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26

上官慕容:唐时明月 61 - 完


【第61章】 石出

粉瓷般白净细腻的皮肤毫无瑕疵,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浮着着令人惊艳的华彩,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带着暖暖的、香香的味道直钻进他的鼻腔,撩拨着他内心压抑良久的情感,他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正喷薄而出。
“惠兰”,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心痛:“你害得我好苦……”
他看着她的眼神尽是不舍与留恋,这样专注的目光让鱼幼薇忍不住心头一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杜荀鹤看着她说道:“这些年,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那个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告诉我只有努力才不会被人瞧不起,只有那一个人看我的目光是软软的,真挚的。从那以后,我拼命的读书,练武,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没有放弃过。只因为,在那个离别的晚上,桂花路旁,明月下她跟我约定:千里共婵娟!我一直期待着与她重逢的那一天。”
鱼幼薇心中一滞,那个时候,他才多大……,自己那句话被他当作约定。所以,再次见面,自己那时正心系温庭筠,他只道是自己变了心,负了情,所以才会对自己冷言冷语。
他一直期待着与自己重逢……,而自己却一直没有读懂。
鱼幼薇只觉得心中涨的满满的,不知是酸涩还是喜悦,她轻轻说道:“我们那时还是小孩子,那句话我也是无心说说,并非意有所指……”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杜荀鹤面如死灰,目光有些空洞地重复着她刚才说的话:“无心说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松开手,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看向鱼幼薇的眼神里满是不舍与难过。
鱼幼薇知道他是误会了,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必说了”,杜荀鹤挥一挥手,好像十分的疲惫。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物件,然后塞到鱼幼薇手中,他艰难地转过身:“这物件,今日物归原主吧!”
鱼幼薇低下头,手心里放着一块羊脂白玉蝉,羊脂白玉,晶莹润泽,线条流畅,做工精致。
这正是自己丢失的那块!
上面的绳子有些磨损,大红的绦绳颜色已经掉了很多,显然是经常佩戴的缘故,此刻手心的羊脂白玉还隐隐带着那人的体温。
只在这一瞬间,鱼幼薇什么都明白了。
桂花树下的相约,初次重逢的怒气,醉仙楼的打架,汐雅郡主面前的维护,还有那次强吻……这些事情一桩桩连在一起,鱼幼薇哪里还不明白。原来,原来他那么早就对自己有意,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鱼幼薇觉得内心有一种酸涩涌了出来,原来,他一直在努力,只是自己视而不见而已。
鱼幼薇抬起头,看着杜荀鹤,剑眉入鬓,眉目如画,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军旅的风吹日晒已变得黝黑,望着自己眸中满是深情。
她想说什么,杜荀鹤却转过身:“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以后,再也不会了”,声音浓浓的惆怅怎么也化不开,让鱼幼薇听了不禁有些心疼。
他提步离开,鱼幼薇心疼的不能自已。她刚刚才明白他的情意,如今就要失去了吗?想到今后他们如同路人,鱼幼薇有些惊慌失措。不行,她必须做些什么,否者她可能就永远都失去了。
她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嗓子里堵堵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当杜荀鹤的身影消失在跨院的门口,她再也忍不住,提着裙裾追了上去。
“杜荀鹤!”,她急急地唤着他的名字,让他脚步一顿。
杜荀鹤感到腰部一紧,一个温热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纤细的胳膊正从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背后传来鱼幼薇瓮瓮的声音:“桂花树下我说的话,的确是无心之言,那时我们还那么小,我不知道你有那种想法,更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以为你见我不顺眼,所以内心对你很排斥。可是……可是我并不是木头人,石头心,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但是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讲过,我怕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了。所以,我问你有没有帮我找好房子,就是想试探你,没想到,你居然忘了这件事,还说马上帮我找,结果当天晚上你就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了……”
她语速很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他听不明白,越是着急。
就在她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荀鹤却转过头来,紧紧地地把她拥在怀里。
她却还是不知所措地解释:“你先是不记得的我说过的话,后来又急着帮我找房子,又带着陌生的姑娘回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又急着赶我走,偏生那个姑娘又那么标致,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荀鹤却捧起她的脸颊,温柔地看着她:“惠兰,是我错了,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说着他紧紧地把头埋在鱼幼薇的劲窝,不让她看见他落下的眼泪。今天晚上,老天给了他最大的眷顾,他再也不怨了,因为有了今晚,他的人生已经圆满。


【第62章】 甜蜜

六月的长安已经有些热了,因此鲜少有人出去郊游,除了上朝,杜荀鹤就闲在家中陪鱼幼薇吟诗作对,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书房外青竹悠悠,一片静谧。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斜斜地倾泻在茶青色南榆木雕祥云大书桌上,书桌上大红酸枝龙凤笔架,黑檀木雕山水笔搁摆放的整整齐齐。
此刻,杜荀鹤正拿着善莲湖狼毫在洁白稠密的宣纸上认真地写着字,他写得过于认真以至于鱼幼薇何时来到他都不知道。
今天他穿了宝蓝色直裾,更显的星目剑眉,鼻若悬胆。原来的杜荀鹤像是一个华丽的惊人的宝石,让人一看便惊为天人。现在的他更像一柄敛去锋芒的宝剑,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鱼幼薇看着,心中一动,记忆中的少年,此刻已经蜕变成为一个手握重兵,生杀予夺的将军。
而这样一个男子,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君!想到这里,她脸上一热,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
杜荀鹤皱着眉抬起头,待他看见是鱼幼薇,眸中立刻迸出喜悦的光芒,忙迎上去说道:“怎么现在来了?热不热?累不累?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
说着他接过鱼幼薇手中官窑青花色秋色蝉鸣粉彩杯,一口气将里面的普洱茶饮尽:“正是好茶!”
鱼幼薇佯怒道:“哪有你这样饮茶的?与牛饮有什么区别?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普洱!” 她娇俏的声音中有些薄薄地怒气,此刻却笑盈盈地望着杜荀鹤,哪里是生气,分明是撒娇一般。
黑白分明的杏眼犹如秋波般明媚,光洁饱满的额头细腻的让人忍不住想试探一下她光滑的皮肤。他的手已经慢慢地抚了上去,黛眉、杏眸,细腻的鼻梁,他的指腹带着淡淡的薄茧在她的皮肤上摩挲。他的眼神忍不住落在她粉嫩的唇上,那里让他流连不已。他满满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压制内心的冲动,却发现鼻腔里全是她身上芳香的味道,让他更是难以把持。
鱼幼薇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心脏跳动的节律完全没有节奏,他的手好像有魔力,那种苏苏麻麻的感觉让她吞了吞口水。
“轰”,杜荀鹤只觉得自己努力压制的欲望喷薄而出,他忍不住把她揽着怀里。她柔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的坚强的胸膛,芳香的味道不断地撩拨着他的神经,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低下头来寻找她的芳泽。
那柔软的唇瓣,甜蜜的芳香,让他心荡神驰。那柔软灵巧的丁香小舌,让他失去了控制一般忍不住吸允再吸允。
鱼幼薇只觉得脑袋之中一片空白,身体失去控制般绵软无力。她紧紧依偎在他身上,他有力的双臂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杜荀鹤紊乱而有力的呼吸让她跟着乱了节拍。
“砰!”杜荀鹤碰到了桌案上的八寸精雕山水的砚台。
这一声响让他清醒过来,而鱼幼薇也像小猫一般惊吓了一下。待她看清是砚台,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被下人看到了,她的面子往哪搁?
这样一来,两个人都有些微微不好意思,杜荀鹤却眼睛亮晶晶地搂着她继续寻找她香软的唇瓣,鱼幼薇把头一扭,却被他亲到了下巴。
两个人正在玩闹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鱼幼薇忙推开杜荀鹤,眼中有些嗔怪。杜荀鹤眸中含着笑意帮她整理头发。待一切收拾妥当,鱼幼薇才让管家进来回话。
三天前鱼幼薇让管家帮忙找房子,准备搬出去。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是三进的院子,院子不大,但是收拾的非常安静,里面一应设施齐全,搬进去略微打扫一下就能居住。房子就在猫儿胡同,离这里不远,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房子后面是一家书院,平日来往的也都是些学子,再适合不过了。价格也不贵,才要一千两银子。”老管家弓着腰,把房子的情况一一介绍。
杜荀鹤在旁边听着,抿了抿嘴,脸上就敛了一层薄霜。
老管家见了,就不知道这话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当初鱼幼薇找他买房子的时候,他就颇有顾忌。杜家上上下下谁都知道,鱼小姐是将军心尖尖上的人,她的吩咐自己自然不能不听。将军一直想留鱼小姐在家,而自己却帮鱼小姐找房子,要是将军知道了,自己这管家估计就做不下去了……但是鱼小姐的话自己又不能不听……
看着老管家进退两难的神色,鱼幼薇笑着说:“您是府里的管家,每天事情都很多,本来不应该找您的,但是府里再也没有比您更有经验的老人了,我担心那些人毛手毛脚沉不住气,所以才找了您,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
就这几句话让老管家神色一松!鱼幼薇不仅夸赞了管家办事稳妥,更是间接告诉杜荀鹤这件事是自己让管家办的。如此一来,杜荀鹤就不会再责怪管家。
老管家望向鱼幼薇的眼神充满感激,语气越发恭敬:“您看是要定下这一家吗?还有几家我还没有看,因为离这边太远,如果您不满意这家,我再联系人牙看看别家。”
鱼幼薇笑着说:“不用了,这家就很好。你去跟人牙再商量一番看看能不能便宜一些,等房子定好了,我还要从他那里买几个下人使唤。另外再找人打探打探原主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卖方,千万小心就是。”
老管家听了一一点头,内心对鱼幼薇又多了几分佩服。
老管家走后,杜荀鹤就再也忍不住:“惠兰,你为什么又要搬走?”
鱼幼薇并没有直接回到他,而是望着他深情地说道:“阿宣,谢谢你!”鱼幼薇并不是无缘无故说这句话的。
刚才那个老管家进来回话的时候,鱼幼薇就感觉的杜荀鹤想要问自己,但是如果那个时候他问的话,只会让鱼幼薇陷入难堪的境地。本来就不是杜家的人,却命令杜家的下人做事。这个时候,杜荀鹤这个主人若是有半句质疑,以后在杜家,鱼幼薇就难以指使下人。所以,鱼幼薇才会说谢谢。
杜荀鹤先是一愣,接着他欣慰地一笑:“惠兰,你终于能明白我的心思了!”
鱼幼薇认真地说道:“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提前跟你商量,不会让你不知道,好不好?”
杜荀鹤却还是追问:“在这里不好吗?跟我住在一起不好吗?”
鱼幼薇明白他的意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里是极好的!我自然也愿意住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搬走?”杜荀鹤上前一步,抱住鱼幼薇的肩膀,让她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杜荀鹤能清楚的感到,鱼幼薇望向自己的眸中饱含着绵绵的情意,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离开这里?
只见鱼幼薇红了脸,低下头,露出洁白的后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阿娘与姨母已经定下婚期,下个月就要成婚,成婚前我……”
啊!杜荀鹤全然明白了!成婚之时,新郎要到女方家中迎娶新娘,而成婚前几日,男女双方不可以再见面。所以,这个时候鱼幼薇不能继续住在杜家。
“惠兰,我……”想到他们就要成婚,杜荀鹤只觉得内心涨满了得意与甜蜜。低下头正好看见鱼幼薇欺霜压雪的脖颈,粉嫩的耳垂,他再也不用压抑,一个低头,衔住了那耳垂的柔软。


