夏宣?”退步再退,坐到椅子上,只觉浑身冰冷。
  
  许纯似乎没看见肖齐齐的异样,低头娇羞状:“昨晚夏宣约我去阳光酒店,我就去了,没想到……嗯,他,他那样热情。男人么,不就那样子,我……我也不好拒绝他,所以……所以就那样了。”
  
  肖齐齐此时脑子全部乱了,耳边只剩下那句“许纯和夏宣上床”了,摇头不可置信,颤抖着手拿手机,拨那个熟悉的号码,终还是无法接通。不顾黄鱼和许纯怪异的目光,肖齐齐推开宿舍门就往外冲,却被黄鱼一把抱住,吼说:“齐齐,你别这样,你还穿着睡衣呢。”
  
  肖齐齐被黄鱼一吼,清醒了几分,许纯错愕地拉肖齐齐的手,不解地问:“齐齐,你怎么了?被我们的发展吓坏了?还是害怕夏宣欺负我了啊?”转而又柔柔地笑:“不会的啦,他……他很温柔的,对我特别好,还说……说带我去美国留学呢,所以你放心他不会是跟我玩玩的。”
  
  “许纯,够了。”黄鱼第一次厉声对许纯说话,许纯一愣,低眉敛目,却不掩饰那唇角间的得意和幸福。
  
  肖齐齐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早晨的,她只记得黄鱼将她推进洗手间,低低说了句:“想哭就大哭一场。”于是替她关了门。她蜷缩坐在洗手间冰冷的地砖上,很久很久都没动一下,也没有哭。夏宣说“我们彼此要相信”,所以她必须亲口听他说。于是肖齐齐冷静地洗脸刷牙,跟往常一样走出洗手间,换衣服,梳头,擦润肤露,防晒霜,甚至涂了眼影。
  
  许纯躺在床上拿着夏宣的照片傻笑,黄鱼亦步亦趋跟在肖齐齐身后,关切的目光恨不能把肖齐齐的心挖出来。肖齐齐回头推开黄鱼的脑袋,轻松地说:“干嘛呢?大清早跟鬼似的跟着我?”黄鱼错愕地站定,叹气,转身玩电脑。
  
  肖齐齐走得很慢每一次似都有千金重,但却极为坚定,刚出校门就听见有人张扬地喊:“师姐,打扮这么漂亮约会去啊?”肖齐齐木然回头,一张明朗的笑脸在阳光下异常俊朗,修长健康的身躯斜斜跨在一俩单车上,单脚支地,随意地抖动着,说不出的痞样。肖齐齐板着脸不理转身继续走。
  
  陈远兴在她身后吹了声口哨,嘟囔:“大清早的摆什么晚娘脸嘛。”肖齐齐却突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从单车上摔下来,后仰着身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冷冽如冰的女子,“干嘛?装鬼吓人啊?”
  
  “把你的单车借给我。”
  
  “不借!”自然地拒绝,依旧后仰着身子,盯肖齐齐乌黑的瞳仁,似乎跟那天一样,藏着悲伤和绝望,陈远兴叹气,每次遇见这个师姐怎么就没好事呢?难不成她今天心情又不好?
  
  “不借拉倒。”陈远兴刚松口气,肖齐齐后面的话让他又一个哆嗦,“你载我去一个地方。”
  
  “不……”没说完,陈远兴就泄气,肖齐齐后面的话让他不由心软,虚弱绝望的低语,“我走不动路了,每一步都跟走在刀尖上似的。”
  
  陈远兴愤气地使劲蹬着车子,一只手掌把,一只手摸下巴,试探地问身后那个一直不吭安静的可怕的女孩子,“……师姐,你不会失恋了吧?”
  
  肖齐齐此时真的是浑身无力,在宿舍的镇定已经让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实在没有办法再走到子湖对面那片树林了,她弱弱地把头靠在陈远兴的后背上,“……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
  
  陈远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这个女孩还真是怪异,第一次碰到她那样张狂死命地大哭,这次却安静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六月的风带着沧浪的热蒙上每个人的心头,就连清晨的阳光仿佛都带着怒火冲上天空,挥洒着他的火气。
  
  陈远兴立在马路上,看着肖齐齐跌跌撞撞向下走进树林,向湖边穿去,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蹬了车子向回骑去。
  
  夏宣站在湖边那块大石头上,看着侧岸远远地飞来那道车影,随着车子目光一点点的移,直到那车子停在树林间的公路间,才木然地坐下,目光直视着金光闪闪的湖水。
  
  肖齐齐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熟悉的影子,脊背挺直,头发却有些凌乱,慢慢走近,熟悉的香味蹿入鼻端。万千的话却化为一句讥讽:“舍不掉洗掉身上的香味么?”
  
  夏宣回头,冰冷的目光停留在肖齐齐的脸上,“……难道你不该跟我解释什么么?”
  
  “解释?”肖齐齐无畏地对上他的眼,依旧沉黑的瞳仁,却是不一样的神情,“我只问你一句,你昨晚是不是跟许纯上床了,是或不是。”
  
  夏宣再多的疑问都被这一句击碎,难道他要问,是不是你安排的我和许纯上床?难道他要问你是不是因为男人太多,所以不在乎我?难道他要说,这都是个误会?许纯是误会,上床是误会?“……我也想听你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问你,是或不是。”
  
  “……是。”夏宣艰难回答,“难道这不是你安排和期望的么?”
  
  肖齐齐冷笑退步,扶住一棵松树,大口的喘气,“夏宣,你太可怕了,我居然相信你!相信你跟许纯是清白的,是啊,许纯那种美女,你们这么多年的纠缠,怎么会没有什么呢?”肖齐齐摇头再摇头。
  
  夏宣走前几步,欲抓肖齐齐的手,却被肖齐齐躲开,夏宣也摇头,“……明明,明明是你昨晚约我去酒店的。”
  
  “什么?我约你?”肖齐齐爆笑,“我什么时候约过你?夏宣,男人真的就这样靠下半身思考么?你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要找什么可笑的借口,甚至拉上我约你,太可笑了。”
  
  夏宣拧眉,“你明明发短信告诉我在酒店等我的,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就不肯承认。”
  
  肖齐齐哆嗦着拿出手机,往他手里塞,“你……你自己,自己看,少把过错往我身上推。即使我约了你,怎么会我不知道而许纯知道?”
  
  夏宣飞快地翻动着肖齐齐的手机,什么都没有,他一向是聪明绝顶的人,渐渐便明白了几分,“昨晚有没有人动过你手机?”
  
  肖齐齐夺过手机,“我昨晚手机没电,早就关机了。”理智完全被淹没,“拿你的手机我看,看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短信!”
  
  夏宣哑然,手机已经在酒店摔坏了,自己根本就没捡出来,错眼间却见刚才那抹单车又钻回了树林间,很熟悉的影子,高大阳光,骤然勾起曾经的记忆,“那个人是在等你么?”
  
  肖齐齐回头,树影间却是陈远兴支着单车远远地等在公路上,“……是。”
  
  “你跟他很熟?”夏宣刚平复一点的理智又被淹没。
  
  “你管不着。”肖齐齐只觉手脚冰凉,脑子里完全乱糟糟的,退步,“夏宣,我们完了,我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谁的过错,我只知道我们完了。你跟许纯好吧,跟任何女人好,上床都跟我没关系了。”
  
  夏宣上前一步,抓住肖齐齐的手,凝神冷静自己,“齐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昨晚的事绝对是个错误。”
  
  “错误?我不管,反正我只记得你跟许纯发生那样的关系,你们也那样亲密了,我……我忍受不了这样的背叛。”肖齐齐挣脱开夏宣的手,“夏宣,我们完了,真的。”强忍着泪,把头高高的扬起,最后的倔强和尊严让她已经没法再听下去了。难道她还要等在这里,等夏宣赤裸裸地剖开昨夜他如何和许纯春风一度的么?
  
  “齐齐!”夏宣在肖齐齐身后沉重地呼唤,却也唤不回她飞快奔去的身影,夏宣恼怒地抓头发,眼看着树影间肖齐齐跳上那单车,靠在那人后背上,飞快而去。不由攥紧拳头,许纯那或许不经意的话却如毒蛇般在他耳边徘徊,“她说她男人多的是。”黄山缠绵的那一幕魔鬼般在心头又一遍遍回放,他替她清理,只有那带着情欲味道的白色浊物,并无其他。两年前那些刺耳的流言也无情地冲进脑门。虽然理智一遍遍提醒自己一切或许都是许纯的阴谋,或许是许纯用肖齐齐的手机设计了这个陷阱,但误会的种子已经悄悄种下,终有一天会在阳光下发芽。
  
  夏宣用湖水拍着自己的脸,终于平息,是个误会,绝对是。他一定要问许纯,到底什么目的,让她如此做,得到他或拆散他跟肖齐齐?
  
  肖齐齐奔回公路上,跳上陈远兴的单车,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尽量让自己不软弱地跌下去,几乎带着哭腔地喊:“快走,快走,带我回宿舍。”
  
  陈远兴叹气,飞快地蹬车,本想这样一走了之的,人家师姐跟男朋友吵架,自己凑什么热闹?但一想起她刚才蹒跚的脚步,犹豫着还是骑了回来,或许一会她吵完架又没力气回去了呢。陈远兴边飞快地蹬车,边敲自己的脑袋,猪脑子,明明约好一帮人大杀一场的,怎么莫名其妙带着个失恋的女孩子到处跑了呢?
  
  陈远兴一直将肖齐齐送到宿舍外,看着她步履狼狈地跑进宿舍楼,才疑惑地离开。
  

三十一、错爱(三)

  肖齐齐推开宿舍门,忍着全身心的疲惫软弱。“齐齐,你没事吧?”黄鱼关心地迎过来,捏她冰冷的手,“不会生病了吧?”肖齐齐挣开她的手,只觉烦闷地胸口跟压着山石般难受,本就空空的肚腹一阵痉挛的抽搐,冲进卫生间,没命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却是一口口黄水,再无其他。许纯推开卫生间门,怪异地看着肖齐齐瘫软在地的背影,若有所思。黄鱼推开许纯,抱起肖齐齐,替她擦了嘴,放到林雯的床上。
  
  肖齐齐只觉浑身如一会如坠谷底,一会如上云端,颠簸着,遥无终点,脑门生硬地疼,胸口却又喘不过气来。昏昏沉沉间已睡去,仿若这样才是最好的解脱。
  
  许纯坐在对面定定地看着肖齐齐,被手机的铃声惊醒,眉目一喜,接过来,不等说话,那边一句冰冷的话,“西门等你。”许纯不以为意,勾笑,走到座位前慢慢地化妆。
  
  “你去哪里?”黄鱼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冷淡,但许纯不在乎,娇笑:“跟夏宣约会。”
  
  “许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黄鱼终于气呼呼地站起来,指着肖齐齐:“看她那个样子,你难道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么?”
  
