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08

字字锦:江山归你,你归我 89 - 95



【第八十九章】 奈何相见不相识

  商定好了价格,洛颜夕将对方找还自己的银子小心收进怀里然后牵着马车在人群里辛苦地前进着。
  忽的,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然后听到身侧有人惊呼道:“是玉公子!”
  玉子曦?洛颜夕没敢抬头,眼皮急跳了几下,然后牵着马车继续缓缓地往前拥挤着。
  人群里越发地闹腾,某些玉子曦的狂热崇拜者疯了一样的往一个方向涌去,恨不能多目睹几眼仙颜。
  洛颜夕一手牵着马儿一手压着斗笠,生怕这群人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搞得原形毕露。
  “看见了,看见了。”旁边几块堆积的石头上站立了一个女人,貌若癫狂地说道。
  “你下来,换我看看。”另一个女人说着将她扯了下来,然后自个儿又站了上去,满面红光地说道:“都说近日玉少爷大病痊愈,容貌较之以前更显得飘逸不凡,今日看来,还真是不负他天下第一人的盛名啊,只是——”
  “怎样啊,你快点下来!”另一个女人催促道。
  “啧啧,可惜那少夫人姿色也未免太平庸了些。”
  “嘁,听说他原先未过门的妻子白雪瑶突然暴毙,那女人倒是论相貌和学识能与公子匹敌,只可惜了,红颜薄命,竟是让别人捡了便宜去。”
  “可我听说玉公子对现在这个少夫人宠爱的紧哪,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羡慕死我们这些个人了。”
  “唉,城里不知多少的千金小姐寻死觅活呢。”
  “嘻,等着玉公子黄袍加身那一天,宫里若是举行选秀,我们去参加就是了。”
  “瞧你,竟是想着好事。”
  洛颜夕听着那些女人唧唧喳喳的声音头脑有些发懵,自己本该是主角的,如今竟然沦为了路人甲。
  隔着人头攒动的茫茫人海,洛颜夕幽幽地看向了那白衣翩翩气质卓然的美男子,只见他面如冠玉,唇若樱瓣,一双包含了万般情思的凤目无暇顾及他人,只是静静地追随着身边那欢快的身影。
  那个女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容颜。
  洛颜夕虽说早就猜到了倾城和白雪瑶之间的计划,只是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那复制了自己容貌的一张面皮,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她们就是用这种方法霸占了本该属于她的男人,和那份温情满载的柔和。
  一时间忘了如何迈动步子,洛颜夕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那一脸温柔的天人男子,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的色调,只有那一抹出尘的亮白色还在继续灼烧着她的眼睛。
  曾经,那个立于案几前信手作画的男子,曾经,那个端坐在雅亭里弹琴的男子,曾经,那个闲坐在湖边喂鱼的男子,曾经,那个承诺要迎娶自己的男子……
  如果向他迈出一步,是不是还可以拥住他呢?
  洛颜夕突然艰难地迈出了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玉子曦。”她呢喃着,却在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位置站定,不是慑于他身侧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而是失神于面前那温暖的一幕。
  只见那少夫人从一个摊位上捏起一枚凤凰图样的朱钗回身笑了笑,说道:“二爷,您瞧着这个怎么样?很漂亮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几分俏皮几分可爱。
  玉子曦柔和地笑了笑,胜过这夏日的骄阳,接过了少夫人手里的发簪,然后小心地为她戴在了秀发上,低声说道:“很漂亮。”
  那少夫人咳嗽了两声,然后扮了一个鬼脸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似乎很是兴奋,在她身后的是那寸步不离的白衣男子和一群持着大刀的侍卫们。
  模仿自己模仿的不过如此啊,凤凰朱钗,别笑死人了,自己怎么可能喜欢那么老土的破铁呢!洛颜夕笑得有些突兀,声音嘶哑的厉害却那般的高调,一时间吸引了众人齐齐地回头。
  那少夫人停住了步子,睥了洛颜夕一眼,不满地问道:“你笑什么?”
  “嘴长在我身上,你管我呢。”洛颜夕回答着咳嗽了几声,然后转向玉子曦说道:“这位公子,贫尼乃是花果山上水帘洞中修行的道姑,这段时间奉师命走访各地办事,正巧了路过此地,遇上了有缘人,不才,平生绝学最为出色的就是观面卜卦,今日不如由贫尼为您算上一卦如何?”
  玉子曦面上含笑,眼里却结了一层薄冰,温声道:“也好,既如此就劳烦仙姑为我瞧瞧,我几时能取得江山。”
  洛颜夕隔着那层薄沙,看向对面那音容笑貌皆是让自己深感熟悉的男子,微微一笑,道:“皇命一事,可谓天意,贫尼不便道破,今日得见,不妨为公子占卜一下姻缘,如何?”
  玉子曦甩开了象牙扇,笑了笑,道:“在下已觅得良配,还有什么可算的?”
  “公子喜欢的女子该是聪慧狡黠,不屑于繁文缛节,性子乖张,毫无大家风范吧?”洛颜夕压着嗓子问道。
  玉子曦看了那少夫人一眼,微微一笑,点头道:“没错,然后呢?”
  “他对公子有过救命之恩。”
  “嗯,也对,再者呢?”
  “公子也曾救她于危难之中。”洛颜夕回答着深深看向面前这满脸好笑,只把自己当做江湖骗子的男人。
  “嗯,你可知其中缘由?”玉子曦问道。
  “因为,她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洛颜夕苦笑着说道。
  玉子曦的眼神蓦地犀利,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路人。”洛颜夕淡淡地回答。
  “哼,是吗?一个路人对我的事情如此熟知,你,以为我会相信吗?”玉子曦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带着一点危险的胁迫。
  “她第一次和你见面是在地牢里,第二次是在你的府上。”洛颜夕冷静说道。
  “哼,道听途说吧,我和颜夕的事情就差没被写成传记四处贩卖了。”玉子曦勾唇一笑,附在那薄纱外说道。
  “她曾经抚过你的琴,抓过你的鱼,穿过你的衣裳,看过你的账簿,睡过你的床。”洛颜夕小声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夫人,然后微微一笑,对那面露疑惑的俊美男子说道:“这一切怕是连你那少夫人都不知道吧。要知道眼睛看到的东西有时也会骗人。”
  说这话的时候,洛颜夕故作深沉,目的不过是制造一点神秘感,事实上,刚才那几句看似花边新闻的言论足够制造混乱了,而玉子曦也的确是面露疑虑,顿了顿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彼时旧人,此时新人。”
  洛颜夕说着鼻子一酸,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站在不远处满脸疑惑看向自己的女人招了招手,道:“洛夫人,我们有缘再见。”
  那少夫人略微一怔,然后看到那头戴斗笠,牵着马儿的女人竟是突然扯着沙哑的嗓子嚎起了歌来,听着如泣如诉,格外扰人。
  “二爷,刚才那疯女人找你有何事呢?”年轻的少夫人走回到玉子曦的跟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颜夕。”玉子曦低声喊了那少夫人一声。
  “嗯,怎么了?”她扬起脸来莫名其妙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没事,许久没有抚琴了,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温情居’时演奏的那两支曲子的名字吗?”玉子曦合上了扇子,一手环着那女子的腰肢问道。
  女子略一迟疑,笑了笑道:“记不太清楚了,难不成是《高山》和《流水》,我倒是经常弹奏这两支曲子。”
  玉子曦似是有些释然,接着低头一笑,道:“走,去前边看看,过两日我需得回到战场上去,今日你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东西都买齐了,别是趁着我不再府上到处乱走动。”
  “怕什么,我有慕容大哥跟着呢。”女人嬉笑了一句然后迈着阔步欢快地走在前头,路经一处拐角时,对着几个男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回身亲昵地挽住了玉子曦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明日我们去狩猎吧,回来烤肉吃。”
  “嗯,好。”玉子曦答应着,回身看了一眼那驾着马车离去的女子,眼神变换了几下,终究只是一笑了之。
  绕了许多的弯路,洛颜夕回到住处时已是临近黄昏,一见到眯着眼睛享受无限夕阳的水月寒急忙跳下马车说道:“走,赶紧走,刚刚不知为何被人一路追踪,搞不好是魔宫里的人,快快,收拾一下,我们上路。”
  水月寒开恩似的睁开半只眼睛,懒洋洋地说:“你本事不小啊,连江湖上的人都能招惹了。”说完,又合上了眼睛,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喂,你不是急着赶路吗?赶紧给我起来啊!”洛颜夕说着上前将他拉起来,然后见他嘤咛了一下,看来是扯到了伤口。
  “走开,丑八怪!”水月寒不悦地嘀咕了一句然后交叉了双手继续躺在草皮上打盹,却见那女人直接扑上来然后怒吼道:“你想死想活不关我事,但是拜托别连累大成他们啊,赶紧给我起来!”
