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03

字字锦:江山归你,你归我 12 - 18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偏聚首

  洛颜夕一路尾随了慕容渊再次来到“温情居”,十来个的丫鬟大概是没有逮到玉子曦的“相好”所以感到有些无趣,只是因为美人当前,竟是一时间看得有些痴迷了而忘了各自的本职。
  慕容渊自然没有料到此地会聚集这么多偷偷打量玉子曦的女人,轻声咳嗽了一下,有些懊恼地与众人打过了招呼然后进了别院,直往那雅亭里弹琴的如画般男子走去。
  “是他?”有人奇怪地问出了声,然后看向周围的女伴确认道:“二爷喜欢的男子就是慕容渊吗?”
  “惨了,我本来还想着若是无缘二少爷了,能跟了慕容哥哥也是好的。”有人搭话。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慕容公子是什么人,会看上你这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嘛。”
  “……”
  十来个的女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看样子是激发了体内的腐女本能。
  洛颜夕假意刚好路过,走上前去问道:“几位姐姐,这是在干嘛呢?”
  话刚问出口自己就被人捂住嘴拖到一边,然后见她们紧张地说:“别出声,这是正看好戏呢,你难道没听说二爷的事情吗,哎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什么事情?”洛颜夕假装并不知情地问道,心里却是在偷笑,心想自己本就是始作俑者,如何会不知情呢。
  “嘘,别出声,看着。”有人说了一声,众人急忙屏住了呼吸往慕容渊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男人像是怜惜玉子曦的才华,一时间被他高山流水也似的琴音所吸引,愣是没有出声打断对方的演奏,而那个姿势在那群丫鬟看来却是成了一种疑似深情的凝望。
  许久之后,玉子曦甩了一下衣袂,回过身来,浅笑了一下,问道:“慕容找我可是有事呢?”
  慕容渊见他竟是早就发觉自己的到来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走上前去说道:“二少爷,我这里有封信要交给您,希望您能好好地看一下,毕竟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
  “信?什么信?”玉子曦有些奇怪地眯起了他好看的凤眼问道。
  慕容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到玉子曦的手上,然后说:“东西我已送到了,告辞。”说完,竟是大步离开,不愿意继续加深自己月老的身份一样。
  “且慢,我还没有问你这是谁人托你交给我的呢。”身后传来玉子曦的声音。
  慕容渊回过身刚准备作答然后一念及外面那群好事的女人在场就没有道破洛颜夕的身份,于是笑了笑,说:“二少爷自己拆开看看吧,上面该是有落款的。”
  “我知道了,谢了。”玉子曦客气地说了一句却是没有什么兴趣一般将信随手扔在了石桌上然后起身回了屋子里。
  慕容渊走出“温情居”的时候发现洛颜夕竟是也在场,只当她是急着知道玉子曦的反应如何了,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就风姿卓然地离开了。
  “你说,那是什么信呢?”有人见慕容渊走远了奇怪地问向洛颜夕。
  “情诗吧。”洛颜夕随口答应着。
  “真是够煽情,居然还要写这种东西吗,天啊,简直不敢相信,慕容居然和少爷会……”有人发挥了腐女优势准备开始长篇大论。
  洛颜夕知道自己离岗太久怕是会被花千寻斥责,于是也不再逗留急忙别过了几个女人往“镜花居”赶去,只是刚走到院前就听沈媚蓉不悦地问向花千寻:“洛颜夕那死丫头去哪了,怎么一整天也没见着她,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花千寻向来公正,不懂得徇私舞弊,于是机械地回答说:“夫人,那丫头性子活泼,不是个能耐下性子干活的人,这会子怕是又找地偷懒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肖碧茹反应说我这里人多,而子曦身子不好竟是连个照顾自己起居的下人都没有,意思是让我出个人分到‘温情居’去,我看干脆就把那没用的丫头给他得了,毕竟子曦性子柔软,待人温和,也只有他能受得了洛颜夕这死丫头了。”
  “二爷喜欢独居,怕是硬塞给他一名下人他也不会接受的。”花千寻回道。
  “不要也得要,省得肖碧茹总是跟我攀这攀那的。”沈媚蓉说了一句忽地瞥见了不远处一脸痴呆的洛颜夕,“哼”了一声说:“你都听到了,干脆就去李长贵那里登记一下,日后到‘温情居’做事吧。”
  洛颜夕哪肯去到玉子曦的身边伺候,赶紧讨好地上前几步,说:“夫人,颜夕还是想着留在您的跟前侍奉左右,您就行行好,别让我走了吧,我知道您最好了。”
  只是那沈媚蓉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哼”了一声说:“你去了二少爷那里干脆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改,他既然叫做子曦,你就不能冲了他的名讳,打后别叫颜夕了,改叫做颜儿吧。”
  洛颜夕张了张嘴,感情根本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啊,竟是连跟了自己两世的名字都要剥夺了去,一时间好不恼火,只是一想到自己若成了玉子曦身边的丫鬟,打后这家丁稀薄的“温情居”怕是里里外外各种打扫的重任都得落自己肩上了,于是忍了忍,又上前几步,说:“夫人,您就行行好吧,颜夕还有倾城要照顾,若是走得远了,我们两姐妹怕是照应不来。”
  原本以为拉出倾城来给自己撑撑面子的,只是那沈媚蓉居然睥了自己一眼,似嘲若讽地说:“倾城如今是什么身份,老爷可是一门心思拿了她当这府里的主子了,你这粗鄙的下人能与她共处一室已是烧了高香,别还指望了倾城能与你继续姐姐来妹妹去的,打后你对她也疏远着些,你们这些下人身上多少都带了些坏毛病,别是把她带坏了。”
  洛颜夕脸色又黑上几分,心想真好,名字被没收了,竟是连和倾城之间的情分也一并查封了吗!知道那沈媚蓉根本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多说无益,于是也不唯唯诺诺个给她好脸看了,一个转身就往账房走去,顺便狠狠揪了一把院子里的紫藤来泄恨。
  “这个混账东西!”身后传来沈媚蓉骂骂咧咧的声音。
  洛颜夕随口唾弃了一下,然后迈着自己并不大的步子急速地跑去找了李长贵,舔着脸问道:“李管家,你说二爷那里为什么从来不需要下人照料呢?”
  李长贵随手扒拉着算盘,斜眼瞄了洛颜夕一下,说:“关你什么事,二爷喜欢清静而已。”
  洛颜夕嘿嘿笑了两声,说:“这不大夫人安排我去二爷跟前伺候所以命我过来登记一下吗,然后我顺带着跟您打听一下,别是二爷太难伺候了,所以才没人敢去他的跟前做事的。”
  李长贵搁置了算盘,轻笑了一声,说:“你这妮子刚来不久怕是对二少爷为人不太了解吧,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谦卑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的,没想到啊,你这丫头倒是有福,去了二爷跟前直接偷懒得了,以他的脾气定是不好意思斥责你的。”
  嘿,这话糊弄三岁孩童可以,洛颜夕可是不信的,只是想来那玉子曦定然在府里一直扮演了一个乖宝宝的形象,那么对自己定然也不会太过出格了,毕竟他不会以小失大,为了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下人而毁了自己多年建立的光辉形象吧。
  和李长贵客套了几句之后洛颜夕就又晃晃悠悠地去往了“温情居”,只是刚走到那院前就见二十来个丫头聚在了那里,瞧着那规模竟是比先前还要夸张,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姑娘们,打后我在这里上工了,你们若是那么觊觎二爷的美色,我直接领了你们进去看就是了。”言语之间,竟有那么一点老鸨子的架势。
  众人一愣,接着投来记恨的目光,恨不得在洛颜夕的身上烧出个窟窿来,看来关于玉子曦喜好男人的丑闻并没有减少他的人气呢。
  “咳咳,各位,我是被大夫人罚过来的,这苦差事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接下来,只是迫于压力,这才……”洛颜夕试着解释却发现那一行人的眼神越发的不善,心道自己看起来有那么虚吗,干脆也不罗嗦,逃命似的钻进了院子里,只是光顾着走路了竟是没注意自己撞到了一睹肉墙,余光一瞥见那抹纯粹的白色急忙跳出了好几米远,讪讪地道歉:“对不住,二爷,刚才没有看到您,冒犯了。”
  玉子曦天人般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厌恶,只是转瞬即逝,说了一句:“不妨事。”接着阔步回了屋里。
  洛颜夕心下有些好奇,这二少爷见自己莫名其妙地闯入竟然先不问明原因而进了屋子里做什么呢。不多一会儿,那清新脱俗的男子走了出来,身上竟是换了一件衣衫,还是过分的雪白,但是袖口的刺花确实不一样了。
  洛颜夕感觉到一阵瀑布汗,这男人的洁癖究竟是要有多严重呢?自己不过是触碰了一下他的衣襟而已,他竟然厌恶至此吗?
