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04

字字锦:江山归你,你归我 33 - 39



【第三十三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第二日,洛颜夕和倾城早早起床去到花千寻的闺房为她梳妆打扮起来,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声,间或地能听到孟长春那个大嗓门的长笑。
  洛颜夕低头看了看那个沉默不语的待嫁女人,轻声问道:“当真不后悔吗?”
  花千寻眨了眨自己长长的睫毛,说:“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倾城一旁听着有些奇怪,问洛颜夕道:“姐姐这么问是何意呢?”
  洛颜夕摇摇头,说:“没事。”接着,俯下身去仔细端详着花千寻的面妆说:“花姐姐,从前没有仔细打量过你,如今这么看来,你真是个美人呢。”
  花千寻只浅浅一笑,说:“为我盖上盖头吧。”
  倾城答应了一声扯来那绣了富贵牡丹的大红盖头为她披上,这才没有看到花千寻接着流落的眼泪,那道盖头遮住的不是她羞红的面庞而是断送了她一生的念想。
  “千寻啊,等着你胸部发育了我娶你为妻可好?”脑海中想起几年前玉子然那听着轻佻实则认真地询问。
  “谁要嫁给你这轻浮浪荡的男人!”花千寻啐了一声说道。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日后少勾搭几个丫鬟还不成吗?”
  “哼,除了我你怎么还可以搭讪别人!”
  “你的意思是我眼里心里从此满是你的话,你就愿意嫁给我是吗?”
  “才怪呢。”
  “……”
  “我,我想想。”
  ……
  那时,后山上一片姹紫嫣红,那个穿了一身紫色锦袍的绝美少年嘴里叼了一根青草闲散地晒着太阳,他那花容月貌因着周边花草的衬托倒像极了一个花妖。
  而那时看着还无比稚嫩的花千寻就那样偷偷地看着他,如此美丽的少年为何会衷情于自己呢,从她来到府上那一天起这个性子顽劣的少爷就对自己照顾有加,虽说他会经常惹了自己落泪,但是也会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擦干净了脸蛋之后劝慰道:“我逗你的,别哭啊,我玉子然未来的妻子怎么着也得拥有一颗和我一般强大的心脏才行啊,多学着我,要厚脸皮才成!”
  花千寻每每听罢都会破涕为笑。
  那片后山是他们两人年少时最长去的地方,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待上一天,耳边是莺歌燕舞,鼻尖是馥郁芬芳,心里眼里则是只有对方,那时年幼,无需想太多,也不知道未来其实会有很多的无奈。
  那些记忆弥足珍贵,但是曾经那一幕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花千寻小心擦拭了一下几乎花掉的妆容,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说道:“颜夕,倾城,劳烦你们扶我出去吧。”
  洛颜夕答应了一声小心扶住了花千寻的胳膊,走至门口时发现孟长春满面红光地站在不远处,麦色的脸庞上带了一缕红晕,想着上前却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洛颜夕呼了口气,扶了花千寻走到孟长春面前,绽放了自己大大的笑容说道:“孟大哥,花姐姐打后可就交给你了,妹子知道你人好,所以不必交代你如何善待姐姐,总之,看到大哥终于是成家了,我这心里的确是高兴。”
  孟长春笑了两声,伸出自己厚重的大手拍了洛颜夕一巴掌,说道:“放心吧,千寻跟了我我定然不会让她委屈的,日后就算是大哥我啃鱼刺也不会让她吃鱼头。”
  洛颜夕一阵冷汗,心想这男人竟是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明白呢。
  将花千寻交给了孟长春之后,洛颜夕倾城以及慕容渊跟在了这对新人身后一并往“清漪苑”的大厅走去,在那里,玉光乾和沈媚蓉以及肖碧茹皆是穿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候等候着新人的到来,孟长春自小是个孤儿,他这一生追随的大将军和夫人们自然就要充当他的高堂。
  大厅最前方坐了玉光乾和他的夫人,左手边依次是大少爷玉子晨,二少爷玉子曦,右手边则是四爷玉子朝和五爷玉子然,四名少爷各怀心思,看向彼此的目光带了一丝的猜忌,只是到最后的时候,变成了二爷,四爷和五爷一并盯紧了玉子晨看,三人嘴角皆是含笑,虽是不语,但是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玉子晨一口茶水呛在肺里,瞪了众人一眼然后问身侧的玉子曦道:“你和老四老五为何这么看我?”
  “没事。”玉子曦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咳嗽了几声,脸色瞧着有些苍白,似乎不怎么喜欢出席这种场合。
  玉子晨见状说了一句:“二弟身子不好等会子早点回去歇息吧,别是跟着蹭酒喝了。”
  玉子曦微微颔首,面露笑意,说道:“有劳大哥挂怀了,我这条贱命从鬼门关捡回来好些次了,不会就这么丢了的。说起来上一次我和自家兄弟出门在外遇上了好几次埋伏,竟有一队人马说是你指派来消灭我们的。”说完,拿起茶杯轻轻啐了口茶水,瞧着一派悠然。
  “哼,倒是有人敢在背后诋毁我,这分明就是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玉子晨愤愤地说了一句遂又看向玉子朝和玉子然,见他们二人面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看,心里顿时有些发虚,这要论手段和谋略,这个玉子晨显然是居于他们三个之下,那股子草莽的架势倒是比孟长春有过之而无不及。好歹人家孟长春还是个带兵作战横扫敌军的将领,这玉子晨却是一介匹夫,无勇无谋。
  “新人到了。”门口有家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只见孟长春小心搀扶着花千寻迈过了门槛,然后满面春光的走到了玉光乾面前说道:“大将军,长春来给您和夫人们敬茶了,谢过您这些年的培育和今日的成全。”
  “好,好。”玉光乾答应着命人端来了茶水,然后从孟长春的手里接过了茗茶喝了一口作为表示,一双狭长的凤眼里的确是充满喜悦的。
  跟着孟长春他们一并进屋的倾城悄悄看向了玉子曦,只是那二爷却是若有若无地看向了洛颜夕,倾城一怔,却发现洛颜夕正盯了玉子然看,而玉子然则是低头喝茶,脸上阴晦变化的表情根本捕捉不到。
  简简单单地拜过了堂之后花千寻被洛颜夕搀扶回了喜房里,而一身红袍的孟长春和几位少爷则是去到了府门招呼前来的客人,一边客套着一边接过了他们送上的贺礼。
  玉子曦一直礼貌地浅笑着,这个享有盛名的男人很善于维持自己公子温润如玉的形象,这么长身而立,即便不多言依然是让很多前来的客人深深折服。
  今日前来的多半都是玉光乾当年为将时在朝廷上结实的党羽,有文有武,其中也包含了身在江南的几个将军,他们走过玉子曦身边时彼此轻轻对视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玉子然似乎感觉有些无趣了,看着门口还在拼命涌进的客人,他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却睥了玉子曦一眼,说道:“二哥,不必硬撑的,你今日能露面已是给了那些客人莫大的荣幸,赶紧回去歇着吧。”
  玉子曦轻笑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跟着玉子然一并离去了,只留下了一脸热情的玉子晨和板着一张臭脸的玉子朝及新郎官还在硬撑。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地走着,行至快要分手的地方时玉子然突然停住了步子,说道:“二哥,你看到我的结局了,所以别再走我的路子。”
  玉子曦的步伐一滞,回身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心存江山,我知道你也计划着想通过霸占了倾城来称雄一方,但是之后呢,你会觉得快乐吗?你喜爱的人其实是颜夕吧?也对,若是她能早一些出现,我也会爱上她的。”
  玉子曦听闻之后面色一变,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愤愤地对上了玉子然的眼睛说道:“你又知道什么呢,轻浮如你,居然有脸对我说教吗?”
  玉子然看着玉子曦那近在咫尺分外华美但是苍白的俊颜轻笑了一声,说道:“人人都当我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既轻浮又癫狂,可笑的却是我比你们活得都清明,我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说着,他又往玉子曦的方向逼近了一步,说道:“生在玉家,谁人不是各怀鬼胎呢,却是我这无心于江山的人与这朱门大院显得格格不入呢了。二哥,活了二十几年,你当真以为我还没看透这里的每个人吗,什么最可怕?”说着,他指了指玉子曦心脏的位置道:“是人心。”
  玉子曦的眼神一紧,眯着漂亮的凤眼问道:“你与我说这些作何打算?”