  “你拿我当诱饵吗?”水月寒眯着眼睛问道。
  “我还拿你当鱼饵呢。”洛颜夕说着气急败坏地踢了水月寒屁股一脚,然后见那男人猛然起身,恶狠狠地说道:“女人,你活腻了吗?想着超生了是吗?”
  “少给我装逼啊,马上离开这里。”洛颜夕不由分说地扯了水月寒的衣袖就往马车上塞,嘴里嘀咕着:“早知道就不强出头了,真是找死啊。”
  水月寒看着她满脸的悔意,问道:“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呢,至于被逼迫到这个程度?”
  “关你屁事!”洛颜夕模仿着他的语调回答。


【第九十章】 重回夏宫多忐忑

  去往西夏的路上,洛颜夕是伴随着水月寒的毒舌和嘲讽一路走来的,如此便也罢了,每天还不得不给他身下垫上五床被褥,拿出四个时辰为他扇风,路经酒舍再给他打来几两好酒,顺便买点下酒菜一路伺候着。
  且说今日那妖精衣襟大敞,手里拎着一串水晶葡萄,以一个极其魅惑的姿态伸着舌头将一颗颗葡萄卷进嘴中,吃完之后舔了舔自己涂血般红润的嘴唇,心满意足地半躺在被褥上,看着面前一声不吭的洛颜夕问道:“女人,为何本王总是见不到你的笑容呢?”
  “要有可笑之事才笑得出来出来不是吗,如今生活于我而言,能有一丝令我开心的地方也好。”洛颜夕说着睥了那妖异一眼,说道:“公子一路挥霍钱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支付上我那一万两银子。”
  水月寒动作潇洒地在怀里抹了一把,然后面色稍变,微微笑道:“既然来到了我西夏边境,我便尽一下地主之谊,随我回宫去,我好好款待你。”
  洛颜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愤愤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把银子都花上了吧?”
  水月寒摊了摊手,道:“你莫不是真会相信有人出门会随身携带万两银子吧,我本来就没多少的钱,哼!”
  这个男人究竟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呢?洛颜夕咬着牙关,抓住他的衣襟一把扯了起来,问道:“你存心戏弄我是不是?”
  水月寒意外的好脾气,拉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道:“怎么样,要不要本王拿身子来还啊,要知道想着扑进本王怀里的女人可是数不胜数的。”
  “我呸!”洛颜夕一把将他丢回到被褥上,然后掀开帘子拉住了缰绳责令马儿停下,回身说道:“给我下车!”
  水月寒懒洋洋地捏了捏自己酸麻的后颈,道:“你似乎搞错了吧,这马车貌似是拿我的银子买的,要下去也该是你才对。”
  洛颜夕张了张嘴,然后掐腰说道:“那我这一路给你做牛做马的小费如何算?”
  “那是你乐意,再说了,能伺候本王是你的福分。”水月寒说着毫无节操地撩了一把披散的墨发,露出他那光洁的肩膀说道:“你看了我的身子一路,我还没收费呢。”
  洛颜夕面对这暴露狂恨不能上前踹上几脚,知道同这种无良的人讲道理也是白搭,于是返回他的身边伸手交往他的胸前抹去,那男人一怔,接着就由他摸索了。
  只见洛颜夕找到几块碎银子,然后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白了他一眼,道:“车子我不要了!你继续装死吧!”
  “嗯?”水月寒挑了挑眉,似是蛊惑地问道:“你当真忍心将我丢至这里不闻不问吗,要知道我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的日子过惯了,很可能会饿死的。”
  鬼才信你啊!洛颜夕冷笑了一声,然后拎着衣襟跳下了马车,一时间忘了要戴上斗笠,只听路边几个嬉闹的孩童惊叫了一声,然后很不客气地指着自己那疤痕累累的脸蛋道:“鬼啊,丑八怪啊。”
  说着,竟是有人朝她投掷石子。
  急忙缩回了脑袋,洛颜夕承认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眼皮耷拉了一下,然后回马车上默默地抓起斗笠罩在头上,再一次准备下车时听水月寒悠悠地问道:“你就不想着恢复容貌吗?”
  “伤得这么厉害,就算是有专业的整形医院也很难复原吧,哼,想有什么用。”洛颜夕沉声说着再一次撩起了帘子。
  水月寒伸手抓过了她的胳膊,慵懒地说道:“同理,像你这种丑八怪就算拿到的银子再多又有何用呢。”
  “你是想着奚落我吗?”
  “非也。”水月寒收回了胳膊,道:“这一次要不要信由你,本王认识一个怪医,普通的伤寒咳嗽他治不了,却是能给人做易容。”
  “易容?”洛颜夕挑了挑眉,心道自己莫不是也要像那冒牌货一般带上一张假皮过活吧,正疑惑着又听那水月寒说道:“当今世上有两个师承一处的老怪,一个在明国,被称作东毒,善于根据人的相貌伪造面皮,另一个在我们西夏,人称西邪,擅长直接拿了人脸做整形,不管是恢复毁掉的容貌还是改变容颜都极为传神,如何,这个消息是不是比起那万两白银更具有吸引力呢?”
  东毒西邪,这名字怎么听着别扭呢?
  洛颜夕略微一沉吟,这种如同韩国整形一样的巨大手术按理说自己不该相信的,但是自己已经目睹了那可能就是传说中东毒做得鬼斧神工一般的面皮,如今反倒没理由怀疑了。
  如果,自己还能恢复容貌,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玉子曦身边揭露那冒牌货了呢?如果那人是倾城的话,自己可是能下得了手?
  笑了笑,答案是毋庸质疑的。
  她从来就不是个吃斋念佛的大善人,天蝎座的她,反倒是有仇必报。
  顿了顿,洛颜夕问水月寒道:“为什么要帮我?”
  只见那男人忽地挑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问道:“用什么泡过头发呢?有种芙蓉的清新香气。”
  洛颜夕皱了皱眉,然后听那男人又说:“有人那般残忍对待你的脸了,本王在想说不定是因为你有着天人之姿,所以引人嫉妒了,如此,本王更是好奇你这丑八怪从前长得什么样子。”
  洛颜夕眼神流转了几眼,最后只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容貌恢复那一天,再想着如何编造故事欺骗水月寒吧,眼下,这个男人倒是有必要好好地利用起来。
  “还有一点你需得记住,本王从来就不做善事,这一次帮你,代价就是你要做我的女人。”水月寒又补充了一点,然后慢悠悠地躺下来,道:“你可以继续赶路了,过边境的时候喊我一声,我睡会儿。”
  洛颜夕回到马车上坐定,拿着长鞭驱赶着马儿走了几步然后回身问道:“公子,恕我多嘴,不知您为何有此要求。”
  “为什么?呵呵,大概是觉得你和她性子上有几分相似吧,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比那女人长得还要丑陋,我是不会对你感兴趣的。”水月寒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水袋,喝了一大口烈酒,然后咳嗽了几声,道:“突然觉得自己犯起傻来原来也可以这么愚蠢。”
  洛颜夕没有接话,一路怀着忐忑的心去往了西夏的宫殿,那个来过一次却要装作陌生的地方。
  走过几座庄严的宫宇之后,洛颜夕的视线里出现两点欢快的影子,竟是水月潇和水月湘,一年多未见,这两个小恶魔长高了不少,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是又坏又痞的,两人缠着一个美丽可人的小丫鬟不放,一边嬉闹一边问道:“环儿姐姐,你倒是说说,你愿意做谁的妃子呢?”