  许纯睁着无辜的眼睛看黄鱼,“黄鱼,你说什么,我跟夏宣恋爱不是你们一直希望的么?怎么真的恋上了,倒像我做了什么苦大仇深的事似的?”黄鱼顿时语噎。
  
  许纯转身,依旧不紧不慢化妆,换上漂亮衣服,拿了包和阳伞,摸了摸肖齐齐的脸,“老公,生病了好好休息哦。”声音依旧甜蜜柔软,黄鱼错愕地看着这个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女人。
  
  许纯路上走的很慢,满面春色让一路经过的男生大为跌眼珠子,许大美女今天很不一样哦。
  
  夏宣的身子如雪松般挺直冰冷,见许纯终于走到面前,“怎么这么久?”
  
  许纯浅笑,蹙眉,好看的唇挑起诱人的弧线,“好讨厌哦,齐齐肚子疼,我给她买药去了。”
  
  夏宣果然着急,“她肚子疼?怎么了?”
  
  许纯娇羞地低头,“嗯,夏宣,你好讨厌哦,女孩子么,每个月不都会肚子疼那么一次么。”
  
  夏宣木然,她每次肚子疼都那么厉害,这次又伤心,会不会更厉害?转念还是镇定,“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西门人少,但偶尔的人大多数认识A大风云人物夏宣和许纯,已经有许多怪异的目光了。
  
  许纯跟着夏宣顺着校园围墙一直走到很远的南角,这边是个死角,只有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行人很少。夏宣站定,冷淡地看许纯,“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纯被他赤裸阴冷的目光看得受不了,缩了缩肩,笑着说:“我爱你,夏宣。除了这个你还想知道什么?”
  
  夏宣嘲讽地笑笑,“那个短信是不是你干的?”
  
  许纯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看夏宣,“夏宣,你说什么我不懂。昨晚,昨晚真的是齐齐让我去的。”
  
  “别骗我,许纯,对你没有好处。”夏宣的声音从未这样冰冷过,许纯一刻钟的犹豫,马上继续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宣,昨晚齐齐突然有朋友找她,她出去很匆忙,手机又没电,所以她跟我说你会去阳光酒店,让我告诉你一声别去了。我……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你,我只是想去那里看一眼你就走的,那时天那么热,所以我就准备洗澡,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就进来了。”
  
  夏宣闭上眼睛,昨晚发生的事他实在已经记不得很清楚了,到底是他主动,还是许纯主动,他完全陷入酒精的麻痹和激情的疯狂中,根本无力分辨是非。如果许纯说的是事实,那么肖齐齐为何要躲避发过短信的事实?难道她是逃避推脱责任?“她……昨晚跟谁出去了?”
  
  许纯皱眉,“我只在阳台远远望见过他几次,好像是个个子很高长得很俊朗的男生,嗯,很阳光那种男孩子,皮肤都是漂亮的麦色。”
  
  夏宣心头一紧,又是那个男生。他记得肖齐齐曾经摸着他的脸说:“夏宣,你皮肤好白皙哦,其实我更喜欢那种麦色健康的肌肤。”当时他还假装生气呢。
  
  “走吧。”夏宣终于无力的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仿佛忘记了身后的许纯。许纯看着他格外挺直的脊背,嘴角挂上一丝得意的笑容,跟紧几步,“夏宣,你没吃饭吧?吃完饭再回去吧?”自然地挽住夏宣的手臂,夏宣手一抽,不再是技巧性地躲避,而是直接的拒绝,“以后,离我远点。”
  
  一连几天肖齐齐都窝在床上,不接电话,不说话,黄鱼给她买饭了就吃,不买也不吃不喝。看得黄鱼心疼地摇头,林雯恨铁不成钢地在宿舍谩骂,不时挑衅地看许纯。许纯依旧一副清纯宝宝的模样,不管他人的嘲讽还是冷淡,都是那副沉浸在爱情海洋中的小女人模样,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半夜回来。
  
  夏宣每日坐在湖边,懊恼的无法言语。电话她不接,宿舍门也不出,她到底要怎样?
  
  这日肖齐齐终于挥洒完最后一笔日记,长吸口气,跳下了床。宿舍只有她自己,她决定一切从头再来,不管夏宣许纯,没有了爱情,还要有面包,她不能这样亏待自己。
  
  干吃老干妈,麻辣的触感从舌尖钻入五脏六腑,每一个毛孔都燃烧起来,肖齐齐热乎乎地喘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辣得流出几滴清泪,却忍不住笑了。就在这个时候许纯推门进来,却是满脸的泪。
  
  肖齐齐这几天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许纯,依旧娇弱无力,美艳娇媚,身材火辣玲珑。“……你怎么了?”
  
  许纯扑过来跟以前一样钻入肖齐齐怀里,“齐齐,你帮帮我啊,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肖齐齐没有力气推开许纯,伸出手又放下,“我帮你什么?”
  
  “呜呜……夏宣,夏宣说上一次床并不算什么,他要跟我分手,呜呜……我怎么办啊?”
  
  上一次床并不算什么,肖齐齐刚平复一点的心又被这句话击碎,忍不住的轻颤让她死死攥紧了拳头。许纯的呜咽还在继续,“齐齐,你最会说话了,你帮我找夏宣好不好?让他不要跟我分手,呃呜,我……我这么爱他,把所有都给他了,他不可以这样对我的。”
  
  “齐齐,齐齐!”许纯许久不听肖齐齐的回答抬起头来,摇晃着肖齐齐的胳膊,“齐齐,你答应我,帮我找夏宣好不好?让他跟我好,好不好?”诱惑般的哀求,哀婉柔弱,任何人听在耳中都无力拒绝,肖齐齐的手心都攥的生疼,推开许纯,笔直地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那你答应帮我找夏宣了么?”许纯柔弱的声音依旧在身后不依不挠,肖齐齐回头,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木然点头,“……明天,我……找他。”
  
  “齐齐老公,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许纯雀跃而起,含泪的俏脸灿若雨后新荷。
  
  肖齐齐关上宿舍门,无力靠到墙上,“许纯,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么?”心底的问号没有人能回答。
  
  茫然地行走在夜幕中的校园,依旧人来人往,嬉闹一片,仿若到处都是快乐。肖齐齐坐在网吧里,茫然地看着网页。终于走进暗夜,蝌蚪却在,只那样静静地看了几眼,退出。或许,这已经是最后的奢望。
  
  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听着身边疯狂尖叫谩骂的网友,感受着他们烟雾缭绕的熏染,她茫然地想起,鲫鱼背下,夏宣抽着烟皱眉说:“天啊,齐齐,烟太难抽了。”
  
  她站起来,突然也想尝尝那烟雾的滋味,到底是何等的难受?比此时心底的抽痛更难受么?茫然地走在校园围墙外网吧一条街上,路边各色小摊因为校园要关门而渐渐收摊。
  
  却有一个烟摊,凌乱地摆着几盒各色的烟,主人正懒洋洋地收拾着装进一个纸箱子,肖齐齐蹲下去。卖烟的年轻人眉开眼笑:“同学,买烟么?”掏出一盒,略长的盒子,黑白黯淡的色彩,“520,我爱你女士香烟。”
  
  肖齐齐伸出手接过那盒标有520三个数字的烟盒,抚摸着那三个字母,心底一阵颤抖,“……多少钱?”
  
  “10块。”肖齐齐利落地掏钱,520,我爱你?
  
  又买了火机,依旧漫无目的走,学校外有一片茂密的木兰树松柏树林,幽会的男女往往都会钻入其中,亲亲我我,肖齐齐和夏宣也曾钻入过一次,但那里面相拥的男女激烈的举动很快吓走了肖齐齐,夏宣也好笑地跟着退出。此时肖齐齐看着学校大门前醒目的12:07分,了然地钻进树林。这个时候再也没有打扰了吧?
  
  夏宣跟着肖齐齐散乱的步子,一直走,看着她走进树林,终于跟过去,远远地躲在一棵木兰树后,远远地看着她坐到一棵苍郁的木兰树下,撕烟盒,打火,点烟。
  
  肖齐齐深深吸了一口,剧烈的呛鼻味蹿入心口,引起一阵激烈的咳嗽,夏宣,烟的味道果然很难受。慢慢学乖了,不再大口的吸,改为一点点的吸,然后轻轻吐出。烟雾慢慢会贯穿头脑,从唇鼻间萦绕,穿过肠道,钻入肺腑,那种难言的缭绕滋味让肖齐齐慢慢找到了感觉。
  
  原来,520,是这种滋味。
  
  夏宣抬起脚步,是走过去抢过她的烟狠狠的骂她?或狠狠地吻她跟她说对不起?
  

三十二、错爱(四)

  陈远兴打着哈欠从网吧出来,两天连续作战让他疲惫不堪,呃,倒霉的有点内急,从A大东校门一直向北得走十几分钟才能回K大。看着那被A大和隔壁K大共称为“欲林”的苍郁树林,陈远兴恶作剧地笑起。几步就跳进了树林,果然宿舍关门,没剩啥鸳鸯了。陈远兴小心翼翼找了一个偏僻的墙角,痛快地解决了问题,便悠哉地准备打道回府,思量着一会该怎样应付值班大爷的盘问。
  
  细长的带着温润缠绕的520,肖齐齐抬头望天,苍郁的木兰叶子层层叠叠遮住了夜空的星星,只零落着些星光从树的缝隙间滑下,月华的影子就跟夏宣那温润的笑容一样,只是现在只能让她心伤、哭泣。郁积多日的痛终于化作几滴清泪,泪水这东西就跟开闸的河,一旦打开,就一发不可抑制。
  
  “你为什么哭?”突然一个声音传入她伤心的世界,却是从树后跳出来一个短袖牛仔裤的大男孩,身材挺拔,额前的碎发几乎挡住了眼睛,肖齐齐看着他扯着明朗的笑容,却突然探过头来,细细在她脸上端详半响,“不会吧?师姐又是你,你怎么又哭了?”肖齐齐不理,K大的陈大少,又是他。
  
  陈远兴看肖齐齐哭得跟花猫似的,却觉心情很好,靠在肖齐齐对面的木兰树干上,晃动着一双长腿,吹了声口哨,夸张地怪叫,“师姐,不会又失恋了吧?”
  
