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0

字字锦:江山归你,你归我 110 - 116



【第一一O章】 莫将缠绵错当情

  昭元二十年三月初九,小桥流水旁,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抬头看着梦幻而缤纷的樱花,那樱花借着微风的轻拂而簌簌有声,时而飘落无数的樱花瓣,轻擦着男人惊为天人的面孔,仿佛它的绽放本就是为了取悦这个世间少有的倾世美男,而凋落只为了轻吻他绝世的容颜。
  此刻,男子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阴霾,一双潋滟的凤目时而会失去焦点,半晌之后收回了目光在一旁的石凳上落座,听到有人走上前来,头也未回,淡淡问道:“可是见到了颜夕?”
  如影单膝跪地,回答道:“回主人的话,明雨辰大概料到会有人前去劫走夫人,所以在皇宫内外加强了守卫,属下实在无法进入。”
  玉子曦轻皱了一下眉头,陷入了思考。
  “主人,恕属下直言,如今我们的人马已经兵临城下了,没有道理不攻城的。”如影沉着脸说道。
  玉子曦正欲开口却见一袭黑衣晃动,然后瞧着水月寒满脸笑意地走了上来,邪魅绝艳。一点朱红的泪痣让他平添了几分妖气,却又中和了他的几分阴戾,胸前的衣襟大敞,毫不遮掩他结识而诱人的白皙肌肤。
  只见他一路走来,然后在玉子曦对面入座,伸手捋了一下如缎的长发,懒洋洋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如影一眼,问道:“那,说说看,我与你家将军,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如影表情一变,窘迫地低了下了头,说道:“王爷人中之龙,与我家将军——”想了想,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于是回答说:“平分秋色。”
  水月寒接着发出一连串的长笑,撑起了下巴说道:“可为何我觉得自己要更胜一筹呢?”
  玉子曦并没有搭理他的自我陶醉,而是静静看着一池湖水,看着洛颜夕亲手做好的风车在湖中心不停地转动着。
  水月寒见如影一脸的无趣,干脆也不说笑了,从怀里摸索了一下,那动作极尽风情,却也不知道是在卖肉还是找东西了,半晌之后总算是取出了一封书信,扔到了玉子曦的面前说道:“打开看看吧,是明雨辰差人送过来的。”
  玉子曦一怔,抖开了那姜黄色的宣纸,只见几行清秀小楷,写着:王爷屡战屡胜,委实让朕心下难安,只是你与其同旁人携手已得江山,而后随时提防他人反噬,何不考虑与朕联手已除玉子曦,朕念你对颜夕有情,愿拿该女和两座城池作为答谢。
  玉子曦轻笑了一声,将信纸搁在了石桌上,问道:“何不接受他的建议呢?杀了我,你的确会少一个威胁。”
  “你当本王三岁小儿嘛!”水月寒冷哼了一声,道:“放心,本王早晚会取你性命,却不是现在。”
  “是吗?随时恭候。”玉子曦笑了笑,却又见水月寒凑了上来,说道:“比起明雨辰那蠢货,玉府上的人显然更有趣呢。”
  “奥?怎样?”
  “你那四弟倒是私底下找过我,说让我助他杀了你,这样一来,本王可以少一个男人与我抢女人,而联盟的计划也不会打乱,他会接手你身后的一切。”
  “有趣,王爷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本王只是好奇,玉子朝虽然武功不及你,但是擅长用毒,怎么会无法对你下手呢。”
  “他本想着等我夺得帝位了再动手的,毕竟我死了他也无法操纵将士们为他卖命,可能如今觉得时机成熟了,你与我之间存有隔阂,若是煽动了你对我出手,他不必苦于对外如何交代,而且有了你的扶持,他的将军位子也能坐得安生些。”玉子曦说着笑了笑,道:“既然王爷不打算与他联手,那我便与王爷商量件事情如何?”
  “说吧。”水月寒优哉游哉地说道。
  “帮我杀了玉子朝吧,那人留着也没用处了。”
  “哈哈,果真有趣,好,既如此,本王便杀了他,要不要本王顺带着将远儿也铲除了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斩草除根,玉子朝的种是不是要连根拔掉呢?”水月寒满是笑意地问道。
  玉子曦一怔,接着笑了笑,道:“原来王爷什么都知道了,不过远儿留下,玉子朝杀了。”
  水月寒收住了笑意,道:“可以,不过另一件事,我们何时攻打皇城呢,要知道如今大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兵力削减的不成样子,完全不必忌惮,而明国的士气显然也不成气候了,眼下要攻打过去,那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不知王爷作何想法?”玉子曦面色如常地问道。
  “本王听说明雨辰为了博得美人一笑,搜集了全国的奇珍异宝送给颜夕,玉将军认为这样一个多情的男人会因为我们的起兵而对自己心仪的女人痛下杀手吗?”
  玉子曦了然的一笑,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若是想攻城,那便去吧。”
  水月寒面色却是一沉,说道:“你想着不伤害颜夕的感情,所以这不顾她安危贸然行动的罪名就交由我来承担吗?怎么,你准备袖手旁观不成?”