  那小丫鬟脸上有些讪然,欠了欠身子说道:“两位殿下就别取笑奴婢了,师傅那儿还等着两位殿下过去检查功课呢。”
  “那死老头别搭理他,却是环儿姐姐你,考虑日后做我的王妃吧。”水月潇舔着脸说道。
  水月湘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平日里和我争宝贝,这会子要和我争女人吗?”
  “如何,凡事各凭本事,你要是觉得自己差人一等,不妨现在就退出吧。”
  “哼,笑话,不妨告诉你,要是你执意要这个女人的话,我就杀了她!”
  “那你就赢了,要知道我对死人向来没什么兴趣。”
  ……
  洛颜夕张了张嘴,没想到一年未见,这两个小家伙越发的无法无天,性子阴戾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好四哥究竟是如何影响他们的。
  很快,两个小家伙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洛颜夕身上,然后纷纷聚上来,二话不说就准备掀她的斗笠,只是洛颜夕死死地抓着不放,所以二人一时间没有得逞,
  于是水月湘嬉笑了两声,说道:“大胆刁民,本殿下想着看看你的脸,你居然敢藏着掖着,还不速速摘下你那草帽来!”
  水月潇则是看了水月寒一眼,问道:“四哥,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呢?你好久没有带外来女人回宫了,这一次也不怕再生出什么乱子来吗?”
  水月寒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话太多了,我不在这些时日,宫里可是有事情发生?”
  “能有什么事啊,却是父皇,这几日总念着你出门在外不给他传个信儿,心里担忧着呢。”水月湘说着停住了继续掀起洛颜夕斗笠的动作。
  薄纱下的女人看着水月寒轻笑了一下,心想这男人看来是在皇上心目中占据了了不得的地位了呢,去年那场寿辰之乱倒是给他一个很好的台阶,让他一步步走向权利的中心。
  正失神着,水月湘突然趁洛颜夕不备抢去了她的斗笠,然后连同水月潇一并倒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丑啊!”
  洛颜夕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又不便于发火,眼瞅着来往的奴才们对自己投以不同的目光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正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动作时听身侧的水月寒冷声道:“把东西还给她,立刻!”
  两人一怔,将斗笠交到了洛颜夕的手里之后不解地看向了水月寒,不知道这一向喜欢拿人取乐的四哥怎么会突然发慈悲,竟是护着这个长相狰狞地女人。


【第九十一章】 昨时风月今时人

  “雀翎宫”的长椅上,一妩媚风情的女人正懒洋洋地躺在那狐毛软垫上,唇若涂脂,酥胸半露,面容称不上多么勾魂摄魄,但是给人一种无限魅惑的感觉。只见她瞧着水月寒回宫了竟也不急着起身行礼,而是用她那细致白嫩玉葱也似的手指不停地捋着身下的雪白皮毛,媚眼如丝地看着来者,然后伸手做了一个挑逗的动作,示意水月寒上前。
  这本是一个和水月寒万分相配的女子,真可谓是妖男妖女绝佳的组合。洛颜夕夸张地看向那女人的另一个原因却是——这女人居然是洛容夕,她身在异世的姐姐。
  正疑惑着,忽见水月寒迈着优哉游哉的步子走到那长椅边上,然后拥住那女人就霸道地吻了下去,根本不顾及身后是否还有一个女人一脸痴呆地看着自己,只是纵情地汲取着女人的香甜,一双手撩起对方睡袍往她的大腿上抚摸起来,另一只手则是在对方的胸脯上游移。
  我算什么啊?又是一个观看现场激情戏的观众吗?抛开自己为何会在此处遇上熟人不说,洛颜夕简直对这节操被狗吃,见到女人就猴急的水月寒彻底没了脾气,禁欲了这么久,至于一回宫别事不做,赶紧泄欲吗?
  洛容夕被水月寒吻得有些气短,稍微挣扎了一下,看着那头戴斗笠的洛颜夕嗲声嗲气地问道:“殿下,那是何人?”
  “外人,不必理会。”水月寒说着将洛容夕横抱起来走到了他那宽大的床榻上,然后伸手解自己的衣襟,看样子是准备步入正题。
  洛颜夕看了那床榻上毫不知羞耻的女人一眼,一切恍若回到了大理,这女人勾引了她的未婚夫,为了独占恩宠,不惜想着杀了自己。
  不过,有一点却是让洛颜夕十分的想不明白,这女人明明侍奉在段舒玄跟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西夏的宫殿里?难不成那段舒玄竟是忍痛割爱,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贡献出来联络别国感情了吗?
  管它呢?洛颜夕看了那床上翻云覆雨的狗男女一眼,然后冷笑了一声退出了宫殿,却瞧着不远处的小春正蹲在地上给一只雪白的波斯长毛猫喂食,心里一热,走上前去,说道:“嗨,你的小猫很漂亮,我可以抱一下吗?”
  小春一怔,然后歪着脑袋看了洛颜夕一眼,问道:“你是——”
  “我是四殿下带回宫里的,我于他有恩,他想着报答我。”洛颜夕回答道。
  小春面色变了变,小声道:“四殿下近一年来虽说脾气好了许多,但是我提醒一句,万事小心,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洛颜夕笑了笑,然后伸手抚摸了那猫咪几下,问道:“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呢?”
  “玉颜。”小春回答。
  表情就那样僵硬在脸上,洛颜夕刚准备追问怎么回事却听小春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四殿下前一阵子外出带回来的一只外族猫种,说它性子顽劣,不听教化,像极了我那自以为是的姐姐玉颜,所以有点使坏般的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说是想着抱负我那给他闯了祸的姐姐,可是每回殿下抱着这猫儿都是满脸的笑意,想来,只是作为一种怀念吧。”说到后来,小春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失落。
  洛颜夕本能般的往“雀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真的很奇怪,完全可以将爱情和性分开,他那一颗心脏可以为一个女人完全保留,但是身体上的欲望却会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不管对方是谁,不过都是自己泄欲的工具而已,坦白说,有点恶心。
  小春见洛颜夕并没有追问自己的意思,却是兀自说开了:“玉颜是一年前殿下带回宫里的一个女人,性子虽然泼辣了些,但是人却是极善良的,后来不知为何就吸引了殿下的注意,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图新鲜呢,谁料殿下却是动了真心。”
  洛颜夕微微一笑,不愿在此事上纠结,而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四殿下宫里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宠妃吗?”
  小春略一迟疑,说道:“不是,那只是殿下前一阵子狩猎时遇上的一个女子而已,不知为何就宠幸起来了,并且让那女人每日承欢,不过,依我看来,殿下也没那么喜欢她吧,毕竟依照他的规矩,除了自己钟爱的女子任何人都不允许在他的宫殿里过夜,这女子倒也不例外。”
  “捡来的女人吗?”洛颜夕皱了皱眉头,奇怪地问道。
  “嗯,殿下时常说宫外的野花比较香。”小春笑了笑,又道:“主要是这女子叫做洛容夕,殿下说她的名字和玉颜很是匹配,再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女人看着总和我那姐姐有几分相似,殿下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而过分爱宠她的吧。”
  洛颜夕嘀咕了一声,这洛容夕本就是自己的姐姐,长得相似很正常,只是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去小树林子被水月寒捡到呢?这简直就太莫名其妙了。
  总觉得这天气燥热的厉害,洛颜夕有些心烦的扯掉了斗笠,然后对着一脸夸张的小春咧嘴笑了笑,说道:“我遭人毁过容,吓到了你,很抱歉啊。”
  小春掩饰好自己的表情,说道:“你看到我这副尊荣都没有吃惊,却是我太矫情了呢。”
  洛颜夕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说:“我不知道那玉颜是何人,看你那般的喜欢她,想必她定是一个心善人美的女子吧,我可能及不上她万分之一,不过你若不嫌弃,可以喊我一声姐姐吗,我叫做念玉。”
  念玉,也许是有着思念玉子曦之意吧,临时取这么个烂名,洛颜夕对自己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洛颜夕抚摸自己脑袋的那一瞬间,小春有过一瞬间的熟悉感,只是一面对这张遍布伤疤的脸蛋时,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会觉得玉颜回来了。
  “念玉姐姐。”小春红着脸喊了一声然后说道:“明明是姐姐不嫌弃春儿来着,在这宫里,我这缺只眼睛的小太监总是受人排挤。”
  洛颜夕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去下茅厕,憋了一天了。”
  说完,起身而去。
  “姐姐知道茅——”小春刚准备为她引路却见她熟门熟路地拐过了几处宫宇往茅厕的方向走去,看样子倒是不像初来此地。
  而且,她那既单薄又坚强的身影,为何给人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呢?