  玉子然直起身子来,回过身去,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沉声说道:“二哥,我好些年没见你对一个人上过心了,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牵动你的情绪了,不过真好,那个女人让你的心活过来了,倾城固然能助你得天下,但是颜夕能给你一世潇洒。二哥,莫要再重蹈我的覆辙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有余,与其操心天下倒不如拥得软香在怀,闲散一生。”
  说着,他拐过了一处拐角,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玉子曦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神如同一汪幽深的湖水,只一片刻,他轻笑了一声,自语道:“自作聪明。”                        


【第三十四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席间,孟长春起身举着酒杯对来客说道:“各位大人,我长春何德何能居然要劳烦诸位不辞辛苦前来道贺,实在受宠若惊,惭愧惭愧。”
  众人客套着回敬,无非就是说一些官面的话,什么“你追随玉将军多年本就德高望重”,“玉将军一直视你为己出”,“长春大喜吾辈怎可缺席”之类的话,觥筹交错的,看着好不热闹。
  洛颜夕从旁侍奉着来客,不停给他们满酒,时候久了胳膊就显得有些酸痛,只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知为何,她整日眼皮急跳,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一样。
  这喜酒不知不觉竟是喝到了晚上,桌子上的菜肴换过了一批又一批,这些来客的胃口简直就和那无底洞有得拼,竟是一直没有搁下酒杯或者筷子,看来真的很尽兴。
  洛颜夕扫视了众人一圈,发现整日都少了玉子曦和玉子然,那二爷还好说,因为身子不好外加习惯了孑身一人所以不喜欢抛头露面,至于玉子然——
  叹了口气,洛颜夕借口身子不适离开了一会儿,直接往“庶子居”走去,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那个整日端坐在新房里的女人。
  原本孟长春是与慕容渊同居一室的,如今孟长春因是有了家室,玉光乾便命人为他在“庶子居”安排了一个别院作为婚后起居之用。洛颜夕一路走到了那里正欲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窸窣,趴到门缝往里看去发现床上似乎是有两个身影交错着,心里顿时一惊,急忙捂住嘴后退了几步,但是只一顿就一脚踢开了房门,怒视着床上那衣衫不整的玉子然道:“五爷,从前不抓紧,如今又跑来轻薄别人的妻子吗?”
  花千寻满脸是泪地扯过了被褥遮体,脸上带了几分屈辱和悲痛,缩到了角落里咬住下唇没有吱声,全身瑟瑟地抖动着。
  玉子然身形晃了晃看向了洛颜夕,酒气熏熏地说:“呦,是你啊,怎么,来闹洞房的吗?”
  洛颜夕见他醉得不轻,一阵风似地走上前去伸手就甩了玉子然一巴掌,说道:“你这混蛋!”
  玉子然轻轻揉了揉自己的侧脸,微醺的脸上染了一丝紫红,对上洛颜夕愤怒的脸轻笑道:“丫头,你如今连本少爷的脸都敢打了,看来我是太溺爱你了。”说完,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却被洛颜夕急忙伸手捂住了嘴,然后见玉子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道:“怕了吧,赶紧给本大爷磕个头,我可以既往不咎。”
  “五爷,你今儿算是毁了花姐姐,要是再声张,孟大哥和你的人生也完了,老爷正在外面宴请客人,他的脸更是丢不起啊。”洛颜夕说了一句然后急忙松开了手,低头的时候猛然间意识到这少爷下半身还赤裸着,于是急忙别过脸去,却是发现了那被褥上触目惊心的一团血迹,心道自己果真是来晚了一步。
  “带他走!”花千寻突然开口说道,脸上浮起了一层死灰。
  洛颜夕稍微一愣,知道此时耽搁不得,虽说放过了这个混蛋男人有些对不起孟大哥,但是眼下也顾不上替天行道了,赶紧胡乱给玉子然套上了衣服就将他拖拽了出去。
  玉子然步伐凌乱地走到门口之后伸手抓住了门框有些不情愿地说:“做什么呢,千寻还在里面,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她。”
  洛颜夕恨不得给他敲晕了带走,回身看了面无血色的花千寻一眼,说道:“花姐姐,别做傻事,五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没了你,他怕是会变本加厉地衰颓下去,而孟大哥,他也不能没有你的。”
  “我不会想不开的。”花千寻说了一句看向玉子然那绝色的面孔竟是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刚刚故意没有推开他的,明知道自己和一个荡妇没什么两样,但是,轻薄我的人是他的话,我突然就不那么想拒绝了。”
  洛颜夕脚步一滞,心道真是疯了,这个女人有时候让她怀疑是不是也从异时空穿越来的,不然为何能做出这种自毁清白的事情来呢。
  扶着玉子然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过几个类似的别院,洛颜夕气喘吁吁地白了那个将重力全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眼,嘀咕道:“算你走运,这府里的下人都去主院伺候了,不然你死定了。”
  说完,她扶着玉子然准备进屋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洛颜夕脖子机械地扭动了一下,对着身后那个白衣不染的绝美男子说道:“没事,五爷喝醉了,我扶他回来的。”
  玉子然砸吧了一下嘴,突然凑到洛颜夕脖颈处亲吻了一下,嘀咕道:“好香啊。”说这话的时候只见他一脸的风流媚态,怕是平日里经常这么揩别人的油,倒真是死性不改。
  洛颜夕一阵恶寒,要是能空出手来绝对会再给他补上一巴掌,只见那男人越发地不肯收敛,还有继续揩油的架势,洛颜夕歪了歪脖子,恐吓道:“五爷,小女子可是家传无痛阉割的,你莫不是想着试试?”
  玉子然“嗯哼”了一声,喷了洛颜夕一身的酒气,刚准备进一步动作忽被瞬间上前的玉子曦一把揪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听那白衣男子冷声说道:“也该闹够了吧?废物东西。”
  洛颜夕张了张嘴,看着那一向病弱的二爷此刻如同拎着一只鸡仔一样拎着五爷,这情形倒是出人意料,刚准备上前帮忙忽听玉子曦嗤笑道:“洛颜夕,你是不是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性呢,大晚上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洛颜夕有点语塞,立马口不择言地说道:“怎么了,二爷一向不过问别人的事情,如今对我这个下人如此介怀,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这话一问出口,洛颜夕突然有些后悔,心想这只没事就喜欢乱开屏的自恋孔雀一定会发飙吧,兴许人家觉得被侮辱了也说不定呢。
  只是那玉子曦却是脸色古怪地咳嗽了一声而没有暴走的意思,一把拎住了玉子然将他扔到了房内那冰冷的地板上,接着像是有点厌恶的拍拍手说:“还愣着干嘛,该滚回哪去就滚回哪去。”
  洛颜夕不悦地哼哼了一声,刚准备离开忽见眼前两道黑影一闪,竟是那如影和随行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和玉子曦之间那互不干涉的相处模式所以也不再防备自己。
  “主人,摄政王明逐天到访府邸。”两人齐齐地跪地,异口同声道。
  “明逐天?”玉子曦和洛颜夕俱是一怔,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是,他以前来道贺为由,刚进府没多久。”那双子回答。
  玉子曦眼神变了变,沉声道:“不好,他这是准备借这个机会将江南一带拥兵的武将一网打尽。”
  “的确,今日这府里算是聚集了所有的将军和统领,要动手倒是个好机会,特别是众人都喝得晕头转向了,战斗力的确是欠缺不少。”洛颜夕跟着说了一句接着又勾唇一笑,说:“二爷,老爷那种老狐狸,哦,不,老油条?呸,总之老爷那种三折肱为良医的人必定早有准备的,他怎么看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啊。”
  洛颜夕之所以敢言语这般造次也是因为知道这玉子曦对他爹并无好感,多以只要拿了他的敌人当敌人,那么他们两人反倒顺其自然的成为了朋友。
  玉子曦睥了她一眼,说:“少在那里自作聪明了,明逐天这人才是老奸巨猾,怕也是有备而来。”说完,急忙往“清漪苑”走去,也不再强装淡定了。
  洛颜夕失笑,心想这二爷还真是对谁都不客气的,再怎么说这明逐天也是他的舅舅外加妹夫吧。想到这里,她险些笑出了声来,急忙跟了上去,想知道今晚府里会起什么风波。
  只是,这一路跟上去却是注定了从此要深陷情劫,也注定了要在几个充满了狼子野心的男人之间周旋不定,即使无意于江山之争却再也做不了那袖手旁观之徒。
  明国,大理,西夏,江南玉家,这四方疆土早已呈现了对立之势,放佛是命运的牵引一般,洛颜夕注定要在其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加快了这战乱的发生,可惜人家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他们却是步步算计谋江山。
  随着玉子曦来到前院之后,一切看着并无异样,只是主席上多了一个陪玉光乾和孟长春以及几位少爷同坐的男人,他面如冠玉,眉目疏朗,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前襟微开,倒是和他的儿子明雨澈一般喜欢耍性感。
  此刻,他正举了杯子同玉光乾寒暄,微笑时唇红齿白的,倒是和那童颜不改的玉光乾有得拼,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大叔坐在一起到也是件让人挺赏心悦目的乐事。
  玉子曦微笑了一下走上前去,躬了躬身子,说道:“竟是舅舅来了,子曦未能亲自迎接,还请见谅。”
  明逐天爽朗地一笑,说道:“几年未见,你倒是越发地出挑了,明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当真不是白来的。”这么说着,他的脸上似有什么贪婪的表情一闪而过。
  玉子曦听到“美人”一词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立马又谦虚地躬了躬身子,说道:“舅舅过奖了,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子曦可担待不起这个词。”
  明逐天看着面前这生了一对潋滟凤目,笑容醉人的白衣仙子突然觉得有点微醺,明明今儿个还没怎么喝酒,倒是有些醉了呢。
  目光划过他脱俗绝尘的天颜往下看去,披散在肩上如泻的青丝,白皙透明的脖颈,微微凸起的锁骨,滚着玄文金边的领口,一切的美丽皆为他而生,让这繁星密布的夜空骤然失色,让人不觉惊叹:人世间如何会有这般的容颜?