  玉子曦笑了笑,说道:“王爷误会了,从来都是攻进皇城的人才能自立为王,玉某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到了水月寒面前道:“这是颜夕放风筝时故意挣断了引线传递出来的消息。”
  水月寒眯起了眼睛接过了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墨迹个什么劲啊,赶紧攻城啊,老娘是要多无聊地等着你们两个废物前来啊,放心吧,明雨辰上一次能为了我而放弃剿灭玉家的机会,这一次也一样不会对我下手,那男人怎样都好,就是面对感情时太过优柔寡断。只是,不管如何,还请留他一命。
  水月寒看着纸条笑了几声,问道:“怎么,你就那么放心吗?谁也不知道明雨辰会不会发起狂来六亲不认。”
  “的确是这样,但是与其耗下去,让颜夕困在宫里一辈子,还不如起兵试试,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我都只能上前而不能退缩了。”玉子曦说着,眼里终究有一抹忧色一闪而过。
  “那女人狡诈的厉害,她既然如此一说,想来是能确保自己的安危吧。”水月寒说着,眼里同样是出现了一抹和表情不符的愁色。
  是啊,若是不起兵攻城,他们只能坐等皇宫深处美人迟暮了,与其让洛颜夕憋屈一辈子,还不如就此搏一搏,若是输了……
  玉子曦低低地笑了笑,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从前为了江山可以血染一切,但如今如果失去了她,无限河山就算到手也没意义了。
  黄泉也好,碧落也罢,他愿意陪她走一遭。
  水月寒为了打持久战,已经将玉府视作了自己的行宫,当夜风轻云淡地取了玉子朝的性命之后,一边擦手一边往“水月居”的方向走去,那别院本是肖碧茹的住处,只是这性子古怪的王爷却是因为这院名和他的名讳极为相似所以执意要霸占了去。
  此刻,清冷的月色下一妖媚的女子正倚栏眺望,见水月寒出现了勾唇笑了笑,然后扭着她水蛇一般的细腰迎了上去,就势贴在了他的胸前,问道:“王爷,你今夜是去做什么了呢,害人家好等。”
  水月寒笑了笑,将染血的手帕扔至一旁说道:“本王日后可能会很忙,可能无暇照顾到你,却又怕你一个人寂寞的厉害,你说如何是好?”说着,伸手挑起了洛容夕的下巴。
  “王爷去哪我就跟去哪,我不怕寂寞。”洛容夕说着,伸手在他诱人的胸前抚摸了几下。
  “可是,本王既不想让你跟上,又不想害你寂寥,所以思来想去,果然还是送你去死比较好。”水月寒说着,嘴角划出一抹危险而诱惑的笑容。
  洛容夕并没有退缩,反倒是淡淡一笑,说道:“王爷,你容许我在你眼皮底下活跃这么久,终于是准备要杀了我了吗?”
  “是,段舒玄指望你一个女人能成气候,也太天真了吧。”
  “王爷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一开始。”水月寒笑了笑,低头吻上了她的双唇,反复吸允了许久,低声问道:“你有那么喜欢段舒玄吗?”
  洛容夕只淡淡看了看月影缭乱的天幕,幽幽道:“谁知道呢,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虽是得来的手段并不光彩,但是我的确很爱他。”
  “是吗?”水月寒笑了笑,道:“那你不会寂寞了,我很快就送他过去陪你。”说完,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洛容夕面色顿时煞白,断断续续的说道:“其实,我,我,对你,又何尝,不是,有,有……”一滴眼泪滑落眼角,妖媚的女子面色狰狞的死去,眼里似有少许的不舍。
  水月寒伸手揽过了她险些坠落的身子,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是一个温柔的恋人一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情,“再如何相似你也不是她。”


【第一一一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昭元二十年三月二十四。
  宫里的桃花多半已经凋落,沿湖两岸葱翠的垂柳却是枝繁叶茂了许多,湖中一座小岛,远远望去,粉霞也似,却又夹杂了几点殷红,几点嫩黄,几点浅紫,像是一座座落凡尘的仙屿。
  一眉眼弯弯,容貌比女子更要精致的男子小心剥好了手里的瓜子递到了身侧的女人面前,讨好的说道:“颜夕,来,你不是喜欢大口大口吃瓜子仁吗,我都已经剥好了。”
  明媚的春光里,男子身上的浅金色袍子似乎和阳光融为了一体,其上栩栩如生的蟠龙随时呼之欲出,只是一切的风景都被男子柔和而精致的容颜夺去了光辉,没有人愿意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起码随侍两侧的宫女太监皆是如此。
  只是,那被宠到了天上的女人却没有抬眼看他,睫毛下投了一片浅浅的阴影,正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皇上,他们已经攻下皇城了,马上就要闯进皇宫了,你,如何还有这种心情?”洛颜夕终于是抬起了眼帘,看着面前如同阳春三月一般明媚的男人。
  明雨辰只是浅浅的笑着,伸手拢了拢洛颜夕略微凌乱的发丝,柔声道:“知道吗,朕想去西域一带走走,听说那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很是不同。”
  洛颜夕一怔,接着苦笑起来,说道:“皇上,你莫非是觉得留我在身边就能帮你抵住千军万马吗,一开始也许可以,但是你都看到了,那两个的人耐性耗光了,他们不在乎我了。”
  明雨辰的表情依然浅而温和,说道:“只要有你在,他们的确不敢怎么样我,只是国破山河在,朕死守着这座皇城也没意义了,所以,朕想带你走,一起去西域看看,听说那里气候不怎么样,漫天的黄沙,好在朕不算娇贵,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了。”
  “我不会走。”洛颜夕沉声说道。
  “可是,朕的江山都没了,不可能再对你放手啊,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朕虽然过得提心吊胆,但是这三十年来我从来没觉得人生可以如此圆满,所以,哪怕是用绑的,朕也会带上你一起离开,这辈子绝不会让你回到玉子曦的身边了。”明雨辰用非常缓和的语气说出了让洛颜夕几乎崩溃的话来。
  “你是一个明君,可惜生不逢时,我同情你,仰望你,但是你不能勉强我爱上你,明雨辰,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所以你走吧,放了我。”洛颜夕恳求道。
  明雨辰依然是一脸的温柔,将洛颜夕搂紧了怀里说道:“恨我吧,他们抢了我的皇位,我就夺他们所爱,这很公平,失去了你,朕真的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洛颜夕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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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之后,玉子曦第三次威胁明雨辰交出洛颜夕无果之后,终于是和水月寒一起攻进了皇城,昔时宏伟壮丽,富丽堂皇的皇城转瞬被铁骑踏遍,凡誓死抵抗者,格杀勿论!