  肖齐齐一听“失恋”两个字,那泪水就跟断线的珠子倾盆下来,嘴里却不肯认输,“滚!要你管!”
  
  “哎呀呀,失恋了还这么凶,真不知道哪个男人忍受得了你!”陈大少夸张地摇头,好奇宝宝般看肖齐齐哭,“果然,再漂亮的女人哭起来都丑得要死,你本来就长得一般,哭起来真吓人。”
  
  “要你看!”肖齐齐看着那人放光的眼,不由火起,每次遇见这人都没好事,第一次因为踢了一脚球而摔个大趴,失恋那天早上又被他看见窘态,这次这么倒霉躲在角落哭都能撞上他。肖齐齐继续不停哭,陈远兴就认真看,过了很久,陈远兴终于不耐烦,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认真地道:“师姐,你到底喝了多少水啊?怎么下这么多雨?”说着居然伸手替她擦脸,她伸出手“啪”一声拍开他的手,“滚!”此时的肖齐齐真是伤心欲绝加上怒火中烧,多日的忿恨全部撒到撞到枪口的这个倒霉蛋身上。
  
  “唉,不想管你的,看你实在可怜。哭这么久,也累了吧?走了,大晚上的,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陈远兴从兜里掏出块手帕,“呃,给你,赶紧擦擦脸吧,跟只臭花猫似的。”
  
  肖齐齐嘴硬,但也知道他好心,毕竟这会都午夜了,她一个人躲在这树林间,并不安全。接过手帕,一股好闻的兰花香味,胡乱地擦脸,又把手帕塞进他手里,“……呃,谢谢!”
  
  “啊!”陈远兴却嫌恶地甩掉手帕,“脏死了,师姐,你也太恶心了吧?”肖齐齐怒,顺脚就踢了他一脚,“谁脏啊?”
  
  陈远兴躲开,悻悻地甩手,“师姐,你既暴力又爱哭脾气又坏品味更差。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甩了你,让你哭成这样。”
  
  “胡说,才不是男人甩了我。”肖齐齐嘟嘴反对。
  
  “哈,难不成师姐甩了男人,然后高兴的躲在树林里哭?”陈远兴怪声怪气。
  
  肖齐齐顿时哑然,“……反正不关你的事。”说着泪珠又忍不住掉下来。
  
  “喂喂,别哭啊,我都快被你哭得烦死了。”陈远兴抓头发,本就凌乱的头发更乱了,“师姐,问你一个问题,离了男人你是不是活不了?”
  
  肖齐齐一愣,脸却一红,“胡说!谁离开男人活不了了!”
  
  “那你说男人都是什么东西?啊,呸呸,男人怎么是东西!”陈远兴叹气,“反正我的意思是说,男人么,世界这么多,没了这个,还有那个,不都一样?”
  
  “不,不一样的,他就不一样!”肖齐齐想夏宣,满脑子都是甜蜜,都是他的温柔,他的笑。
  
  “这就对了,既然知道男人各有特色,各有不同,那就更应该多去体会,多去交更多男人啊。或许,你失去这一个正是幸福呢。真的,没骗你,好男人真的好多,师姐这么年轻漂亮,不值得只为一个男人哭泣。”
  
  “你说的轻巧。”肖齐齐摇头,“……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我却知道不要因为眼前的花朵谢了哭泣、停留,因为前面会有更美的风景。他怎样不同了?”
  
  肖齐齐咬唇,她需要一个出口,需要发泄,想起夏宣那些柔情蜜意,脸色变蒙了层细衫般,一抹晕红,一点风情慢慢渗入眼底、脸上。
  
  陈远兴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诱人的唇色,突然有种怪异的冲动。突然俯身,温热的唇带着青草的晨露般覆上肖齐齐翘起的唇,“唔唔……”肖齐齐推他,却发现他身躯很高大体魄强健到她根本推不动,趁着她唔唔反抗,他已经成功略入到她的唇,缠绕上她的舍,他的吻是简单的甚至带着粗暴,与夏宣细雨般的轻琢柔软完全不同。肖齐齐感受着这个牢牢抓住她两只舞动的手的年轻人,感受着他疾风暴雨般的吻,鼻子里全部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慢慢地窒息般任由他将她搂在怀里。
  
  陈远兴终于移开了嘴,手却依旧禁锢着她挣扎的手,侧头浅笑,“师姐,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同?”
  
  肖齐齐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吻自己的家伙,“你脑袋秀逗了……混蛋!”
  
  “是啊,我混蛋啊!不过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品味,你刚才的心是不是怦怦跳?是不是也很享受?味道是不是跟你那个他很不一样?”
  
  “不要脸,你到底想干什么?”肖齐齐挣扎,双手被他一只手抓着,腰被他紧紧禁锢在他怀里。
  
  “师姐,你别激动啊!我可是在教导你的死脑筋啊,我要告诉你,这世界好男人很多,味道都不同,所以你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哼!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该说,那男人不要了就算了,跟我好吧!”
  
  陈远兴松开肖齐齐的手,飞快地退后,夸张地叫,“哇,师姐,原来我们是郎有情妹有意啊?”
  
  肖齐齐飞起的脚被陈远兴轻松躲开,看着他嬉皮笑脸地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肖齐齐也顾不得伤心了,只恨不得一脚踢死他!肖齐齐追,陈远兴就夸张地躲。
  
  追得累了,绕了几棵树好几圈,人没追上,自己倒累得靠在树干上喘粗气,“有种你别跑!”
  
  “天啊,师姐,你就整一暴力女,我为什么不跑?我把自己的初吻都献给你做实验了,这叫舍身取义,革命精神懂不懂?你不感激,反而打我!我真是命苦!”陈远兴小心翼翼地靠近肖齐齐,嬉笑,“好了,师姐,别生气啦。你看我这一闹,你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肖齐齐顿时哑然,奇怪地看那个做着鬼脸的大男孩,自己果然是忘记伤心了。
  
  两人不打闹了,并排坐在树下,陈远兴用手肘捅肖齐齐,“喂,师姐,说句话啊!这里阴森森怪渗人的。”
  
  “你不是男人么?怕什么?”
  
  “怕鬼啊!”陈远兴煞有其事地直起身子,阴森森笑,翻着白眼,拖长了声音,“……还-我-命-来,桀桀,还-我-的-头……”肖齐齐刚开始还笑,转而却见陈远兴惊恐地睁大眼睛,合不拢嘴,定定地看着她身后,突然一声怪叫,“……鬼啊!”肖齐齐看着他泛白的脸色在树荫间若明若暗,惊恐的眼神夸张的尖叫,忍不住“啊”一声抱住了他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不!”
  
  “哈哈哈……”头顶传来可恶的狂笑声,“哎呀,笑死我了,暴力爱哭女师姐怕鬼啊!”
  
  “可恶!”肖齐齐一拳头就挥到陈远兴怪笑的脸上,满意地听见陈远兴疼痛的惨叫。
  
  陈远兴跳到老远,揉着脸颊,“真是好心没好报!你这个暴力爱哭女,让你跟鬼作伴好了。”说完转身大跨步就消失在树林外。肖齐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一阵风响,吹动了树枝哗哗作响,肖齐齐心一紧,仿佛听见刚才陈远兴学的那夸张的鬼叫,再看这树影摇曳的树林,除了自己再无其他。肖齐齐只觉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自小听奶奶鬼故事讲多了,对世间鬼神之事总存着疑惑,那种从小植根的恐惧,不是年龄问题就可以消除的。
  
  顾不得那么多,肖齐齐冲出树林,哪里还有那可恶家伙的影子,只明月皎皎,清风拂面,灯影闪烁。肖齐齐忍不住抱紧了手臂,跺脚,“喂喂,你去哪里了?”叫了好几声都没有见那修长的影子出现,肖齐齐一个哆嗦,蹲了下去。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眼前有道黑影叹息着蹲下,肖齐齐抬头,看着陈远兴无奈地扒拉头发,还潇洒地甩了一下头,“……你走啊!你们都走!我谁也不稀罕!”
  
  “师姐,我服了你了。我陈远兴这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啊?好端端的网吧打游戏,却非要跑进这里被你骂,唉,我真服自己了!你去K大甚至你们A大打听打听,我陈大少去哪里不是风光无限,美女的最爱?就今晚,碰到你这个暴力加不讲理师姐,打我,还要我管你。唉!”又是一声长叹,陈远兴无语望天,“走啦,暴力师姐,总不能这里呆一晚上吧?”
  
  “去哪里?”肖齐齐此时软弱得都不像自己,任由他牵着向马路走去。
  
  “找个地方睡觉啊!”陈远兴很不雅地打了个哈欠,“我困死了,两晚上没睡觉了。”肖齐齐借着路灯的光,才看清他的眼睛带着血丝。
  
  站在一家小旅馆前,肖齐齐看着陈远兴用脚踢那道破门,竟然有了害怕,“不……我看我们还是去网吧呆一晚上了。”
  
  陈远兴头都没回,“那你自己去,反正我是要睡觉。”
  
  肖齐齐退步转身,陈远兴在身后喊,“喂,师姐,你不会是怕我打你主意吧?啊哈,放心啦,我陈大少还不至于美丑不分的。”
  
  肖齐齐捏拳头,冲到他背后就是一拳,“说谁丑啊?”
  
  “啊!你这个暴力女!”陈大少龇牙挥拳头,最后无奈,“其实,我最讨厌暴力女加好哭鬼了!这两样你占全了,所以,放心吧,我宁愿跟五妹妹幽会!”
  