  玉子曦错过了她在雅亭里坐定,随手试了试琴弦,漫不经心地问道:“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过来给你做牛做马的。”洛颜夕不悦地回了一句然后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清幽空旷,像是也没多少的杂活能做,一时间放下心来。
  玉子曦拨琴的动作一滞,然后随意地说:“我这里不需要下人,你回去吧。”
  洛颜夕看着那翩然出尘的男子削瘦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这么漂亮的人儿如何这么惹人厌恶呢,一时间没好气地说:“你当我乐意过来啊,还不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争风,把我当作了牺牲品!”
  话一出口,她顿时有些后悔,想在这府里毕竟主仆有别,自己似乎也太过无理了,于是缓和了一下神态,撅了撅嘴,说:“夫人大概是觉得我碍眼吧,她是铁了心要撵我走了,少爷若是再不收留我,我在这府里怕是就没混下去的余地了。”说完,很好地利用了她娇喘微微的身体优势,扮起了可怜,双目含泪,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第十三章】 可惜年幼不经事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是超乎常规的存在,就好比眼前的玉子曦!
  只见那男人对洛颜夕出力表演的苦情戏并不感兴趣,嘴角动了动,划出一丝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小声说:“我似乎比大夫人更厌恶你呢。”
  洛颜夕脸上凄苦的表情一滞,还不急动怒就见玉子曦突然向自己迈近了一步然后伸出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挑起自己一缕发丝,一时间竟像是没了洁癖一般,暧昧地放到鼻尖嗅了一下,低声说:“你猜,我这个举动会给你带来怎样的麻烦。”
  洛颜夕心脏竟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突然逼近而漏跳了几拍,只是还不懂弄明白玉子曦的用意就听到外墙的女人一声惊呼,看样子是因为二爷突然的温柔而醋意大起了。
  “厉害啊,居然想着给我四面树敌吗,一个男人可以将自己的美色利用到这个程度,真是佩服,佩服。”洛颜夕一脸鄙夷地说了一句然后见玉子曦轻轻松开手,那缕青丝顺着他的指缝流失掉一般,竟是呈现一种凄美的姿态。
  末了,玉子曦轻附在洛颜夕的耳边柔声说道:“你该洗头了,还有,若是不想招致祸端你最好滚远一点,我这里不需要下人。”
  说完,取出一方手帕来擦了擦手,施施而行,回到亭子里坐定,一时间天地一色,放佛周身的世界都失了颜色一般,只剩下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男子,优哉游哉地拨弄着琴弦,让人心里不禁跟着颤动。
  只是——
  这一幕在某些人看来却是过分的刺眼了,没错,整片苍宇之中万物失色,只有那么一只白毛孔雀自以为是地开屏,真是恨不得拔掉他所有的羽毛,露出他那丑陋的屁股来。
  长长地呼了口气,洛颜夕忍住了自己来到异世之后第一次想杀人的欲望没好气地问道:“二爷,我还真是准备赖定你了,不瞒你说,我这辈子哪里有挑战就愿意往哪里钻,如何,可是有什么杂活要安排了我来做呢?”
  玉子曦似乎不屑于同她浪费口舌一样,竟是一点反应没有,脸上依旧是那淡薄一切的表情,只有指间划出的那抑扬顿挫的琴音证明他还活着。
  真是搞不懂这样的男人究竟有什么人生乐趣。洛颜夕见他不愿意搭理自己也乐得自在,悠闲地蹲在一边拔起了青草玩,心想改日拜托了孟长春出门给自己带几只兔子回来,没事养养兔子宰了吃肉也是不错的。
  外面的“看客”已是全部散去,一时间只闻鸟语琴声,倒也算是惬意。
  玉子曦终于是停止了自己的演奏,一见百无聊赖的洛颜夕正在草皮上挪过来挪过去轻笑了一声,说:“看来你很喜欢从事园丁的工作呢,那便好办,你把这院子里的青草全部处理干净了,顺便把这几盆花草打理一下。”
  洛颜夕一惊,放眼四周,心想这一片苍茫的绿意算是怎么回事呢,居然要让自己把青草全部拔干净吗?这才刚准备发飙忽见倾城匆匆走了进来,对着玉子曦盈盈地行了一礼喊了一句“二少爷”然后走向洛颜夕问道:“姐姐,我刚才听说了你被安排到二爷这里做事,这是怎么了,夫人为何要支开你呢?”
  洛颜夕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见自己的亲人出现了顿时委屈地站起身来,怒视了玉子曦一眼,然后借图发挥,可怜巴巴地说:“你都瞧见了,夫人遣我过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这二爷居然命我除光整院子的草,他这是公报私仇啊,就因为上一次我强吻,哦,不是,总之你得明白,这男人根本就是小人之心啊,你日后还是少与他往来了。”
  这声音虽是小,有一身好功夫在身的玉子曦却是听得字字真切,轻笑了一声走到倾城身边柔声问道:“你这是放下功课出来的吗,要知道被姨娘发现了可是要数落你的。”
  洛颜夕捂住自己险些脱落的下巴,心想这男人还真是善变呢,怎么一遇上倾城就变成这么一副温柔猫咪的形象了,而且这字字听来竟像是都包含了深切的爱意一般,让人不免深陷。
  倾城毫不意外地丢下了满腹牢骚的洛颜夕于不顾,红了红脸,说:“我是过来看望我姐姐的。”
  “我还以为是来看我的。”玉子曦像是有点惋惜地说了一句,然后说:“她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便是,我不会亏待她的。”
  倾城闻言脸色竟是变了变,看了洛颜夕一眼,然后欠了欠身子,说:“那就有劳二爷了,倾城不胜感激。”
  玉子曦摇摇头说:“你与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你明知——”说着,像是介怀洛颜夕在场一样,对着倾城笑了笑,彼此心照不宣的意思。
  都这么熟络了吗?是不是就要赶着谈婚论嫁了呢?洛颜夕看着这对璧人眉来眼去的拳头狠狠攥成一团,别过了脸去继续假装蘑菇蹲在地上拔草玩。
  忽地,倾城“咦”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古琴旁的一封书信,问道:“二爷这是收到了什么书信吗?”
  洛颜夕急忙跟着看去,心想自己竟是忘了这茬,拜托慕容渊送来的“情书”他竟是都没有打开过呢,真是个自视清高,极度傲慢的家伙。
  玉子曦笑了笑,说:“不知道是哪个丫头写的,竟是忘记查看了。”
  倾城有些吃味地咬了咬嘴唇,说:“也算是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二爷还是看看比较好吧。”
  玉子曦似是有些无奈地拿起那封书信然后摇了摇说:“你明知这是个难题,看过了不作出答复定会惹了对方伤心吧,只是我又不能回应人家的一片心意,毕竟,像我这样的病秧子,是不配让任何人挂怀的吧。”
  倾城原本还是有些醋意的,只是一听后半句急忙说道:“怎么会呢,二少爷人是极好的,这府里仰慕您的人定然不在少数,何况,身子是可以治愈的,您也别妄自菲薄了。”
  玉子曦眼神清透地看向倾城,洛颜夕知道那样的眸子是不具备任何感情的,只见他像是蛊惑一样地问道:“若是你呢,可愿意对我这样的人付出一片情深?”
  倾城的脸蛋顿时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滚烫的厉害,支支吾吾了半天,回答说:“我,也是,极愿意的。”
  玉子曦嘴角划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继续追问道:“若是可以,你可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呢?”