  这里转瞬成为了地狱。
  玉子曦墨玉一般的长发高高束起,一身银白色的软铠甲上沾了斑斑的血迹,他那双潋滟的凤目此刻浮起一层寒冰,如同千年寒渊里锻造出来的。在他身侧并驾齐驱的水月寒一身黑色的战袍,邪魅冰冷的脸上因为沾了血水而更过妖异,仿佛是从眼角的泪痣里滑落出来的一般。
  一黑一白,手持战刀,虽是貌若天人,却又恍若来自地狱。
  
  皇城攻下,而皇上和皇后不知去向。
  “给我再搜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玉子曦发号施令时攥紧的拳头骨节泛白。
  “皇宫以外一百里的地方全部搜查一遍。”水月寒跟着命令道。
  一场维持了几年的苦战,功成名就之时,那个唯一有资格可以和他们共享天下的女人消失了。
  原本这场战争一结束,玉子曦就该和水月寒继续讨伐彼此,这场天下之争若是没有一个最终的王者,就不由此划上句号的,只是,这两个男人此刻显然是没有心情拔刀相向了,而是将所有的兵力都分散开来,四处寻找起洛颜夕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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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疏朗,鸟语花香,身侧小河流水缓缓,身下青草郁郁葱葱,远处高山如黛,浮云烟笼,若是换作平时,洛颜夕定然会在草地上打个滚,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只是此刻——
  她看着身侧貌若桃花,美丽而纯粹的男子皱了皱眉头,在河边蹲下了身子胡乱喝了一口水,说道:“皇上,你再一意孤行,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就都断了。”
  明雨辰惘若未闻,对她愤怒的表情亦是视若无睹,伸出自己的湖蓝色衣袖为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关切的问道:“热吗?要不我们在前头的林子里稍作休息吧,我让谷越去抓几只野鸭过来。”
  “抓你妹!”洛颜夕终于是忍无可忍,爆了一口粗话,然后伸手在地上刨起了坑来,满手的污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谷越奇怪的问道。
  “挖坑,没看到吗?”洛颜夕没好气地回答着继续埋头苦干。
  “颜夕,别碰这些泥土了,脏着呢。”明雨辰抓过了洛颜夕的手腕,准备拿手帕为她擦拭一下,却被那女人冷冷的打开,然后听她自言自语道:“就在这里吧,趁着还没离开中原太远,把自己埋在这片土地上,起码不用背井离乡了。”
  明雨辰突然就搂住了洛颜夕,凄凄切切地说道:“别这样对我好吗,如今除了你和谷越,朕什么也没有了。”
  “少在这里演苦情戏了,我觉得恶心。”洛颜夕说着,将他一把推开。
  明雨辰的眼神一变,冷笑了一声,说道:“女人,你只能死在我的身边,永远别想回到玉子曦那里,想死是吗,那边有悬崖,你大可以跳下去,朕会替你收尸的!”
  洛颜夕低低地笑了两声,道:“看吧,这样的形象才适合你,明明是变态腹黑系,就不要强装温柔纯情的少男了,啧啧,想我自杀,切,老娘还要养精蓄锐随时逃走呢。”说完,拍了拍手,然后真的躺了下来,懒洋洋的说道:“谷越,下河给本宫抓来两条鲤鱼做汤喝,赶紧的!”
  谷越怔了一下,看向了明雨辰。
  “皇后让你去你就去吧,不用征求朕的意见。”明雨辰说着在洛颜夕身侧躺下,说道:“放心吧,你若是死了,朕会陪着你的。”
  “也好,黄泉路上总算不会寂寞。”洛颜夕说着,突然起身,然后往悬崖边上跑去,下面是湍急的流水,两侧的崖壁上多是繁枝茂叶的乱枝,自己倒不必担心下坠过程中会刮伤还是怎样,唯一要担心的却是这流水会把自己冲到哪里去。
  一旦肺里呛进了水,自己就翘辫子了,只是,自己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哪一次不是绝境逢生,这一次也绝不会枉死的。
  深呼吸,她张开了双臂跳了下去。
  “颜夕——”悬崖顶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洛颜夕顶着疾风睁开了眼,然后冲明雨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恨你,我们是朋友,对吗?”说完,脸色一变,见明雨辰真的纵身跃了下来,只是因为下坠的过程中两人越离越远,他永远也抓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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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江南的客栈里,他撒娇趴在了自己的腿上,乌黑的秀发柔柔软软的散开,洛颜夕的心脏都跟着柔和了许多,他说他至今没有婚娶,他想让她做自己的皇后,给她一切,包括自由。
  只是那皇宫再大对洛颜夕而言也是一种束缚,她不需要多么广袤的天空,但她也不愿做那笼中的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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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洛颜夕想都没想为明雨辰挡下了那呼啸而来的羽箭,也许是她对他稍稍动了心,那样温柔又痴情的男子,其实并不难打动她。
  也是在那一天,明雨辰见洛颜夕执意不肯做自己的女人,虽是不舍,却没有过分挽留。
  如果,当时他能任性一点,蛮横一点,洛颜夕又会否与他一起回宫呢?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是一生。
  过去的种种,终究不需要再去试着假设。
  “玉子曦。”
  洛颜夕在下坠的过程中后脑撞在了一块突兀的岩石上,昏迷之前,那是她最后喊出的名字。
  也许,老天也不是回回都眷顾我的,这一次,可是要死了呢。
  眼前似乎出现了那翩然若仙的白衣男子,倾国倾城,惊艳了春光,明媚了岁月。
  只是,她伸出手在虚空里抓了几下,却终究是抓不到他了。


【第一一二章】 点点滴滴皆是情

  他总是亲切地喊她“玉颜”,声音里满是宠溺,仿佛怕音调太高便会吓到她一般,那一声声的呼唤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他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那猫看着又胖又懒,而且趾高气昂,她并不喜欢,主要是因为那猫儿也唤作“玉颜”。
  他每顿都为她准备许多的山珍海味,他温和的说:“你最贪吃了,所以多吃点。”
  等她酒足饭饱了,他会为她轻柔地擦拭过嘴角的油渍,然后柔柔一笑。
  她这时候总会皱眉,说道:“眼角有泪痣的多半苦情,你为什么总是傻笑?”