【第三十五章】 刀光似月照婆娑

  洛颜夕看着明逐天那英俊的侧脸突然有点作呕的感觉,心道这男人莫非是好男色,为何会这么盯了玉子曦的俊脸看,那目光毫不避讳,透漏着一股子可怖的欲望。
  这时洛颜夕脑海里突然闪过当时在地牢里那狱卒对自己说过的话,“那风度,那胸襟,那满腹的才情,嘿,连我这大老爷们都仰慕已久呢”。
  究竟是这玉子曦的天颜太勾人还是这摄政王大叔太淫秽了,竟是连自己的外甥都不放过呢。
  洛颜夕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悦,就好像自己养的孔雀在别人面前开屏取宠了一样,非常之不爽!
  玉子曦落座之后,以茶代酒敬了孟长春一杯,继而和玉子朝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蘸取一点药沫于纤细的指尖上,转过身去帮着明逐天倒酒的空当给他下在了酒杯里,然后拿谦卑的姿态说道:“子曦打小身子不好,一直未能去京都探望你,还望舅舅见谅,来,作为赔罪,我敬您一杯。”
  明逐天显然是很受用,只是拿起酒杯之后却不是急着往嘴边送而是递到玉子曦面前,说道:“舅舅知道你身子不好,只是你若真有心赔罪光是喝茶岂不是太怠慢于我了,来,你且小啐几口以表诚意。”说完,面露微笑的等待着玉子曦接过酒杯。
  玉光乾咳嗽了一声,为儿子开脱道:“王爷,子曦这些时日一直卧床不起,今日能下得了床已是不易,你看在他对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不如就算了,这一杯酒下肚别是再加重了他的病情。”
  “不碍事。”玉子曦微笑了一下接过了那杯酒水,然后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客气道:“这杯酒的确是该罚,来,这次换您来喝了。”说完,又将酒水满上递到了明逐天面前。
  “好。”明逐天答应着同样喝了下去。
  这酒席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众人还是吃吃喝喝好不热闹,只是主席上的几个男人却是个个眼神警觉,笑容看起来也是掺了不少的虚伪。
  眼见着月上枝头了,满院的人七倒八歪的,看来是都有些支撑不住了,只是玉光乾他们还是闲散地满上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肚,彼此说着无关痛痒的官方台词。
  洛颜夕正觉得无趣时忽见玉光乾低笑了两声,说道:“王爷此番前来看来除了随身的几名侍卫之外还有大队的人马跟随呢,比方我我房顶上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呢?”
  说完,他拍了一下桌子,震起几根筷子一把接过随手掷了出去,只听几声惨叫,有那么两三个没有避过而被射穿了肩胛骨,另外几个虽是险险地避了过去却是不敢在房顶上多待,轻身一跃在大院里站定,躬了躬身子,齐声道:“卑职见过玉将军。”
  明逐天拍了拍手,说:“这几个人不过是喜欢在暗地里保证我的安全而已,却是光乾你,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不过你这伸手倒是越发地阴厉了呢,看来退隐这两年一点都没怠慢了自己呢。要说你既然放弃了为官,放弃了为皇上排忧解难不就是想着过点安逸的日子吗,为何还让自己过得那般的紧张呢。”
  玉光乾低声笑了笑,说:“我这是居安思危而已,没什么意思,却是王爷你,走到哪里都需要那么多人随行吗,要说这平日里该着宽厚的时候就宽厚着点,别是弄到最后与所有人树敌,处处提防的,这样活着才是真的累呢。”
  “是吗?本王倒是不关心别人如何算计我,只想着问问玉将军对本王是抱了什么心思呢,是将我视作旧时的老友还是也想着杀之而后快呢?”明逐天满脸笑意地问道。
  “你心里对我之所想自然也是我对你之企图。”玉光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
  明逐天突然就大笑起来,笑了好久之后才止住自己的笑声,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毒了许多,看向玉光乾一字一顿地说道:“很,遗,憾。我,想你死。”
  “果然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玉光乾也收住了笑容,拿森冷的目光对上明逐天。
  一瞬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整个院子四周出现很多兵卒打扮的男人,其后还有人从四面八方跟着跃了出来,向着这满院子的主客包抄过来。
  洛颜夕原本是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一看这架势顿时有些慌乱,本能地想着往玉子曦的方向跑,而那男人也确实向着自己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赶紧到自己身边来。
  紧靠着玉子曦站定之后,洛颜夕心里顿时有了一点着落,只是转念一想,这病痨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自己呢,如何又能护得了自己。
  “诶,倾城呢?”洛颜夕突然想到自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于是赶紧四处张望。
  “放心吧,有的是人会想办法护住她的。却是你这没用的东西,顾好自己吧。”玉子曦说了一句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对洛颜夕低声道:“有你这废物拖累我,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你尽量去到慕容渊身边,他该是能护你周全。”
  洛颜夕不知为何,在听到他这并不受听的话之后心里反倒是一热,看着玉光乾玉子晨和玉子朝等人纷纷地站到了倾城的身边为她搭成了一座人墙,而自己身边却只有这个不怎么待见自己的白毛孔雀愿意护着自己,倒是有那么一点患难时刻见真情的感觉。
  只是,他为什么不是去到倾城身边呢?
  而且,这一刻自己的心里为什么反倒有那么一点窃喜的感觉呢?