  “五妹妹是谁?”肖齐齐好奇地问道。
  
  陈远兴晕倒状扑到旅馆门上,门不巧同时打开,陈远兴就很不雅地扑到开门的胖大婶那对颤巍巍的肉弹上。陈远兴狼狈地挥舞了半天爪子才抓住门框直起身子,胖婶笑眯眯地顺手在陈远兴结实的臂膀上捏了一把,甚至还抛了个媚眼,肖齐齐再也忍不住,笑得肚子抽筋。
  
  “小弟弟和女朋友开房?”胖婶一句话,让肖齐齐红了脸,却见头顶那人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三十三、分手

  夏宣握着拳头,远远看着那小旅馆那间窗户灯亮起,再看着熄灭。他突然也想抽烟,转身走到肖齐齐刚才坐着的树下,捡起那被丢弃的520和火机,慢慢点燃,一丝丝抽入心底,清凉的带着呛味的云雾钻入五脏六腑,却如刮肠般让人心酸疼痛。
  
  原来,520是这种滋味。
  
  学校外的小旅馆,很简陋,一张破桌子,一张沙发,一张勉强算结实的双人床,铺着凌乱的被褥。
  
  肖齐齐嫌恶地看那床,狼藉、脏污,多少痴情纠缠在此发生?那日夏宣是不是也这样抱着许纯躺倒在那个宾馆的床上?而他们呢,却是大地为床,天空为幕,清风作证,一切的缠绵是那样真实、自然、快乐,这是区别还是幸福?
  
  陈远兴打着哈欠,甩了鞋子,扑到床上就睡,根本就没看见那不知道多久没换的床单,突然感应地睁眼,正望见肖齐齐恶狠狠的目光,“师姐,你跟床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啊?”陈远兴只觉浑身要被刺穿了一般,一骨碌爬起来,挠头,可恶两天没洗头洗澡痒死了,“算了,算了,师姐,我怕你了,你要睡床就睡吧,我睡沙发。”
  
  肖齐齐终于发现自己的异样,收回目光,坐到沙发上,“你睡,我坐沙发。”
  
  陈远兴此时真的是困意难捱,哪里还再谦虚?重新扑倒在床上,嘟囔:“师姐,你可别后悔啊,拜托别用那种眼光盯我了。”
  
  肖齐齐起身“啪”地关上灯,“挺你的尸吧,话那么多!”才话完,就听见陈远兴均匀的呼吸声。肖齐齐不禁哑然失笑,第一次跟男生开房,居然是这样!
  
  肖齐齐本不愿睡着的,但半夜实在难捱困意,不知不觉间便蜷缩着睡着在沙发上了。醒来时却还早,外面只有朦胧的晨光,太阳还未出来,偶尔的洒水车声悠悠而过。看表,还不到六点,宿舍也快开门了。肖齐齐起身,看床上依旧呼呼沉睡的陈远兴,坦荡无邪的男生,看似张扬无忌,实在体贴善良,肖齐齐想着豁然开朗,轻声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小旅馆。
  
  清晨的风格外的清爽,路上还有被环卫阿姨们扫起的尘土味,刚撒过水的路面带着潮意消除了几分六月酷暑的燥热,早蝉已经开始辛勤地唱歌,几只鸟儿扑棱着从木兰树丛中飞出来,惊落一片洁白的木兰花瓣,阵阵清香钻入鼻端,带着生机和热烈。肖齐齐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清静世界间的伊始,其实万事也没有那么难过不是么?有爱,就有信任,就有坎坷,或许他们彼此该多一份坦诚和信任。
  
  掏出手机,给夏宣发了条短信。肖齐齐便折进枫树小道上,慢慢地一步步向子湖走去。
  
  夏宣一直站在木兰树林里,远远地看着肖齐齐走出小旅馆,看着她面含喜色,看着她淡定的笑,看着她摇曳的身姿消失在枫树间。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硌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曾经残留手心的黄山上写的字怎么握紧都无法留住。很多年后伤痕早已消失,伤痛却依旧残存于心。
  
  接吻,开房,上床,对于她原来如此简单。
  
  肖齐齐走得很慢,她不着急,遥望着湖中几只野鸭扇动着翅膀扑棱远去,她又微笑起来。她从不后悔,摊开掌心,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的手掌,那行炙热的字“夏宣爱肖齐齐”还带着生命燃烧在心底。
  
  肖齐齐抱着希望等在湖边,她已经冷静,她可以面对许纯的痴缠、甚至欺骗,她愿意听他解释,她希望自己可以原谅。
  
  夏宣远远地看着那抹熟悉的影子,很久很久。多少次,多少年他就这样跟在那个跳跃精灵的女子身后,听她嬉笑怒骂,看她笑靥如花,只一切就这样失去了吗?
  
  肖齐齐回头,眉梢间渐渐带了笑意,看着他缓缓走来,肖齐齐迎过去,“夏宣,今天我找你来,想跟你说……”伸出手去牵夏宣的手,夏宣却避开。肖齐齐错愕地看夏宣。
  
  “我也有话跟你说。”夏宣挂起淡淡的笑,但那其中的疏离让肖齐齐莫名害怕,肖齐齐点头,“那你先说。”
  
  “我来告诉你,我正式跟许纯谈恋爱了,所以跟你说声对不起。”夏宣的唇角勾着若无的嘲讽,“毕竟我们有过一次露水姻缘,在你或许无所谓,但我却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抱歉。”
  
  肖齐齐摇头,“夏宣,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夏宣的笑容更大了,“如果因为我而耽误你什么或让你误会,我还是那句,抱歉。”
  
  “不,不是这样的,夏宣。”肖齐齐只觉的心湖已经裂开了很深很深一条缝,再也无法缝合,伤痛已经让她无力支撑,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她本来以为他们可以和好,他们可以消除误会,一切都是笑话和谎言。自尊让她挺直了脊背,她控制着自己剧烈的疼痛,对视着他深沉的眼眸,“……不要说抱歉。”
  
  夏宣最后一次深深望向那张精致却略带苍白的面庞,精灵般的眸子瞬间失去了色彩,又很快恢复了那寒星般的光芒,那熟悉的倔强的瞳仁暗藏着怎样决绝和痛楚,他一度想扑过去,但还是忍住。他低头,微弓了弓身子,艰难稳住颤抖的声音,“再见。”
  
  “再见。”肖齐齐看着他挺拔的影子慢慢消失在树影绿茵间,机械地重复着那最后的两个字,再见等于再也不见。
  
  肖齐齐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回到学校的,校园周围有各种的酒店,网吧,小卖铺,超市,理发店,药店,琳琅满目,每日都是无尽的人流。肖齐齐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飘过众人,眼底再也没有任何东西,甚至听不见穿过马路时那刺耳的刹车声。机械地走着,走着,不知道路的尽头。
  
  夏宣远远地看着一辆公交车在肖齐齐面前嘎然刹车,心眼都跳了出来,踏出的脚步又抽了回来。原来她也会伤心。
  
  这一次肖齐齐没有再像前几天那样痛苦地蜷缩,而是一夜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平静地跟众人说笑,甚至冷静地听许纯大谈恋爱经,愉快地与同学合影录像,吃饭、喝酒、笑骂、甚至痛哭。没有人说肖齐齐你变了,因为从始至终,肖齐齐一直这样,众人心中的怪才,莫名地笑,张狂地哭,抓狂地骂,嬉笑怒骂都在随意随性中。
  
  只是从此爱上520。
  
  戴琨琨看着肖齐齐姿态优雅媚惑入骨地夹着细长的烟枝,忍不住骂:“肖齐齐,你要做狐狸精么?”
  
  肖齐齐不以为意地吐烟圈,她很聪明,不过半个月就学会吐大大小小的眼圈,抛媚眼,蛊惑地低笑:“我做坐台女,怎么样?”
  
  戴琨琨苦笑,“……你真的这样放弃了?”
  
  “放弃什么?”肖齐齐喝酒,满满一大口,快意毕业,疯狂六月,这是她现在唯一所想的。
  
  “许纯现在天天跟夏宣出双入对,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恩爱的一对,夏宣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她。”
  
  “管我何事?”肖齐齐喝完酒抽烟,吐烟圈。
  
  戴琨琨抢过她的烟,深深吸了一口,“肖齐齐,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胆小懦弱!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还有脸抽烟喝酒麻痹自己。”
  
  肖齐齐斜眼看戴琨琨,媚笑:“你不是爱我四年了么,不也是一样胆小的不敢表白?”
  
  戴琨琨一口烟呛到嘴里,眼睛却不敢看肖齐齐,“……你胡说什么。”
  
  “琨琨,何必呢。你我都知道,有时候有爱不一定就一定会在一起,你不要揭我的伤疤,我也不揭你的,咱们就这样做一对狐朋狗友,不是很好么?”
  
  “那你就这鬼样子?抱着遗憾和痛苦过下半生?”
  
  “你怎么知道我遗憾或痛苦?”
  
  戴琨琨浅笑,霎那间有种惊艳如烟花般炫过肖齐齐的眼,“齐齐,你自己都知道我爱了你四年,我了解你比了解我自己还多,你想什么做什么,我甚至比你都清楚。”
  
  肖齐齐默然,抓紧酒杯,只觉心底一阵阵紧缩,那今日愈发频繁的反胃恶心又巨浪般扑来,冲出去,蹲在小店门口,翻滚的恶心让她把刚才的酒肉全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连清水都剩不下。
  
  戴琨琨默默地递给她一杯清水,闪烁的眼睛徘徊在肖齐齐身上,“……你是不是……”
  
  “不是!”肖齐齐猛地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阵昏花,戴琨琨一把搂住她的腰,肖齐齐软弱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无声的哽咽,却是汹涌的潮水,很快打湿了戴琨琨的肩膀。“琨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夏宣他不爱我了,他抛弃我了,他跟许纯好了。可是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戴琨琨紧紧抱着这个软弱无力的女子,心也跟着沉痛缩紧,“傻瓜,傻瓜肖齐齐。”
  
  肖齐齐哭累了,跟戴琨琨并肩坐在人流车涌的街边。戴琨琨狠狠地抽烟,“齐齐,别犹豫了,去找他吧。你爱他,不是么?”
  
  肖齐齐侧头看戴琨琨真挚的眼却蒙了血红的血丝,“琨琨,谢谢你,我去找他,跟他说清楚一切。”
  
  戴琨琨捏肖齐齐的手,疼惜地说:“齐齐,傻孩子。”再抽烟,“……以后小心点,记住事后得吃药,不然怀孕总是女人受罪。”
  
  “我知道。”肖齐齐苦笑,“我嫌药苦,以为会没那么幸运,把药冲进厕所了。”
  
  “那他知道吗?”
  
  肖齐齐摇头,见戴琨琨又要皱眉骂她,忙摇了她的手臂,“琨琨,我现在也很害怕,你别骂我了,好不好?”
  