  “因为我面对的人是你。”他这么回答着,小心将她圈在怀里,然后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浅香。
  他的气质是邪魅而冰冷的,但是他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温柔而体贴的,明明很矛盾,却又那般完美的融合。
  她是他掌心里无价的宝,他接替了皇兄的皇位,他拥有了西夏及中原一大部分的疆土,只是这一切的分量在他看来远远不及怀里的软香。
  那是一种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疼爱,很多人嫉妒,却没有人敢争抢,因为她们清楚,皇上的心里从来都只能住进一个女人,除此之外,谁也别想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丝的波澜。
  他没有试着充盈自己的后宫,佳丽虽多,但是没有一人接受过册封,甚至在他坐拥江山之后,他从来没有招幸过任何人,包括这个叫做玉颜的女人。
  他爱她,却没有给她一个名分,只是在倾尽所有的付出着,看她皱眉,看她微笑,甚至大笑。
  “水月寒,你为什么不娶我?”玉颜有时候会这样问他。
  每回她直呼了皇上的名讳,周围的奴才们都会传来一阵倒吸气的声音,但是没人敢训斥她,因为皇上喜欢她对自己大呼小叫的样子。
  而水月寒永远都是微笑着,回答说:“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还能这样问我的话,我就娶你。”
  事实上,玉颜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可以像他一般温柔而绝艳,当然,在她失忆之后接触的男人总共也没有几个,多半还都是太监。
  她不知道她和水月寒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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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中回到了那一日,她饿得厉害,实在挺不住的时候就在集市上抢夺了几个刚出炉的肉包子,身后的人一边咒骂一边狂追,她毫不怠慢地将肉包子三下五除二的塞进了嘴里,一连饿了好几天,她觉得再不进食,自己就要死了。
  “臭要饭的,给我站住!”身后的人已经尽在跟前。
  她抖了抖自己身上上好绸缎做成的衣裙,回身说道:“我不是乞丐,我一定是哪家大户的小姐。”
  这么说着,她看到了人群里驶过来一匹高头大马,其上的男子美艳若妖,眼角一点殷红的泪痣给他增添了七分妩媚三分阴柔,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残虐的味道,满脸的暴戾,怒喝道:“不想死的给我滚!”
  这是一个冰冷而暴戾的男人。
  玉颜心想。
  只是那个追赶自己的小贩已经逃之夭夭,自己却是一时间挪不开步子了,定定的站在那里,等到意识到要躲闪的时候那骏马已经狂奔到了自己的面前,眼见着要将自己撞飞出去。
  她害怕的闭上了眼,却听到那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并没有撞上自己。
  半晌之后,她睁开了眼,发现那邪魅冰冷却艳冠天下的男子已经下了马,就那样愣愣的站在自己面前,双手颤抖着抚上了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确认道:“玉颜吗?是你吗?是玉颜吗?”
  还不等她作答,那男人已将自己搂紧了怀里,小声呢喃道:“我四处找你,甚至派人去了西域,你不知道我每一日都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的。”
  这是个让自己能感觉到熟悉的男人,虽然看着危险,但是玉颜并不怕他,痴痴地问道:“我们一定是恋人对不对?”
  转念一想,她在河边照过影子,长眉细目,瞧着很温婉而恬静,柔柔弱弱的样子,颇有大家风范,算是貌美,但绝不惊艳。如果这样的男人会是自己的夫君,这么想想,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时间脸上有些微热。
  绝美的男子怔了怔,扶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玉颜歪了歪脑袋,老实地摇摇头,事实上若非他喊自己“玉颜”,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玉子——”水月寒一顿,摇摇头,道:“没事,忘了就忘了吧,我给你时间慢慢回忆。”
  玉。
  洛颜夕在听到那个姓氏的时候心里微微一颤,她猜想自己是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姓玉,也许是有关她的家族。
  “那个,公子——”被玉颜抢了包子的男人凑上前来准备讨要银子。
  “什么事?”水月寒看向那男人的眼神转而冰冷。
  男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然后听玉颜说道:“我不过是抢了他两个包子而已,至于他大老远追着我跑吗,而且还骂我臭要饭的,我就说嘛,我一定是来自大户。”
  “是吗?”水月寒勾唇一笑,然后伸手掐住了那小贩的脖子,残忍地说道:“你侮辱过她就拿命来偿吧。”接着是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
  众人惊叫了一声瞬间散去。玉颜心下骇然,后退了两步拔腿就跑,有人杀人了,而且这般风轻云淡,这人绝对是个变态。
  身后的水月寒扔掉了尸体追了上来,伸手扣住了玉颜的肩膀,却见她猛地蹲下身去,抱着脑袋往一侧挪了挪,说道:“你别过来!”
  水月寒有些气急败坏地蹲下身子,说道:“死个人而已,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走,跟我回去。”
  “我不要,杀人犯,放开我。”玉颜使劲甩着水月寒攥住自己的手,却见他因为动怒而加大了手劲,一时又惊又怕,硬是哗啦啦的掉起了眼泪。
  水月寒这下慌乱了手脚,为她胡乱抹了一把泪水说道:“刚刚吓到你了,对不起,没事,我以后都不会杀人了,别哭了,好不好?”
  玉颜终究是被他连哄带骗地扶上了马背,然后随他回到了西夏的皇宫。
  而那之后,水月寒像是变了一个人,极尽温柔,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棱角和残暴,起码在有玉颜的情况下,他都像是能温和地拧出一滩水来。
  收回自己的回忆,玉颜赤着脚在鹅卵石上走了几圈,然后回身问小春道:“春儿,我以前和皇上的感情就很好要吗?”