  这算是求婚吗?虽然问得很隐晦,但是动机已经很明显了吧。洛颜夕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断这对“情人”之间的谈话,只见倾城这一次竟是目光坚定地点点头,回答说:“我愿意的,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嗯,我会同我爹要求将你许配给我的,只是这府里有自己的规则,日后我们两个真的决意要在一起怕是会遇上层层的阻碍,你要做的,是咬牙坚持下去,你,可会做到?”玉子曦突然说道。
  倾城整个人呆愣在那里,这虽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顺理成章,他,居然说是要娶自己!虽然有些突兀,有些让人应接不暇,但是心里却是充盈着满满的幸福,仿佛自己的一生都圆满了一般。
  洛颜夕在一旁沉默着,静静打量着这对认识并没有多久的情侣,一个看不出真情假意,一个芳心暗许,看来倾城是对他死心塌地了。只是,玉子曦那看似清明的眸子里却像是蕴藏了一股什么涌动的欲望一样,让人心里有些恐慌。
  可怜倾城情窦初开,一时间被对方迷得神魂颠倒,竟也不在乎自己身中的剧毒了,点点头,承诺道:“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我倾城不会嫁作任何人的,这辈子一定非二爷不嫁的。”
  “那就好,记得你是我的人了,打后别给任何男人接近你的机会,记得了吗?”玉子曦语气突然有些强硬起来,与之前的温文尔雅截然的不同。
  倾城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语气之中的变化,点头说:“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等到你,你……”
  “没错,这世上你只可以嫁给我,玉子曦。”男人回了一句,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重,在倾城看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只是在洛颜夕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当真是危险,那么刻意地接触倾城又霸占了倾城不放,他,究竟是有什么居心?


【第十四章】 真情假意谁来断

  目送倾城离开之后,洛颜夕的目光看向玉子曦变换个不停,终于是有些强忍不住,蹭地站起身来,问道:“你究竟是想拿了倾城做什么呢,若是对她没有付出真心,就不要玩弄这个无知的少女!”
  玉子曦随意地束起一缕墨发,露出他精致的耳垂,回身说道:“我对她是真心的,所以不劳你这姐姐操心了。”
  洛颜夕嗤笑了一声,知道同这男人根本半点交流的余地也没有,愤愤地回过身去,然后说:“别让我知道你做出了任何伤害倾城的事情,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走出了“温情居”,看样子是准备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玉子曦浅笑着走向池塘边,然后坐下来拨弄了一下池水,手里虽是没有鱼饵,却是有一群锦鲤蜂拥而至,看那情形竟像是被眼前这天人般的男子所吸引了一般。
  “倾城我要定了,因为这天下我要定了。”玉子曦轻声自语了一句,然后绽放出凄美的笑容,幽幽地说:“明家的天下也好,玉家的基业也好,只要是你玉光乾和明逐天坚守的东西,我会一样样的囊入手中。娘啊,你就好好看着这两个你爱的最深却也伤你最重的人如何狼狈不堪吧。”
  说完,随手捞起一条锦鲤,一扬手撇向了一处墙角,动作之快竟是让人一时间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阳光底下隐约有几点晶亮闪过,接着听到“哎呦”一声,竟是有人被一条鲤鱼砸中,从墙上掉落下来。
  “是你?”玉子曦微微蹙眉,看向那个坐在地上揉搓屁股的女人——洛颜夕。
  “哼!”洛颜夕拿鼻子“哼哼”了两声,站起身来,说:“我碍你什么事了吗,要你牺牲了一条鲤鱼来命中我。”
  “你怎么还没走?”玉子曦答非所问,脸色看起来并不那么和善,似乎不准备在这个女人面前继续伪装自己了一样。
  “吹风!”洛颜夕理直气壮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咧嘴笑笑,说:“就这么回去了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还不如坐这墙角上欣赏这满园的春色为好。”
  玉子曦轻笑了一声,说:“我记得我吩咐过你清理庭院吧,怎么,自己的主子说话你竟是不长耳朵吗?”
  这话听着虽是带了笑意,但是那语调却是有些冷的,就好像这身子里面本就嵌入了一颗并不完美的灵魂一样,比起醉人的温柔,这如同雪山之巅一般清冷的气息似乎更配他。
  洛颜夕白了他一眼,愤愤地蹲下身子继续逗弄地上的虫儿,心想反正日后也会无事可做,干脆就混过了一天是一天呗。
  只是,她明显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原本以为这生性洁癖的男主人会亲自动手将屋子里外收拾得妥妥帖帖,不让任何人触碰属于自己的东西呢。但事实却是他根本就懒得一塌糊涂,除了自己的衣物交给倾城来搓洗之外其它任何的东西,任何角落都是需要专人打扫的,而那定时大扫除的下人显然是听到了洛颜夕成为了玉子曦专用丫鬟的事情竟是再也没有露面,这艰巨而伟大的工作全部落到了洛颜夕的头上,小至一个茶杯,大至整片院子,都成了她每日必须清理三遍以上的重任,竟是比在沈媚蓉跟前干活都累上七八分,如此一天下来气喘吁吁的,一回到“庶子居”就倒在床上,就连外面有人敲门都不予理睬,只想着能尽快补充一下睡眠。
  急促的叩门声还在继续着,洛颜夕终于是捱不过他,只好撑着眼皮下床,一见门外竟是站了那器宇不凡的慕容渊,于是含糊不清地问道:“慕容老哥,找我可有事呢?”
  话刚说完,只见慕容渊突然出手,掌心里含了一股子力道,竟是让洛颜夕这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人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气流,于是本能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对方竟是将一张写满了歪歪扭扭大字的薄纸递到自己眼前,整个人不知因何原因竟是微微地颤动着,看那样子是在极力地忍受什么。
  “这是什么?”半晌之后,慕容渊总算是忍住了自己暴跳的冲动,举着手里的薄纸问道。
  洛颜夕一惊,心想这不是自己写给玉子曦的那封书信吗,如何会落到慕容渊的手里呢,一想到里面暧昧不清的内容她就有些心虚,讪讪地笑了笑,装傻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啊,你在哪里捡到的?”
  慕容渊看着面前这个还有脸发笑的女人指节都攥得发白,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咬牙问道:“这难道不是你托我送去二爷那里的书信吗?”
  “是吗?拿来我确认一下。”洛颜夕说了一句抢过了书信,一字一顿地念着:“美玉堪比连城璧,无心撩人人自失。若得良月托我情,可与君来叙心事。咦,这是一首夸赞对方相貌的情诗吧?”
  慕容渊咬了咬牙冷笑道:“然后呢,你可瞧着后面的落款了?”
  “慕容渊。”洛颜夕念了一声然后急忙捂住了嘴,说:“慕容哥,你原来对二少爷有这么一层意思吗?”