  第二天,戴琨琨便回了老家参加公务员考试,家里人来接走了她所有的行李衣物,做好了不再回学校的打算,可以离校的日子不过还剩下三天。戴琨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肖齐齐许多话,肖齐齐一一都高兴地保证着答应了,戴琨琨才满怀心事地离开。
  
  戴琨琨的离去让肖齐齐又失去了一个可以商量和依靠的柱子,沉重的压力让她夜夜惊醒,辗转无眠。
  

三十四、聚餐

  三个多星期后,再次拨通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肖齐齐的声音都死颤抖的,夏宣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但那明显的疏离感让肖齐齐差点又放下了电话。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想见你,在子湖那边等你,好吗?”
  
  沉默,开口,“嗯,我很忙,下午要陪许纯办留学的事,不能走太远,这样吧,我在门口等你。”
  
  肖齐齐的心往下沉,咬唇。十分钟后,夏宣才姗姗来迟,洁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裤,完美英俊的五官,迷人的微笑,夏宣永远是那个最耀目的王子。肖齐齐把手放在身后,低头看鞋尖。
  
  “有事嘛?”夏宣的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肖齐齐耳边响起,仿若隔了千万年之久。
  
  “没事……不,有事。”肖齐齐狼狈抬头,抹额头上冒起的虚汗,怀孕后的身子总莫名冒冷汗,“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肖齐齐看校门口来往的人怪异的目光。
  
  “好。”夏宣转身却是走向旁边的树林。
  
  “等等。”肖齐齐喊住夏宣,“能不能不去那里?”
  
  夏宣温润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我没时间,就这里说吧。”
  
  肖齐齐看着嘴角疏离的笑,狼狈地跟过去,却无法开口。
  
  “说吧。”夏宣不耐烦地靠在木兰树下,抬头看头顶那朵洁白无瑕的木兰花,白色的花瓣干净洁尘,黄色的花蕊含着淡淡的幽香,那样的静美,却又那样落寞。
  
  肖齐齐深呼吸,想起戴琨琨一日几个电话的鼓励,“我……我,我……”还是无法说出口,他会有什么反应?像以前一样心疼地看她?冷漠地甩钱?不负责任地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夏宣不耐烦地蹙眉,拜托她不要用那种柔弱苍白的眼神看他了好不好,再看下去,他就要疯了,真的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了。
  
  “我没事。”肖齐齐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焦灼和痛楚,突然就说不出来了,现在说出这个还有意义么?他们还会像从前那样快乐在一起么?他们能绕过许纯毫无芥蒂么?“就是想跟你说声恭喜,听说许纯要跟你一起去美国留学。”肖齐齐擦了擦额头的汗,“再见。”
  
  夏宣就那样靠在木兰树上,看着她倔强地转身离去,手指缓缓掐进木兰树干里,久久无法动弹。
  
  肖齐齐去了市里一个很远的医院,听完那女大夫好一通挖苦后,开了一堆药,装在宽大的包里,一步步走回校园。夜晚蹲在厕所,一遍遍翻着那药,滴泪,最终又放进包里。第二天,依旧如此,第三天,终于,狠下心,撕开所有的包装,每撕一处就如同撕裂了心扉般,最后连疼痛都忘记了。
  
  最后一天了,很多人都已经离校,明天,黄鱼,林雯,甚至夏宣和许纯都会离开,肖齐齐是后天的车票,她向来是最后的那一个。
  
  最后的日子处理掉最后的麻烦,就是永久的离别和割舍。
  
  一个人在宿舍不停地走动,一遍遍摁着那渐渐律动的小腹,泪水一滴滴滑落,却是无声的,本就不该来这个世界的生命,所以是个错误。阵阵绞痛,肖齐齐躲进厕所,忍着呻吟和泪水,直到那抹殷红的血污从身体坠下,小小的一团血肉模糊的,那样狼狈血腥,却那样凄凉和沉痛。肖齐齐一直看着那团血污,不敢打开水龙头不忍任他冲入那无边的深渊。孩子,她和夏宣的孩子就这样扼杀在这样一个沉闷的午后。7月1日,永久的沉痛日,犯罪日,追悔日。
  
  爬上床,黑色的日子本里记上这沉重的一笔,然后抱着大笨熊哭着睡去。
  
  肖齐齐是被许纯摇醒的,宿舍的人都在,许纯说:“今晚跟我们曾经的联谊宿舍607最后的晚餐,齐齐,快起来啦。”
  
  肖齐齐艰难地起身,往黄鱼和林雯,黄鱼躲闪地叹气,林雯不屑地翻白眼,只有许纯甜甜地笑。肖齐齐面无表情,艰难爬下床,脚步是如此的重,但还是要强忍着不能让人看出什么。
  
  黄鱼皱眉,“齐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生病了吧?”
  
  林雯冷淡地看许纯,“要是我脸色也差,什么狗屁联谊宿舍吃饭,我看各自鸟散了就完,玩什么恶心花样!”
  
  许纯的脸色便不好看,“林雯,都毕业了,你怎么还老针对我?”
  
  林雯挑眉,“哎呦,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心中有鬼吧?”
  
  许纯呼地站起,肖齐齐见状忙走到两人中间,“别吵了,吃饭就吃饭,有必要这样么!”
  
  林雯见肖齐齐脸色实在不好,“啪”一声甩掉手里的小说:“肖齐齐你就滥当好人吧,哪天人家给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钱。”
  
  许纯当然知道林雯在讥讽她肖齐齐一贯对她好,到底心中藏了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对肖齐齐说:“齐齐,你要真不舒服,就不要去了。”
  
  肖齐齐歉意地看林雯,又对许纯摇摇头,“我没事。”
  
  黄鱼最近已经变得很沉默了,这时才开口,“没事就好,大家同室四年,还是开心点分别好。”
  
  满意楼二楼包间,402和607第一次聚会的地方,气氛有些沉闷。大家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新鲜和冲动,敛去了激情和梦想的四年,大家都改变了很多。许纯坐在夏宣身边柔柔细细低语,李跃站在窗户边抽烟,戴科依旧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缩着头坐在一角,黄俊生和黄鱼依旧续着五百年前一家的话题,马力是林雯认的大哥,两人一起交换着毕业后去向的地址和所有能联系的方式,路文成和郭峰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只有肖齐齐乖巧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是忍着怎样一种痛楚坐在这里的,全身的力气已经被午后那团血淋淋的肉耗尽,所有的情感都埋葬在厕所黑熏熏的管道中,她根本就是个失去生命活力的瓷娃娃。她听不见他们说话,看不见夏宣和许纯的亲热,没有了思维没有灵魂,只有无尽的悔恨、孤寂。
  
  “喝一杯吧。”终于开始,有人提议。肖齐齐猛地抬眼,一眼就望进对面那个笑若春风的黑沉眸子里,低头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灌下。
  
  林雯皱眉拉肖齐齐,“齐齐,不舒服就不要喝了。”
  
  肖齐齐摇头,低哑的声音倔强地说:“我没事。”
  
  一次次碰杯,只要人跟她喝她就不拒绝,管不了未来,管不了身体,唯有用酒精麻醉。许纯笑得最甜,劝酒也最勤,一次次向肖齐齐举杯,一次次向每一个举杯,最后娇软无力地趴在夏宣怀里喘气,美艳的脸庞染上一层红霞。娇嗲的声音让每一个人都无法忽略,“宣,你代表我们两个,敬齐齐一杯嘛!”
  
  肖齐齐直直地看向夏宣怀里的许纯,再看夏宣,强忍着身子的疼痛站起来,扯过李跃面前的二锅头,满上,生硬地笑:“我敬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不管别人诡异的目光,仰头那杯火辣的白酒灌入撑痛的脾胃,放杯子,笑,“夏宣,该你了。”
  
  夏宣推开许纯,站起来,乌黑的瞳仁看不清深度,伸手拿过二锅头,同样满上,却什么都不说,仰脖子全部喝掉。
  
  肖齐齐便得意地笑,笑得几乎跌倒在桌子上。林雯扶住她,“齐齐,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肖齐齐推开林雯坐下,“没事,兴奋的。”明亮的眼睛却因为酒精越发的亮,透明琥珀般看不清颜色,招呼依旧发愣的众人,“喝啊,你们都傻了?”
  
  李跃看肖齐齐再看许纯,抢过那白酒,就着瓶子就灌了半瓶,乜眼看肖齐齐,“肖齐齐,我笨蛋,没想到你比我还笨。”肖齐齐哗地扔了碗砸向李跃,“滚,要你胡说!”
  
  李跃变了脸色,连不胜酒力再次瘫软在夏宣怀里许纯都坐直了身子,目光闪烁地看着肖齐齐,肖齐齐嘻嘻地又灌了口扎啤,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他们,“你们都他妈的给我闭嘴!我肖齐齐一生做事从来不后悔,谁他妈的后悔谁他妈的再说我傻说我混蛋,我就跟谁没完。”说完甩开林雯的手,腰背挺直地就出了包厢门,走到门口脚步却被不高的门槛一绊,差点摔倒,坐在门边的夏宣第一个冲过去抱住了她。滚烫的身子火烧般灼烧着夏宣每一根神经。
  
  肖齐齐回头甜甜地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推开,指着夏宣又指着许纯,“夏宣你听着,我不欠你的,你不用恨我。还有你许纯,我不仅不欠你,你还欠了我很多,所以,你也不要再恨我。此生,再也不见!”
  