  “这算是我们正式交锋了呢。”玉光乾护住倾城对明逐天说道。
  “哼,怎么,料得今晚会有事情发生所以协同了这么多人装醉吗?”明逐天勾了勾唇,挤出一丝嘲讽。
  原本喝得七荤八素的来客全部站起身来,手里握了长刀短剑的,看样子随时准备动手了。
  玉光乾将倾城推到了玉子晨身边,说道:“保护好了她。”说完,拍了拍手,提高嗓门道:“都出来吧。”
  语毕,只见外墙更多的兵卒跃进了院子里,个个剑拔弩张的,与明逐天所率众人形成了对立之势。
  玉光乾微微一笑,并没有急着发号施令,而是甩了一下袍子回到位子上坐下,轻轻摇动了几下手里的鱼骨扇,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对了,我这两年来一直没有怠慢了自己,人嘛就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各种的突发状况,只是我不知道我这手下精挑细选的一千士卒和你那一千良兵,谁的更胜一筹呢。”
  明逐天一怔接着就笑开了,跟着他坐下之后说道:“本王很欣赏这种公平比试,看样子你我的人数也算均衡,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探一探对方的实力,日后等我们真正开战的时候也好做到心里有数。”说着,他面色如水地看向了玉光乾,举起酒杯来轻轻地啐了一口,摆了摆手示意开战。
  洛颜夕脚下一个踉跄,心道这两个男人都是不怕死的吗,这种关头了居然还优哉游哉地喝酒,但自己还是留住小命要紧,于是赶紧地伸长了脖子找慕容渊的所在位置,明知身边这个白衣美男子不适合打长久战,自己可不能太依赖他了。
  玉子曦挥剑甩开了几个行刺之人,握紧了洛颜夕的手一路向慕容渊和如影随形的方向厮杀过去,也不顾及自己雪白的缎袍上可是否沾满了血污,面色阴沉,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和平日里如沐春风的感觉截然相反。
  洛颜夕一手被玉子曦牵着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心道躲过这一劫之后立马好好跟着慕容渊习武,那男人的身手在这府邸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吧,放着这么个武林高手不好好利用真是可惜了。
  “慕容,照看好她。”玉子曦将洛颜夕扔给了慕容渊之后投给他一个郑重拜托的表情。慕容渊有一瞬间的迟疑立马就牵过了洛颜夕的手将这拖油瓶接了过去,跟她说道:“放心吧,打不过的话我就带你逃。”
  “诶?”洛颜夕一怔,心道这风度翩翩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有点好笑,在古代,男人不是都要忠心为主,死而后已吗,他倒是急着撇清了关系随时逃走。
  慕容渊也的确是身手了得,在狂乱的拼杀中显得游刃有余,眼神低沉,手里的利刃因着月色而闪动着一层阴冷的寒光,出手精准,招招致命。
  这般风姿的男人原来也有这么修罗的一面呢?洛颜夕心脏急跳着,眼神却是一直追随着玉子曦的身影,那男人体弱,虽是身手不凡但是耐性欠缺,此刻已是有些摇摇欲坠,慢慢地由攻化作了守。
  如影随形见势不好已经上前护主,只是越是攻克不下的地方聚集的人就越是多,三人很快就有点支撑不来。
  “主人,我们带你先逃离这里吧。”如影随行见敌众我寡,虽说两股人流最终胜负难分,但是他们三个已然是应付不来。
  玉子曦闷哼了一声,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如影这才发现二爷已是身负重伤,只因为袍子上沾了太多血污,而没有发现其上很多的鲜血都是从他胳膊和腿上的两处伤口流出来的。而今,他体内寒毒又突然发作,看来是片刻也支撑不来了。
  “二爷,走吗?”随行确认道。
  “现在走不得。”玉子曦沉声说了一句伸手拭过嘴角的血迹,恍惚间发现洛颜夕正一脸担忧的表情看向自己,于是冲她一笑,温情满载,点亮了这鬼魅的夜空一般。
  洛颜夕隔着厮杀的人群就那样看着他,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错觉,玉子曦可是爱上了自己呢?也或者,不是错觉吗……
  “小心啊!”一见几个亡命之徒挥刀砍向了玉子曦的后颈洛颜夕惊声尖叫了一句,所幸如影和随行挥剑及时,将那人刺杀当场,然后两人有些吃力地护着玉子曦避开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如影和随行终于也是挂了彩,慢慢动作上有些迟钝了,如影大腿上挨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柱,直接跪了下去,拿宝剑试着支撑自己起身却是有些徒劳,随行见自己的胞兄受了伤不得不帮他避开接下来的乱剑,只是这样一来就忽略了对玉子曦的保护,让人有了袭击他的机会。
  洛颜夕突然甩开了慕容渊的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来不顾慕容渊的疾呼冲向了玉子曦身边,半路上挥了挥那沉重的刀刃回头说道:“放心吧,师傅,我跟着你习了几天的武,死不了的。”
  “回来啊!”慕容渊喊了一声,接下来还张了张嘴说了什么却是被众人的嘶吼声掩盖过去,只见他目光焦虑,还掺了一丝的悲痛。


【第三十六章】 浴血一搏为红颜

  洛颜夕杂乱无章地挥了挥刀让那急着上前取玉子曦性命的人迟疑了一下,但是众人仅一顿就准备继续上前,洛颜夕见势不好缩了缩脖子,心道不会吧,以一敌十,自己果真是不要命了吗。
  眼见一把冷刀朝着自己劈头而下,她刚准备惊呼出声却见玉子曦手腕一转,从袖口里撇出几枚暗器,将面前那意欲行刺之人皆数放倒,接着他身形一晃几欲倒地,幸好被洛颜夕一把扶住,然后见那女人面露焦虑地问道:“喂,你袖子里还有没有家伙了,能招架多久啊,快点,要死人了啊。”
  玉子曦哑然失笑,原以为这女人会关心一下自己的死活呢,她倒是没心没肺地想着拿自己当盾牌用,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一把长剑带着破竹的架势朝着自己刺杀过来,要避过去显然是不太可能了,但是那女人却是突然上前了一步,生生拿自己的身子替自己挨了下来。
  要离开了吗?这一次是不是又要穿越了?按照经验,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男人肯定会在自己醒来的世界里首先出现吧。
  “真好,起码是个美男。”洛颜夕低低地笑了几声,接着见玉子曦伸手揽过了自己,而那把留在自己体内的长剑被那行刺之人又狠狠地拔出,带了一溜的血花。随行眼见不好急忙挥剑将那人斩杀,一看还有人上前急忙又招呼了过去。
  耳边躁动的声音似乎变小了许多,这场厮杀真可谓是两败俱伤,双方幸存之人都是所剩无几。
  “嘶——”洛颜夕倒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低呼了一句:“Shit!幸好是肩膀,还以为老娘又要交代了呢。”
  玉子曦没料到这女人居然还有闲工夫说笑,面色变了变,问道:“为何要替我挡下那一刀呢?”
  “我拥有着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不行吗?”洛颜夕说了一句然后咳嗽了两声,说:“你别误会啊,上一次我替皇上还挨了一箭呢,真要说的话你们可都是欠下我人情的,日后我需要你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记得别推辞就好。”
  玉子曦面色一变,接着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把冷剑刺了过来,不偏不倚,直直地向着洛颜夕而来。
  “呵呵,我其实还不想死呢。”洛颜夕嘀咕了一声认命地合上了眼,只是一瞬间见自己的位置骤变,玉子曦竟是将自己回身抱在了怀里,而那把长剑就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世界真的混乱了。
  玉子曦压在洛颜夕身上倒地不起,嘴里轻声呢喃:“没想到这么快就还上了,我玉子曦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的。”
  洛颜夕颤抖着双手摸过了玉子曦的后背,指尖触及到那一滩温热的液体时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问道:“你会不会死啊?”
  玉子曦再一次失笑,这个女人当真就不会用委婉的方式来关心自己吗?呼了口气,他说道:“看来这一次要听天由命了,我失策了。”
  “玉子曦,你莫不是爱上我了?”洛颜夕在他身子底下狐疑地问道。
  这个姿势,远远的看过去很是暧昧,两人皆是一身白衣浴血,倒是有那么点同生死共患难的味道。
  玉子曦轻笑了一声,无力地趴在她耳边说道:“听说明雨辰为你留住了皇后的位子,若是我这一次能活下来并且如愿以偿夺得帝位,我也可以许诺你一个后宫之首的位置。”
  一句话点破了一切,洛颜夕脸色恍惚间变了几变,低声道:“好,我等着那一天,所以,我们都不会死。”
  倾城夹在玉子晨和玉子朝中间远远地看着那一幕,恍若谪仙的男子拼死救下了她的姐姐,她想喊出声,想上前查看他们两人有没有事,但是脚步却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动了,为何身受重伤的洛颜夕脸上会挂着那么柔和的笑意呢?二爷可是跟她说了什么?