  慕容渊终是有些强忍不住,往日风度卓然的脸上出现了几根青筋,愤愤地说:“你这是在搞什么鬼把戏呢?难怪今日一整天府里的丫鬟都拿奇怪的眼神看我,感情是你在背地里捣鬼呢,这么做不光是毁我名声,可是连二爷一并连累了。”
  洛颜夕见慕容渊表现出强烈的杀人欲望,底气顿时有些不足,讨好地说:“我老早就决定托你帮我把书信送到了,可能当时心里念着你,所以手一哆嗦竟是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了,等到后来意识到也不好意思说明了,毕竟信已经到了二爷的手里,我这,一时间实在是羞于齿口了。慕容哥,你可别和小妹怄气啊。”说完,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看着虽是有点强词夺理的感觉,但是很真诚。
  慕容渊面对洛颜夕这千变万化的表情已是彻底没了脾气,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一老爷们,怎好真与女子动气,思来想去越发后悔当初扮什么谦谦君子跑来与洛颜夕结交,这倒好,这女人没皮没脸又狡黠多变的,自己日后怕是还得栽在她的手里。
  “说起来,这信怎么会又到了你的手里呢?”洛颜夕见慕容渊没有追究的意思竟是又破天荒地质问起来。
  “今晚我被二少爷拦下,说是让我把信拿走,还给该还的人,看来他倒是没误会我的为人,料得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慕容渊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心里连连叫苦,也不知他与玉子曦之间的传闻该是如何化解了。
  “为什么你会看到信里的内容?”洛颜夕突然挑了挑眉问道,那架势反倒是准备问罪了。
  “这信回到我手上时就是摊开的,还有——”慕容渊顿了顿,看着洛颜夕的眼睛说:“想冒充我的字迹起码先把书法练好了,这歪歪扭扭狗刨一样的字迹,也未免太侮辱我的威名了。再说这诗句,简直狗屁不通,根本就是侮辱了二少爷的视听。”说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不妥,一向儒雅亲切的他这般爆粗口倒是失态了,咳嗽了一声然后扔给洛颜夕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就不满地回了隔壁屋子里。
  洛颜夕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的目的是给玉子曦制造传言而已,才不会在乎这字迹如何呢。只是这慕容渊竟是能对自己容忍到这个份上,一时间反倒是让她感觉有些良心不安了,只想着日后好好地哄哄他,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是闹得太僵。
  未来的几日,洛颜夕还是给玉子曦做牛做马,一天到晚拼命忙活,可恨的是那男人有洁癖也罢了,竟是会严重到不允许自己桌椅上残留一点的灰尘,如此,洛颜夕干脆拿了一块抹布跟着玉子曦进进出出,在他落座之前帮他把凳子擦干净,在他喝茶前即刻把杯子冲干净,在他翻书前将桌面清理干净,真可谓是寸步不离。只是,那男人偏偏又不喜欢洛颜夕靠自己太近,多半会在她凑上来的时候拿一个眼神责令她滚远点,接着旁若无人的做自己的事情。
  在洛颜夕的面前,这天子一般清丽的人儿似乎连伪装都不屑于,干脆拿了自己万年不变的臭脸对着这个跟屁虫一般的下人,随意地招呼了她做这做那。
  洛颜夕这时候才会想起花千寻的好来,心想那女人好歹会念及自己身子柔弱,隔一会儿就允许自己歇息一下,怎么一到了玉子曦的跟前,自己却是片刻捞不着喘气,累得和一头牛无异。
  这么想着,她在玉子曦身后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脑海里意淫了几幅画面,一时间呲牙咧嘴手舞足蹈的,等到发现玉子曦一脸漠然地看向自己时得意地别过了脸,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哼,居然会和倾城结拜姐妹,你这举止风度哪里配做她的姐姐。”玉子曦终于是在沉默了一整天之后舍得同洛颜夕说句话了。
  洛颜夕一听他提起倾城来就有些动怒 ,交叉了双手说:“我们这是知人知面又知心所以结为了知己,这种伟大的革命友谊是不会轻易瓦解的,不像是某些人出卖一下色相就指望能困住人家的心了,我告诉你,我这个姐姐是决不允许你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玉子曦轻笑了一下,漂亮的眉眼里带了一丝玩味,搁置了手里记录账务的毛笔说道:“你这一口一个姐姐倒是亲热,你信不信我会让你顷刻就失去她这个妹妹呢?”
  洛颜夕心里一惊,怒视着玉子曦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是敢对倾城做什么我绝对跟你拼命。”
  玉子曦摇摇头,说:“我喜欢倾城,你不用担心我对她有什么不轨,却是你,似乎单纯过头了吧,你真以为一向拒绝所有家仆的我莫名其妙地收了你这丫鬟,倾城心里会没有醋意吗,毕竟比起我与她偶尔的私会,我们这‘朝夕相处’的主仆二人更是惹人众说纷纭吧。”


【第十五章】 剑影如魅缭乱辰

  洛颜夕看着笑容和煦却分外刺眼的玉子曦冷笑了一下,说:“你别妄图离间我和倾城之间的关系。”说完,心里似乎还是有些慌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倾城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会从此失去了她。
  “你在害怕吗?如何,可是要跪下来求我网开一面?”玉子曦看出了她逞强的外表下是有多么的不安,轻笑了一声问道。
  “我会害怕什么,笑话!”洛颜夕傲慢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多看了玉子曦一眼,心想这个男人行事的确古怪,一般的男人若是得了一封奇怪的情书看过扔了就是,可他居然会将书信交还给慕容渊,动机明显,就是想着破坏她和慕容渊之间的交情。由此可见,他这不良的嗜好的确是有可能拿来对付自己和倾城的,简直太可恶了。
  自尊心作祟的情况下洛颜夕并没有向玉子曦做出言语上的妥协,只是心里盼望着这个无良的男人别是故技重施做出那种不讨喜的事情就好。
  晚上,当洛颜夕再一次拖着自己半死不活的身子回到“庶子居”的时候竟发现倾城正在和一名男子低语着什么,心想那玉子曦还在自己房内翻看账本帮着李长贵对账才是,那么这个男人又会是谁呢。
  猫着腰悄悄往倾城的方向靠近,洛颜夕走近了才发现那和倾城对话的人竟是四少爷玉子朝,那个同样自以为是惹人厌的混蛋。
  黑暗里,她紧紧贴着墙壁,竖着耳朵想听到一丝的谈话内容,只是一番折腾下来也只是徒劳,顿时有些泄气,但是心里却是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这府里的少爷为什么会个个都往倾城靠拢。
  终于,那玉子朝似乎是结束了本次的对话,脸上带了一丝的不悦大步离开了“庶子居”,经过洛颜夕身边时冷哼了一声,大概是对她这藏匿在黑暗里的行为很不屑。
  洛颜夕悻悻地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面容忧愁的倾城问道:“怎么了,那玉子朝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倾城有些疲惫地摇摇头,说:“四少爷是来劝我早些离开二少爷的,说他身患不治之症,今后的生命也不过是同老天爷争取来的,能活几天都没个定数,所以,让我改投他的,他的怀抱。”说到后来,有些羞愤,脸色看起来极是难看。
  “我呸,那个坏东西。”洛颜夕唾弃了一声然后拥过了倾城的肩膀说:“不用理他,这府里竟是些自恋狂,你选择无视就好了。”
  “只是,他走之前说我一定会成为他的妻子,我若是跟了二爷,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有什么深意,总觉得,他似乎对我有所觊觎的。”倾城有些不安地说道。
  这玉府的人莫非个个都是变态吗?洛颜夕有些懊恼地摇摇头,然后说:“咱在这里只是临时借住的没有谁可以左右你的人生,若是你不想久待,咱大可以现在就走。”
  倾城如今失了心,哪能说走就走,只是摇摇头说:“不瞒你说,最近就连大少爷也频频地对我献殷勤,还有玉将军,只是,我需得留下来,毕竟二爷他孤身一人又身患绝症,总得有个人照料才成。”
  洛颜夕听闻整个人被刺激地不轻,心想这玉家的男人如何都喜欢倾城这种风格的美女呢,虽说她要脸蛋有脸蛋有风度有风度的,但是还不至于具备这么强大的杀伤力才是啊。不愧个个都是玉光乾的蝌蚪进化来的,父子几人居然口味这么相投。
  次日,有意偷懒的洛颜夕在几个别院间四处游荡,忽地在一处假山后面瞥见了一对私会的男女,竟是花千寻和玉子然,正准备借道而行忽听花千寻不耐地喊了一声:“你给我放手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一呼不要紧,洛颜夕的英雄主义情节顿时被激发,一个转身就准备杀过去来一段“英雄救美”,只是还不等靠近就听玉子然哑着嗓子问道:“你究竟是要让我怎么办呢?”这声音听着满是伤痛,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轻佻。
  洛颜夕急忙收住了步子,心想这两个人哪次碰面不是摆着一张痴男怨女的脸,自己若是就这么杀出来说不定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只是就这么突兀地站在半道上,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有偷听人家谈话的嫌疑,一时间只好黑着脸偷偷地离开,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花千寻幽幽地说:“你又何必继续纠缠于我呢,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没了。”
  “那些赌气的话就不必说了,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对你了解的还少吗,问问你这里,可是对我真的放下了?”玉子然说着指了指花千寻心脏的位置,脸上苦涩的表情更浓。
  花千寻深深地看向玉子然的眼睛,说:“你是名震江南的玉将军之子,将来是要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为妻的,玉将军说的对,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既不能帮你提升地位又不能帮助将军巩固权势,我是该离你远一点的,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种事情我也不敢奢求。”
  “这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呢?你明知他为了权势早就失心疯了,什么联姻,什么门当户对,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拿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幸福来为他的风光伟绩搭桥而已,但是你怎么可以就因为别人的一席话而对我这般态度,你明知我才不管他狗屁的身份,你若真是觉得那般辛苦我们便一起离开就是了,从此策马江湖也好,浪迹天涯也罢,我都陪着你。”玉子然情真意切甚至迫切地说道。
  洛颜夕听到这个传闻中不怎么着调的男人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真想拍手叫好,都说浪子多情却又专情,前提是需得碰上自己钟爱的女子。
  好歹这玉家还有一个算是正常的男人。洛颜夕叹了口气即刻离开了玉子然的庭院,只是才刚跨出院门就见慕容渊被人纠缠地厉害,一张面如冠玉的俊脸上写满了不耐。
  “慕容哥哥,你真的喜欢二少爷吗?”