  说完不看众人一眼,直挺挺地下楼。
  
  说完这席话,肖齐齐已经耗尽所有的神智,用最后的尊严和理智撑住欲倒的身躯,走尸般穿过嬉笑的人群,跌撞着沿着校园铁栅的围墙一步步走着。夏宣跟在她的身后,就这样看着她一步步直挺挺地走着,不敢上前也无法放弃。
  
  陈远兴和同学请了A大两个大一漂亮小美眉吃饭,坐在窗口一眼就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踉跄着走过。陈远兴犹豫了一下,拉开椅子,“出去一下。”
  
  “喂,师姐,你怎么了?”陈远兴追上肖齐齐,跑到他身边。
  
  肖齐齐目无焦距地看眼前的人,最后的神经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软软地倒进陈远兴的怀里,“求你,送我回去。”
  
  陈远兴摊开着两张手,皱眉,“不会吧,师姐,早知道你喝醉了,我干嘛又自找苦吃地送给你折磨啊?”叹气,还是伸出手抱起那慢慢向地向滑去的身体,“倒霉的,前世欠你的啊?倒霉的事老碰到我头上。”
  
  同学追了出来,站在饭店门口喊:“大少,你干嘛呢?饭也不吃突然就跑了。”
  
  陈远兴抱着怀里滚烫一团的人,恶作剧起,嘿嘿地笑,便宜不占白不占,挥手,“送醉酒的媳妇儿回家,你们继续吃吧。”
  
  那同学本就拉陈远兴作陪的,没想到那两个小美眉眉眼全长陈远兴身上了,害得他好不狼狈,巴不得陈远兴知趣地先离开,忙说:“行啊,行啊,那你赶紧送你媳妇儿吧。”
  
  站在不远处的夏宣再次阴沉了脸,看着陈远兴背起肖齐齐,一步步离开,指甲又一次掐进了手心。
  

三十五、离别

  “喂喂,师姐,你醒醒啊?”陈远兴把肖齐齐放在宿舍门口,使劲拍她的脸,“怎么这么烫?这酒也喝的太多了吧?”
  
  肖齐齐只觉浑浑噩噩,完全失去知觉般的疼痛里里外外折腾着她幼小的心脏,无力、痛楚、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心头,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她的心,她的灵魂,让她不肯醒来,不肯面对。
  
  陈远兴再一次拍肖齐齐的脸,没办法,只得背着她厚着脸蹭到楼管大妈那里,“阿姨……我……”
  
  阿姨那洞悉世事的眼睛毒辣地盯陈远兴分明的眉眼,再看肖齐齐,“登记!”
  
  “啊?”陈远兴哑然,他从来没进过女生宿舍,一下子被这阿姨果断的拍笔吓了一跳。
  
  “唉,真是世风日下了,这年头女生一天到晚都喝的醉醺醺的,毕个业就跟生离死别似的,天天喝,男生喝女生喝,你喝我也喝,每天都是一堆男生背着女朋友回来。我啊,也看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趁着年轻折腾吧。”陈远兴一只手填着表格,一只手还要将肖齐齐搂着,耳里还忍受着阿姨的唠叨,心底又忍不住哀嚎一声,命苦!
  
  放下笔,刚打算背了肖齐齐走,阿姨又扯住他的袖子,“同学,联系方式呢?”
  
  “这个也要填啊?我不过上去几分钟而已。”陈远兴嘟囔,挨来一顿白眼,“让你填你就填,那么多废话干嘛?”
  
  “我填填。”陈远兴赶紧点头,哪里学校都一样,管楼的阿姨大爷都是一个拽字当头。
  
  陈远兴将肖齐齐背回402宿舍,摸索着她兜里的钥匙,艰难地开门,然后将她随意扔到一张床上,插腰喘气,“师姐,遇到我你真是走八辈子好运了。每次都给你当苦力。”直起身子忍不住打量着好奇了三年的女生宿舍,失望地摇头,到处脏乱一片,包裹,乱扔的书籍,甚至扔到地上的被子,“唉,毕业了,脏乱一点也情有可原。”
  
  捅肖齐齐,“喂,师姐,你睡那张床啊?不会睡错了,你同室回来把你扔地上吧?”他可是真心的,有一次自己喝醉了爬错了床,可不是被无情地扔地上睡了一晚上?
  
  肖齐齐此时完全昏睡中,哪里听得见他的问话?陈远兴无奈地起身,仔细看,斟酌了一下,抓了上铺毛茸茸的笨熊,笃定地点头,“一看你,就是表面嚣张内心小女孩的,这张床肯定是你的了。”
  
  陈远兴抱起肖齐齐,叹气,“唉,师姐,你怎么老跟我作对啊?睡个床也睡上铺?”抱着放不上去,只好抗到肩膀上,死推硬攘地将肖齐齐塞到床上。又是一阵喘息,开风扇好一阵吹,捋额头吹乱的长发,吐气,转身离开,想想又走到床边,仔细看肖齐齐通红的脸蛋,捏捏,“长得不难看啊,怎么老失恋?”本想趁她醉死的时候掐她一把解气的,但看着她精致的五官,红润的肌肤,又心软了,“算了,放你一马,下次再折磨我,看我怎么报仇!”
  
  陈远兴这一番动作,肖齐齐当然不知,她的神智已经完全昏迷。流产、醉酒,而导致的高烧已经在身体里滋长,她浑噩着任由挣扎的生命消耗着青春的身体。
  
  陈远兴离开402不久,她们几个也就回来了。林雯和黄鱼沉默不语,许纯脸色却不好。夏宣跟着肖齐齐出去就没再回去,许纯打他手机也关机。
  
  许纯看着上铺肖齐齐昏睡的脸,转身去了楼下,甜甜地喊了阿姨,便装做无意地看出入登记册,很满意地在最后一行看见402的寝室号,许纯一笑,上楼。
  
  黄鱼回东北,林雯和苏童去南方,都是清晨离开。黄鱼和林雯很有默契地没吵醒肖齐齐,倒是许纯一直将她们送到车站,又是哭又是嗲的,黄鱼很真挚地掉了眼泪,林雯却淡淡的,只跟许纯握了握手,便跟其他送行的同学说话去了。
  
  许纯有些尴尬,黄鱼便拉许纯的手,尴尬地解释:“小蚊子就那小孩儿性子,许纯以后你可千万别记恨她啊。”许纯嗲笑:“黄鱼,连你也欺负我,我是那么会恨人的么。昨天齐齐那样说,今天又你……”说着美丽的眼睛里就开始泛泪花。黄鱼忙替她抹眼泪,“别哭别哭,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其实,许纯,齐齐的话也对,咱一个宿舍四年,不要记太多不好的事。毕竟你要跟夏宣去美国了,总算尝了四年的心愿,让她发泄说几句也应该,千万别往心里去。”昨晚肖齐齐和夏宣离开后,那聚餐就再也无法继续,大家各有心事,便草草结帐离开了。
  
  “黄鱼……”许纯不哭了,眼神闪烁地看黄鱼,黄鱼叹气,“许纯,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是一天两天的算计和小聪明就行的,这是我最后给你的忠告,算是我四年来对你热心帮助的最后一次。”黄鱼用眼神止住了许纯的辩解,“回去吧,跟齐齐好好说说话,他们再没有机会了,所以你不用再算计她了。”
  
  “我没有算计……”许纯又争辩。
  
  黄鱼摇头,“许纯我对你很失望,真的。就算没有算计和欺骗吧,都毕业了,大家各自散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所以我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破坏我们俩四年的情感,就送到这里吧。以后……多联系。”黄鱼提着包裹离开,笑着对许纯挥手,然后融入车站的人流中。
  
  许纯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勾起一抹苦笑,难道她真的错了么?不,是肖齐齐先欺骗的她啊,为什么到了最后她却成了被可怜的那个?许纯抬头,眼底又多了抹冷酷和痛恨。
  
  学校门口,黑色的加长豪华大奔,许纯瞠目结舌地看夏宣。夏宣的脸色却不好看,摔了行李到地上,跟送行的同学再次挥手,一次次似无意的搜寻,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影子。司机早乖巧地放好了行李,打开车门。夏宣再一次环顾,笑容依旧不再淡定,终究就这样错过么?
  
  车子平稳地驶离这个停留了四年的城市,许纯新奇地看着车中奢华舒适的摆设,想着司机先生刚才的话,“夏先生说您恐高,不爱坐飞机,所以让我开车来接您。”又是一阵兴奋,原来一切的争取和设计都是如此值得,夏宣原来有如此富有和充满爱的家庭啊。
  
  夏宣木然地坐着,手机在手心都快掐碎,看着不断飞逝的草木,就跟火车上那一幕一样,迅速却带着无尽的新奇和畅意。夏宣没再迟疑,拨通了手机,一遍,两遍,三遍……执着的铃声,执着的人,却有更执着的不接电话的人。
  
  “宣,你给谁打电话?”许纯闪着美丽的眼睛从对面夸大的座椅上挪到夏宣身边,夏宣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那边去。”许纯低头咬唇,夏宣还是这样,外人面前对她好的一塌糊涂,私自相处却永远是生人勿进的冷淡。
  
  “宣,别这样。”许纯鼓起勇气抬头看夏宣,“我已经跟你走了,以后都是你的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拒绝我啊。”
  
  “肖齐齐去哪里了?”夏宣扭头,看许纯的眼睛,黑沉的眸子带着山的压力,“不准再骗我。记住,我带你走,算是对你那晚的补偿还有……,至于以后,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夏宣,你这话什么意思?”许纯扯夏宣才衣角,“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夏宣掰开她的手,蹙眉,“我现在在问你,肖齐齐去哪里了。”
  
  许纯咬唇,“她去跟人约会了,我怎么知道!”
  
  夏宣直起脊背,“以后不许这样说她,我不喜欢,知道么?”夏宣淡定地看许纯,“记住,这是你跟着我需要克服的第一件事,永远不许说任何我不爱听的话,特别是肖齐齐的任何事。”
  
  许纯的白皙的脸孔渐渐涌起一抹难言的苦涩,“……那么我要说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夏宣冷笑,许纯错愕,“夏宣,你还是那个王子般的夏宣么?”
  
  夏宣淡淡的笑,冷寂的眼带着许纯看不懂的颜色,“你走的时候肖齐齐是不是在宿舍?”夏宣不再温柔的凌厉让许纯退后一步。
  
  “……去医院了。”许纯终于浅笑,如花似水,“你还不知道吧,肖齐齐昨天下午流产,晚上醉酒,引起高烧。”
  
  夏宣一跃而起,头撞到车顶而浑然不觉的疼,“……你,你胡说什么?”
  