  小春得到过水月寒的暗示,不敢直言,只是笑了笑,说道:“颜姐姐和皇上一直很亲密的,不过近来皇上大概觉得你受了委屈,所以对你较之从前,更体贴上了许多。”
  “是吗?”玉颜露出一排贝齿傻笑了一下,说道:“我年纪不小了,为什么皇上还不宣布要娶我呢?再过两年,我就真的成黄花菜了。”
  小春沉默着不说话了,江南玉子曦攻陷了明皇宫之后改立国号为颜,今年是夕元纪年的第三年,他四处张贴公告,凡是能将他的夫人寻回的人赏黄金万两,甚至可以让出皇位以作答谢。
  没错,这个男人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愿意拿帝位换取美人的疯子。
  而那天下第一人的美玉公子,寻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没有发现玉颜的踪迹,只因为那个女人被秘密地藏匿在了西夏的皇宫里,而当事人根本不知情,有一个男人,如何苦苦的寻她,念她,如此便是过去了两个春秋。
  水月寒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迎娶她,如今天下两国分治,若是西夏的帝王娶妻,颜国的使臣不可能不前来道贺,这样一来,战争定然是一触即发。
  而两个年轻的国君坐拥天下之后都未婚娶倒是成了民间的笑谈,偶尔街头上也会有人八卦道:“不知道了吧,这两国的皇帝听说都喜欢同一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却做了明雨辰的皇后,再后来就不知去向了,两位国君是铁了心了,这辈子若不寻到她,宁肯孤老一生。”
  这段关乎真相的笑谈被记入了野史,几百年后,还会有人在街头巷尾的说起曾经的那段恩怨纠缠的往事,但多半只是一笑而过,很少有人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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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春本是对水月寒心生怨念的,只因为他挖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但是近来看皇上为了玉颜收敛了那么多,而且一颗心完完整整地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他突然就不想冒险告诉玉颜真相了。
  只要她现在有人疼有人爱,这是不是就够了呢。
  真相与否,管它呢。
  “再等等吧,想必天下刚刚太平,皇上又登基不久,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姐姐给他一点时间吧。”小春看着那阳光底下满脸笑容的女子说道。
  “还要等啊。”玉颜显然是不乐意了,撅了撅嘴,道:“我今年二十二了,真的不小了啊。”说完,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凑到了小春身边说道:“春儿啊,我们去旅游吧,做个背包族,到处游山玩水去,反正水月寒也不急着和我成亲,趁着自由,四处看看吧。”
  小春被她异想天开的样子彻底逗乐了,说道:“怕不行吧,皇上将你盯得那么紧,生怕你掉根头发蹭破点皮的,肯定不放心让你出宫的。”
  “得了吧,他现在起早贪黑的忙他的政事,根本无暇顾及我的,我晚上找他说说去,若是没问题,我们明天就动身出发吧。”玉颜说着,欢快地捧了一捧水溅在了小春身上,然后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第一一三章】 自是别后几经年

  让小春万分惊讶与不解的事情发生了,水月寒竟是容许玉颜出宫游玩,只是派了十余名侍卫一路跟随,并且不允许她离开西夏边境半步。
  听到他的安排时,玉颜欢呼了一声,然后挂在水月寒的脖子上问道:“你不是喜欢将我当做笼中雀圈着养吗,今日怎么舍得放我出宫了?”
  水月寒依旧是极尽温柔的冲她微笑,浅浅的回答说:“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满足,就像是两年前我答应你不会再杀人一样,我一直大赦天下,一直在做一个你心目中的明君。”
  洛颜夕一怔,心里隐隐有一池春水散开,那般温暖。
  “等我回来了,我们就成婚,如何?”玉颜直起了身子,挑眉说道,那表情活脱脱地是在赏赐别人。
  水月寒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孔有些失神,说道:“我只怕你嫁给了我,哪一天等你醒来了,会将眼下的爱全部转为恨。”说着,伸手搂过了玉颜,沉声道:“就算眼下的每一天都是在患得患失中度过,起码,等你离开了,我这辈子还能多留下一些回忆。”
  玉颜只是失忆,并不是痴傻,她很清楚这个男人有事瞒了自己,那件事情若被自己知道了,也许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
  她反手抱住了水月寒,低声道:“如果那些回忆对我来说比眼下的时光还要来的珍贵,我也许真的会选择离开,但是,水月寒,我想在那个女人没有回到这具身体之前,我爱的人都会是你,如果明年之前我还没办法恢复记忆,我们就成婚吧。”
  “好。”水月寒答应了一声,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第二天,众人做了平民装束,收拾上了行礼,真正以游山玩水的名义悄悄离开了皇宫。
  水月寒手上的事务虽然繁忙,但是为了确保玉颜路上的安全,终究是暂且搁置了,然后跟着微服出宫,准备先将她安顿下来再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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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水以南,有着一座天然湖泊,四周青山环绕,林鸟成群,山间民族众多,人间百态可谓尽收其中。多年来,战争从来不会波及到那处地方,久而久之,那里成为了一座隔断尘世的人间天堂。不同部落之间一直彼此尊重,相互影响,从未有过冲突,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了被人称颂的“世外桃源”。
  而那里,便是玉颜敲定要去的地方,游山玩水,载歌载舞,泛舟湖上,采莲归来。玉颜觉得自己很早以前就向往过这么一处圣地,可以安度晚生。
  路上,身后的黑衣男子一路环着自己的腰肢,玉颜可以隔着两人的衣衫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偶尔会突然回过身去然后吻上他的嘴唇,然后感受他的心跳瞬间紊乱了许多。
  每每这时,玉颜会得逞了一般,张开双臂欢呼一声,道:“旅游什么的果然最开心了呢。”
  水月寒依然是单手宠溺地抱紧她,生怕她从马背上摔下去,然后一手扯住缰绳,将下巴抵在她纤弱的肩膀上,魅惑地说道:“玉颜,你需得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是我,最渴望给你幸福的人亦是我。”
  玉颜依旧是欢笑,点头道:“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看着两侧来往的行人看向水月寒时那觊觎的目光,玉颜总会觉得心情大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说道:“全天下最美的男人是我的,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呢。”
  “若是还有人比我要美上几分呢,你可是会移情别恋?”水月寒问道。