  “听说那晚二少爷还回了你一封书信是吗,貌似还是亲自交到了你的手上。”
  “你们两个该不会真是恋人吧,两个男人!”
  几个年轻的丫鬟聚拢在慕容渊周身各种八卦地问道,而慕容渊被她们的问题臊得脸通红,拂了一下衣袖说:“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这话说出去可是会坏了二爷名声。何况我一男人,如何会去喜欢一个同性呢,这可真是无稽之谈。”
  洛颜夕没料到玉子曦亲自将书信奉还竟是会惹来大家这么一番议论纷纷,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偷笑了几声准备绕道而行的时候听慕容渊喊住了自己并且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洛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洛颜夕实在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嘿嘿笑了两声,说:“诸位姐姐,慕容老哥和二爷只是一般的交情,你们怕是误会了,再说,那频繁出入‘温情居’的人又不是慕容,你们这胡搅蛮缠的,可是惹了慕容哥哥难做了。”
  “你怎么这么笃定?”所有人一起挑眉。
  慕容渊突然就反应过来,心道难怪这些时日府里的下人们四处咬舌根子说二爷性孤僻却格外崇尚男色,感情这妮子才是始作俑者,本想着当即给她上一课的,只是瞧着洛颜夕那窘迫的小脸又发作不得,只好忍了忍说:“这事你们打后也别乱说了,兴许只是空穴来风,玉府是要颜面的,二爷在外名声本就响亮,可别是因为有人私底下造谣而越传越玄,毁了他的名节就不好了。”
  众人哪肯就这么算了,彼此对视了一眼,看向慕容渊的眼神越发暧昧起来,大概是觉得这男人口口声声袒护着二少爷,瞧着反而心里有鬼了一般。
  只是,洛颜夕却没料到自己随便乱扯的几句话竟是起了连锁反应,无意中又波及到了玉子曦,也连累了无辜的人。
  当夜,玉府的主子家丁尽数地睡下,两点动作一致的黑影在房顶上轻轻掠过最后隐入了“温情居”的别院当中,只闻几声轻轻的叩门声,接着传来玉子曦庸懒的回答:“进来。”
  于是,那形同鬼魅般的双子恭敬地进了屋子里合上了门,和玉子曦低语了几句就准备退离此地,只是才刚轻点脚尖跃上房顶突觉哪里不对,于是二人双双往院外的阴影看去,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出手,各自拎出一名鬼鬼祟祟的女子,然后眼神一紧,起了杀机。
  “不要在我这里动手,大半夜的血渍不好清理。”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叮嘱,字字珠玑,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寒意。
  两名丫鬟听闻俱是一惊,心想一向温和待人的二少爷如何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而且听这意思竟是准备取自己性命,一时间好不后悔,原本白日里听洛颜夕说二爷的“相好”另有其人于是趁着寂寞长夜又安睡不下就过来瞧瞧了,就算是碰不上那传说中的公子能距离二爷近一些也是好的,谁料竟是遇上了这么一茬子事,眼见着挟持了自己的如影和随行原本都是大少爷跟前的手下,性冷,不善言笑,私底下大家都称呼他们为“牛头马面”的,该不会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吧。
  “回主人,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如影和随行恭敬地冲着屋子里的男人回答了一句然后各自出手捂住了两个女人的嘴飞上了墙角,可惜两个女人在半空里胡乱地挣扎了几下竟是被扭断了脖颈,然后尸体被带离了此处。
  见如影和随行走远了,另一个丫鬟小玉一脸惊恐地走了出来,身形晃了晃一路跌跌撞撞地往住处跑去,走至“庶子居”时见洛颜夕正拿了一把长剑在那里胡乱地挥舞着,吓得慕容渊和孟长春双双躲闪,生怕那丫头一个不留神就伤着了自己。
  另一侧的台阶上,美丽无双的倾城正托了腮帮子出神,并没有看向这三个闹作一团的人儿。
  小玉一见到熟人当即精神就有些强撑不住,竟是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如同一只受惊的大雁一般。
  洛颜夕见状急忙扔掉了剑然后对着慕容渊说:“师傅,徒儿先歇一会儿。”说完,即刻扶住了小玉的肩膀,问道:“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慕容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宝剑,无奈地吐了口气,感觉对这个突然嚷嚷着要拜师学艺锄强扶弱的洛颜夕已是没了脾气,心道她这哪是在习武啊,先不从基本功学起而是满院子耍宝,一番折腾下来地上全是残枝落叶,好不凌乱。
  眼下也没时间教育“徒儿”,慕容渊和孟长春皆是走到了面色煞白,嘴唇青紫的小玉跟前查看她是怎么了。                        


【第十六章】 朱门险情难提防

  “二少爷,二少爷……”小玉嘴唇抖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拼凑出完整的句子来,只是她眼里深深的恐惧却是让人不敢忽视,于是众人齐齐地问道:“二少爷怎么了?”
  倾城本来还在发呆的,一听玉子曦出了事急忙跟着凑上来,问道:“怎么了,二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玉看了众人一眼,率先趴在洛颜夕的肩膀上哭嚎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二少爷,杀,杀了,人,他,杀了,人。”
  要说这小玉本来说话就不利索,如今再这么一结巴更是连话都说不明白了,除了距离最近的洛颜夕听出了大概之外其余众人根本就是云里雾里的,还不急追问就见小玉一时气短竟是晕厥了过去。
  “我去看看二爷。”倾城突然坐立难安起来,准备去瞧瞧“温情居”可是出了什么事端。
  慕容渊和孟长春见倾城这么反常俱是一怔,然后见洛颜夕眼波流转了几下急忙起身拉住了她,并且摇摇头说:“二爷那里不会有事,若真有什么这府里早该翻天了,那丫头怕是一时口齿不清说错了什么,你快些回去休息,我送小玉回房,今晚就留宿那里照顾她了。”说完,拿余光瞥了慕容渊和孟长春一眼,示意倾城注意一下场合。
  倾城会意,心里纵使有些不安却也乖乖回到了房间,心想姐姐说得也对,二爷好歹是个主子,若是出了事这府邸没道理这么安静的才是。
  孟长春长臂一伸将小玉横抱起来然后拐过了几个毗邻交错的屋舍将她安顿在床上,接着挠了挠头对洛颜夕说:“妹子,大哥我不便在此逗留,你且好好地照料玉丫头吧。”
  “嗯,我知道了。”洛颜夕答应了一声然后一脸深沉地看向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再环顾一下四周,这么晚了与她同住的小凝和双双竟是还没归来,心里不免浮上了一丝的阴霾。
  夜半的时候,小玉突然被噩梦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睁眼发现床边竟是坐了一个人,刚准备惊呼却被对方一把捂住了嘴,接着月光发现对方竟是女人,顿时松懈了不少。
  “二爷杀了谁?把话说清楚了。”洛颜夕松开手淡淡地问道。
  “颜,颜夕?”小玉终于是看清了来者,定了定神然后嘴一撇,说:“双双和,小凝,被,被如影随行给,杀了。”
  洛颜夕皱了皱眉,心道这丫头莫不是被刺激得傻了,什么如影随行,这算是个人名吗,于是追问道:“你不是说她们被二爷杀了吗?”
  “是二爷,下令让,如影和随行杀害了,她们。”小玉终于是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完,接着悲从中来,正准备放声大哭被洛颜夕一把捂住了嘴,然后听她说:“嘘!找死么?这事情怎么可以随处嚷嚷,若是被人捅了出去你也不怕被杀了灭口。”
  小玉即刻忍住了哭腔,人却再一次颤抖起来。
  “二少爷为什么要杀了她们?”洛颜夕奇怪地问道,虽说这玉子曦人不可貌相,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残害两个少女,难不成仅仅是喜欢杀人取乐吗,不可能,肉体精神双洁癖的他该不会做这么没有美感的事情才是。
  “不,不知道,只是,我很好奇,如影随行原本都,都是老爷和大少爷跟前的人,负责刺探消息,私底下笼,笼络群臣的,这也只是我听来的而已,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深夜出入二爷的‘温情居’。”
  洛颜夕听闻眉头皱得更紧,心想这表面上淡泊名利远离世俗的玉子曦莫非是这府邸对江山最有觊觎之心的不成,私底下悄悄扩大自己的势力,想着和家父一决雌雄吗。其间具体有什么故事她并不清楚,只得叹了口气,说:“倾城我今晚暂且拦了下来,明日她若去了玉子曦那里怕是会把你抖出来的,那男人若知道还有漏网之鱼定然不会手下留情,这玉家,你怕是待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倾城果然早早地出了门跑去探望玉子曦,洛颜夕伸了个懒腰从小玉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步伐轻松地走到正在练武的孟长春跟前,说:“大哥,我有些饿了,走,一起吃饭去,然后上工。”
  孟长春收住了剑,问道:“玉丫头呢?昨晚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架势可是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呢?”