  几声稀稀拉拉的刀剑声还在继续着,看来这一次玉光乾和明逐天之间无意义的较量就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收场呢。
  原本以为就这么损兵折将的结束了,忽闻得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隐约能看到一片橘黄色的火光,看来又是一队人马赶到了。
  难道玉光乾还留了一手吗?洛颜夕眉头微皱,挣扎着将有气进没气出的玉子曦扶在一棵树下靠定,自己则是伸出手来捂住那皮开肉绽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心道来者若是明逐天的人那岂不是要翘辫子了。
  等到那队人马走到近前之后,洛颜夕面色骤变,低呼了一声:“皇上!”
  只见走在最首的男子面如芙蓉,两颊微粉,一双明媚的眸子像是召唤了春天一般,美丽不可方物,一头乌黑的墨发被一只精致的玉冠竖起,身上穿了一件冰蓝色绣了芍药花图案的长袍,腰系玉带,眼睛正焦虑地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人,然后见随行的明雨澈指了指洛颜夕的方向说道:“皇上,在那里呢。”
  明雨辰面色一喜,正欲上前却是被明雨澈一把拉住,只听他说道:“皇上,我们这次来是肃清叛党的,您莫要牵扯上儿女私情。”
  洛颜夕没有听清楚明雨澈在明雨辰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只是猛然意识到这玉光乾是皇室的威胁,这一次我方兵力损失严重,这明雨辰该不会是偷偷尾随了明逐天一路追过来,而为了坐收渔人之利吧。
  眼神变了变,她用那没有受伤的一边手臂从地上捡起一把宝剑来,虽是知道再一次动起手来自己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出于本能,她还是需要找到一点寄托,何况,打不过的话她心里还有别的计较。
  明雨辰却是不听明雨澈的阻挠,说道:“你想指使了这群人做什么都行,但是朕不准你伤害颜夕。”说完,径直往洛颜夕的方向走来,明雨澈和谷越一看不好急忙跟了上来,生怕半路杀出个不要命的来。
  “好久不见。”洛颜夕面对着明雨辰,微微一笑,说道。
  “嗯,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这一次雨澈准备将这里所有的逆贼全部就地处死,这玉家你待不下去了,随朕回宫吧。”明雨辰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带着真诚,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于给所有人宣判了死刑。
  “都有谁呢?玉家的人吗?还有连同这玩弄权术的摄政王一起?”洛颜夕轻笑了一声,指着明逐天问道。
  “哼!”明逐天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起身,不急不慢地走到洛颜夕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这刁民倒是好大的狗蛋呢,玉将军府上的人果然人人包藏祸心。”
  明雨辰咳嗽了一声,说道:“三叔,洛姑娘说的极是,这一次朕是准备将你和玉光乾全部人等一网打尽的。”
  明明是一句狠话,这男人居然再一次用平淡而缓慢的语调说了出来!
  洛颜夕和明逐天齐齐地看向了面前这个长相美好的男子,心道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哼,皇上这是说笑吗?老臣兢兢业业一心为君,皇上凭什么处死我?”明逐天只一顿就挺了挺腰板说道,大概是觉得所来之人都是其子明雨澈的属下,不会对自己如何的。
  “我为君你为臣,你胆敢用这种语气同朕说话,莫不成是目无皇权,对朕大不敬!”明雨辰的语调有点拔高,说出来的话虽然底气不算足却是有那么一点威信。
  “好儿子,你这是做了忠诚的帝党与为父决裂了不成?”明逐天见明雨澈在一旁沉默着,没有帮衬自己说话的意思而冷嘲道。
  明雨澈面色一沉,对上了明逐天讥讽的眼睛,说道:“爹,你因为权利熏天而对皇上各种的大不敬,儿子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我的确是忠心护住站在皇上这边的。”说完,他攥紧了拳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明逐天,冷声道:“为臣者,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您倒好,荒淫无道不说,还对皇上百般欺辱,儿子实在看不下去了。”
  洛颜夕脑袋有点发胀,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流空了一样,那明雨澈和明逐天两人争吵了些什么自己并没有听清,只觉得身子摇摇欲坠,险些倒下去又被明雨辰一把扶住,然后听他焦虑地问道:“怎么样,颜夕?”
  “我没事。”洛颜夕面色苍白的站稳了身子,回身看了一眼面色煞白不知死活的玉子曦,苦笑了一下,说道:“二爷,这一次你真的失策了,所有人都要完蛋了呢。”
  “皇上。”倾城突然走了上来,对着明雨辰盈盈地拜了一拜,说道:“民女是倾城,曾与皇上见过面的。”
  明雨辰点点头,道:“朕认得你,你也是从大理来的,所以你帮朕好好劝劝颜夕,随我一起回宫,就算是你,朕也不会亏待了。”
  倾城点点头,小心地走到了洛颜夕的身边,刚准备伸出手来扶住她却是猛地从袖口里亮出一把匕首来,狠狠地刺向了明雨辰。
  只可惜,那君王虽然智力发育不足但是身手却丝毫不含糊,劈手砍向了倾城,打掉了她手里的匕首之后说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朕!”
  倾城攥住自己的手腕咬了咬牙,对上明雨辰的眼睛说:“民女素闻皇上的美名,性软仁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是,为何要对玉家的人下手?”
  “玉将军意图谋反,该当株连九族!”谷越上前一步挡住明雨辰说道。
  “是!”倾城笑了笑,道:“玉将军对我有恩,你们可以找一千一万个理由处死她,但是我倾城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要伤害玉家的人就先杀了我吧。”
  “闭嘴!”洛颜夕突然攒够了力气喊了一声,看着倾城说道:“小孩子别在这里逞英雄。”


【第三十七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

  “皇上,民女可能问您一个问题?”洛颜夕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问明雨辰道。
  “先把血止住了,有什么问题等会再问,朕会一一回答你的。”明雨辰眼里写满了焦虑,小心扶着洛颜夕的肩膀说道。
  “不,民女现在就要知道答案。”洛颜夕倔强地说。
  “好,你问。”
  “皇上觉得这江山和我哪个更重要呢?”洛颜夕这么问着,就势靠在他的怀里,苍白的脸上带了一抹红晕,那绽放出的笑容如同九天玄女一般动人心魄,让人一时间竟是移不开视线了。
  明雨辰脸跟着一红,似乎又变回了初见时的憨态,低语道:“自然是你。”
  “那便好。”洛颜夕站直了身子然后挥剑架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说道:“皇上若不想痛失最爱的人就立刻收兵。”
  “你!”明雨辰面色一变,因是愤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哼,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今日如此好的机会,皇上怎么可能放弃呢,这江山都是他的,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明雨澈冷声说了一句然后向着洛颜夕逼近了几分。
  “雨澈,别轻举妄动!”明雨辰生怕他伤着洛颜夕,于是伸出了胳膊挡住了明雨澈意欲上前的步子说道。
  “皇上,江山为重,切莫为了一个女人而牺牲这么好的机会啊。”明雨澈从旁劝慰道。
  谷越一直阴沉着脸,看了洛颜夕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似是有点惋惜。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女人能进宫为后的,她有那股子魄力,可偏偏造化弄人,她居然选择了站在玉家那边。
  “倾城,这里不关你事,你离远一点。”洛颜夕对身侧一脸焦虑的女孩说了一句,然后对上明雨辰悲痛的俊颜说道:“皇上,别恨我,这里虽说大多数人的生死与我无关,但是也有那么几个朝夕相处过的人,民女实在放不下,所以恳请皇上退兵。”
  其实,洛颜夕并没有那份自信能都战胜江山在明雨辰心目中的地位,但是这男人单纯而美好,如果不是因为有明雨澈从旁煽风点火,他定然不会是一个冒然对群臣下毒手的人才是。所以,只冲着他那份纯粹,她想着赌一次试试看,她要保护倾城,保护长春和慕容,以及玉子曦玉子然等人。原以为她不会对这个世界付出太多感情的,如今看来她有那么多的人放心不下呢。
  “洛颜夕,你的手段好卑鄙!”明雨澈说着,攥紧了手里的长剑,看来是准备随时冒着冲撞皇上的罪责对她下手了。
  “雨澈!”明雨辰再一次喊住了她,有些惋惜有些悲哀地看向了洛颜夕,小声问道:“你永远都不会入宫的,对吗?说什么会来看我也只是骗我的,对吗?”