【第63章】 婚前

马车停在了猫儿胡同,鱼幼薇扶着刘氏下了车。杜荀鹤今日当职,就派了杜府的老管家并几个得力的小厮帮鱼幼薇搬家。
原本他非要等到自己休沐的时候才让鱼幼薇搬的,刘氏翻了黄历,十月初八,宜嫁娶、出行、置产、搬迁。鱼幼薇虽然不信这些,但是对新买的房屋也存了几许期盼,内心也希望着以后事事顺心,索性就依了刘氏,也算一个好的兆头。
刘蒙上次科举不中,却并没有气馁,他还年轻,今年才十九岁,有的是时间跟机会。今天搬家,他特意跟夫子请了假,从南山书院回来帮忙。
坐北朝南的院落,白墙青瓦看上去与周围的院落并无区别,宽大深邃的广亮大门给院落频添了几分庄严,红色的门柱上雕着不到边的万字纹,大门左右两边各摆放着双狮戏水的门墩。
高高的门头上挂着大红的门匾,上书刘宅二字。这是鱼幼薇强烈坚持的。刘氏没有儿子,拿刘蒙这个娘家外甥当作亲生儿子来教养的,下个月鱼幼薇嫁入杜家,以后这里便是自己的娘家了。这房子算是给刘蒙置办的。
看着老管家神色严谨地指挥小厮抬东西,鱼幼薇早携了刘氏绕过壁影,穿过仪门,顺着抄手游廊到正房去了,刘蒙只觉得自己欠这个妹妹太多。好在惠兰终于定下了亲事,要嫁入杜府,杜荀鹤又非常看重惠兰,自己终于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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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猫儿胡同之后的几天,鱼幼薇都忙得团团转。虽说屋里什么东西都是齐全的,但是毕竟已经半年多没有住人了,少不得要好好打扫一番。刘氏身体不好,自然不能操劳,凡事都要鱼幼薇亲力亲为。刘蒙虽说在家,但到底是男子,明年又要参加科举,鱼幼薇也不希望这些琐碎的事情打扰他。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鱼幼薇自己做。
手中所用的人并不多,除了杜府带出来的翠微,驭夫跟他的婆娘之外,什么人都没有。好在杜府的老管家跟那几个小厮这几日在猫儿胡同帮忙,鱼幼薇才轻松了些。
她让管家喊了牙婆,带了一批人来。
给刘氏添了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又买了两个管家娘子,一个管家,并洒扫的小丫鬟、厨房灶上用的厨娘,又给自己添了几个丫鬟。另外买了七八个小厮,在管家的帮忙下仔细地筛选,签了卖身契,又到官府备了案。
接下来几日又忙着采买嫁妆物品,采买嫁妆几乎件件都是刘蒙亲自买的,在他的强烈坚持之下,鱼幼薇只好随他去了,这样足足忙到了十月二十日。
刘氏心疼鱼幼薇,却暗恨自己身体太差,不能帮上什么忙。只好日日叮嘱厨房做些滋补的汤汤水水让鱼幼薇每天都不间断地喝。
眼看着离婚期只有十八天了,这一天,杜家派人送了聘礼。鱼幼薇听见外面热闹忍不住想出去看。却被翠微拉住:“姑娘,虽然咱们大唐不讲究男女大防,可是也没有新娘子自己跑去接聘礼的,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不是会笑话!”
鱼幼薇一听,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依然有些闷。这段时间,待嫁在家,哪里也不能去。刘蒙、刘氏、连翠微都一起劝她。
她有些无聊地拿起书随便翻看。
刚买进来的一个小丫头小红却瞪大了眼睛,有些眼热地盯着坐在门口做针线的翠微瞧个不停,姑娘真是性子太好了,什么都听翠微姐姐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大丫鬟,到时候就能像翠微姐姐这么威风了!
她这么想着,只见平日里沉稳有加的翠微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然后她迅速地站起来整理了衣服,又前后左右张望,最后清了清嗓子对着屋内的小丫鬟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待丫鬟们都下去之后,翠微走进来禀报:“姑娘,姑爷派了人请安,说是问姑娘好,如今在门口呢,可要请进来问话?”
鱼幼薇手里的书正看到精彩之处,就随口道:“请进来吧!”
她话刚落音,就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半晌才听见那人道:“请姑娘安!”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鱼幼薇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她抬起头来的同时,手中的书早被人一把夺了去,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也被人抱了起来。
鱼幼薇一阵惊呼,却听见杜荀鹤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畅快与欢喜。因为高兴他狭长深邃的眸中尽是明亮的色彩,恣意爬上了他的眉梢,给他平添了几分明艳。这样的杜荀鹤,让鱼幼薇看着竟有些心疼,他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过了?
杜荀鹤抱着她坐了下来,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柔软的腰肢,鱼幼薇这才发现自己还被她抱着。她有些慌乱地朝外面看去,翠微早支走了其他人,贴心地关上了门守在门口。
室内的气氛有些异样的热,鱼幼薇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被人看到不像话!”
她声音软软的,哪里像责怪,脸颊绯红像涂了一层胭脂,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因为害羞眼神却闪来闪去,始终不愿意正视杜荀鹤。这样娇俏的模样,杜荀鹤哪里还忍得住。他用大手托住她的头,深深地俯下身去。
柔软的唇瓣,女子特有的芳香,让他心荡神驰。白嫩的脖子,劲窝处温热的躯体刺激着他的感官,握着她腰肢的大手汗津津的,他忍不住在她身上摩挲去来……
这几日没见,着实想煞了他,他流连于她的美好,直想再进一步吃掉她,品尝她的甜美!
待看到她紧闭着双目,睫毛轻轻有些抖动,他才惊觉到自己的过分!
心中一惊,头脑也清醒了过来,赶紧硬生生止住内心的冲动,将她重新抱起来,只紧紧地搂着她,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
鱼幼薇早羞得满脸飞红,哪里还敢言语,只感觉到下巴放在她的劲窝出,呐呐地说道:“狠心的家伙,还有心思看书,想煞了我也!”,男子的呼吸喷到鱼幼薇的脸上,让她不禁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感受到他的冲动,鱼幼薇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她轻轻地说道:“你先忍忍,待到我们成婚,到时候还不是任你……”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羞得低下了头。
听了这句话,杜荀鹤强压制住的理智顷刻间土崩瓦解,索性把她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番。
初尝恋爱滋味的男女,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处。所谓小别胜新婚,一连几日没有见,别说是杜荀鹤,就是鱼幼薇也有些想念了。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许久,在鱼幼薇的催促之下,杜荀鹤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刘府。
翠微进来的时候,鱼幼薇有些微微地不自然,她端了水给鱼幼薇净了脸,鱼幼薇好半天才静下心来。
眼看着就到了十一月初五,刘氏、刘蒙忙着给鱼幼薇清点嫁妆。
黄花梨的八步架子床,黑漆嵌玉描金百寿字炕桌、红木三多纹罗汉床上分别浮雕着佛手、寿桃、石榴纹,寓意“多福”、“多寿”、“多子”。
床榻、椅凳、几案、屏联、柜架,绣花的绸缎被寝、洗漱用的盆盂、灶上用的瓶瓶罐罐,就连马桶、沐浴用的大木桶都备上了。
刘氏拉着鱼幼薇的手,回头对刘蒙说:“好孩子,辛苦你了。都是你操办的,你真是长大了,如今也知道帮着妹妹置办嫁妆了!过几日你妹妹嫁了,我就了却了一桩心事,等你娶上媳妇,我就可以放心了,到时候也有面目见你阿娘阿爷了!”语气颇为感慨的样子。
刘蒙却笑着说道:“姑母说哪里话,马上惠兰就要成亲,待我考上功名一定给姑母挣个诰命回来,再给姑母娶个漂亮的外甥媳妇,生几个孙孙,我还指望着姑母帮我教导孩子呢!还有外孙、外孙女,咱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姑母切莫再说这些丧气话!”
鱼幼薇也打趣:“阿娘,马上是我嫁人,你却只惦记着哥哥娶媳妇,果然是重小子轻丫头!”
刘氏听了,捏了捏鱼幼薇的鼻子:“小促狭鬼,这么大了还吃醋呢!”
几个人清点了嫁妆,安安心心地用了晚膳。鱼幼薇与刘氏商量着出嫁那天请客的事情。
他们在京城本来就没有认识几个人,因此请的人比较少,薛承安一家是一定的请的,陈韪那边只要派个小厮去只会一声就行了,以前的邻居,加上刘蒙的几个同窗,算下来也有五六桌,就决定在外院摆三桌招呼男客,内院摆两桌招呼女客。
刘氏亲自请了原来的邻居张嫂子的儿媳妇做梳头娘子,因为她父母公婆俱在,又是儿女双全的人,这样的人俗称四角俱全,当梳头娘子再合适不过了。
到了十一月初七的这天下午,薛元容带着丫鬟来给鱼幼薇贺喜,她送上了一对一尺来高的白玉雕成的执莲童子,象征着多子多福,不仅贵重而且寓意好。
鱼幼薇留了她住在家中,她倒没有推辞就住下了。
十一月初八天刚微微亮,鱼幼薇就被翠微叫着起了床,那边杜府的喜娘昨晚就到了,只见她穿红着绿,笑容满面催促着丫鬟、小厮把嫁妆抬上马车,又催促着鱼幼薇赶快梳妆。
历来皆是如此,男方会派了崔妆的喜娘到女方家中打点布置,为了讨个好兆头,都会在天不亮的时候开始崔妆。
慢慢地天就亮了起来,寓意越来越亮!这个时候基本上妆就已经梳好了!
一阵鞭炮声后,敲锣打鼓地乐声响了起来,鱼幼薇知道是迎亲的队伍进了门了。