  洛颜夕解手完毕,一身轻松地出了茅厕,然后左右环顾了一圈,有种极其可笑的宿命感,当初那般辛苦地逃出宫去,如今竟是心甘情愿地又回到了这里。
  不远处,一个穿了青色官服的俊美男子正拎了药箱匆匆走过,脸上带着一丝急色,竟是穆研。
  洛颜夕伸出手去,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喊住他,如今自己又换了一重身份,还是将这旧时的好友视作路人为好吧。
  回到“雀翎宫”时,水月寒的床上运动显然已经做完,也许是近日来颠簸的厉害,这男人不像从前那么有精力,而是遣走了洛容夕独自躺在榻上睡了起来。
  洛颜夕本想着请他尽快送自己去见那西邪老怪的,不然等着自己复原了容貌,那冒牌洛颜夕都该给玉子曦生下好几个娃了,若是这样,那玉子曦舔犊情深,顺带着爱屋及乌,对那冒牌货下不了手,自己又如何能替天行道,灭了那残害自己的混蛋呢。
  只是,这一刻,床榻上那妖媚蛊惑的男子面容安详,诱惑的红唇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了几下,却是真的睡了过去,毫无戒备,细滑的肌肤看着像是那新生儿一般诱人,不禁惹人怜惜。
  洛颜夕无趣地坐在地面上,忽地想起从迈入这宫殿那一刻起一直没有嗅到那腻人的香味,也不知是这水月寒品位终于提高了还是患了过敏,总之少了那香气,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重又看向那床榻上的男人,洛颜夕不知是自己手痒还是怎样,竟是伸出手来偷偷地撩起水月寒一缕发丝放在手心里把玩,同时不禁感叹,这洗发水护发素各种没有的时期竟是会有人将头发养护的这么好,绝对可以做发模了啊。
  正觉得有趣,忽见那水月寒睁开了一只眼睛,邪魅一笑,问道:“怎么,趁着本王休息的空当意图不轨吗?”
  “我——”
  “觊觎本王美貌,想着伺机对本王出手吗?”
  “我——”
  “胆子不小,勇气可嘉,还从来没人敢对本王主动呢。”
  “我——”
  “等着你那张臭脸恢复了容貌,若是勉强可以入眼,本王也不是不给你机会侍寝。”
  “我——”
  “算了,父皇挂念,本王还是去他那里先打个招呼为好。”
  “嗯。”洛颜夕面对这个自恋狂外加毒舌男也懒得解释,正准备退下去却又听水月寒说道:“服侍本王起床,稍带洗漱一下。”
  洛颜夕顿了一下,捞起床榻上那扔的零散的衣物给他一件件套了上去,那男人没皮没脸,就那么赤裸着身子安心享受别人的伺候。


【第九十二章】 墨隐深山遇老怪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水月寒面对洛颜夕的焦虑视若无睹,每天听那女人在自己耳边重复无数遍说是要去见那毒老怪,自个儿也只是优哉游哉地抠着耳朵,露着大腿卖肉玩。
  “强奸你!”洛颜夕在第七天重复了不下百遍之后,发现那男人还是那副惘若未闻的表情,赤裸着半截身子发浪时终于有些隐忍不住,张嘴来了这么一句。
  水月寒哧笑了一声,道:“随时恭候大驾,就怕你没那本事啊。”
  洛颜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改用低三下四的语气说道:“王爷,您行行好吧,这宫里到处莺歌燕舞,美人无数,我这容貌丑陋的女人可是受尽了冷眼。”
  水月寒半睁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宫里就是因为不乏美人儿,所以才留你这丑妇图个新鲜。”
  “你!”洛颜夕指着面前的男人,十分火大。
  水月寒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盯着洛颜夕说道:“本王可不是个有耐性的主儿,你胆敢这么对本王指指点点,莫不是不要命了吗?”
  洛颜夕知道他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赶紧收回了手然后气恼地坐在地板上。
  这一旦安静下来,水月寒反倒又不习惯了,笑了笑,说道:“我这宫殿里的侍女们个个心惊胆战,人人自危,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喧哗,你这女人的到来倒是让这宫殿里多了不少的动静,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聒噪呢。”顿了顿,他笑了笑,说道:“的确是第一人。”
  洛颜夕阴着脸没有搭声,又是一阵子的沉默之后,水月寒坐起身来说道:“也罢,就当作出去走走吧,本王送你去墨隐山上见那老毒物,那老不死的性子古怪,不是本王一句话就能摆平的,所以他是否愿意帮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洛颜夕一喜,急忙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就劳烦王爷大驾吧。”
  水月寒却再一次躺了下来,说道:“外头热得厉害,本王稍作休息。”
  这个无良的混蛋啊!
  洛颜夕知道再一次请求必定无果,于是抱着腿坐在一侧,等着这男人尽快地醒来。
  离宫之前,水月寒看着洛颜夕那置办好的几坛好酒和几只烤鸭笑了笑,问道:“此为何意?”
  洛颜夕自信地笑了笑,说道:“王爷不懂了吧,那居于深山野林中的老头有银子也没处花,所以不会对钱财感兴趣的,但是相比之下,因为环境艰苦,条件受缚,这食物方面对他来说倒是更有吸引力,哼,我不信他面对这几只油光发亮的鸭子会不垂涎。”说完,扯掉一只鸭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咂了咂嘴。
  水月寒突然觉得这女人也没那么惹人憎恶,若是不把注意力放在她那狰狞的脸上,这女人其实也有可爱的地方,和那玉颜倒是有几分相似。
  收回自己的目光,水月寒笑了笑,道:“有见地,希望如你所愿吧。”说完,命两名侍卫拎起了酒食,然后出了“雀翎宫”,只是还不等走出几步就遇上了水月薰,洛颜夕回宫之后一直没碰上他的面,听说他随太子爷带兵去明国引发了几场小战争,顺带着刺探消息了,如今水月涧没有露面,看来这男人是提前回宫了。
  为了扮演好一个初来乍到的生人样子,洛颜夕并没有急着向他行礼,但是见身后几个侍卫齐齐地喊了一声“三王爷”,于是后知后觉地欠了欠身子,准备喊一句却发现水月寒拉住了自己的身子,不许她行礼。
  “怎么,三哥,你这是赶回来确认我死了没有吗?”水月寒看着面前那英俊的男人冷笑道。
  水月薰的脸色微变,然后不明所以的问道:“四弟此言何意呢?”
  “哼,三哥此去明国看来很闲哪,居然还能分神让人来围剿我,哼,父皇交予你的兵权是否过大了,让你人手多到不知作何用处为好了。”水月寒低笑了一声然后不予理会水月薰的表情大步离去,顺带着说了一句:“对了,我又要出宫去了,这一次记得找些功夫好点的人来,别再一次失手。”
  洛颜夕脸色变了变,小声问道:“上一次见你重伤,竟是三王爷派人干的吗?”