  洛颜夕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可恶至极,总觉得自己是个狼外婆一样,虚言讨好了人家,人家却是将自己给生生的揭穿,这样一来觉得很是没面子。
  “对不起,皇上,民女这辈子说实话的机会不多,不过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朋友看待的,虽然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洛颜夕惭愧地说道。
  “一国之君不需要朋友,所以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朕的皇后!”明雨辰突然附在洛颜夕的耳边说道,稍微一顿,又道:“这么久的傀儡生涯都过去了,朕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
  洛颜夕心里一惊,总觉得明雨辰这句话说得极轻语气却是极重的,与他平日的语态那般不同,多了一点势在必得的架势还有一点疑似威胁的东西。
  难不成这个男人是人格分裂吗?洛颜夕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懂他。
  “不好了,追!”谷越突然喊了一声,招了招手命众人追上那突然撤离的明逐天。
  “哼,他服下了软骨散,跑不快的。”玉子朝突然讥笑道。
  明雨辰的脸上划过一抹急色,和刚才那气定闲神的从容完全相反,看来今晚他是抱了破釜沉舟打算要将明逐天断送在此了,如果让他逃了,他日后的麻烦怕是不小。
  “追!”明雨辰最终下达了命令,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洛颜夕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里有痛心和不舍。
  这个眼神,让洛颜夕再一次迷茫了。
  “皇上,这里怎么办,请决断。”明雨澈见明雨辰准备就这么撤兵于是焦虑地问道。
  “摄政王比玉光乾麻烦得多,罢了,先撤离吧。”明雨辰说了一句领了众人走在了前头。
  明雨澈回头看了洛颜夕一眼,嘴唇动了动,用唇语说道:“总有一天杀了你!”
  这两队人马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他们全部撤离之后洛颜夕手里的长剑一滑,掉落在地,自己则是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耳边似乎传来倾城的一声惊呼,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日幽幽转醒时,洛颜夕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都痛麻了一样,这种感觉像极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种分筋错骨般的疼痛,全身每个毛孔都透着寒气一般。
  “姐姐。”倾城呜咽着喊了她一声,凑上前来查看,那梨花带雨的倾世容颜可谓我见犹怜。
  洛颜夕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发现自己嗓子干痛得厉害,好在倾城长眼神,急忙喂她喝下了一杯水然后问道:“姐姐可是觉得好些了?还有没有觉得身子哪里有异样,我立马通知大夫过来诊治。”
  洛颜夕嗓子经过了湿润之后好了许多,虚弱地说道:“我不碍事的,别看我贱命一条,偏偏还是打不死的小强。”说完,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对着自己许诺了将来的白衣男子,于是问道:“二爷可有事?”
  倾城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二爷一直没醒呢,这一次可是受了硬伤,体内的寒毒跟着反噬过来,怕是——”
  洛颜夕心里一沉,然后看向倾城那泫泪欲滴的小脸,问道:“可还有救?”
  “怕是救不回来了。”倾城回答了一句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洛颜夕,看样子是在偷偷地落泪。
  昔日那般名震天下的美男难道就要这么消失了吗?洛颜夕感觉心里一阵绞痛,自己一直对他冷眼旁观,抗拒着去爱上那绝世的容颜,难不成无意中早已深陷了不成?
  原以为自己早就失去了爱的能力。
  “扶我过去!”洛颜夕突然对着倾城说了一句然后咬了咬牙挣扎着坐起来,却见倾城不解地问道:“姐姐是准备去哪?”
  “温情居。”
  两人一路吃力地走到“温情居”时正见玉子然面色阴沉得走了出来,洛颜夕急忙拦住他问道:“二爷怎么样?”
  “花开时节不攀折,可惜今时花已落。为什么,我们都是这种人。”玉子然嘀咕了一句错过了洛颜夕,一路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洛颜夕脸色一变,心道该不会已经死了吧?这么一来,她即使步履蹒跚却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地进了玉子曦的卧室之后见他就那么独身躺在那里,身上的血污已经不在,重又露出了他绝世的容颜,如同一朵雪山之巅纯美的雪莲,让人远远看着却不敢上前攀折。
  身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咳嗽了一声,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来探望二爷的?”
  洛颜夕见那人一身灰色大褂,留了一缕胡子,瞧着是个大夫,于是往一侧挪了挪身子,喘着粗气问道:“大夫,二爷他救不救得回呢?”
  “老夫已是尽力了,但是二爷体内有阴毒作怪,如今已是压迫了脑部神经,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仅能用药维持他眼下的生命而已,至于还能撑多久老夫也说不准了。”
  倾城突然就捂住嘴泣不成声,洛颜夕也是心里跟着悲凉,对着倾城低声说道:“走,扶我过去。”
  两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过去,低头看着玉子曦毫无血色的天颜,皆是忍住了触摸他的欲望。
  “除了让他昏睡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要是这么下去他必死无疑,这是明家后代背负的诅咒吗?”洛颜夕眼神变幻了几下,幽幽地问那大夫。
  “明家?”倾城抹了一把眼泪奇怪地看向了洛颜夕。
  洛颜夕苦笑了一下,看着床榻上那双目紧闭如同睡美人一般的男子说道:“谜底还没解开呢,我以为我可以救你的。”
  “要救二爷倒也不是没可能。”那大夫突然开口。
  “嗯?”洛颜夕和倾城齐齐地看向他,追问道:“怎么做?”
  “西灵山上的曲魂草。此药生于西夏境内,目前仅存于西灵山一带,能疏通经络,联络脏腑,兴许能消除二爷的寒凝气滞,只是就算是勉强将二爷救了回来也只是缓解之法,根除不了它体内的寒毒。”
  “那就够了。”洛颜夕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那大夫,郑重托付道:“请你帮我维持住他的生命,我很快就回来。”
  “姐姐是说要去西夏吗?”倾城吃惊地问道。
  洛颜夕点点头,看着那沉睡的男人,说道:“你的承诺我可以当做玩笑话,但是我说过的话却不是儿戏,你的命是我的,在我没拿到《阴阳诀》之前绝对不许你死。”


【第三十八章】 此去西夏路遥遥

  第二日,倾城为洛颜夕换过了肩胛上的纱布之后啜泣道:“姐姐,你身子不好,还是我去西夏求药吧。”
  “你出门我怎么放心得下呢,再说二爷还需要你照顾呢。”洛颜夕柔声说了一句,伸出手来摸了摸倾城的小脸,说道:“好好照顾自己,提防这府里所有姓玉的男人,他们对你怕是有企图。”
  倾城一怔,不解地看向洛颜夕,却听她低声说道:“前天晚上那几个男人拼死护着你,我可不认为有什么情分值得他们那么做的,仔细想想,你对他们定然起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非你不可,这事听起来似乎荒谬,但你万事当心。”
  倾城也早已察觉到什么端倪,于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但是姐姐,你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这事禀告了老爷,让他派人代劳不就好了吗?”