【第64章】 礼成

一声声嘹亮的唢呐吹的欢快,充斥在耳边的是恭喜祝贺的吉祥话语。鱼幼薇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杜府。
杜府的花厅里,宾客满座,一个个与杜荀鹤推杯换盏。灌醉新郎,是此时的风俗。饶是杜荀鹤酒量不错,也渐渐有些脚步蹒跚起来。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前来贺喜的人渐渐退去。只听见原本的嘈杂声渐渐变得安静,杜荀鹤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刚才自己刷了个诈,否则这些人不知道要闹到几时方休!
杜荀鹤推开房门,满眼皆是喜庆的大红色。红烛双照,绣着百子千孙的大红帐幔柔柔地垂在床头。大红色喜服的新娘正安静地坐在床边,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遮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娇俏面容。他忍住内心的悸动,顿了顿脚步。
看到这满室的艳红,他突然生出几许迟疑。
他轻轻挥了挥手,室内服侍的下人鱼贯而出,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他大步上前,呼啦揭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鱼幼薇应声抬头,只看见杜荀鹤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看,颇有几分不认识她的意味。那样子呆呆的,没来由地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杜荀鹤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床上静坐的新娘,有些忐忑与怀疑,待揭开盖头,突然愣住了。
发髻高梳,满头插满了金钗玉钿,涂了厚厚的粉脂的脸煞白煞白,不见了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两腮透着不自然地红,像猴屁股一样红地喜庆,原本的樱桃小口更是红的吓人。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是蕙兰吗?
待到鱼幼薇笑出来,声音娇俏如春莺婉转,双目明亮夺了一室的光华,他这才相信,床边坐的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做梦。
“怎么呆住了?不认识了?”看到他这呆住的模样,鱼幼薇忍不住打趣地笑了。
许是喝了酒,杜荀鹤的脸也有些发红,他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心里涨满了甜蜜,一下子张开双臂紧紧地把鱼幼薇抱在怀里,无不得意与高兴:“蕙兰,我终于娶到你了!”语气之中是踌躇满志的畅快。
鱼幼薇被他的心情感染,也笑了出来,两个人四目相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陡然之间,室内安静下来,只有淡淡地温馨在流淌。
龙凤蜡烛偶尔哔啵出声,杜荀鹤的嗓子紧了紧,只觉得微微有些热,他的脸也脸变得更红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鱼幼薇的双唇狠狠地吻了下去。感觉到他的痴缠,鱼幼薇由原来的被动慢慢地回应着他的热烈。
唇齿交接地缠绵之间,只觉得有一个硬挺的什物紧紧地贴着她的大腿,咯的她难受,她用手去推开那什物,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杜荀鹤一阵呻吟,她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连忙缩回手,心跳的厉害,脸涨得通红。
杜荀鹤却像受到了启发,三下五除二褪掉了自己的衣服,精壮地男子躯体让鱼幼薇羞的不敢直视。却在不知不觉之中,鱼幼薇的衣服也被褪去的干干静静。女子美好地胴体呈现在杜荀鹤面前,他哪里还能忍得住,一双大手在鱼幼薇身上游弋,触手的细腻温滑让他下面涨的厉害,他的嘴巴顺着手游走地曲线在她身上流连。
尖尖的下巴、细腻的颈窝、饱满坚挺的山峰被他一一吻遍,嘴唇却停留在山峰顶尖那粉色的蓓蕾上。
鱼幼薇直觉的脑袋晕晕的,一种即可怕又渴望地感觉撩拨的她忍不住想要更多,下腹处传来一阵阵奇怪地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羞耻却顾不得许多。
杜荀鹤的手却探到了鱼幼薇的双腿只见,她只觉得一阵颤栗。
湿滑黏腻的感觉让杜荀鹤呼吸加粗,再也忍不住地分开了她的玉腿,长身而入。
一声娇啼,红花绽放。
被翻红锦浪,斗室生春光。娇腻的吟哦,沉重的呼吸,摇曳的帐幔前,是一双红烛高燃,只照着床边凌乱的大红喜袍……
**
鱼幼薇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沉重的梦,梦见自己穿着盘着高高地妇人髻,身着大红喜服,与杜荀鹤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她陡然惊醒,入目的是头顶大红色绫罗百子千孙帐幔,这是出嫁前刘蒙请了长安城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出来的,身上盖着龙凤呈祥锦被是刘氏精心准备的。
寝被的顺滑,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一丝不挂,旁边杜荀鹤正睡的香,一只手还放在自己饱满的胸脯上,想起昨夜种种,直羞得她面色绯红。她眨了眨眼,发现杜荀鹤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沉稳,显然还在沉睡。剑眉入鬓带着英气,明亮的星眸此刻紧紧地闭着,睫毛又弯又翘让人好不羡慕,鼻似山峰般笔直高挺,她突然想起前世有人荤段子说过鼻子坚挺的人那方面能力过人,没来由地想起昨天晚上的颠鸾倒凤让她啐了自己一口。
昨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呢?鱼幼薇忍不住想到,她是那种会认床的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一般是难以入睡的。今天要拜见舅姑,要给婆婆敬茶,程氏虽然疼爱自己,但是礼不可废。杜荀鹤又是非常孝顺的人,自己绝对不可托大。
这样想着她轻轻地动了动,这才感觉到自己腰酸背痛,全身好像被碾过一般。她赤着脚下床,打开箱笼找一件得体的衣服穿。却发现自己的箱笼太多,衣服放到哪里自己也不清楚。她弓着腰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早在她下床的时候,杜荀鹤就醒了,他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小娇妻蹑手蹑脚翻开箱笼只觉得一阵好笑。洁白光滑的玉背,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诱人高翘的雪臀,饱满修长的大腿,就这样在他眼前晃啊晃,让他忍不住又是一阵血脉膨胀。他知道自己昨夜太过孟浪,不想让鱼幼薇太累,但是看到她早早地醒来,还翻身下床去找衣服,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行。
他强制压制着内心的冲动,而始作俑者此刻却全然不知,找到一个嵌着琉璃的紫檀木云龙纹的八宝衣柜,她低下头去挑拣衣饰。
低头的瞬间,双胸微垂透着诱人的粉嫩,玉臀高高翘起,露出一丛丛放草萋萋,杜荀鹤再也忍不住,从床上跳下来,大踏步地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着她又是一阵颠鸾倒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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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来丫鬟梳洗,鱼幼薇梳了一个抛家髻,这是时下妇人最常见的发型。一旁的翠微还要给她扑粉,杜荀鹤见了直摇头:“不要扑粉,蕙兰这样就挺好。昨天满脸白粉,我险些都不认识了!”
鱼幼薇听了回头看着站在床边让丫鬟整理衣服的杜荀鹤嗔怪道:“怪不得你昨天呆呆的,我还以为自己太俊,你看的移不开眼,原来是太丑,不敢认了啊!”
杜荀鹤却走过来拉着鱼幼薇的手缓缓说道:“蕙兰在我心中是极美的,自打我懂事以来,无数次想象过你穿大红喜袍嫁给我的样子,每一次都是笑意盈盈,美丽动人。昨天揭开盖头,我着实没有想到。”
鱼幼薇听了心里甜蜜:“原来阿宣一直思慕我,很早之前便要娶我了吗?”
没想到一向磊落大方的杜荀鹤听了面上竟生出几许红晕,何止是想娶她,杜荀鹤自打懂人事,夜夜梦中所见皆是鱼幼薇。他低下头,凑近鱼幼薇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一句,鱼幼薇立马啐了他一口,含羞带怯看向菱花镜中。只见镜中人影成双,男子剑眉星目,气质翩翩,女子眉目如画,面似桃花。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两人略收拾了一番,就去了程氏所在颐养园。这一路所见皆是欣欣气象,与往日自是不同。
他们二人进了颐养的正房,早有丫鬟婆子进去禀报,旁边洒扫的婆子,门廊下做伙计的丫鬟,见了他们都立身屈膝笑着请安。
来到上房正门,程氏身边的大丫鬟元宝边撩了喜鹊登枝的帘子边请安道喜:“少爷大喜,少夫人大喜!”
杜荀鹤本来是面不改色,听了她的话,心中高兴对她点了点头。鱼幼薇却让翠微给拿了早准备好的银锭子打赏给她。
进了正房,程氏已经坐在明堂正里正中间的花梨交木大椅上,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儿媳。
旁边有人捧了茶,鱼幼薇与杜荀鹤结果茶盏,双双跪下给程氏递上茶盏磕了头。程氏拉着鱼幼薇的手,笑着说:“好孩子,阿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然后拉过杜荀鹤的手说道:“你要好好待蕙兰,我可是将蕙兰当作闺女来看待的,你若是欺负了他,仔细我锤你!”
杜荀鹤忙道:“阿娘,蕙兰这样的人品,我爱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欺负!”
一席话直说的鱼幼薇面红耳赤,跺着脚说道:“阿娘,你看他!”
程氏不由得打量鱼幼薇,鱼幼薇今日穿了凤戏牡丹藕荷色绫罗短襦,百蝶穿花烟霞色高腰罗裙,显得美丽又端庄。中规中矩的抛家髻并不十分出众,但正好露出鱼幼薇雪白光洁的额头,粉黛略施,杏眼柳眉,双目含情,正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小夫妻的模样。
程氏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又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来戴到鱼幼薇手上:“好孩子,你往后就是我杜家的人了,要跟阿宣好好相处,争取早日给阿娘生一个大胖孙子!这玉镯是我阿娘传给我的,传女不传媳,阿娘命中无女,阿娘打心眼里疼你,早把你当做闺女看!”
鱼幼薇听了大受感动:“谢谢阿娘,蕙兰一定好好照顾阿宣,孝顺阿娘!”
程氏却笑道:“还叫阿宣,该叫夫君才是!”
鱼幼薇低头低声叫了声:“夫君!”
杜荀鹤却做没听见状:“夫人说什么,声音太低,我听不分明啊!”
气的鱼幼薇拿眼镜瞪他。
程氏见状,笑得更开怀了。