  “不知道,那丫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还在里面睡觉呢,罢了,帮她带个假,让她休息一会儿吧。”洛颜夕说着已经率先走在了前面,这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是惊慌失措,小玉昨晚趁着夜色已经抄后门溜了,自己该怎么办呢,照顾了她一晚上定然是洗脱不了嫌疑了,作为可能刺探到了玉子曦秘密的人会不会也被做掉?
  早知道就溜之大吉了!洛颜夕甩甩脑袋,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装傻进行到底,于是吃过了早饭照旧来到“温情居”,闷着脸又是擦桌子又是整理书架的,期间却是不敢看向玉子曦,总觉得自己曾经都太单纯了,这可是个恶魔啊,自己居然会吃了雄心豹子胆数次的顶撞他,所幸没被咔擦了,这么想着,她手一哆嗦,一本账簿应声落地。
  真是没出息啊!洛颜夕弯下身子去捡账簿的时候偷偷瞄了玉子曦一眼,发现那男人也正看向自己,只是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让人心里一寒。
  急忙地捡起账簿,洛颜夕却是被上面一些奇怪的记载所吸引,随便翻动了几页,上面尽是记录了绸缎庄,珠宝行,茶楼,青楼业的收入,心里不免好奇,这玉府竟然还做买卖额外有一份收入不成。
  只是一瞬间,眼前忽见衣袂飘飘,手里的账簿被玉子曦劈手夺过,然后见那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薄唇轻启,说道:“我想,你这贱命真没留住的必要了。”
  洛颜夕一个激灵,干笑了几声问道:“二爷何出此言呢?”
  “我的东西可是允你随便翻看了呢。”玉子曦绝美的脸上划过一丝嗜血的笑容,站起身来俯视着洛颜夕问道。
  那一瞬间,他那瘦削但是颀长的身影遮住了洛颜夕的半边天空,给她一股子沉重的压迫感,这个恍若天神般的俊美非凡的男子,如何会像极了天上顶端常年不化的积雪呢,那般的孤傲却寒冷。
  一向举止有度雍容华贵的他又是在为什么而震怒呢?因为自己可能知道了他和如影随形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账目?
  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少秘密不该被自己所洞悉的呢?
  会死吗?洛颜夕突然有点任命般地苦笑起来,然后干嚎了几声,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有本事杀了我啊,老娘见了鬼才会跑来这么一个落后的穷地儿,没有卫生纸,没有卫生巾,没有香皂,没有牙刷,什么也没有的鬼地方,好不容易出现几个耐看的男人,还他妈的一个比一个不正常,我就说嘛,好看的男人根本就信不过,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完,想到了丈夫沈博文,鼻子一酸,继续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还不都是朝三暮四的混蛋!”
  玉子曦神色变了变,见这女人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了,大致就是在数落男人的不是,于是有些厌烦地打断了她,沉声说:“你这女人真是活腻了吗?”
  洛颜夕吸了吸鼻子,白了玉子曦一眼,说:“要动手干脆点,可惜你没有手枪,不然我就可以再体验一次穿越了,如此看来是要承受一点痛苦了。”
  玉子曦自然不知道她嘴里的手枪是为何物,只是轻笑了一声,说:“是吗,看来你这女人很不怕死呢。”
  洛颜夕当即脸色就变了变,说:“我怕死,很怕很怕的。”
  这时忽听外头传来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然后有家丁嚷嚷着:“出事了,在城东发现了三具尸体,竟是玉家的家仆,可不得了了。”
  “真的假的,哪里,走,看看去。”有人附和道。
  洛颜夕心里一咯噔,然后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玉子曦,见那男人竟是浅笑了一下,对自己说:“我不会留下任何祸根的。”
  嘴角勉强牵出一点笑容,洛颜夕知道他这话里也包含了自己,当即说道:“少爷,我出去一下,看看外头是出了什么事。”说完,健步如飞,直接冲出了房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温情居”。
  玉子曦伸手撩开了自己因为动怒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接着弹掉了雪白的袍袖上沾染的一点尘埃,嘴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回身合起了账本,跟着走出了屋子。只是刚准备踏出庭院却瞧着那松树底下的几盆芍药只剩下光秃秃的茎杆,昨儿分明刚刚绽放,因是不同的品种所以花色繁多,可谓是姹紫嫣红,现在居然发现它被人糟蹋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难免有些痛心,却也不必猜测就知道那暴殄天物的采花贼是何人了。
  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做出这么一系列出格的事情,这个女人当真不怕死吗?明明才十五岁左右的光景,她方才如何会展露那种跨越沧桑的眼神呢?
  她,似乎有点特别。


【第十七章】 抚琴一曲觅知音

  春日的阳光稀稀落落地穿过了蓊郁的枝桠投射在洛颜夕的肩膀上,如同揉碎了的华年一般,让人无法伸出手去抓住,虽是暖和的,却带了一点寂寥的意味。
  站在树荫底下远远看着那地上并列的三具尸身,洛颜夕身体轻晃了几下,想她们前一刻还背地里地道人是非,乱咬舌根,如今竟是皆断了气,全然没了一丝生机。
  在这个法律薄弱的社会里,玉家的势力既然覆盖了整片江南地区,那么,为了声誉问题,这事想必会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洛颜夕回过头看去,发现竟是那一身白衣飘飘的玉子曦,他白皙的肌肤在春光的映晒下看上去有些透明一般,放佛一碰就碎,让人觉得过分虚无与飘渺了。
  如果这才是他们的初次相遇,洛颜夕简直怀疑自己会不会爱上了他,凭他那出众的天人之资和风度,想来是能吸引了所有人注目的吧。只是,如今他的出现对自己来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鬼差一样,根本就是前来索命的。
  甩开折扇挡住了一部分光线,玉子曦走近洛颜夕身后问道:“如何?可是看完了?”
  洛颜夕身形一晃又急忙稳住,回身笑了笑,说:“二爷,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辛苦吗?”
  玉子曦好看的眉毛轻挑了一下,满是笑意地问道:“何解?”
  “没什么,只是较之以前突然觉得更同情你了而已。”洛颜夕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其实你大可不必尾随我而来,这府邸想必受你差遣的人不在少数,我逃也逃不掉的,对吗?”
  玉子曦深深地看向洛颜夕没有搭声,这个女人总是可以只言片语惹了自己有种暴怒的冲动,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为好。
  “若没什么事,我回去工作了,话说有几盆牡丹我还未来得及打理。”洛颜夕说完风轻云淡地转身离去,回了“温情居”之后蹲在树底下继续虐待起另外几盆鲜花来,嘴里还振振有词着:“今岁东风巧剪裁,含情只待使君来。对花无语花应恨,直恐明年花不开。唉,要是这次又被杀害了,明年当真就没机会看到花开了呢,可怜了这无限的春意,无限的大好河山。”
  玉子曦走了过来从墙上攀折了一支蔷薇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说:“能开出这般红颜的花朵可是因为下面葬了太多的尸骨呢,以肉为泥,血为水,倒是足以供给它所需的养分。”
  洛颜夕听闻突然就感觉到一阵恶寒,两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说:“二少爷可是说笑了。”
  玉子曦突然就好心情地笑起来,说:“放心吧,我没准备拿了你如何,倾城她依赖你,在这里除了你这名义上的姐姐真心待她之外所有人都是虚情假意,所以,我留下你照顾她。”
  洛颜夕突然一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站在蔷薇花下俊美得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仅仅是一瞬间的恍惚而已,他猜测着是不是自己真的过分紧张了,也许——
  他当真是喜欢着倾城的。
  只是,那种可能性她又很快地排除掉,满是城府和计较的他,真会那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吗?