  “那大夫不是说那药近几年几乎绝迹了吗,如今在西夏也是千金难求,如果不亲自去山上寻觅一番的话多半是会空手而归。”洛颜夕说着拍了拍倾城的脑袋,安慰道:“我会万事小心的,像我这么机灵的人,你还怕我会出事不成。”
  “那西夏边境上极是动乱,至于那西灵山又是西夏皇族的狩猎场,姐姐可是要当心哪。”倾城再三叮嘱了一番,然后扶着洛颜夕极慢极慢地走到了府门,却发现身后竟是跟上了玉光乾,那男人眼神在洛颜夕身上流连了几遍,说道:“这一次玉家承蒙你的出手才算是保住了,按理说你如今是全府上下的恩人了,我玉光乾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此去西夏多半凶险,我安排几个人一路护送你过去。”
  洛颜夕轻笑了一下,道:“老爷,你若信得过那几个人便让他们去寻药结了,却为何还要我这病怏怏的丫鬟一路跟随呢,说白了您也知道他们几个很可能去了也只是应付公事,既如此,又何必让他们跟着碍事,颜夕一人前往便可。”
  玉光乾却是不依,执意喊上了几个护卫一路跟随,并且在洛颜夕爬上马车之前很富深意地说道:“倾城还在府里,你早去早回,子曦也是耽搁不得的。”
  洛颜夕一怔,接着就笑开了,道:“老爷,您这是威胁我吗?怎么,这几个随行的护卫是负责监视我的不成?我来自大理,老爷完全不必担心我会与西夏有什么牵连,更不用担心我与明国的皇帝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情。”
  玉光乾面色淡淡,说道:“莫要多心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而已。”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塞进她的手里,道:“你身子有伤,花费方面不必太节俭,养伤要紧,而且进出西夏边境有钱也好办事。”
  洛颜夕不客气地收好票子,挥了挥手上了马车,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身后四名护卫其中三名各自骑了马儿一路跟了上去,另一名负责驱车,四人以很可靠的方位守护这马车里的人,看样子倒是挺有责任心的。
  洛颜夕躺在马车里苦笑,心道从前的自己就想着出次国玩玩,如今倒好,从大理到明国,如今又要从明国辗转进入西夏,如此轻松地外出“旅游”,倒是连护照都省了。
  夜里,五人一起入住了一家奢华的酒楼,洛颜夕拿着那沉甸甸的票子倒也不觉得负担,挥霍钱财这种事情自己最是擅长,倒是也便宜了那几个一路前来的护卫。
  “喂,出门在外不必板着那张臭脸的。”洛颜夕拿筷子敲了敲桌面,对那四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说道。
  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依然是默不作声地扒着饭,根本没有搭理洛颜夕的意思。
  “哼,老爷倒是给我安排了四个哑巴,无趣!”洛颜夕砸吧了一下嘴,说道:“起码把名字报上来吧,这一路有个称呼也好。”
  “刘雨汐。”
  “李清兆。”
  “李义山。”
  “王涵。”
  四人回答道。
  洛颜夕张了张嘴然后大笑起来,说道:“甚好啊,刘禹锡,李清照,李商隐和王翰,没想到竟是一路与四大才子同行,失敬了。”说完,不顾四人奇怪地眼神招呼了小二,道:“上酒!”
  “洛姑娘,夜里我们还得保持着惊觉,还是不要喝酒了吧。”其中一个男人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是啊,所以你们就别喝了,我自己喝。”洛颜夕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接过了小二呈上来的上好女儿红,倒是不急着解开瓶塞,而是拎了酒壶上了二楼,然后“嘭”地关山了门。
  “嘶——”一进屋洛颜夕就皱着眉头掀开了自己的衬领,一看果不其然的,肩上缠绕的绷带已经被脓水和血水渗透,看来是因为天气温热,伤口有些发炎了。
  拎着酒壶走到床边之后,她小心地一层层褪掉了肩上的纱布,因是某些部位黏住了皮肉,所以撕下来的时候甚是痛苦。擦了一把汗珠,她从包袱里翻出来一条手绢沾了沾酒水,一咬牙捂在了伤口上。
  楼下的四名护卫只听得一声杀猪似的嚎叫,于是匆匆上了楼,刚准备推门而进却听到洛颜夕虚弱地说道:“别进来,我没穿衣服。”
  四人步子一滞,奇怪地嘀咕了一句终于是没有推开门。
  擦拭过伤口之后,洛颜夕已经疼得面无血色,看了看地上的酒壶,伸手拿起来狠灌了几口,试图通过意志麻痹来减少身上的疼痛。
  实在痛得麻了之后,她倚靠着墙壁坐好,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究竟为何要那么拼命呢,明明这个年龄的我更应该学着撒娇取宠才是。”
  第二日,拿牙咬住了一边的绷带,洛颜夕费力地将自己的肩膀重新包好然后下楼叫了一点早餐带着上路。
  出了酒楼之后,李义山看着面色煞白的洛颜夕问道:“姑娘,你受过伤多做休息,何必这么急着上路呢?”
  “二爷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呢,耽搁一刻钟都可能迟了救他,我没事的,走吧。”洛颜夕说完重又上了马车,拿着手里的香酥饼咬了几口,一时间觉得有些困乏于是扔掉手里的食物眯着眼睛准备睡上一会儿,只可惜那马车走一步就颠簸一下,所以她不等睡下就低呼一声又痛醒了过来。
  “真是疯了!”洛颜夕自语了一句然后坐起身来,接着眼神恍惚了几下说道:“我何必为了那变态的白毛孔雀受这种罪啊,明明那么讨厌他的来着。”
  外面的几个护卫自然是没听到她的嘀咕,只是不多会儿就听到里面的女人提高了嗓门骂骂咧咧起来,“混蛋,混蛋,混蛋,老娘为什么要为了你这种变态加人渣卖命啊……”
  几人面面相觑,心道那女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终于,这一路颠簸,五人抵达了西夏边境,洛颜夕伤口也已经结了痂,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进城时,城门左右几名瞧着甚是威武的侍卫拦住了他们的马车,问道:“可有通关文牒?”
  洛颜夕心里一咯噔,心道自己竟是忘了这茬呢,当初跟着大理的使臣来到明国时并没有注意到进出边境时需要的证件,如今看来这西夏和明国之间还不是免签国家呢。
  “这里有。”王涵应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了文牒递到那侍卫的面前。
  原来早有准备呢。
  洛颜夕笑了笑下了马车,心道难得又出了一次国,无论如何也得好好观赏一下当地的风土民情,日后自己想着另开新书,也好有点东西扯。
  几名侍卫确认了文牒之后递回王涵手中,只是大概出于江湖规矩所以咳嗽了几声,道:“爷几个今儿饭食还没着落,说起来手头上有点紧啊。”
  这是点名了要小费呢!洛颜夕白了他们一眼,虽说在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将银子就这么拿来白白地砸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于是不等王涵掏银子就一扭三晃地走到了那几名侍卫面前,掏出雪白的手帕拂了一下他的脸说:“官爷,我是贵国的太子召见过来为他献舞的舞姬,这几位都是宫里的人,专门负责接送我的,说实话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明国去呢,要是我还能返回此处定然不会少了几位官爷的好处。”
  这话说出来似乎带了一点威胁的意思,那几名侍卫看了看器宇轩昂的李义山等人,心里一合计说道:“客气了,您是太子爷点名的人,我们几个怎么还好收您的银子呢,几位还请走好吧。”
  “嗯,谢了。”洛颜夕答应了一声拍了拍王涵的肩膀说道:“侍卫大哥,我们走吧。”
  四个男人再一次整装前行,只是这一次却不是骑马坐车而换作了步行,这边界一带经商之人太多,想策马疾行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洛颜夕听着两侧的叫卖声,看着来往行人的装束啧啧道:“一点异国风情也看不出来呢,倒是完全被汉化了。”
  “大理,西夏和我们明国都是一脉传承的,当年本是一个国家,虽说后来分化开来了,但是文化和风俗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李义山难得痛快地多说了一句。
  “难道这片国土上没有少数民族吗?”洛颜夕奇怪地嘀咕了一句然后挠了挠头问道:“说起来西夏的皇姓为什么是水而不是李呢?”这话问出了口她顿时有些后悔,这里又不是自己原先的世界,何况明国的皇帝还不姓朱呢?自己居然会愚蠢的纠结于这个问题呢。                        


【第三十九章】 人海苍茫偏擦肩

  如此又走了几日,洛颜夕众人总算是在西灵山下落脚,却发现来往的几个樵夫面露急色,像是急着离开这里。
  洛颜夕没有太过在意,欣慰地笑了笑从怀里取出那皱皱巴巴的宣纸看了几眼,上面很是细致地描绘了那曲魂草的外貌特征。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洛颜夕招了招手,道:“几位大哥,接下来就辛苦大家了,你们都传阅一下,等会分散来一起找找看。”
  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道:“这山上毒蛇猛兽怕是不在少数,我们几个还是跟着你放心。”
  洛颜夕冷哼了一声,心道你们想着监视自己尽管监视好了。
  于是,众人栓好了马匹之后就准备动身上山,突见一个樵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且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四皇子带人过来狩猎,几位可别贸然上山啊,万一扰了他的兴致可是要死的。”
  “诶?”洛颜夕一顿,问道:“四皇子狩猎的时候不允许外人进山吗?”