【第65章】 琐事

到了第三天,鱼幼薇、杜荀鹤起了大早。用了早膳,辞别了程氏,就带着准备好的回门礼,出了杜府的大门,准备往猫儿胡同的刘宅去。
管家指挥着小斯仆人将四样礼盒、回门肉、冠花、彩段、鹅蛋,金银缸儿盛的油蜜一一放上马车,杜荀鹤却亲自扶着鱼幼薇上了另一辆装饰华贵的红木顶四角挂琉璃盏的两乘大马车。鱼幼薇见杜荀鹤在外人面前丝毫不避嫌,有些不好意思,转眼想到唐朝风气开放,于是就心安理得地让杜荀鹤扶着。
马车里面装饰的也非常华丽,两边是贴着车壁的木长条凳,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由金柒漆了花纹,上面铺着上好的皮毛,坐着非常舒适。马车中间摆放着一个小小的圆形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几盘鱼幼薇爱吃的点心。
鱼幼薇见了忍不住蹙了眉,这太过奢侈了!她对杜荀鹤说:“府里还有别的马车吗?”
杜荀鹤听了失笑:“我的夫人,我们家人少,府也是刚建起来,总共有两辆马车。这些东西两辆马车就够用了!”
要有马车,就要养马,就要买马夫、还要买会养马的人,这些都是不小的开支。寻常人家一般只养两只马就够用了,而他们一出门就是四匹马,这也太过打眼了。
鱼幼薇见他不明白自己意思,放柔了声音解释到:“如今战乱刚平,国家新定,咱们家又是朝廷中的新贵,难免不遭人嫉妒,万事还是简单点的好。这马车虽好,却太过打眼招摇,让有心的人看了去,咱们家岂不是落了个奢侈的名头。”
马车缓缓启程,杜荀鹤却毫不在意地说:“我的好夫人,我知道你事事小心,但是也太过小心了。你放心,这马车也是圣上赏赐下来的,断不会为了这些个小事惹出麻烦来。”
鱼幼薇见他不以为意,心中着急却知道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只能以后再慢慢劝谏。今日回门,也不该考虑这些事情,索性就放到一边去了。
杜荀鹤给她捏了一块桂花糖,鱼幼薇就着他的手吃了,见她吃的开心还要再拿。鱼幼却瑶瑶头,杜荀鹤只当她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干脆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她:“今日是你回门,我总想着给你应有的体面,便是再奢侈也是应该的。你若是不喜欢,以后就不用了,好不好?家里面的事咱两商量着来,原来就该你做主。”
不过是辆马车,她说不好不用就是,犯不着为这小事让她心有不快。
鱼幼薇听了心中一动,他也太过小心了,自己不过是心中有一点不快,他就这样伏低做小。小心有余,随意不足。他是太过敏感了。
想到这里她双手轻轻抚着他紧缩的眉头:“这马车坐着舒服,我喜欢还来不及呢!这里面怎么舒服怎么弄,只是这外面就免了吧!只要咱们知道这马车就就成了,何必非要放到外面让人看呢!一路出去,被人指指点点太过招摇了。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
杜荀鹤听了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应了!
到了刘府,刘蒙在大门口等着,鱼幼薇夫妇跟刘蒙见了礼,就一起向内院走去。门口的丫鬟、仆人呼啦啦前来请安道喜。小丫鬟连忙向内院报告:“姑奶奶、姑爷回门了!”,刘氏早早地站在二门处等着,鱼幼薇见了忙上前几步说道:“阿娘怎么出来门口了,天还有些冷,着了湿气怎么办?”
刘氏笑的满脸欣慰说:“你今日回门,阿娘高兴,高兴!哪里就能病了呢?”
一行人进了内室,丫鬟递过蒲团,鱼幼薇、杜荀鹤给刘氏磕了头,敬了茶。这回门礼就算成了。刘蒙引着杜荀鹤去书房说话,刘氏则拉了鱼幼薇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娘两个说着体己话。
日影西斜,天色转暗,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刘蒙亲自送鱼幼薇夫妇上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内鱼幼薇心情有些沮丧,从今往后便是他杜家妇,再不能陪伴在刘氏身边。刘蒙一走,便只有刘氏一个人在家中,岂不寂寞?
杜荀鹤打小与程氏相依为命,自然也能体会她的心情。见她兴致不高,没有了来时的痛快,自然也能猜到她是放心不下母亲,就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岳母,等大舅子去了学堂,咱们就把岳母接到家中也未尝不可。我阿娘与岳母素来亲厚,我们这么做,想来她也是极赞成的!”
鱼幼薇听了,心中感触颇深,越发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往日不也是住在一处吗?这样想着,也不再纠结,两个人高高兴兴回了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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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婚期休沐时间一过,杜荀鹤白日又要去兵部当值。
这天天还没亮,他早早起身,拿了官袍轻手轻脚地套在身上。鱼幼薇正窝在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的锦缎寝被里睡的香甜,雪白圆润的香肩微微露在被子外面。杜荀鹤见了轻笑,亲了亲她的脸颊,又给她掖好了被子。这才嘴角含笑,带着满面的春风得意去上朝。
鱼幼薇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翠微笑着让小丫头端了盥洗的脸盆,净手净面的棉布等进来,然后又服侍鱼幼薇穿了衣服。她笑着说:“咱们将军对夫人真是太好了,今个早上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不让吵醒夫人呢!”
听到她的话,鱼幼薇面上一热,心中虽然嗔怪杜荀鹤太让她太过窘然,但是依旧掩不住甜蜜。
鱼幼薇由翠微陪着去了颐养堂,陪程氏用了早膳。
回到正院,翠微让小丫鬟拿了账本过来给鱼幼薇瞧。家中的一应事务程氏是不大管的,原来一直由管家帮忙看着。这府邸是皇家所赐,不能算作私产,不能变卖的。除此一外还有杜荀鹤往年置办下的田产,鱼幼薇的陪嫁庄子,还有一个卖茶叶的铺子。这样算来,杜府绝对是算不上富裕的。
杜荀鹤的俸禄肯定是不够花的,如今田产的收益也不能保证,若是逢着好年景自然是不错的,但是若是逢着了旱涝的时候就颗粒无收。铺子只有一个,虽然经营的不错,但是原来只有刘蒙、刘氏、鱼幼薇三个人,吃穿用度花费的都少,可是到了这里,这样大的一个宅院,光是洒扫的下人、看门的婆子就是十几个,要加上灶上的婆子,花园的下人,马房的人,还有程氏房里的人前前后后就多了去了。这些人吃穿用度,哪一天不用钱?这样一想倒让鱼幼薇发了愁。