  洛颜夕嘴角突然就带了笑意,说:“何必演戏演全套呢,如果真觉得我碍眼随时欢迎来取我的性命,只是倾城,她单纯而善良,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威胁,甚至愿意为你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你,莫要伤害她。”说到最后,底气有些不足,语气也跟着软了许多。
  玉子曦拂了一下衣袖说:“记住你的贱命归我所有就好,日后机灵着点,我不介意赏你点口粮。我明早赶去宁阳查账,记得早起,别误了马车。”说完,举步进了屋里。
  宁阳?查账?什么意思?洛颜夕眼光流转了几下但是接着就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国歌,心道怎样都好啊,听那白毛孔雀的意思暂时不准备取自己性命了,心情不免轻松了许多。
  只是,这才刚没唱上几句屋里突然飞出一只茶盏,擦着洛颜夕两鬓的碎发呼啸而过,在地上传来一阵破碎声。
  洛颜夕见势急忙闭上了嘴,然后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轻轻挪了一下步子在雅亭里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那架古琴上,突然就有些感伤地笑了笑,半晌之后实在耐不住性子了就扯着嗓子问道:“二爷,我可是能试着弹一下你的琴呢?”
  玉子曦的眼角突然跳动了一下,心想自己该不会是太仁慈了吧,这个女人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呢,那琴可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还从来没有人敢触碰的。只是还不待他做出回应就忽地听到几个生涩的音调传出,于是拳头一紧,扔下手里的一本诗集就准备出去问罪却是听到那丫头试好了音之后竟是徐徐地奏起了一支悠扬的曲调,一时间不免驻足。只闻得那声音空灵如流水一般,潺潺动听,仿佛来自树林,又似来自大海,让人心境跟着变换了不少。
  如此从容而悠扬的曲调,她一个黄毛丫头如何会学来?玉子曦这么怀疑着却是已经气消了一半,慢慢地靠近洛颜夕的时候,忽闻得音调一转,竟是换了一种情境,放佛看到了水流的源头,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周边丛林杂乱却又分外悠远,似乎能触及到低低的云层,给人一种不免想要高攀的感觉。
  停住了步子,玉子曦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爱琴,只是像出于对知己的欣赏一般,他没有出言打断洛颜夕的演奏,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终于,洛颜夕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挺了挺腰板然后啧啧道:“不愧是好琴啊,可比沈博文那架破古董好多了。”
  玉子曦看着那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爱琴的女人嘴角竟是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之间她周身在波光的映照下,皮肤看着像是吹弹可破一般,长长的睫毛上有几点阳光调皮地闪动着,小巧的鼻梁和浅粉色的嘴唇,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给人的感觉是无限的娇弱和温婉的,似乎……
  玉子曦的眼睛猛然间瞪大,这个女人哪里瞧着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明逐月呢。那种素雅淡薄,诗意飘香的气质,真的像极了她。
  只是,她体内却是安置了那般不相称的强悍的灵魂。
  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虚假的笑容,淡淡地问道:“刚刚演奏的曲目可有名字?”
  “第一首叫做《流水》,第二首叫做《高山》。”洛颜夕随口答应着然后看了玉子曦一眼,似乎突然意识到危险将至一样,伸出袖子来讨好地擦了擦他的琴弦,然后说:“琴不错,想必价格不菲。”
  玉子曦轻蔑地看了洛颜夕一眼,说:“这琴是无价的。”
  “当然,当然,二爷摸过的什么东西不是无价的呢。”洛颜夕一副狗腿子的表情说完,心里暗暗鄙夷了自己一番,只是如今他愿意网开一面饶自己不死即便装孙子也行啊,对死亡的恐惧,她还是没有克服呢。
  玉子曦轻笑了一声,说:“你这贱婢倒是懂得进退,不过需得明白,言多有失,切勿因为一句废话而丢了小命。”
  “是是。”洛颜夕满口答应着然后上前一步,说:“二爷可需要人帮忙捶捶背,见您整日端坐在案几前翻看书籍和账本,怕是脊椎会有酸痛之感吧,来,我帮你捶打一下。”
  玉子曦听闻轻点脚尖跃出了一点距离,然后满是厌恶地说:“脏东西,离我远一些!”
  洛颜夕知他有一种类似精神障碍一般的洁癖才故意寻他开心,只是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激烈,一时间心情大好却又不敢张扬,笑了笑然后蹲在地上装起了蘑菇。
  她,当真是不同,或者性子刚烈,或者胆小怕死,或者有意滋事。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厚颜无耻却又笑看人生的人呢?
  为什么无意中能从她那看似无邪的笑容里感觉出一点悲伤的味道,放佛她的一切快乐都是伪装。
  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浅笑过后,玉子曦似乎有些懊恼,随手拢起了自己披散的青丝之后拿一根简约的白玉发簪固定住,然后闲步走至湖边坐定,片刻间成群的鲤鱼聚拢而至,甚至有那么几条跃出了水面,像是试图吸引这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注意力一般。
  洛颜夕不知何时已经凑了上来,接着吞了口唾沫,说:“你保持这个动作别动,我速去速回。”说完,一溜烟地去了。
  玉子曦有些不解,对那个女人的行径自己也懒得多加揣测,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那欢快的鱼儿,不做声响,似乎连同他本人在内都一并描绘入画了一般,呈现了一种静态的美。
  雪白的袍袖在微风里发出簌簌的声音,束起的发丝轻轻地飘动着,男子纤细的手指在湖水里随意地拨动了几下,那群锦鲤即刻跟了上去,争相一吻芳泽般。
  可惜,如此绝美如画的一幕却是被人生生地打乱,只见洛颜夕突然抖动了一下手里的渔网,蹭地就撒了下去,然后夸张地说:“要是拿了你做鱼饵,这渔民都得跟着发财啊。”
  玉子曦的脸色瞬变,目光冰冷地看向洛颜夕问道:“作何?”
  “捕鱼啊。”回答地言简意赅。
  “你可知这湖里的任何一条锦鲤都是价值千金的,比你这笨头笨脑的东西都有灵气。”玉子曦沉声说道。
  “啊?”洛颜夕惊叹了一声接着松开了手里的渔网 ,然后拿看向败家子一般的眼神看向了面前那天子般的男人,说道:“感情你那天是拿了千两黄金将我从墙头上命中下来的吗?”
  玉子曦莞尔,说:“其实我话还未说完,千两黄金对玉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说完起身离去。
  洛颜夕听罢手忙脚乱地去捞自己扔掉的渔网,心想自己原本是想着抓来鱼下肚的,如今看来倒卖更是划算呢。
  只可惜,人去鱼散,湖面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的波澜。


【第十八章】 孤月随人至宁阳

  翌日,洛颜夕终究是在倾城的推搡之下没有睡过头去,摸黑爬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不满地嘀咕:“时辰到了吗?那二爷也真是,又不是去赶着投胎的,如何这么早就出门呢。”
  倾城却是不听她的满腹牢骚,给她把行礼打包好了之后说:“听二爷的意思,这一次出远门怕是得有半个月才能回来,可惜我脱不开身,不然倒是希望能跟去照顾二爷,如此,就要劳烦了姐姐帮我多照应一下了。”
  洛颜夕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说:“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倒是心心念念的全是他,他一老爷们会有什么事呢,却是我,这一路指不定得受多少的气呢。”
  倾城但笑不语,只当做这个好吃懒做的姐姐又在寻机戳二爷的不是了,也早已习惯她每日回来总要数落一番自己遭受的非人待遇,这一切她并不去深究,权当作是家常便饭来咀嚼了。
  匆忙地洗漱过之后,洛颜夕精神恍惚地来到“清漪苑”的宅前集合,一看聚在这里的除了玉子曦竟是还有玉子朝以及玉子然,其余随行仆从若干,心里一咯噔,问道:“怎么,大家都是一起的吗?”
  玉子曦睥了她一眼没有搭声,却是玉子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搭在洛颜夕的肩上说:“实在难得啊,一向喜欢独自行事的二哥居然会破天荒的带上丫鬟。”说完,逼近一步,低头看着洛颜夕的眼睛,语气轻佻地说:“如何,与二哥那闷葫芦待在一起定然很无趣吧,要不要考虑来本少爷身边做事呢?”