  “唉,可不是吗,那个顽劣的皇子生性残暴,今年刚封了王,皇上对他的管束松散了许多,这男人更是无法无天了,每回说是上山狩猎,可是到最后却成了一路追杀误闯的山民了,根本就是个以杀人为乐的魔头,唉,赶紧走吧。”那樵夫说着摆了摆手,然后挑起了柴火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要不——”李清兆刚准备打消洛颜夕上山的念头却听那女人果断地说道:“上山!”
  “万一……”
  “我们已经来了,你们几个要是怕死就在山下等着我,我自己上去。”洛颜夕说着一步一个台阶地往山上爬去,发现身后的几个男人奈何不得跟了上来,于是笑了笑,道:“山的这边是百姓活动的地方,翻过对面就是皇城的方向了,那四皇子既然从对面上山想必不会出来太远,我们尽量挨着这一面寻药,万事当心着点,不会有事的。”
  众人点点头跟了上去,只是山路越走越难,最后直接变作了攀岩运动,可谓是困难重重。
  “呼,难道对面的山路很平缓吗,不然四皇子如何能策马上山呢,唉,真是苦了这些山下的贫苦百姓。”洛颜夕在一处还算能落脚的地方站定了之后,喘了一口粗气说道。
  刘雨汐已经攀至高峰,在上面招了招手,道:“上来吧,这附近一带平坦许多,刚才那段该是天然的峭壁,这里算不得什么山的,应该是附近的村民胡乱取的名字。”
  洛颜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回身看了王涵一眼,道:“快,托我上去。”
  “啊?”王涵稍愣,无奈地问道:“我两手攀着岩石如何托你啊?”
  结果却成了王涵万般尴尬地拿了自己的宽阔的肩膀当做担架,将洛颜夕一点一点地顶了上去,最后众人皆是跌坐在地气喘吁吁地喘起了大气。
  趴在地面上听了听动静,洛颜夕嘿嘿笑了两声,说:“这山里要说也寂静得过头了,根本一点也听不到奔驰的马蹄声,想来那乖张阴戾的皇子离我们尚远,趁此机会,大家伙赶紧地四下里寻觅,一发现那曲魂草立刻撤退。”
  “四大才子”答应了一声,因是玉光乾对他们有所嘱托,所以四人都没有走出太远,尽量能在视线范围内钉牢了洛颜夕的一举一动。
  洛颜夕咬牙扒开了一株株交错的灌木丛,按照大夫曾告诉自己的,那曲魂草喜阴,不会在迎光的地方生长,这植物或者隐匿在灌木之中或者生于石缝之内,很是难寻。
  只可惜,这么一路找寻下去,两个时辰过去了众人还是丝毫没有发现那种药草的藏匿之地,洛颜夕的手臂已是深深浅浅的刮伤,裙摆也多处被划破,看着有些狼狈。
  李清兆直了直自己酸痛的身子说道:“这药草听说濒临绝迹,我们这么找下去怕也是徒劳啊,这山上每日都有劈柴之人,若真是有那千金难求的灵药怕也早被采光了,我们倒不如去山脚下问问当地的居民,这么找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啊。”
  “说的也是,你们四个下山去到就近的集市和药铺打探一下,我再找找看,不行的话就下去和你们汇合。”洛颜夕说着,继续抖擞着手里的纸页继续四处扒拉。
  四名护卫对视了一眼,最终决定留下李义山和刘雨汐陪同洛颜夕,其余二人即刻下山去了。
  这么四处张望着,洛颜夕忽略了自己走出去的距离,等到疲劳到不行准备下山时忽地就找不到原来的路了,这里乔木灌木混杂,四处野草滋生,放眼望去一片蓊郁的林子里毫无任何的参照物,于是心里有些急了。
  “不碍事的,我们是从东边上的山,这树木的长势跟阳光有关,等会子跟着我走,虽是可能找不回原来的路,但起码不用怕相差甚远。”李义山安慰道。
  “嗯,那就赶紧下山吧,这天色瞧着也不早了,别是一到了晚上真有毒蛇猛兽出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实在不行,明日我贴出打赏,号召了山下的人一起上山寻药,我还不信把这山头翻一遍能找不到那曲魂草的所在!”洛颜夕说着跟上了李义山的步子,三人还不等离去忽见刘雨汐脸色变了变,说道:“不好,有马蹄声,赶紧隐匿起来,快!”
  洛颜夕脚下一个踉跄,慌不择路地钻进一处灌木丛中,全身免不了又划伤了几处,头发尽散,看着和一个疯婆子无异。
  那杂乱的马蹄声慢慢地近了,三人各自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彼此藏匿之地,只盼着这队狩猎的人马不会发现了他们,尽早的离去才好。
  洛颜夕一声不吭地缩在灌木丛中,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圣主玛利亚,救苦救难观音菩萨,忽听到那队人马中响起一个魅惑绝伦的声音,只听那男人喝住了马儿,然后吩咐道:“王骏,你将那条手绢给本王拿来。”
  手绢?洛颜夕心里一咯噔,心道不会那么倒霉吧,人家丢手绢促成一段姻缘,自己这一丢怕是连命也搭进去了,当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盼着那手绢能距离自己远一些,别是惹了人注意才好。
  只是,一步,两步,三步……
  你妹奥!这手绢居然好死不死地就在自己脑门上迎风飘荡着……
  “呵呵。”洛颜夕与那上前取手帕的男人四目相对时有些傻气的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说:“你好啊!”
  “回殿下,这里有个疯子!”那侍卫摸样的男人突然喊了一声,然后伸手将洛颜夕从灌木丛中拉扯出来。
  疯子吗?洛颜夕吞了口唾沫,干脆就装疯扮傻结了,于是嘴一歪,皱着半边脸走了出来,只是一看到那跨坐在马背上风华绝代的男人时一个没忍住,哈拉子硬是流了下来,于是又一仰脖子吸了回去,倒真是像个疯得不轻的女人。
  那马背上的美男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拿极是慵懒的声音问道:“这里如何会有一个疯女人呢?”
  洛颜夕继续歪嘴傻笑,心里却是连连叫苦,心道在这么一个妖孽男人面前做出这般有辱形象的事情来当真是犯罪啊!
  只见那传闻中的四皇子面如皎月,阴柔并有,披肩的碎发上映着夕阳被涂上一层橘红,狐媚的双眼勾魂摄魄,樱红的双唇诱惑绝伦,一身火红色的袍子犹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狂烈而绝艳,最是引人注目的却是他左眼角下方的一颗朱红色泪痣,既给他增添了一丝的妩媚又让人忍不住想好生怜惜!
  Oh my耶稣基督啊!这世上为何会有这般极品的妖孽啊?
  正看得起劲,忽见那皇子扬了扬鞭子朝自己抽了过来,洛颜夕一个措不及防挨了一鞭子趴到了地上,一抬头发现了不远处的李义山,于是赶紧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出现,自己则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脏东西,谁许你这么盯了本王看了?”四皇子傲慢地说了一句然后牵了马儿缓缓逼近了洛颜夕,轻笑了一声,道:“傻子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吗?瞧着你身上虽是凌乱不堪,不过这衣裳多半只是刮痕却不是淤泥,如何瞧着也不是疯子吧。”
  洛颜夕一怔,又听他命令道:“王骏,把手绢拿来。”
  那侍卫应了一声就将手绢呈递给了四皇子,只见那男人拿手指挑起一端笑了笑,说道:“不错的刺绣吗,你是何人?”
  洛颜夕收回自己强忍了半天的脸只好认栽,正了正表情说道:“奴家只是山下的村民而已,扫了四皇子的兴致,还请恕罪。”
  “是吗?”四皇子挑眉笑了笑,耳坠上那两颗红宝石的耳钉跟着一颤一颤的,然后听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上面的‘玉’字是你的姓氏吗?”
  洛颜夕一怔,点点头称是,然后听那四皇子轻笑道:“你要说是你的闺名本王倒也信了,只是放眼整个西夏,玉氏很少听说呢。”
  XX你大爷!洛颜夕突然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超级难缠的人,眉头皱了皱,圆谎道:“小民原是明国的人,后来随父经商来到了西夏,今日上山不是有意冒犯殿下的,只是我爹害了寒症,大夫说非曲魂草不能救治。”
  说完,洛颜夕苦笑了一下,心道玉子曦,便宜你了,白白给你长了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