翠微见鱼幼薇紧锁眉头,过来劝慰:“养家供日,原是男人们该去想的。夫人若是没有办法,不如跟将军商量,想来将军也不会不管。咱们家隔壁住的官老爷、太太们多的是,夫人平时可以跟她们多走动走动,也取取经。”
鱼幼薇听了心中微动:“家里目前这样情形,你有什么主意吗?”
翠微听了忙道:“我一个下人,哪里就敢说有什么主意了呢!若是夫人不嫌我见识浅薄,我就斗胆在夫人面前露个脸,说几句大话。”
鱼幼薇笑了:“你如今也跟我绕弯子了不成?”
翠微这才笑着说:“咱们家统共就三个正经主子,下人却有百十来个,虽说咱们将军如今显贵了,但是我瞧着这些人有大半都是闲着无事的。老夫人那里用不了几个人,夫人这里十几个人也多了。与其闲养着这些人,不如都放出去,该卖的卖,该放得放。”
这也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样一来,这偌大的宅院没有人岂不是空旷了吗?
翠微看出鱼幼薇的顾虑说道:“如此一来,这个宅子便空了。咱们家只有三个人,按说住不了这样大的房子,只是毕竟是圣上的恩宠,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依我说,不如咱们另置了一处小点的院子,这里留几个洒扫的下人看着就成了。毕竟是御赐,这附近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想来就是不住人那些毛贼也不敢上门。一来显示了咱们对圣上所赐宅邸的恭敬,二来另置了房子也不多余。”
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鱼幼薇不由得点头微笑。还有一层翠微没有说但是鱼幼薇也明白,这御赐的东西,皇家一个不高兴,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还是不如另置了房子好。
鱼幼薇忍不住夸赞道:“我倒不知我身边竟藏了个管家的能手!”
翠微也谦虚:“我哪里当得上管家的能手,是夫人抬举我,给我脸面我才敢说这一通话。”
“话不是这么说”,鱼幼薇郑重道:“咱们家的下人也不少,我若抬举别人,别人不见得就扶起来。可见你本来就是个伶俐的!”
“我听说你是将军从外面买回来的?还是将军有先见之明,如此我就多了一个帮手。”
她目光和顺,嘴角噙着笑,本来是一句极平常不过的夸奖话。
谁知翠微听了心头一颤,忙跪下:“夫人,翠微今日在夫人面前乱说一通,那是因为之前见得多了。翠微的父亲本来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后来犯了事,父亲被发配。我一家老小全都被卖了。是将军看我可怜把我买回来,翠微愿意为奴为婢,只能做个粗使丫鬟,便是我天大的造化了。翠微笨,当不得夫人的帮手。”
看见她诚惶诚恐的这副模样,鱼幼薇知道翠微想歪了。她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好的又下什么跪呢!我以前只觉得你聪明,没想到你还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我不过是觉得有你帮着我,这个家也好治理些。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想左了!”
翠微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意思,连连磕头:“谢谢夫人体恤。”
鱼幼薇拜拜手让她退了出去,翠微却又扑通跪下:“我自入府在夫人身边自然知道夫人体恤下人,对翠微更是信任有加。今个儿原是翠微想左了,谢夫人不怪翠微。翠微实在是怕了,翠微被卖到一家商户家中,那商户娘子想让翠微做妾。她先前也是说让我做她左右臂膀。我年纪小,不懂事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后来才知道是让我为妾。我……我虽然家道中落,但原先家中也是富裕过的,大家庭中妻妾争宠的事情没少见,因此宁愿为奴也不为妾。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夫人莫要怪罪翠微。”
鱼幼薇听了这才明白她为何如此诚惶诚恐,了解了个中内幕对翠微更是多了一层好感。于是拉了她起来,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这才让她退了下去。
看着她缓缓而出,鱼幼薇叹了口气。这样的模样,这样好的人才,会认字会算账,还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便是嫁到大户人家当主母也是可以的。偏偏父亲犯了事,自己被发配不说,还连累妻小。好好的大家小姐沦落为丫鬟。听她意思到底是心有不甘,鱼幼薇想着是不是该还了她自由身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晚上杜荀鹤回来,鱼幼薇跟他说了翠微的事情,杜荀鹤看着她不胜唏嘘的样子,只觉得妻子心地太过善良。
他拥着她说:“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其实不光是她,咱们府里哪一个人没有一番故事呢!便是你我也是一样。你们家遭遇天灾,我们家遭遇的是人祸,这吃的苦受的罪不比他们少。只是我到底幸运些,遇到了你。”
鱼幼薇到底心有不平:“话是这么说,但是听她说的可怜,况且她又是这样的人才,到底觉得做丫头可惜了些!若不是他父亲犯事,她如今只怕还是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哪像如今给人为奴为婢。”
他一只手揉搓捏弄着她玉峰上的樱红,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官,给你和阿娘挣个诰命,在朝中做事一定小心再小心。万不会让你们担心,往后我们有了孩儿,女孩儿就让她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男孩子就让他和我一样做大将军,好不好?”
鱼幼薇听了啐了他一口:“越发没个正形,哪来的孩儿?”
杜荀鹤却闷闷地笑:“你放心,我一定辛勤耕耘,保准叫你三年两抱?”说着手越发不老实了,鱼幼薇却推着他的手嘟哝道:“我月事来了!”
这话一出,只感觉道杜荀鹤一愣,叹了口气之后,双手依旧不安份地在她胸前后背游走。
鱼幼薇推着他道:“这几日真的不行!”
杜荀鹤却越发得意:“你放心,我就是摸摸。吃不着肉,你还不让我喝口汤吗?”