  “我猜的。”水月寒轻佻地说道。
  “那你不怕和他结梁子啊?”洛颜夕有些无语。
  “怕什么,本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事实上,水月寒的确是个自负的人,此次出宫竟是只带上了洛颜夕和那两名负责拎酒肉的侍卫,四人各乘一骑,一路上还算逍遥。
  临近那墨隐山时,傍晚的余光尽数掩去,一片低沉当中那深山看着的确是呈现了墨绿色。
  四人进入林间之后,时不时地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嘶吼,洛颜夕心里有些发毛,却见其他三人面不改色,看来豺狼虎豹之类他们根本不曾放在眼里,心里也跟着稍安。
  如此又走了一段路程之后,视野里总算出现了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子,映着月色,洛颜夕发现屋外有一个男子负手而立,一动不动的,有点诡异。
  下了马之后,众人却发现那“男子”只是一座雕塑而已,五官精致,栩栩如生,简直是件极品佳作。
  “没想到西邪大师还懂得雕刻艺术,厉害。”洛颜夕感叹了一句然后听水月寒轻笑了一声,说道:“他本就是熟于塑造人脸,这算不得什么。”
  洛颜夕心里的希望火苗燃得更盛,然后见水月寒敲了敲门,问道:“死老怪,本王前来,为何闭门不见,赶紧开门。”
  “哎呦,我的祖宗,老身都睡下了,您有什么事赶明儿再说吧。”屋里传来一声苍老而慵懒的回答。
  “想死么?敢让本王吃闭门羹!”水月寒说着作势要踢门却听着那毒老怪说道:“哎呦,这就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没力气再做新门了,殿下脚下留情吧。”
  水月寒收回了腿,然后见那老东西慢腾腾地过来开了门,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不知王爷前来有何指教啊?”
  水月寒指了指身侧的女人,说道:“看到了吧,这丑八怪交给你了,把她的脸给本王整回来,不准私自改造,我要最原始的。”
  洛颜夕睥了水月寒一眼,说道:“这位师傅,您手艺这么好,也可以给我整得稍微漂亮一些。”
  “哼!”那西邪老怪拿鼻子哼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如今老眼昏花的,连刀子都拿不住了,如何能做那精细活,王爷还是另寻他人吧。”
  “本王要是有人选还来找你,老东西,你别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水月寒说着,脸上浮起一丝阴戾。
  “哎呦!”那满脸褶皱的老头突然跪地,然后扯着嗓子哭嚎道:“娘娘哎,您倒是泉下有知啊,瞧瞧王子殿下如何威胁好夫啊,老夫服侍了您一辈子哪,临老了他还不让我好过哪。”说着,竟是抹起了眼泪。
  洛颜夕一脸的呆相,隐约知道这老家伙从前大概侍奉过水月寒的母妃,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有此一出,竟是用这种法子推脱掉水月寒的要求。
  “母妃救不了你的,你自求多福吧。”水月寒说着冷冷看向那地上耍赖的老头。
  那老头说来也有趣,一见这王爷是吃定自己了,只好站起身来,不满地撇了撇嘴,道:“帮忙可以,但老夫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手一哆嗦,让这姑娘的脸上少一块多一块肉的话,那就对不住了。”
  洛颜夕张了张嘴,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亲属在医院里做手术必须给主刀医生递红包一个意思,为了万无一失,必须得拿出一点诚意来,于是赶紧将好酒和那几只肥鸭呈现上来,说道:“久闻西邪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日后需得劳烦先生费心了。此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水月寒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圆滑,这寥寥几句话,倒是把马屁拍得够响。
  只见那老毒物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是吸收了天地灵气一样猛然睁大,就差没有冒着绿光扑上前来了,二话不多夺过了洛颜夕手里的一只烤鸭就盘腿坐在地上吃了起来,边吃边打开一坛酒畅饮,不多时,两只鸭子下肚然后打了个饱嗝说道:“还是你这丫头明事理,老夫喜欢,哈哈。”
  洛颜夕跟着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早知先生如此喜欢吃肉,我就多带一些过来了,下一次进山,我定当带上更多的食物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那老头有些遗憾地咋了咋舌,道:“哎呦,瞧你这脸想着彻底复原少说不得个两三年啊,我看,我这老东西就算是挺到了那时候,牙也改掉光了。”
  “两,三,年?”洛颜夕的下巴险些没有落地,夸张地看着那老头,确认道:“要这么久吗?”
  “可不是吗?你当这是件小工程啊,一两日就能完成的,怎么,要是没耐性的话,你大可以放弃,本来我这深山里也无趣的慌,在这里困上个两三年的确是件憋屈的事儿。”那老怪说道。
  洛颜夕眼神急剧地变换着,是以至此,自己哪里有的选择,只好咬了咬牙,道:“好,那这两年来就辛苦老先生了。”
  水月寒见事情已经谈妥,伸了个懒腰说道:“本王可回宫了,丑八怪,莫要想念本王,争气的话给我生出一张耐看的脸蛋来,别害本王白费力气。”
  洛颜夕稍微一愣,说道:“谢谢你。”
  “哼,总算说了句受听的话,得了,老东西贪吃,本王日后经常派人过来送食物便是了,只是你这老东西若敢偷懒糊弄,小心我摘了你的脑袋。”水月寒说完纵深上了马儿,然后带上两名侍卫速速返回了。
  那一刻,洛颜夕看着那一袭火红色的袍子逐渐消失在黑夜里,嘴角似乎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九十三章】 朱颜不改人犹在

  天边的朝阳很快变作了晚霞,树叶绿了又黄,一场暖风,一场大雨,一场积雪,一场似梦非梦的人生……
  洛颜夕不知自己待在这深山里多久,随着气候也只是隐约能判断出过了将近两个年头。
  收起了半卷《阴阳诀》,她将拿来当做利剑用的树枝随手扔掉,然后一跃上了屋顶,有些无聊地躺在那茅草上晒起了太阳。
  这期间,她不曾离开过墨隐山,不曾见过水月寒,自己也只是从那每隔一个月跑来给自己送酒肉的侍卫口中打听着,他很忙,非常忙。
  因为,先皇驾崩,太子刚刚即位身子便有不适,一躺就是一年,三王爷水月薰以游历为名南下征兵,准备随时造反。
  而忙碌的水月寒则是负责维护皇城的治安,同时组织大军南下,和水月薰打着持久战。
  水月薰的造反提供给水月寒残害手足最好的理由,如此,等着水月涧一死,他便可以拦住悠悠众口,理直气壮地登上王位。
  如果西夏的江山落入他的手里,洛颜夕不知道对于百姓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那个暴戾的男子虽然在努力地扮演好一个贤王的角色,但是等他独揽大权,再也无人敢与之抗衡时,他体内那残暴的因子可会随之复活呢?
  远远的,洛颜夕瞧着定期来给自己送肉的于建梁策马走了过来,急忙一跃落到地面上,笑了笑,道:“难为于哥了,又过来跑腿。”
  于建梁豪爽的笑了笑,然后递给洛颜夕一壶酒和一大块酱肉,剩下的拿进屋子里去了。
  洛颜夕举着酒杯浅酌了一口,然后撕了一片酱肉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问那侍卫:“于哥,明国那边怎么样了?”
  来者坐在一旁跟着喝了一口酒,回答道:“乱作一团了,玉将军府上的两位当家互相残杀,玉子晨连连败北,眼见着要走投无路了,他那一员猛将孟长春听说放弃了征战,为了百姓安危,不愿再折腾下去了,看样子是默许了玉子曦为王。明帝眼见着玉子曦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就准备一举攻克皇城,所以由摄政王为首,组织了大批部队前去迎战,大理也不再隔岸观火,直接与明帝联盟,开始对江南一带大肆进攻,哼,中原一带如今有趣得很呢,哀鸿遍野,尸骨成堆。”
  孟长春居然退出战争了吗?如此一来,玉子晨等于失去了羽翼,怕是孤掌难鸣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退出了游戏,看来那玉子曦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竟是连派人去铲除他都懒得动弹。
  另一方面,洛颜夕没想到当初信誓旦旦要攻下明国的段舒玄会变卦,与明帝联盟抗击玉家,两侧夹击,也不知玉子曦能否吃得消。
  曾经,西夏,明,大理三个相安无事的国家以明为尊,因为地大物广又兵强马壮所以没有将其它两个小国放在眼里,如今玉家控制了江南一带,等于是将明国解体,如此一来,四块版图上的力量倒是还算均衡。
  如果大理协同明雨辰击败了玉家,想来彼此起冲突的可能性极低,如此一来,怕是会一鼓作气再灭了西夏,既如此,西夏怎么可能坐得住呢?