  “不会的,我看惯了民间百姓的长相,与你一比简直让我想要自废双目,这世上想必不会再有男人比你还要美艳了。”玉颜说着,听水月寒道:“的确是这样,每回照镜子,我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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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众人抵达了传说中的桃源乡,山间的住民显然是对外来者有些排斥,但是因为民风淳朴,所以依旧是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抵达当日,水月寒见玉颜像是脱缰的小野马一样四处奔跑,满是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一大笔钱命当地的百姓在几日之内为玉颜建起一座房子,让她能在这里安住一段时间。
  白日里,玉颜坐在侍卫们赶工做出来的小船里泛舟湖上,夜里,她会和当地的姑娘们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水月寒只是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她,然后莫名其妙的微笑。
  微笑,这个表情是他近两年刚刚学会的。
  他脸上的阴戾和残虐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么一种安详而自然的表情。
  跳舞跳得累了,姑娘们会给玉颜捧来一杯热乎乎的酥油茶,然后聚在一起八卦。
  不过,她们多半会聊的话题永远都是那个看起来有些不合群却邪魅绝艳的男人,若非这些姑娘们比较淳朴,玉颜心想自己一定会被人诅咒死的。
  对别人作介绍时,玉颜会说水月寒是她的未婚夫,并且以此为傲。
  那一夜,水月寒撑船载着玉颜缓缓来到了湖中心,夜已深沉,若非明月当空,这山里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但是此刻,橹榣声声,渡沉沉幽月,美则美矣。
  玉颜躺在船上,看着那月色下美到虚幻的妖异男子,嘴角含了笑意,说道:“美人儿,歇一会吧,我们已经到湖中心了。”
  水月寒收回了橹,然后在她一侧躺定,抬头看着夜空,说道:“我在想,如果一开始我没有热衷于皇权,如今,这一轮满月我就可以真正的拥有了,自从成为了国君才突然明白,这原本是一件苦差事,这一辈子,怕是都要为百姓活着了,晨起早朝,挑灯批阅,鲜有机会可以这么赏月了。”
  玉颜微笑着,说道:“等你吞并了颜国,也不是不可以闲散一些,毕竟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的时光,还是要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水月寒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没有说话,许久之后,许是受了月色的蛊惑,他慢慢俯身过去,然后吻上了玉颜微冷的嘴唇,那个吻没有过分的深入,浅而温柔。
  离开了玉颜的嘴唇之后,水月寒问道:“准备几时回宫?”
  “不知道,想你的时候,我很快就回去了。”玉颜俏皮地回答。
  “嗯,我希望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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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水月寒留下了小春和十余名侍卫照顾玉颜,自己则是只身上路了。
  玉颜站在盛开的蔷薇下面,一直目送着他走出去了很远。
  回身时,小春正挽着裤腿,拎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走了过来,雪白的牙齿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颜姐姐,看看,我抓到了什么啊!”
  玉颜欢呼了一声,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的大鱼,然后摸了摸小春的脑袋说道:“真有你的,才来了几天啊,就学会了这么一手本事,今晚可有鱼汤喝了。”
  小春已不是当年那单纯幼稚的孩子,如今被玉颜这么一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对了,白虎白鹰他们跟着村里的男人上山打猎去了,今晚肯定还会有肉吃的。”
  玉颜再一次大笑,心道远处的美景尽收眼底,又有美食当前,简直逍遥赛神仙了。
  坐在湖边吹了一下午的暖风,等到夜色降临时,白虎白鹰他们才浩浩荡荡的回来了,身后还跟了几个外村的男人。
  玉颜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了他们手里的野禽野兔,然后美滋滋地说道:“我去生火,等会喊上隔壁的荷雅,布哥达他们一起过来吃晚饭。”
  说完,正欲进屋却被一个陌生的男子上前拉住,白虎等人见状顿时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要说这男人上前的动作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几人身为御前侍卫,可以说是个个身手了得,但是在这男人面前居前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虽是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但是瑕不掩瑜,一点不影响他的气度和风采,他扔掉了手里的弓箭和长矛,双手抓过了玉颜的肩膀,满脸惊讶地确认道:“颜,夕?”
  颜夕。
  这个也是自己的名字吗?
  玉颜张了张嘴,问道:“我们认识吗?”
  那人面色一变,嘴唇动了动,问道:“我是慕容,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慕容,慕容……”玉颜呢喃了两声,然后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白虎和白鹰对视了一眼,水月寒离开之前反复交代,不要让玉颜和任何可疑的人来往,于是赶紧上前了一步,说道:“这位兄弟,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白虎的手才刚搭上慕容渊的胳膊,就见那男人迅速地震开了他,然后将玉颜拉进了怀里说道:“不用怕,我在这里,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玉颜笑了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道:“你误会了,我和白虎他们是熟人,却是你,认错人了吧?”
  慕容渊眯起了眼睛,然后看了众人一眼,问道:“洛颜夕这是怎么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第一一四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玉颜是皇上的女人,慕容渊,你该不会离宫几年,就忘了自己效忠的主子是谁了吧?”
  气氛极其僵硬的时候,侍卫首领吴重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是深意地看向了慕容渊。
  “是你!”慕容渊显然是认出了旧人,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有什么话屋里说吧。”吴重光看了看被吸引来的多余人,低声说道。
  慕容渊点点头,然后随着众侍卫们进了屋子里,由洛颜夕关上了房门。
  慕容渊一落座,狐疑地看了洛颜夕一眼,然后问道:“你失忆了?”