【第66章】 来访

婚后的生活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底。因刘蒙回了书院,程氏做主让鱼幼薇接刘氏来杜府过端午节。到了五月初一,杜荀鹤请了假,跟鱼幼薇一起去接猫儿刘氏。刘氏听了自然是又高兴又欣慰,但是不管鱼幼薇怎么说她都不愿意,还劝鱼幼薇:“女子一旦出嫁便冠以夫家姓,就是夫家人,怎么能随便回娘家?虽说你婆母、姑爷疼你,但是你也不能托大拿乔!”
鱼幼薇携了她的手说道:“阿娘说的极是。今天是婆母要我来请你的,并非蕙兰一个人自作主张,阿娘你不要担心我,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蕙兰知晓的。”
刘氏欣慰的点点头:“嗯,这就对了。你在家的时候,都怪我事事依着你,养成了你这样执拗的性子。在夫家凡是不可自专,要多像你婆母请教。”
鱼幼薇再三劝到:“阿娘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阿兄并不在家,我也不在家,好好的一个节日就你一个人过像什么样子呢!阿娘且听我一回。”
不管鱼幼薇怎么说,刘氏就是不从:“哪有到亲家家中过年的,说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啊!你不必再劝了,我不会去的!”
鱼幼薇无奈,陪着刘氏用了午膳,娘俩个又说了很多贴心话,傍晚时分回到了杜府。程氏在家等着见老姐姐,听鱼幼薇说了缘由,不禁叹息道:“刘姐姐真是慈母心肠!你们要多多孝顺才是。”
鱼幼薇、杜荀鹤双双应了!到了晚上,想到从猫儿胡同回来的时候,刘氏站在二门目送他们离开那孤独的样子,鱼幼薇只觉得心里非常难过。杜荀鹤安慰了她一番,两个人这才相拥而眠。
接下来的几天,鱼幼薇忙着为过节准备。嫁人之后,管家的事情她是第一次接触,原本一直在刘氏身边,这些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好在杜府人口简单,杜荀鹤、程氏又没有什么要求,因此做起来倒也容易。好歹也是将军府邸,鱼幼薇也不想让人小瞧了去,从吃的粽子,喝的雄黄酒,到门头上挂的艾叶一一准备妥当。又做主让家人俱在的仆人回家相聚,没有家人的仆人就在偏厅摆了两桌,这个节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端午之后,鱼幼薇将买房子的事情跟程氏商量了一番,程氏听了只说让鱼幼薇自己做主。到了晚上杜荀鹤当差回来,鱼幼薇提了买房子的事情。
“……我想了几日,越发觉得这一处开支太大了,特别是这次端午节的花费我算了一下,竟然花掉了你半年的俸禄!我并不是舍不得花钱,这钱竟然有一半是不用花的。所以我想着还是在别处另置了房子为好!”
杜荀鹤靠在拔步床的蜀锦大迎枕上,望着正在卸妆的鱼幼薇说:“若是因为的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再不济。养活母亲妻子的钱还是有的。除了我的俸禄,我还有两个茶叶庄子,一个茶楼,每年还有不小的一笔收入。”
鱼幼薇这才扭了头问他:“前一段时间我清点账册的时候,可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杜荀鹤望着她姣好的面容,明亮的眼睛,不由得心头一跳,连忙咳了咳嗓子,掩饰地说道:“这几家店都不是我经营的,我只是占了几层股份在里头,因此并没有跟你说。”
鱼幼薇听了若有所思:“若真是这样,我倒也不用发愁了。只是咱们家人口确实简单,没有必要占着这么大的宅邸,也用不了这么多的下人。我看还是搬出去的好!”
天气渐渐暖了,五月份虽说有些凉,鱼幼薇只着了一件真丝的寝衣,薄薄的寝衣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杜荀鹤看着,眼睛渐渐迷离起来。鱼幼薇自然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想到最近的欢好,虽然有些羞赧,到底受不住他的蛊惑,半推半就地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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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地太阳高悬,直照得鱼幼薇头发昏,眼发绿,鱼幼薇环顾左右,自己竟然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自己的正前方竟然是一个法场,法场中间的柱子上,一个身穿白色囚衣的犯人正披头散发地绑在上面,看不清真容。她只觉得那身影十分地眼熟。
监斩官面目狰狞地拿起圣旨高声朗读:“玄机道姑,发现婢女緑翘与乐师陈韪私通,因妒生恨,鸠杀婢女緑翘,被处以绞刑!”
一声令下,那囚犯立马被绞死,鱼幼薇抬头望去,只看见刑场上那个人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那绞绳套的是自己的脖子,直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蕙兰,蕙兰醒醒,醒醒……”
鱼幼薇睁开眼睛,看见杜荀鹤正关切地望着她。眼前的人眉目如画,而自己正在寝被之中。烛台上灯光摇曳,哪里有法场,这分明是她的新房!她这才从梦中醒来,紧紧拥在杜荀鹤怀中,感受到他的温暖。她知道不过是一场噩梦,饶是如此,依然感觉到阵阵心悸。
杜荀鹤看着她满脸泪水,面色发白,就知道她做了噩梦,让她喝了点水,将她搂在怀里,百般安慰:“无事矣,只是梦,只是梦……我在呢!不怕不怕……”
一场噩梦让鱼幼薇惊醒,虽说杜荀鹤百般安慰,但是她到底是睡不着了。
这是梦,但是也是鱼幼薇的的结局。道姑玄机,正是鱼幼薇,正是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太久,竟然忘记了鱼幼薇的结局。那么这个梦怎么会出现呢!
原来,鸠杀所谓婢女是緑翘,原因是为了陈韪争风吃醋。想到这里,鱼幼薇不禁辗转反侧,原来这是真正的结局,拿自己来了这么久,是不是早就将自己的命运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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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东西大街各有一处房子,都挺不错,就是离咱们这里远了一些。南大街的房子离咱们这里近,去亲家太太家也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是院子小了点。如果搬过去,咱们家的下人恐怕要裁去一半了!”
鱼幼薇听了当即做了主:“就要南大街的房子吧!”
老管家听了眼神一闪,犹豫了半天说道:“夫人刚刚掌家,若是突然只见就裁了一半的下人,恐怕于名声无益。”说完他怕鱼幼薇不明白又解释道:“这些下人被咱们家裁掉之后,大抵都会再卖身到别人家去的,这些下人最喜搬弄是非,下人与下人之间又是什么都说的。到时候他们嫉恨夫人,到处说嘴,坏了夫人的名声,连带着将军府面上也不好看。”
这些下人到别人家之后,难免会说三道四说原来主人的不是。所谓人言可畏,公侯之家的下人搬弄是非的能耐可不能小瞧。
鱼幼薇听了微微点头,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老管家说的是,我年轻,以后恐怕还有很多地方要老管家提醒着。只是这房子的事情,我已经跟将军商量过了,就定了南大街的吧!”
老管家见她笑的可亲,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这才怀着不明所以的心情退下了。
鱼幼薇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想事情,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时间不大,就看见翠微挑了帘栊说:“有个自称是夫人妹妹的小姐来访,我请了她去偏厅坐了。让小梅拿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招待了。”
鱼幼薇颔首:“你做的很不错!越来越有大管家的模样了。”
翠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别打趣我了!这个小姐说是叫緑翘,我从未听小姐提起过她,因此不敢随便领了人来。”
鱼幼薇笑着说:“你做的对!她是我故人的妹妹,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有大半年没有接触了,因此你不知道。”
小梅给緑翘奉了茶,緑翘却拉着她叙闲话:“好妹妹,你一定是姐姐身边的大丫头,瞧这穿着打扮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丫鬟,分明就是就是大家小姐!姐姐就是这样,待人十二万分的好,我原来跟姐姐在一起时,同吃同住,同眠同休。如今才半年没见,姐姐就嫁给姐夫这样的好人家,可见好人终是有好报的。也不知姐姐是如何如姐夫认识的,好妹妹,你可要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小梅只呐呐道:“主人家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哪里知道!在将军府,我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丫鬟,连夫人的正房都没去过。”
緑翘听着就有些泄气,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妹妹说哪里话,我姐姐待人是极好的,万不会分什么高低尊卑的!况且我与姐姐这么熟了,说是无话不谈也不为过。小梅妹妹人长得机灵,办事又牢靠,待会在姐姐面前我要好好跟姐姐说说,这样的人才,比那个翠微哪里差了?总该放到身边重用才是!”
小梅却依旧低头呐呐道:“姑娘说笑了!我给姑娘把茶续上吧!”
这一番话让回廊上的鱼幼薇听个正着,她心中诧异,不过大半年没见,緑翘何至于变成这样?这个时候,小梅正提着茶壶出来添水,看见鱼幼薇主仆两个站在门口,虽然惊讶,却是波澜不惊,只微微屈膝并未出声。
看着她提着水壶出去,鱼幼薇心中夸赞,这么小的年纪,说话办事样样妥当,好一个有眼力劲的丫头!