  “我走的时候她还清醒着,说一会会让朋友接她去医院,我猜她现在应该躺在医院了,但陪她的人嘛,是姓李,姓陈,姓张,但绝不会姓夏。”许纯得意地笑,看夏宣勃然怒变的脸色,只觉窝了心中几个星期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夏宣,这话你爱听么?”许纯突然有一种豁出去的冲动,或许这剂猛药是该下了。
  
  “周平,掉头!”夏宣放下隔音玻璃,向司机周平怒吼,周平猛一个刹车,车子停在路边,周平回头,“少爷,怎么了?老爷说要赶上晚上的Party呢。”
  
  “掉头!”夏宣攥紧拳头,冷冷地吩咐。原来是这样,那天她苍白着脸,一直冒着冷汗,在学校门口,他那样冷淡地质问,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就那样走了;原来记忆是这样清楚,昨晚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样子,每一存都镶嵌进心底,她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都记得如此清楚;甚至她指腹间那灼人的温度,仿若还在灼烧着她的指尖……夏宣捂住脸,抓头发,原来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夏宣所有的神智都只留下一点,她生病了。虚弱无力抽尽生命的瓷娃娃,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的,不管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但留在他心底却永远是那些美好的无法磨灭的记忆。但是,他做了什么?他想临走前见她最后一面,所以提出两个宿舍的聚餐,原想只是远远地最后看一眼,看她吃饭的样子,喝酒时的畅快,吃菜时小心翼翼的挑拣,不经意的笑,可是却变成了什么?谋杀、残害、泄愤?所以她会冷冷地说:“夏宣,我不欠你的。”流产,醉酒,高烧。夏宣觉得自己都快疯了,狠命捶着玻璃,催促着周平加速返回。
  
  许纯抱着手,看着夏宣失魂落魄的绝望,有一丝的犹豫,如果这不是最后的撕裂,反而成了促成或和好呢?许纯只得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判决,但愿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她离开宿舍的时候,肖齐齐依旧是昏迷的,滚烫的身子火烧般,许纯也有真心的担忧,流产对女人身子伤害很大,而她却同时醉酒,又似乎在发烧,一个不慎那就是终身的遗憾。她在宿舍焦灼地转了几圈,终于想起昨晚在守门阿姨那里看到的出入手册。于是她坦然地提了箱子走出了宿舍,告诉阿姨,她的室友病了,自己要赶车,无法照顾,所以要阿姨打电话给她室友的男朋友,带她去医院。
  

三十六、医院

  陈远兴昨晚送肖齐齐回去后,又钻进网吧,厮杀了一夜,上午才打着哈欠拐回宿舍,准备好好睡一觉,晚上打道回家。
  
  头才沾枕头,手机就疯狂地叫,陈远兴咒骂着按开接听键,一声大嗓门阿姨腔浓重响起,吓得陈远兴一个激灵瞌睡都没了,陈远兴远远把手机拿离耳门,隐约听见那边吼了几句什么病了,女朋友之类,摇头,正要挂电话,那边的声音稳定了些,这下听清楚了,“……同学,快来吧,你女朋友可真是病得不轻,我刚才还特意去看了,都烧得不成模样了……唉呀,你们这些年轻人……”
  
  “等等,打住!”陈远兴坐起来,皱眉,“阿姨,你打错电话了吧?”
  
  “什么,打错,怎么会错?陈远兴,13XX”,报了一串号码,“同学,我可记得清楚,昨晚你才把醉酒的女朋友送回402的,才一晚上,以为阿姨我记性真的这样差了?”
  
  “昨晚,醉酒,女朋友?”陈远兴终于响起来,不是那个师姐么,耐心:“阿姨,那师姐不是我女朋……”
  
  “少婆妈了!”再次狮子吼,陈远兴又躲开了耳朵,“你女朋友再不送医院可要出人命了,你不管我可也管不了,通知你就不错了,叽叽歪歪什么!”然后“啪”干脆挂电话。
  
  陈远兴茫然,啥时候师姐成他女朋友了?不对,不对,刚才那阿姨说什么来着,病了,要出人命了?陈远兴思索,昨晚师姐是好像不对劲,醉酒的人身子不会那么烫,不会是发烧了吧?醉酒,发烧,生病,关我什么事?陈远兴又栽到枕头上,睡意却已经被河东狮吼带走了,怎么都不能安心。恼怒地起床,骂了句国骂,罩上衣裤,倒霉的,每次碰到那师姐都没好事,生病了也要他这个陌生人去收拾烂摊子?
  
  陈远兴悻悻地夹着单车风般闯进A大校园,从接电话到八号楼,不过十分钟,陈远兴看表,叹气,想我陈大少跟美眉约会也没跑这么快啊?
  
  一进7号楼大厅,眼角的阿姨,就挥着手,“不用登记了,赶紧送医院吧,看样子烧得可真不轻。”
  
  陈远兴撇嘴,跳着就拐进楼梯,一步几个台阶,百米的速度冲到4楼,到门口懊恼地捂胸口喘气,遇到肖齐齐这样的师姐任何人都得变成疯子。
  
  “喂,师姐,你醒醒啊?”陈远兴拍肖齐齐的脸,手却火烧般缩回,看手掌,“不会吧?可以炼铁了。”看肖齐齐呼吸已经粗重的极近喘息,脸色已经烧成紫红色,嘴唇上都起了一排透明的泡,陈远兴看她的样子实在骇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从上铺扯下她背起来大踏步就向楼下跑。还真是人命关天的情况,看来不能耍贫嘴了。
  
  最快的速度冲出校园,打车将肖齐齐送进最近的医院,医生一看肖齐齐,拔开眼睛,满布血丝,立马就让推进了急救室。陈远兴看着肖齐齐被推进急救室才记起靠着墙喘气、擦汗,校园运动会也没跑这么快过,真是被那女人害惨了。
  
  “谁是急救室病人的家属?”有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远远地喊,陈远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喊自己,挪着发软的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堆上笑脸,“医生小姐,有什么事吗?”
  
  医生的脸永远是冷冰冰的,“去挂号,交钱。”
  
  陈远兴瞪大眼睛,交钱?凭什么啊?他连肖齐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呢!咳咳,样子看清楚了,可是实在不熟啊!
  
  “还愣着什么?快去啊,你女朋友病得可不轻,肯定要住院,住院先得交3000块押金的。要没带那么多钱,也的先把急诊费先交了,再去取钱交住院费也不迟。”小医生年纪不大,见到陈远兴这样阳光帅气的男孩,那脸色到底绷不住,忍不住提醒他。
  
  “什么?还得住院,押金?”陈远兴这才反应过来,跳起来,眼珠子一转,看医生小姐转晴的笑脸,压低声音堆笑说:“小姐,我跟那位小姐一点都不熟,不过是看她晕倒了帮忙送到医院的。所以,你看……我能不能走了啊?”
  
  小医生一听就急了,没主的病人可是医院最头疼的事,眼前那女孩已经推进急救室,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可能与她最亲近的人走掉啊,如果找不到人交钱,她可就要倒霉了,所以一把拽住陈远兴,“那可不行,你可不能走,走了谁交急诊费啊?”
  
  小医生涨红了脸,声音也大了起来,旁边坐着一些等着叫号的病人听着声音都探头过来看,陈远兴见这阵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苦脸扒钱包,不过剩下几百块钱,还有一张机票而已,“护士姐姐,松手啊。”
  
  小医生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陈远兴叹气,“你不松手,我怎么去挂号?”小医生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笑逐颜开地松手,却多了个心眼,“挂号室在那边,我带你去。”
  
  陈远兴咬牙,跟在娇小的小医生后面,嬉笑,“医生姐姐,你不会怕我跑了吧?”
  
  小医生扭头浅笑,“呀,我看你不牢靠,说不定就跑了呢。”
  
  陈远兴摇头,开始油嘴滑舌,“医生姐姐,你看我多诚实的一人儿啊,怎么会做逃跑的事?”
  
  小医生撇嘴,“那刚才谁要跑来着?女朋友都成那样了,还不肯负责任。”
  
  陈远兴再叹气,“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啊,你看外面都飞雪了,我冤枉啊!”
  
  小医生嗔了他一眼,“切!谁信,你们这些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
  
  小医生却不肯理他了,指着一个窗口,“那里,急诊挂号。”
  
  挂个急诊八十,真是宰人,陈远兴捏着瘪瘪的钱包,怨愤。小医生亦步亦趋跟着他又回到急诊室前,老远就见一个医生出来,摘着手套,叫:“余姚,快让急诊室病人家属交手术费去,这个病人立马要做手术。”
  
  陈远兴慌张地跳过去,“什么?手术?为什么要做手术?她不过发烧而已。”
  
  那医生却别有深意地从头到脚地看陈远兴,直到陈远兴毛骨悚然才讥笑一声:“年轻人,不检点弄出事还叫的这么理直气壮,真是……”摇头再摇头。
  
  陈远兴完全被他煞有其事的摇头转懵了,“喂,大叔,你话说清楚好不好,到底怎么回事啊?”
  
  “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医生再次摇头,“你女朋友,药流没干净,又酒精中毒,导致高烧,炎症,并发症,可够她受的了。你再晚送她来一步,可真是没法了,现在只看她造化了。”
  
  陈远兴木然地看着医生,不可置信,眼珠子跳:“流产?中毒?高烧?造化?”
  
  “造化得看手术情况,不过这将来不孕恐怕是难免的了。”医生不再啰嗦,走进办公室招呼准备手术去了。回头不忘探出个脑袋:“小伙子,多准备点钱,她恐怕得住些日子医院了。”
  
  “走啊,发什么愣,交钱去。”小医生余姚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陈远兴从噩梦中惊醒,理解地看余姚,“医生姐姐,你真是个好人。”余姚傻掉,不知道这个看似阳光帅气的男孩这是哪门子话,难不成被于医生的话吓坏了,于是噘起小嘴,嘟囔:“害怕了吧?害怕就别做那样的事啊!”
  
  陈远兴一屁股坐到过道的椅子上,脑子太乱,整理不过来,半响又跳起来,直冲手术室,余姚眼尖一把拽住他,“唉唉,你干嘛?”
  
  “问那个该死的女人,家里的电话号码,总可以把?”
  
  余姚厌恶地松开手:“你不是她男朋友么,她出了这样事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胡闹?她昏迷着呢,那么高的烧,都一晚上了,能抢救过来就是幸运,你还这样!”
  
  陈远兴哭笑不得地听着余姚的奚落,重新坐回椅子上,忿恨地骂肖齐齐那该死的女人,又骂那惹祸后早消失不见的龟孙子男人,呆了半响,无法,只好掏出手机。
  
  余姚一直偷偷观察她,心底感慨,老师们说的对,医院啊,最是个精彩的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看着这小伙子人模人样的,照样不是个好东西。耳朵却不肯放过陈远兴的电话。
  
  “爸,快点啦,马上给我寄钱啊。”陈远兴挠头,苦恼地看雪白的天花板,“你儿子要死了,你磨叽什么啊?”
  