  “嗯。”洛颜夕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然后多看了慕容渊几眼,问道:“我们是旧识吗?我叫洛颜夕?”
  慕容渊扫了表情各异的侍卫们一眼,回答说:“是,你是叫洛颜夕,不过我后来四处漂泊时,还知道了你的另一层身份,你是大理罪臣凤长鸣的独女,叫做凤颜,满门抄斩那一天,你被救出了凤府,以洛颜夕的身份做了布商洛天扬的女儿,而你的姑姑成为了你的娘亲。”
  洛颜夕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慕容渊吐了口气,道:“因为你的名声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名扬大理了,有一位算命先生说你有母仪天下的命相,十多岁的时候可能会遭逢大难,灵魂交换,之后,天下因你而乱,亦因你而合,最后能得到你的人必将会是华夏大地上最后的主宰。你本是罪臣之女,关于你的身份一直是个禁忌,不过现在大理亡了,洛天扬也敢坦白你的身份了,正四处找你认亲呢。”慕容渊说着,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玉子曦和水月寒两个必定会有一输,段舒玄和明雨辰已经落逃,他们的星辰如今晦涩难辨,其余两颗帝王星光芒大作,最后必定会有一方暗沉下去的。”
  “他们两个?”洛颜夕皱了皱眉。
  “慕容渊,你话太多了。”吴重光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不,让他说。”洛颜夕道。
  慕容渊却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吴重光:“说起来,皇上好不容易拥有了颜夕,怎么会放任她出宫呢?”
  “那是皇上的意思,不劳你操心。”吴重光说着,摆了一个手势,道:“若无它事,请回吧。”
  慕容渊看了洛颜夕几眼,然后起身往门口走出,踏出门槛之前,回身说道:“我住在隔壁村子里,不远,步行两刻就到,说起来,大概是缘分天定吧,孟长春,紫兰,还有五爷千寻他们都在……”
  洛颜夕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名字,感觉似乎并不陌生,但的确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许久之后,她冲着十来个侍卫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你们不会允许我和他们走动吧?”
  众人面色有些尴尬,只听吴重光说道:“皇上说了,有些事情若避不过去就顺其自然,如果颜主子想起了什么,甚至想着就此离去,皇上他都尊重你的选择。”
  洛颜夕心里突然就感觉一痛。
  留在水月寒身边这两年,原本还有一个男人在四下里寻自己吗?
  如果自己是皇后,那么那个人就该是他国的帝王。
  玉子曦。
  究竟她和那个消失在记忆里的男人又有怎样的牵绊呢,以至于让水月寒那么的不安。
  突然,她有些后怕,站起身来,说道:“我们明日回宫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皇上忙于政事,我理应回去为他分担一些。”
  吴重光面色变了变,刚毅的脸上划过一丝愁容,说道:“颜主子,有些话属下不该讲的,但是皇上这两年对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试问全天下还有哪个男人能对您像皇上那般体贴入微的。您若真是决定割断与曾经所有的联系,就请您认认真真回去面对皇上的感情,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皇后吧。”
  洛颜夕心里又是一痛。
  水月寒。
  在自己像是一个初生儿一般的时候,在自己对别的事情都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有一个男子那么倾尽一切的爱过自己,纵容过自己,等过自己……
  她不可能不动心的,若是有些记忆可以不去想起,她绝对会死心蹋地的嫁给他。
  只是,当两个名字同时在自己脑海里盘旋时,她突然觉得那段记忆也许可以抹杀掉自己对水月寒的爱意也说不定,那个叫做玉子曦的男人也许占据了自己更多的感情。
  只是,也许……
  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杂乱的情绪,洛颜夕笑了笑,说道:“我明天去邻村串串门子,与其逃避,果然还是该去直面吧,也许,等我想起了一切,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回到皇上身边呢。”
  几声沉重的叹息,就连小春的脸色都跟着阴沉了许多。
  “先生火吧,饿死了呢。”洛颜夕故作欢快地笑了笑,然后跑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夜里,她辗转反侧了许久,一直希望自己能找回过去的记忆,可如今,她突然有些抗拒。
  梦里,盛夏的青莲次第开放,一白衣男子长身玉立,站在湖边看着满池的美景,煦煦暖风吹着他乌黑的发丝,那略显苍白却倾国倾城的侧脸掩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华光,潋滟的凤目仿佛与粼粼的碧水辉映,既淡漠又有情。
  男子似是感觉到她的到来,回身微微一笑,连同这周围的阳光都跟着明媚了许多,世间一切美景都做了他的陪衬,只有他惊为天人的面孔刺激着洛颜夕所有的感官。
  “颜夕,你来了。”他温和地说了一句,然后一步一步往洛颜夕的方向走来。
  “玉子曦。”洛颜夕试探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接着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她就那样两腿悬空地坐在高墙上,身下是一个一身红衣的邪魅男子,对她伸出了双手说道:“来吧,我接着你。”
  理智告诉自己那男人一定信不过的,但是,她依然是跃了下去,蹭落了大片的木槿花,最后却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玉颜,做我的王妃吧。”红衣男子低声乞求道。
  洛颜夕猛地从梦里惊醒过来,然后在黑影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不是,自己果真不该离宫的。
  “水月寒,水月寒……”
  ----
  第二天,洛颜夕拒绝了众侍卫的跟随,只带上了小春一并前往了邻村,然后向众人打听了一下慕容渊的住处,一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孩童嬉闹的声音。
  “孟寅,你站住!”一个稚嫩的女声喊道。
  “就不!你肯定又要扒我裤子的!”一个听着更幼稚的娃娃音答道。
  “你抢我的糖果,我要找我爹废了你!”
  “哼,你爹和我爹最多是个平手,我倒要看看谁能废了谁。”
  “起码我爹是个桃面美公子,比你那煤灰老子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再瞧瞧你,黑的和那锅饼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是吗?你那老子倒是衣冠禽兽呢,天天跑去调戏隔壁的卓玛姐姐,哼,也亏着千寻阿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胡扯!我爹唯爱我娘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黑锅贴,你再胡说,我要揪下你的小鸟来!”