【第67章】 緑翘

她放重了脚步进了偏厅,就看见緑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只拿大眼睛泪光点点地望着鱼幼薇,喏喏地说:“姐姐·……”
如果她光明正大的,好好地说话,鱼幼薇可能会高兴。但是她这个样子,只会让鱼幼薇心烦,每一次她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自己主动提出来,只知道做这样一幅委屈的样子,非要鱼幼薇三番两次的问她,她才委委屈屈的说出来。加上昨天晚上的梦,只让鱼幼薇觉得心中悲凉。自己拿她当作妹妹,她却没有这样想。
当真应了一句话,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果然是自己待她太好了吗?她以奴婢之身卖到自己家中,因念着与朱砂的交情,鱼幼薇只把她当作妹妹来看待。没想到最后害了自己的竟然是她!刚刚到这里就打听自己的事情,还想挑拨、拉拢自己的下人!这里是将军府,緑翘拿自己当傻子吗?鱼幼薇轻哂:如果自己继续相信她,可不就是傻子吗?
想到这里,鱼幼薇只点点头,坐到厅堂正中间的紫檀木椅子上说道:“緑翘今日到这里来是为了何事?”
鱼幼薇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但是翠微却听得出来其中的冷漠与不耐。
这样的疏离让緑翘也是一愣,她原本想好的撒娇讨好的话,此刻竟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但是她想起今天自己的目的,只好笑着说道:“姐姐,緑翘有一些话私密的话想对姐姐说,还请姐姐支开闲杂人等。”
鱼幼薇却眼也不抬:“这屋中只有三人,翠微是我身边大丫鬟,我生活起居全靠她,緑翘有什么话只管说。她并非外人!”
緑翘一听心又凉了几分,一面暗恨鱼幼薇夺了她情郎的心,一面暗恨翠微不知道避开。
她咬咬牙,下了狠心,突然跪下哭诉:“求姐姐为我做主!”
鱼幼薇看着她,緑翘抱着鱼幼薇的腿说道:“姐姐,我在陈韪家中,被他污了清白,腹中有了……有了,他,他却不愿意相认,求姐姐为我做主!”梨花带雨,露打新荷,这样凄凄哀哀的样子,真是让人动容。
“緑翘,当初是你自己愿意去他身边的,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伤了你我姐妹的情分。如今,你要我如何帮你呢?”鱼幼薇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这就将陈韪请来,你们好好商量一番,你看这样可使得?”
緑翘更加伤心:“姐姐,当初是我错了,我看错了他,伤了姐姐的心。如今陈韪已经另娶他人,我腹中的骨肉也因为大妇不容,已经没有了。陈韪只听他新娶的大妇之言,根本信我。我若留在那里,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如今去无可去,求姐姐收留我,收留我。”说着她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那叩头的声音直磕得鱼幼薇心慌意乱:“你快起来吧!”
緑翘好似看到了希望:“姐姐原谅我了?”
鱼幼薇却说:“你我相识一场,我从未将你当作仆人。常言道: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你,你已经是自由身了。你我两不相欠,哪来的原谅不原谅之说。”
她这话一出口,就看见緑翘脸上一片死灰:“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毕竟是朱砂的妹妹,她如今成了这个样子,鱼幼薇依然有些于心不忍:““原来我是鱼家姑娘,现在我是杜家宗妇,事事都要听从婆母、夫君的话,你我虽是旧交,但是将你留在此处的却不便。你现在没有去处,我让翠微给你找一间上好的客栈,然后你再想想日后该怎么办。想好了来告诉我,我再帮你!”
翠微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下人禀报:“夫人,将军回来了,正往这里来呢!”
緑翘听了,好像有了希望。再次跪下来,给鱼幼薇磕头:“姐姐,求求你原谅緑翘,给緑翘一个生路,姐姐……”
鱼幼薇见了,刚刚生出的怜惜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緑翘啊緑翘,你果然当我是任你耍弄的傻子吗?想到这里,脸上的嘲讽再也掩不住。
杜荀鹤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地上有一个妙龄的女子在给鱼幼薇磕头,给鱼幼薇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
“这是怎么了?”他边走进来边皱着眉头问。
翠微屈膝正要回答,緑翘却扑到杜荀鹤的脚下哭诉:“将军,求将军救救我,求将军替我说情,緑翘在这个世上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如果姐姐不原谅緑翘,緑翘生有何恋。今日,緑翘只能碰死在这里了!求求将军!”
她抓着杜荀鹤朝服的下摆,露出一截洁白而纤细的手腕,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微微低头,雪白的脖子刚好一览无余。消瘦的肩膀随着她的抽泣而上下耸动,整个人有些弱不经风的娇弱,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杜荀鹤见她抓住自己的下摆,心中不喜,却只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緑翘?”
緑翘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睁大了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睛,望着杜荀鹤有些羞涩有些慕儒:“是的,小女子闺名正是緑翘。”
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这个少年将军竟然如此出色。緑翘见了,忍不住心中暗喜,连忙装作羞涩的样子。
见她这羞涩的样子,杜荀鹤心中冷哼,声音却越发温和了:“你所求何事?”
緑翘合时宜的低下头,好似非常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她飞快地瞥了鱼幼薇一眼:“将军,求将军收留我吧!我一个弱女子不知人心险恶,错信了别人的话,与姐姐生了气。如今我走投无路,连姐姐也不愿意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真是可笑,只是见了一面,就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原本自己还以为这是什么人物呢!没想到却是个自作聪明、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颠倒黑白之辈,当自己是傻子吗?当真是浪费时间,杜荀鹤再也不愿意与她周旋。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挣脱她的手,说道:“既是你咎由自取,于我家蕙兰何干?你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我将军府的门卫竟是摆设吗?怎么这等闲杂人等也放了进来!”