  “啊?什么,你过来,不,不用,真的不用,我只是脚扭伤了而已,有几个同学都在呢。”
  
  “唉,也不是那么轻啦,反正是……要一些钱,多少啊……”陈远兴回头看余姚,“喂,需要多少钱啊?”
  
  余姚吓了一跳,环顾一下才知道他的确是问自己,“那个,我,我也不知道,有了单子算了医药费才能清楚,不过住院押金要3000,手术费啊,大约2000块左右吧。”
  
  陈远兴点头,“那五千够了吧?”余姚忙摇头,“肯定不够啦,于大夫刚才说她需要住很长时间的院,那还要好几千呢。”
  
  陈远兴切齿,“爸,你听见了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起码给我点零花钱熬点汤喝吧,除了医药费,住院费,还要租房子给照顾我的同学住啊,学校宿舍放假又不让住……”还要继续絮叨,他爸的一句“两万”让他差点潸然泪下,又赶紧补充,“爸,你可千万让秘书马上汇啊,现在,立刻!还有千万别让我妈知道。”他爸又来的一句话让他差点一头晕死。“儿子,你不会是在外面乱来,要老爸拿钱替你擦屁股吧?”
  
  收了手机,恨恨地看手术室亮起的红灯,肖齐齐,起码你都要双倍给我还回来。
  
  “喂,签字。”余姚递过来一个夹子,陈远兴退步,“为什么又是我?让她自己签!”迎来余姚鄙视的目光,陈远兴愤愤地在家属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转身就走,余姚又喊:“喂,你还没交手术费呢,去哪里啊?”
  
  “取钱不行啊?”陈远兴愤怒地踢墙,倒霉的,每次遇到肖齐齐都没好事,这天上下红雨的事也给自己碰到?一个看着那么清丽脱俗的女孩子,怎么搞这么多花样出来?嗯,或许,她也有苦衷呢。几次碰到她都在哭,唉,应该又是一个被骗了感情的傻女孩儿吧?陈远兴向来开朗,想着想着就为肖齐齐开脱起来,这样一想,她也是可怜人,唉,路边乞丐都愿意帮一把,何况是跟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可怜被抛弃的女孩子呢?
  

三十七、绝别

  夏宣冲进7号楼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火辣的太阳正毒辣地烧烤着这个世界。看门的阿姨好不容易听清楚了夏宣要找的人去的宿舍,了然,“你说402那个女孩啊,他男朋友上午送她去医院了,哎呀,那烧得可真是可怕,我看着都心惊肉跳的。”
  
  夏宣扶住强,强忍着心底的沉痛,“您,您知道她去哪个医院么?”
  
  阿姨摇头,又说:“应该是附近的人民医院三分院吧,毕竟最近。他男朋友也着急的够呛,跑到门口的平地上都差点摔了一跤。”
  
  夏宣强自忽略掉阿姨口里一句一个的“男朋友”,拔开长腿就向三分院跑。许纯却一直坐在车里,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夏宣跑走又回。
  
  “周平,去前面的三分院。”车子飞速地穿过马路,拐进左边的街巷,几分钟就到了三分院。
  
  夏宣推开车门就冲进医院,许纯下车,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跟了进去。
  
  夏宣冲进急诊室门口,抓住余姚就问:“小姐,上午有没有一个叫肖齐齐的女孩子送到急诊室?她发高烧,头发……”
  
  余姚看着这个跟陈远兴另一种特色的帅哥,俊逸温雅,虽满脸焦急却掩不住风度翩翩,暗自叹息,那女孩子命还真好,怎么两个这样优秀的男孩子都赶着呢?
  
  “医生小姐,你不知道?”夏宣松开余姚的手,又往医生办公室走。
  
  “唉,等等。”余姚嘟囔,“我又没说不知道。”
  
  夏宣终于松口气,眼睛一亮,“那她怎么样了,现在哪里?”
  
  余姚拍手里的病例,“上午做了手术,比较成功,烧已经退了些,但是还是昏迷着。现在住院了。”
  
  “那个病房?”夏宣的心几乎都跳了出来。
  
  余姚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个焦灼的青年,“她不是男朋友送来的么?你又是谁?”
  
  夏宣蹙眉,不满地看眼前这个答非所问的小医生,眼角却扫见她手里的病例,一把抢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医生潦草的术后总结,只抓住几个字,“发烧,酒精中毒,炎症,输卵管受伤梗阻,导致不孕,治愈的可能性很小。”
  
  “啪”病例掉到地上,余姚恼怒地说:“你干什么?这是病人病历,不能随便给人看的。”恼怒地捡地上的病历,夏宣的手臂却比她更快,指着最后家属签字那行,“这是谁?”
  
  余姚被他冷寂的眼神吓了一跳,伸出的手也缩回,“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啊。”
  
  “男朋友?”夏宣的语调提高,怪异的,冰冷地看着余姚,利剑般刺透星际天空。
  
  余姚只觉压抑的难受,忙点头,“是啊,是啊,上午已经交了全部的急诊费,手术费,住院押金。还被于医生一顿好骂。不过,他脾气可……没你大,于医生骂他,他都规矩地听着,不会像你这样瞪人,怪吓人的。”余姚紧张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废话太多了,干嘛跟人家讲这些?或许,或许她心底对这两个男子有了计较,那个叫陈远兴的家伙虽然油嘴滑舌却看着随和,现在赶来的这个长得虽好,可这气势真够吓人的。哪天惹他生气了,用眼睛是不是就把人杀死了?
  
  “哪个病房?”牙缝里钻出的声音让余姚忙抢过病例跳开,“住院部511。”
  
  夏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许纯一直跟在他不远处,余姚的一段对话全部听在耳里,紧张的心不由放松了几分,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夏宣放慢了脚步,轻轻走到511病房前,那是间单独病房,门并未关严,夏宣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极为和谐的画面。
  
  病床上的人儿依旧娇弱无力,苍白的毫无生机,脸上飞起的潮红依旧残存,纯色却是苍白,头软软地倒在一边,放在一边的手,洁白的能看见手背上隐约的青筋,透明的滴液一点点从胶管中滴入那苍白的肌肤中。另一只手却轻柔地放在一只大手中,面门侧睡的男孩,麦色的皮肤映着窗外的阳光放出健康的飞扬,修长的眉舒展着远山般铺开,偶尔颤抖的睫翼如飞鸟滑过水面,轻柔却富风采,挺直的鼻衬托了整张脸的坚毅,似笑非笑的嘴角邪邪地勾着,睡梦中似乎还跟人张扬地斗嘴。
  
  夏宣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望着病房里和谐、温馨、美好,如果生病算是幸福的话,那么这里应该是洋溢着愉悦和幸福的,而不是担忧、悲伤、痛恨。
  
  他忘记了,黄山激情后他给她清理除了白色的灼物并没有第一次的血色;他忘记了,那些环绕在肖齐齐从十二岁起就有各色男人的传言;他忘记了,他曾经在药店给她买过紧急避孕药;他忘记了,六月初的时候她还曾肚子疼;他忘记了,看着她和别的男生走进旅馆;他忘记了,她说你敢找别的女人,我就找别的男人……
  
  他一度忘记,可此时却又这样清晰的想起。
  
  看着那两双手,十指交握,大手握着苍白的小手,两颗脑袋,一个略向下靠拢,一个略向上迎合,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一个房间。她在床上,他趴在她的腿边。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自然。
  
  夏宣默默地关上门,没有了刚才的冲动和悔恨,只有无尽的寂寞。于是他慢慢挂上笑,离开。许纯也推开门,静静地看了肖齐齐最后几眼,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便随着夏宣的脚步离开。
  
  依旧舒适豪华的大奔车内,气氛依旧压抑、怪异。
  
  “过来。”夏宣一直看着窗外飞逝的农田、原野、村镇、山脉、树木,突然的开口让许纯吓了一跳。
  
  许纯靠过去,坐在夏宣身边,夏宣依旧不动,却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夏宣,有事吗?”许纯迟疑着问,茫然地看夏宣,夏宣依旧闭着眼睛,柔和的曲线,完美的五官,连嘴角似无的笑容都是如此动人心魄。
  
  “许纯,你说什么是幸福?”夏宣眼都没睁,伸出手却准确地抓住许纯的发,强迫着她仰起脸,“现在的心情很好吧?”讥讽、冷漠、无情,一字一句敲在许纯的心头,多少年都无法摆脱的罪。
  
  “知道吗?你离成功已经很近了,一步之遥。”夏宣揪住许纯的发,睁开皓月般的眼睛,淡定地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嘛?在刚才之前我自己都有点不明白,是对肖齐齐的报复还是自己责任的承担。但是刚才我想明白了,人长大总有得失,我的得失不过是在爱情的边缘转了一圈。心伤莫若此,以前我总不明白妈妈的痛苦,今日才想明白,原来一切不是有爱就有一切的。许纯,我终于明白了,所以我更坚定了带着你的心。因为你是个好女人。”夏宣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俯身在许纯的耳边轻语,“知道夏郝林是谁么?夏业新是谁么?许纯,等待你和我的世界一定会很精彩,你懂吗?”
  
  许纯错愕地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面笑容的夏宣,“夏宣,你这样让我感到害怕。”
  
  “乖,不要怕,只要坚定你的心,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夏宣变得异常温柔,摸许纯柔软的发,“你只要记住,你的世界一定会很精彩的。”笑着却很突兀地加了一句,“你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许纯再一次错愕。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终于明白那句话对她而言包含着怎样的意义,只是那时我们再回想当年,是后悔还是依然如故?没有人知道,因为许纯自己都无法分辨,是悔是恨是怨是爱。
  
  她不是一个坏女孩,不过自小经历过太多非人的折磨,让她多了几分比同龄人更深的心计,不过是一个被所谓的爱蒙蔽了眼睛的女人,不过比常人多了几分疯狂和更激烈的占有,不过缺少对世界的包容和爱,不过是世界的残酷让她怀了仇恨的眼去看世人。
  
  青春的爱情就这样消失。
  
  或许因为误会,或许因为自尊,或许因为责任,或许因为友情,或许因为爱情,或许因为缺乏安全感,或许因为缺少沟通,或许因为缺少信任。
  
  肖齐齐和夏宣,就是这样,以这样一种难言的懵懂的晦涩的方式交往、爱恋,又各自守护着心底最后的防线,以至于无言的擦身而过。我们谁都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