  “那么,西夏又是什么态度呢?”洛颜夕默默地喝了一口酒,问道。
  “皇上如今身子抱恙已不参与国事,将所有的摊子都扔给了四王爷,而瞧着四王爷的意思是准备拿出大半部分兵力剿灭三王爷,另一部分人归划到玉子曦那方去,一齐抗击明和大理。等着平定了内乱之后,立刻同玉子曦并肩作战。”
  “于哥认为哪方会赢?”洛颜夕漫不经心地问道。
  “如今玉子曦勉强支撑,四王爷又无暇分神,虽说不该涨对方士气灭自己威风,但是依我看来,玉家和西夏形势不容乐观哪。”
  “是吗?”洛颜夕笑了笑,那玉子曦是何人,从他起兵那一刻起早就将西夏算进去了,他不在乎眼下的气弱,或者根本就是刻意保存实力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给外人看,就等着西夏随时过来掺和一脚了。
  而水月寒这人表面上一副荒淫慵懒的假象,实际上心思缜密,城府莫测,做事情总是留一手,若是这种人和玉子曦联手,谁胜谁败还真是个未知数呢。
  送走了侍卫大哥之后,洛颜夕返回屋子里,看着那躺在床上懒洋洋抠着脚丫子玩的老怪,说道:“先生,我瞧着自己的脸复原的差不多了,不知何时可以离开这里呢。”
  那老头半眯着眼睛,“哼”了一声,道:“你这丫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如何能让四殿下那么执着。”
  洛颜夕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每日和花草树木为伴,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自己那浮躁的心有些过分的平静了。
  老怪见她比之刚来那会儿的鬼灵精怪变得无趣了许多,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走下床来然后看了她一眼,刚准备伸手去摸一把他的“艺术品”,却见洛颜夕猛地后退,有些厌恶地说道:“劳烦先生先去洗洗手吧,刚才掰脚丫子可是起劲儿。”
  老怪嘿嘿一笑,道:“瞧着也差不多了,你这女人表面上心如止水,其实浮躁的紧哪,那个蠢侍卫哪次来你都是缠着他询问国事,也不知你心里到底是挂念些什么。”
  洛颜夕微微一笑,道:“先生大可放心,四王爷对我有恩,我不可能恩将仇报就是了。”
  西邪老怪啧了一声,然后又懒洋洋地躺下,道:“罢了,明日你再上一回药便下山去吧,我那里还有头瘦驴,如若不嫌便骑着走吧。”
  洛颜夕心里有些感激,自己的脸承蒙他的照料已经恢复如初,如今竟是连他唯一的坐骑也让出来了,这孤零零的老头独居山中总觉得可怜了些,洛颜夕刚准备郑重地道谢,却见那老头眯着眼说道:“四王爷打小受了不少的磨难,性子上可能有些暴虐,但是老朽知道他对你很是上心,不管你日后能否成为他的王妃,都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待他,他呀,缺乏信任和安全感。”
  洛颜夕一怔,心道若这是老头风烛残年最后的愿望,自己答应也无妨,全当讨他开心了,于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洛颜夕牵着瘦驴走到一处河流旁,然后对着水面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脸蛋,看上去真的完全恢复了,而且摸上去光光滑滑,也不知那老头在药里加了什么成分,竟是起到了美容的功效。
  跃上马背之后,她走出了几步远,然后有些不舍地回身看了看那简陋的茅草屋,心道那里面的老头虽说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好歹对自己有恩胜过生身父母,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准备回去驮他一并出山,只是,回到那熟悉的屋子时,老头竟是已经没了气息,面容安详地睡死在床上。
  自己的离去,算不算是断了他对生命最后的留恋呢。
  鼻子一酸,洛颜夕终究是没有落泪,栓好了瘦驴之后拿了铁锹在屋外刨了一个大坑,然后背着那瘦弱的老头走了过来,将他小心放平躺了下去,然后又一捧土一捧土地给他盖上,虽是潦草了点,但总好过就那样任由他腐烂下去吧。
  磕了三个头之后,洛颜夕再一次感慨世事无常,生命脆弱,然后解开缰绳,准备牵了驴再一次离开时却猛地回过身去,心道自己如今好歹也是有功夫在身了,有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竟是没有发觉。
  四目相对时,洛颜夕脸色骤变,本想着偷偷离开西夏直接回明的,谁料竟会因为晚了一步而遇上水月寒。
  想他两年没有冒头了,如何今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那妖顔不改,一袭红衣,如同霍乱尘世的妖精一般的男子,洛颜夕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然后浅笑了一下,道:“王爷,好久不见了。”
  水月寒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她,眼神不停变换着,几次迈出了步子又那样停住,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不错,难怪本王喜欢你,原本你不止性格和玉颜相近,就连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洛颜夕一顿,说道:“竟有此事吗,真是巧呢。”语气淡淡,看不出什么虚假的掩饰。
  水月寒终于是走上前来,然后伸手将她拉上了自己的马背,拿自己宽阔的胸膛贴在了她瘦削的后背上,说道:“那老怪总算是功德圆满了,不光恢复了你的容貌竟是连你的嗓子也治好了呢。”
  “正是。”洛颜夕回答着,并没有挣扎,而是由他一路策马,慢慢悠悠走出了这林子。
  回到“雀翎宫”之后,那洛容夕依旧是在白色的狐毛上打滚,一双修长白嫩的玉腿赤裸裸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洛颜夕原以为生性放浪喜新厌旧的水月寒不可能长久地宠溺一个人的,只是却不料,这一次他会如此厚爱这个和自己有着血亲的姐姐。
  那洛容夕前一刻还媚眼如丝,后一刻却突然像是炸了毛一样,死死盯着走进宫殿里的洛颜夕不放,神色有些慌乱,像是受了了不得的惊吓一般。
  洛颜夕原本应该更害怕她才是,别人可以认不出自己来,但是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应该很容易揭穿自己吧。
  只是,一切都颠倒了,洛容夕怕自己,怕得要命。
  为何呢?


【第九十四章】 情长意短皆不得

  洛颜夕很快了然,这个女人名义上是水月寒捡来的,但实际上她曾经是段舒玄的女人,如今这个各国关系紧张的时候,她这大理的女人很可能会被当做细作。
  而看她满脸惊疑的表情,只怕她本就是细作来着。
  洛颜夕笑了笑,走上前去,友好地自我介绍:“我叫念玉,两年前我们见过的。”
  洛容夕眼神变了变,然后极力掩饰好自己的心虚,说道:“是吗?为何我没有印象呢?”
  “那时她容貌尽毁,以一黑纱遮面,你自然是没印象了。”水月寒说着走到长椅边上坐下,然后将洛容夕揽进怀里,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问道:“为了等本王回来,刚刚刻意泡过花瓣澡吗?”
  洛容夕多看了洛颜夕几眼,然后面色不自然地回答道:“是啊,刚刚沐浴过。”
  水月寒低声一笑,然后翻身将她压在身子底下,狂乱地亲吻着她的嘴唇,并且戏谑地说道:“你倒是深知我心呢。”
  洛颜夕眼见着又有一场激情戏要开演了,急忙小心地退了下去,却隐约听水月寒问洛容夕道:“美人儿,你和念玉是旧时吗?为何本王瞧着你如此惊讶呢?”
  洛颜夕对洛容夕如何圆谎并不感兴趣,只是走到殿外的台阶上坐下,然后伸手唤了唤“玉颜”,说道:“乖,玉颜,来我这里。”
  那猫儿傲气的厉害,根本不拿正眼瞧洛颜夕,只是雍容华贵地摆好姿势躺在地上,然后鼻尖动了动,竟是打起了呼噜。
  洛颜夕笑了笑,然后听到里头传来一阵令人骨头发软的呻吟声,似乎还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呼吸,看来这温热的天气并没有扰了两人的翻云覆雨的兴致。
  远远的,小春走了过来,在看到撑着下巴发呆的洛颜夕时一阵狂喜,一路小跑着冲过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颜姐姐。”
  洛颜夕一怔,看了一眼面前这又有两年未见已经长大了的小春,微微一笑,道:“春儿啊,好久不见了,看来我真的和你那玉颜姐姐长得很像呢,好多人都认错了。”
  小春脸色有些迷惑,试探着问道:“你不是颜姐姐?”