緑翘瞪大了眼睛,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将军,将军是你说什么?”
杜荀鹤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只问道:“门卫何在?还不与我叉出去!”
此话一出,分门两边走出两个侍卫将呆若木鸡的緑翘架了出去。
杜荀鹤叹了口气:“你昨晚噩梦,一直喊着“緑翘,不要”,我就纳闷,这緑翘是何人,竟然让你如此忧心!上午刚刚有些眉目,下午进门就撞上了!”
鱼幼薇诧异:“你知道什么了?”
“这个緑翘原来是官宦之女,后来因父亲犯了事,与她姐姐一起被卖,沦入风尘,也着实可怜了!”杜荀鹤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想来,你便是那个时候与她们认识的吧!”
提起往事鱼幼薇也不禁唏嘘:“那个时候,我为了生计在平康里,帮助她姐姐朱砂夺得花魁,就这样相识。后来她姐姐临终之时,将她托付于我。终究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杜荀鹤劝慰道:“这不怪你!这半年她以故人之妹的身份与陈韪在一处,后来陈韪娶妻。听说是她使了不光明的手段,与陈韪春风一度怀了孩子。却被陈韪的大妇不容,因为她对陈韪使的那些不正当的手段,连带着陈韪也厌弃了她。”
鱼幼薇叹息:“怎么会这样?她本来也是官宦之后,却不想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陈韪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今日来求我,我本来是心软了的!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在我已经找到了她的家人。她父亲虽然不在了,母亲被流放外地,如今已经回来了。我刚才已经命人送她去找她家人了,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鱼幼薇坐了半晌,想着曾经那个语笑嫣然,天真的女孩再也不见了,只觉得人事变换无常,一时间什么滋味都有。又想着如果不是遇到杜荀鹤,自己一届弱智女流也许还不如緑翘。也许正是杜荀鹤,所以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不禁朝杜荀鹤望去,两个人四目相对,鱼幼薇只觉得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安心过。


【第68章】 尾声

五月一过,很快就入了夏。
一连几天鱼幼薇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食欲不振,每日昏昏欲睡。杜荀鹤担心她睡多了伤了身体,这一日午后拎了一个鸟笼子进来。
笼子里是一只成年的虎皮鹦鹉黄绿色的羽毛,粉红色的喙非常可爱。鱼幼薇一见便来了精神:“呀,竟然是一直鹦鹉,你从哪里弄来的?”
杜荀鹤一听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鹦鹉?这是外国使臣去年进献的,知道的没有几个人,你怎么知道这种鸟叫鹦鹉的!”
鱼幼薇一瞥:“我不光知道它叫鹦鹉,还知道它会说人话呢!”
杜荀鹤一敲鸟笼子,懊恼地说:“我原本想着你太闷了,托人买了给你解闷的。原来你早就见过了!早知道我就买哈巴狗了!”
鱼幼薇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我只是听人说过,没有见过。更没有养过,你今天拿来了,我觉得很稀奇。”
说着接过鸟笼子去逗弄那只鹦鹉,她刚靠近鸟笼子。就觉得一股鸟屎的味道扑面而来,直熏得她一阵泛恶心。杜荀鹤一见吓坏了,把鸟丢到一边也不管了,抱着鱼幼薇问:“蕙兰,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怎么突然间就恶心了呢?”
鱼幼薇见他着急,忙道:“没事的,可能是鸟身上味道熏的!你给我倒点水,喝口水就好了!”
杜荀鹤端了水喂她:“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他刚问完,鱼幼薇又是一阵恶心。吓得杜荀鹤大声唤着翠微:“快去请大夫来,越快越好!”,翠微也不敢耽误,应声出去了。
鱼幼薇还想说话,杜荀鹤却制止她说:“你快点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马上大夫就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给鱼幼薇捋着胸口顺气。鱼幼薇大概也猜到自己是怎么回事,几次想告诉杜荀鹤都被他制止。
时间不大,一会的功夫翠微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大夫。杜荀鹤见大夫来了,立马站起来让人给大夫端凳子:“大夫你快看看,内子不知道怎么了,直泛恶心。连水都不能喝了,你快给看看!”
大夫一听,这么严重?连水都不能喝了!因此也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准备妥当,便开始给鱼幼薇号脉。
大夫在一边号脉,杜荀鹤急的在室内直打转。大夫终于忍不住说道:“将军,号脉需要安静,您走来走去影响我诊断。”
杜荀鹤听了,立马不动了,找了个椅子坐在一边,两只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大夫的手看,几乎要给大夫的手上盯出两个洞来。
半晌,大夫收了手,捻了捻胡须。面含笑容站起来说:“哎呀,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这话一说,让杜荀鹤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大夫怎么回事?我夫人病了你还恭喜我?”
翠微忍住笑意说道:“将军,夫人有喜了!”
有喜了?有喜了!
杜荀鹤听了不敢置信,看了看床上含笑的鱼幼薇,又看了看大夫说:“大夫,是真的吗?内子真的有喜了?”
大夫也被他的样子感染了,笑着点了点头。杜荀鹤这下子高兴地说:“谢谢大夫,快给我内子开安胎药,要最好的药,越多越好!”
翠微引着大夫并一众下人出了内室,杜荀鹤高兴地坐在床边把鱼幼薇抱在怀里:“蕙兰,我有喜了!”
“不对,是你有喜了!”
他说完,赶紧松开她,紧张地问:“我刚才有没有碰到你的肚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鱼幼薇抿嘴一笑:“没有不舒服!就是泛恶心,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孩子刚刚怀上,你不要到处乱嚷嚷,仔细吓跑了送子娘娘,孩子就不长个了!”
“真的!”杜荀鹤瞪大了眼睛,赶紧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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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月后,鱼幼薇诞下一名男婴。
好事成双,刘蒙参加科考,拔得头筹,为新科状元!
一个月后,杜府、刘府皆是热闹非凡。
杜府热闹是因为将军府少爷过满月,刘府热闹是因为状元郎娶妻。
这天晚上又是十五,杜荀鹤看着妻子、娇儿,只觉得人生便如此刻的明月,圆满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