  洛颜夕伸手打掉那放在自己肩上的咸猪手,说:“我没兴趣。”
  玉子然却是不以为意,继续挑逗道:“说起来也真是,跟上来的丫头们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你这水灵灵的小美人还算是耐看,二哥,不妨将她送给我吧,我拿了两个丫头与你换。”
  玉子曦沉着脸并没有做声,却是玉子朝轻笑了一声,说:“五弟,看来那花千寻教育这些下人如此有能耐,却唯独没有学会御夫之术啊。”
  玉子然的脸色瞬变,收回自己原本准备捏起洛颜夕下巴的手,目光淡淡地看了玉子朝一眼,低声道:“长舌妇!”
  说完,似是漫不经心地回过身去,却是有那么一丝的惆怅落入了洛颜夕的眼里,一双细长又风情万种的凤眼里似是蓄满了忧伤。
  怎么,花千寻是拒绝了他的一片情深了吗?
  总觉得他这寻花问柳的姿态那么刻意,就好像是为了冲淡某些忧伤一样。
  “慕容渊和长春怎么还没到?”玉子朝突然不满地质问了一句然后看到不远处黑影一闪,竟是如影和随行来了。
  洛颜夕随意地瞥了他们孪生兄弟一眼,然后冲着另一边摆了摆手,说:“大师父,二师父,赶紧的,等你们呢。”一边喊着一边露出她那白晃晃的牙齿。
  孟长春和慕容渊的脚步一滞,彼此头疼地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女人至于吗,跟自己学了两天的剑法竟是一口一个师父喊得亲切。
  “这是出门旅行吗?怎么带上这么一群人的?”洛颜夕一见孟长春走了上来很是熟络地挽过了他的胳膊问道。
  孟长春粗人一个,也不觉得难为情,清了清嗓子说:“你这妮子整日就知道玩乐,咱这是出去查账的,每年春天少爷们都会去各地的钱庄对一对账目。”说完,附在洛颜夕耳边小声说:“不过我倒是极乐意跟上,毕竟一路游山玩水的少不了。”
  洛颜夕听闻突然就眉开眼笑起来,要说这来玉府也有一段时日了,自己一直憋屈得要命,如今可算逮着机会出去走走了,于是向玉子曦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却发现那男人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殷勤。
  众人跺至府邸前纷纷上了马车,洛颜夕一见玉子然的两个随行丫头跟上了自己的主子上了车就准备撩起帘子也钻进玉子曦的马车里,却听那男人冷声说:“滚远一点。”
  洛颜夕苦着脸在地上站定,这时忽听物爷玉子然轻笑了一声,问向身前马车里的玉子曦,道:“二哥,既然你如此怠慢这丫头,那么这一路照顾她的责任就交给我吧。”说完,纵身一跃下了马车,走到慕容渊跟前说:“车子让给你坐,马儿交给我!”
  慕容渊稍一疑迟下了马,然后见玉子然伸手将洛颜夕揽在了怀里接着一跃上了马背,妩媚一笑,说了句:“可是抓紧了,第一次骑马并非是件享受的事情。”
  洛颜夕不禁长叹,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这个风流大少怎么就盯上了自己,虽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此刻真坐在了马背上突然就有点找不到平衡感,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缰绳,回身看了一眼那唇红齿白的男人,说道:“五爷,你可别摔了我啊。”
  “放心,我会好生护你周全。”玉子然蛊惑也似地说了句然后踢了一下马肚,于是这队人马就这么匆匆地启程了。
  路上,自来熟的洛颜夕恢复了平静之后就问东问西起来,半晌之后突然意识到这队人马里少了玉子晨,于是问道:“大少爷呢?你们兄弟几个可是到齐了,怎么唯独不见他来?”
  玉子然轻哼了一声,说:“他不来最好,省得摆出一副长兄的嘴脸一路指手画脚。”说完,看了一眼骑马走在身前的如影和随行,“哼”了一声,说:“倒是派了这两个怪物跟着,当真是人如其名,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洛颜夕身子突然抖动了几下,然后问道:“这就是如影随形吗?”
  玉儿亲口告诉自己杀害双双和小凝的人就这两个刽子手,一时间有些后怕。
  玉子然感觉出洛颜夕的不安,低声问道:“怎么了,你和这两个人莫非有什么过节?”
  “没有,随便问问的。”洛颜夕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只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前边那如同复制一般的孪生兄弟双双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眼神极冷。
  呼了口气,洛颜夕眼波流转了几下,试探着问道:“那二爷呢,他可是会限制你们做这做那?”
  “他在不在根本没有区别,这人除了喜欢舞文弄墨对其它事情一概漠不关心,这一路也只是跟上来充个数的。”玉子然回答道。
  洛颜夕皱了皱眉头,心想这玉子曦藏得可真深啊,竟是留给人一种如此单纯的印象呢,可惜那看似闷骚的男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腹黑派,笑里藏刀嘴蜜腹剑。
  慢慢地,天边出现了一抹亮色,洛颜夕似是有些乏了,竟是歪着脖子倒在玉子然的怀里小憩起来,可惜那女子长了一张柔弱娇媚的小脸睡相却是极难看的,而且有些不老实地在玉子然怀里翻来覆去,那男人无奈,只好不停地变换了双手,一手揽住她一手抓紧缰绳,这种不经意间的温柔倒是和平常极不相仿。
  看着怀里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女人,玉子然轻声叹了口气,自语道:“若是千寻能如你这般随意,我们之间想来会轻松许多吧。”
  “改变不了他人就试着改变自己,花姐姐这人古板,你想着从她本身入手太难了。”洛颜夕突然冒出了一句,只是眼睛却自始至终都闭着的,看来竟是在假寐。
  玉子然一怔,接着笑问:“你这女人当真不在乎名节吗,就这么斜倚在男人的怀里可是会招人非议的,若是嫁不出去的话——”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洛颜夕冷冷地回答:“我就没准备要嫁人。”
  “有趣!”玉子然看着那继续闭眼养神的女人叹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玉子曦马车的方向,说:“二哥那般喜静的人身边多了你这样一个丫头,他想来会很苦恼吧。也不是,兴许这样也好,一直孤身一人的他也许会少一点寂寞。”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寂寞的人。”洛颜夕嘴唇动了动,回答道。
  玉子然接着就笑开了,如花又如玉的脸上借着初生的太阳看起来那般的明媚,对怀里的女子说道:“你倒是看走了眼,二哥是最怕寂寞的人了,他娘亲过世的早,府里的孩童和下人都把他视作野孩子,根本没有人愿意陪他玩,我经常见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不过那样的时日并不多,很快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总是以笑容示人,对谁都彬彬有礼,放佛一瞬间长大了一般。只是,我知道他只是想藉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吧,毕竟,他是一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
  洛颜夕白了玉子然一眼,说:“怎么瞧你这神态像是在幸灾乐祸一般,说起来你们兄弟几个还真是互不往来呢,简直生疏的很。”
  玉子然点头说:“正是这样,本来性子就不相投,彼此多说半句也嫌多。不过,我可警告你一句,跟我和二哥如何嘻嘻哈哈都成,离老四远一点。”
  洛颜夕对他这突然的提醒有些不解,刚准备追问怎么回事却见玉子然噤了声,看那样子是不愿意多提,于是自己也闭上了嘴,心想她和四少爷之间本就没有往来的必要,他就是喜欢拿了活人做她的毒药实验也不可能找到自己啊。
  慢慢的,街道两侧出现了摆地摊的商贩,偶尔经过几个女人会直愣愣地看向玉子然,大概是很少见到这般绝色的男子,更有大胆者,竟是上前丢一条手绢,完全无视了他怀里那个暧昧不清的女人。
  玉子然微笑着全部接过,低头对洛颜夕说:“幸而二哥待在马车里,你不知道他几次出门都被人围堵起来,那场面可是比打仗都壮观。”
  洛颜夕笑了笑,说:“素问二爷大名,听说不少的小姐为了拒绝家里安排的婚事而自杀明志的,这辈子非二爷不嫁。”
  玉子然突然笑得有些夸张,说:“还有这种传闻吗,倒是有趣,不夸张地说,二哥若是愿意号召,这天底下的女人都可以组成一支军队了,而且会甘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比起那些被强制征兵的壮丁都要可靠的多。”
  洛颜夕轻笑了一声,心想这个时代的明星效应看来比自己从前的世界都要夸张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