  “我是你的念玉姐姐,这两年在山上居住,找了一位老神仙帮我恢复容貌呢。”洛颜夕说道。
  小春脸色变了变,然后依着她坐下,小声道:“颜姐姐,上一次见面我还疑惑,不过这一次我反倒确定了,不会错的,你是玉颜,绝对是玉颜。”
  洛颜夕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别声张,先皇虽然死了,但我这意欲行刺的女人依然是个潜逃罪犯,你不想我被抓就给我收敛着点,忘了我的身份,我如今是念玉。”
  小春见她承认了身份,嘴一扁,就准备落泪,却见洛颜夕不悦地瞪了自己一眼,说道:“老大不小了,别哭哭啼啼的。”
  忍住了眼泪,小春问道:“四王爷难道没认出你来?按理说不应该啊。”
  “不瞒你说,玉府里有个冒牌货已经顶替了我,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她模仿我模仿得惟妙惟肖,玉子曦都没有认出来,水月寒又怎么可能识破了呢,所以我这看起来再如何相似的女人也不过是碰巧撞脸了而已。”洛颜夕说着小声叮嘱道:“给我把戏做足了,一定要装作没有识破我。”
  “天底下还有这种巧合吗,居然有人和姐姐长得一摸一样?”小春有些吃惊。
  “哼,如果长得像,我也认栽了,可恶的是她仅拿了一层面皮就把我的男人给睡了!”洛颜夕说着,攥了攥拳头,然后说道:“我得找个借口赶紧离开才成。”
  小春脸色一黯,委屈地说道:“颜姐姐又要离开吗?”
  “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哭!”洛颜夕训斥了一句忽觉自己有些失言,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找到机会就带你离开,这宫里终究不自在。”
  “真的?”小春又恢复了精神问道。
  “嗯。”洛颜夕笑了笑,然后靠在一侧的柱子上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儿,道:“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我不是当初的我了,如果认定了什么就要拼死去实现,不然这一遭算是白走了。”
  次日,水月寒带上洛颜夕来到水月涧的东暖阁,那重病中的男人在看到洛颜夕时眼神巨变,咳嗽了几声问道:“四弟,这女人你如何又带回宫里了?”
  洛颜夕看着面前这曾经意气风发俊美帅气的男子今日削瘦成了这般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她可不相信这男子会登基不久就突然卧床不起,一切都不过是水月寒的手段罢了。
  这个四王爷,为了皇位,为了权势,当真是可以坏事做尽,也不怕有损阴德。
  水月寒像是宽慰一般拍了拍水月涧的肩膀说道:“皇兄,放心吧,他不过是我捡来的一把利刃而已,明日我带兵去一趟江南,和玉子曦商讨一下联盟之事,至于这个女人——”水月寒说着冲洛颜夕笑了笑,道:“我会抽时间将他和玉子曦的女人掉包,听说那玉子曦对他的女人十分打紧,若是能将她抓来宫里当做人质,就不用担心玉子曦对我方生出别的心思来。”
  妙计啊!洛颜夕忍不住就要拍手道好了,若真能这么顺利地将她调换,倒是省去了自己不少的功夫。只是,自己决不能暴露内心的狂喜,于是皱了皱眉,假装不悦地问道:“王爷这是作甚?我救你一命,你帮我一次,我不记得还欠你的人情吧。”
  水月寒侧目微微一笑,道:“整个明国的女人都对玉子曦思之如狂,给你机会去接触一下那仙儿一样的人物,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我——”
  “还是说比起那玉子曦,你对本王这种类型的男人更感兴趣呢?”水月寒忽地挑起了洛颜夕的下巴问道。
  “一旦被发现掉包了,王爷就不担心我这冒牌货会被处死?”洛颜夕讥讽似的问道。
  “放心吧,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过是给玉子曦一点压力而已,告诉他若敢动你分毫,我就让她的女人五马分尸,他摸不透你的底细,不知道你在本王心目中占据的分量,所以不会贸然对你出手的。”水月寒自信地说道。
  “那我倒是很好奇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究竟是占据了什么分量。”洛颜夕似笑非笑地说道。
  水月寒忽地正了一下神色,道:“本王说了,你是我的一把利刃,仅此而已。”
  洛颜夕却是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点头道:“如此最好,我还担心王爷会不会是爱上我了呢,就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人,像你的心上人。”
  水月寒的脸色微冷,看了龙床上那气若游丝的男人一眼,说道:“皇兄只管安心养病,讨伐三哥的士兵我已安排好了,您不必担心。”
  水月涧深深地看了水月寒一眼,问道:“四弟,你想着带回那女人,可有私情在里面呢?”
  水月寒避过了他的视线,回答说:“如今这个时刻,没有人会讲感情的,何况,我上一次出宫险些着了那女人的道,非要说的话,我恨不得掐死她。臣弟对二手货并不感兴趣,皇兄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水月涧迟疑了一下,然后摆摆手道:“罢了,先下去吧,晚上若是没事再过来找朕叙叙话。”
  水月寒应了一声“是”然后携洛颜夕退了下去。
  回身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男子,洛颜夕总觉得他似乎是命不久矣,所以对水月寒还有诸多不舍吧,于是想了想,说道:“皇上看起来和王爷感情甚是亲密。”
  水月寒睥了她一眼,道:“较之其他兄弟的确亲密一些。”
  “既如此,王爷该是多陪陪他,我总觉得皇上孤家寡人地躺在那里怪寂寥的,能做一世兄弟那是缘分,虽说皇家感情淡薄,但是能添一丝人情味总是好的。”洛颜夕说道。
  “还没轮到你对本王进行说教!”水月寒冷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洛颜夕,问道:“你是准备乖乖配合我呢还是要我动用手段逼你就范?”
  洛颜夕白了他一眼,暗骂了一声“贱人”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头,边走边道:“我如今虽说不能称霸江湖,但是我若想着飞檐走壁离开这里倒也不算困难,所以王爷你就省省吧,你困不住我的。”
  “是吗?”身后传来水月寒一声轻笑,然后那男人身形一晃,劈手向洛颜夕的肩头抓来,只见那女人忽地一闪避过了水月寒的擒拿,然后一跃上了宫殿,站在那金瓦之上面色平淡的说:“今时不同往日,从现在起,没有人可以再左右我的人生,不过这一次——”她一顿,说道:“我愿意帮你这个忙。”
  “理由。”水月寒负手站在下面,满色深沉的问道。
  洛颜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恶俗,衣袂飘飘地在水月寒身边站定,说道:“说不定我是爱上你了。”
  “是吗?”水月寒勾唇笑了笑,然后猛地揽过了洛颜夕的肩膀然后低头吻了上去,见那女人竟是没有挣扎,于是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真香呢。”
  洛颜夕笑了笑,看着那狐媚的妖男,心道老娘第一次都被你这无良的东西夺走了,不过是亲吻一下而已,得,也不算亏。


【第九十五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躺在那奢华的,由四匹马儿拉着的宽敞马车里,洛颜夕一边学着水月寒吃葡萄时的骚包样子,一边对身侧的两名服侍丫鬟说道:“手劲大一点,别跟挠痒痒似的。”
  两人应了一声,然后又加大了力度在她的肩膀上拿捏起来。
  对面,水月寒搂着洛容夕又是亲又是啃的,要说那洛容夕前一刻还惧怕过自己,如今就是彻底放宽了心和水月寒滚起了床单,光天化日,宽衣解带。
  每回几乎要步入正题时,洛颜夕总会将自己白嫩的脚丫子伸过去,然后两只脚掌在水月寒身边不停摩挲着。
  而这时,那男人总会忽地一笑,打住了下一步的动作,对满脸怨气的洛容夕说道:“本王倒是忘了,念玉对本王已是芳心暗许,我与你这般恩爱她自然是会感到醋意。”说完,挪到洛颜夕身边,然后一把将她圈在怀里,说道:“如何,要不要本王好好宠爱你一回?”
  洛颜夕改为了扣鼻屎,并且一个劲的往某妖孽身上弹去,那男人终于是有些恶心,然后重又回到了洛容夕身边,继续与她耳鬓厮磨。
  终于,大队兵马经过长途颠簸一路驶进了峪州,洛颜夕两年之后归来,心里总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不知那个白璧无瑕宛若仙子的男人如今又是什么样子,沾染了杀戮血腥的他此刻是面容清俊表情刚毅了,还是意气风发飞扬跋扈了?
  近乡情更怯,洛颜夕忽然觉得人马每靠近玉府一步,她的心就沉重上一分。
  她,生怕那个男人和那冒牌货有过两年的夫妻感情之后,已经默许了她的存在,而自己的出现,不过都是逝去的曾经罢了。
  水月寒斜眼看着一脸萧瑟的洛颜夕,忽地伸出手来攥了攥她冰凉的小手,说道:“放心吧,我料得那玉子曦也不敢动你分毫,若是他敢对你出手,本王就把他的女人活剐了。”
  洛颜夕微微一笑,问道:“王爷喜欢玉颜多一点呢,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水月寒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收回了手半躺在马车里,面色淡淡地说道:“谁知道呢,太容易将你们两个混淆了吧。”
  洛颜夕一笑,说道:“王爷对她有情,想必我真的被玉子曦杀了,你也不会对她出手吧。”
  “你高估了那个女人在本王心目中的地位,在战争面前,我不会去顾及儿女情长。”水月寒冷声说道。
  洛颜夕想着他当时闯进玉府被冒牌货痛下杀手时回来那失魂落魄的一幕,有些事情本无须掩饰,有情还是无心,舍得还是不舍,根本都是一目了然的。
  这个男人虽然残暴了点,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似乎还不至于那么惹人生厌,洛颜夕念及这一点,突然对这个男人心生同情,然后看向洛容夕的眼神也冷了些。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这个有问题的女人继续待在水月寒的身边。
  洛容夕似是感觉到洛颜夕突然的敌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懒洋洋地钻进了水月寒的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贴着他躺下。
  这个对水月寒和洛颜夕密谋之事并不了解的女人,根本不清楚在玉府里,还有一个女人会让她再一次花容失色。
  戴上面纱,洛颜夕在水月寒绅士的搀扶下缓缓步入了玉府的大门,两侧前来迎接的将士神情肃穆,不远处,那面容俊美,如冰山雪莲般的男子徐徐走来,白衣胜雪,一切恍若昨日,潋滟凤目,看似温和却又浮冰涌动。
  这般男子,如何会出现在喧嚣的尘世……
  洛颜夕不知道自己表演得如何,不知道自己手心里的汗渍可是被水月寒发现了,甚至,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步子可是出现了一丝的凌乱。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四王爷,里面请。”玉子曦走上前来一派风度地说道。
  洛颜夕错过他的身边时并没有看他,而是拿目光在那冒牌女人的身上扫视了一下,而身侧牵着自己手的水月寒亦是。
  大队的人马涌进这规模大小堪比皇宫的府邸,前院已经设好了酒宴,如此时刻,水月寒倒是不怕那玉子曦敢对自己用毒。
  为表敬意,玉子曦的桌几摆放同水月寒的不分前后,两人若是想着攀谈还得扭着脖子看向对方。
  而那玉子曦大概是宠爱他的夫人过头了,这种场合本不该让内子抛头露面的,但是那个冒牌货偏偏就坐在了玉子曦的身侧,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嘻嘻哈哈。
  水月寒见此便也坚持让洛颜夕坐在自己身侧了,然后附身问道:“你不觉得那女人像极了你孪生的姐妹吗?”
  “哼,比之我差远了。”洛颜夕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玉子曦,发现那男人正满脸柔情地在冒牌货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一时间心里堵得慌,仰头喝下了一大杯酒,然后目光又依次扫过了玉子朝,慕容渊,接着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毫无风度地先动起了筷子,一手撩起面纱,一手夹菜。
  “见玉将军与嫂夫人这般恩爱,小弟心里实在羡慕的紧。”水月寒突然酸不拉几的来了这么一句,洛颜夕抬头看了这男人一眼,然后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别丢脸了好不好,注意气场!”
  玉子曦微微一笑,看向洛颜夕问道:“不知贤弟身侧的这位小姐又是何人呢?见两位也是亲密无间,莫不是你的王妃?”
  水月寒笑了笑,道:“正是,本该早些时候迎娶她的,只是前线紧张,一直耽误了下来。这次出使贵国,她好奇的厉害,所以就带过来了,还希望玉将军莫要笑话。”
  “哪里,哪里。”玉子曦打着官腔。
  这场宴席,双方为了增进感情并没有在战事上多费口舌,反倒是彼此聊着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气氛倒还算是融洽。
  洛颜夕近两年来天天陪着那毒老怪喝酒,如今酒量已是大好,许多的士卒都喝趴下了,她却还是一杯接一杯的畅饮。
  余光忽地瞥见玉子曦起身,洛颜夕赶紧捂住了肚子,对水月寒说道:“王爷,我去趟茅厕,失陪一下。”
  玉子曦转身一笑,道:“如若不嫌,我带王妃过去吧。”
  “如此,劳烦了。”洛颜夕说着跟上了玉子曦的步子,而那还端坐在原地喝酒的水月寒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里不知明的浮起一丝慌乱,急忙又给压制了下去,举着酒杯走到那冒牌货身边,神情轻佻地说道:“许久未见了,玉颜,来,本王敬你一杯!”
  那女人眼神变了变,然后微笑着举起酒杯,说道:“那晚冒犯了,还希望王爷莫怪。”
  “王爷?”水月寒挑了挑眉,道:“我以为你会喊我殿下呢。”说完,一仰头将酒水喝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女人,欠我的总要还的。”
  那女人面不改色地笑了笑,道:“那就随时欢迎殿下前来索取吧。”
  水月寒微微一笑,然后依着她坐下,说道:“比起你来,我似乎又寻找到一个更有趣的女人,我想,你会很喜欢她的。”
  “是吗?想来就是您身侧同坐的那位小姐了吧?”
  “呵,确是她。”水月寒笑了笑,然后将酒杯递到了那女人的跟前说道:“劳烦嫂夫人帮我满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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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之下,洛颜夕深深看着那稍微走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感觉他全身都被月色萦绕,美的飘渺,随时会再一次远离自己一般。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洛颜夕终于是停住了步子,喊了一声:“二爷。”
  这一声称呼使得那男人再熟悉不过,只见他翩然回身,温和一笑,问道:“王妃如何这么称呼我呢?”
  洛颜夕有那么一瞬间想冲上去掴他两耳光子的冲动,只是为了应情应景又生生地忍了下来,然后揭去自己的面纱,微微一笑,道:“我以为玉将军会更喜欢那个称呼呢。”
  玉子曦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疑惑掩去,说道:“莫非是巧合,王妃竟是与内人长得这般相似。”
  洛颜夕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道:“的确呢,刚才见到嫂子那一刻我可是吓了一跳。”说罢,重又戴上了面纱,道:“不必玉将军指路了,我想我找得到茅厕的所在位置。”
  玉子曦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失神,心里隐约感到了一丝异样,然后低声唤了一下:“颜夕。”
  洛颜夕微微一笑,并没有急着回身,而是走出了几步远之后,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回身说道:“玉将军是在喊我吗?我叫念玉。”
  “念玉,念玉……”玉子曦默念了几声,心里某处角落起了涟漪。
  也许是一种惩罚,洛颜夕恼于这该死的男人居然和那冒牌货朝夕相处了两年都没有识破她的身份,而且对她那般浓情蜜意,一时间好不苦恼,心道现在只是扰乱他的心神,等一下绝对要找机会狠狠的虐他。
  只是,那满腔的爱恨却在她解手完毕走出茅厕时消失殆尽。
  不远处,一个由奶妈小心照料的孩童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向了玉子曦,嘴里依依呀呀地喊着:“爹,爹,爹……”
  一瞬间,洛颜夕感到血液倒流,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