  洛颜夕听着这孩子之间“天真无邪”的对话直冒冷汗,半晌之后才准备上前敲门,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音,问道:“你是什么人呢?可是找谁?”
  回身看去,只见那女子黛眉细眼,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但不知为何,脸上蒙了一层面纱,让人看不真切全貌。
  “颜,颜夕?”那女子见来者竟是故人,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洛颜夕拉长了腔调问道。
  花千寻摘去了面纱,露出她那半边毁了容貌的侧脸,苦笑了一下,说道:“是我,千寻。”
  洛颜夕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
  门被人猛然拉开,慕容渊站在门口,说道:“你终究是来了,进来吧,孟大哥他们都在。”
  洛颜夕应了一声,领了小春进了院子里,瞧着那两个打闹的孩童停止了动作,饶有兴趣地盯了洛颜夕看了起来。
  千寻笑了笑,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道:“还没见过呢,这是我和五爷的女儿,玉泠汀,这个是孟大哥和紫兰的孩子,孟寅。”
  “嗯,很可爱。”洛颜夕说着伸手挠了挠孟寅的脑袋,这个小煤炭的长相倒真是有点面熟。
  “你来了。”玉子然从门外突然闪了进来,胡乱地擦了擦脸,对着洛颜夕说道。
  “汀儿,你爹又跑去调戏卓玛姐姐啦,我看他是在擦唇印吧。”孟寅看着玉子然的脸说道。
  “是她强占本少爷便宜的,什么屋顶漏雨了劳烦我维修,根本就是伺机揩我油水。”玉子然说着听花千寻冷笑道:“是吗,五爷可是练把式的,居然会连个弱女子都推不开。”
  “千寻你想多了,本少爷风度翩翩,气质卓然,喜欢我的女人那是成双结对,我几时又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呢。不信——”玉子然说着伸手指向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孟长春和紫兰说道:“问他们,我的人品他们最为清楚。”
  孟长春跟着冷笑,说道:“狗改不了吃屎,五爷调戏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会子倒是过来叫屈,哼!”
  说着,孟长春在洛颜夕后背猛地拍了一巴掌,险些让那女人吐血。
  “妹子,大哥这些时日一直在四下里打听你的下落,听说明雨辰那小子将你挟持走了,没想到你竟是落在了水月寒手里吗?”孟长春咧着大嗓门说道。
  “哦。”洛颜夕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说你失忆了,唉,没事,慢慢来吧,总有想起来那一天,说起来,倾城妹子可还在玉府上呢,大家好多年没有一起坐下来吃饭了,下次若有机会,带上她出来走走吧。”孟长春又道。
  “倾城?”洛颜夕挑了挑眉,不知道那个女人又和自己有什么瓜葛。
  知情的慕容渊脸色变了变,说道:“此事再议吧,既然过来了大家就一起吃个饭,当真是他乡遇故知呢,竟会在这里遇上。”
  “说的是呢。”紫兰应了一声,然后和花千寻相视一笑,进了灶房。


【第一一五章】 今时盼得游人归

  “妹子,没想到吧,我和五爷他们能在这里遇上。”孟长春一边为洛颜夕倒酒一边说道。
  “哦……”
  “说起来,这样也好,你撮合我和紫兰凑一对,我俩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再看看五爷和千寻之间,想想过去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想想都不过如此,今日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吃吃喝喝,也算是人生中的一件幸事了吧。”
  “嗯,是。”洛颜夕敷衍着回答。
  他们之间的过往,她并不清楚。
  “但是我并不原谅二爷,虽然我能选择原谅倾城。”
  “哦……”
  玉子然见这场对话无趣的厉害,甩开折扇笑了笑,一双凤眼在洛颜夕身上扫视了一圈,说道:“丫头,几年没见你,有料了呢。”
  有料?
  洛颜夕顺着他的目光下移,然后在自己的胸前停住,接着恶狠狠地看向了玉子然,沉声命令道:“白虎,给我抠出他的眼睛来!”
  花千寻嗔怪地拧了玉子然一把,说道:“少在那里没羞没臊了,都是当爹的人了,不好正经点吗。”
  “洛丫头比我可要更加的没皮没脸,这种程度上的玩笑她不会上心的。”玉子然说着笑了笑。
  “白虎,把他的舌头给我切下来!”洛颜夕又命令道。
  玉子然干笑了两声,说道:“瞧着你别的没变,脾气倒是见长了,看来水月寒将你惯得够呛。”说完,自觉失语,转而问道:“没想过要回二哥那边吗?”
  洛颜夕一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关于二爷玉子曦,我并没有太多印象了,也许,在我没办法完全将他记起来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回颜国的。”
  提到颜国,她的心里骤然一痛,那个男人至于做到这个程度吗,竟是用自己的名字当做国号。
  “我可是听说二哥为了寻你,愿意拿自己的江山作为交换筹码,哼,真没想到自以为无情无爱的他也会有今天,真是讽刺!”玉子然说着,漂亮的嘴唇挤出一丝冷笑。
  洛颜夕猜想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大概并不好,却又听玉子然说道:“早些回去吧,二哥取得江山的代价就是手足相残众叛亲离,如今真可谓孤家寡人了,有你在他身边,那诺大的皇宫总还不算太寂寥。”
  心里一堵,洛颜夕总觉得胸腔里有些感情呼之欲出却又生生被压抑下来,就好像自己有些强迫自己不要想起过去一样。
  水月寒临走前那般的心事重重,他就是担心自己会一路前往颜国,再也不会返回西夏的宫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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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些回忆对我来说比眼下的时光还要来的珍贵,我也许真的会选择离开,但是,水月寒,我想在那个女人没有回到这具身体之前,我爱的人都会是你,如果明年之前我还没办法恢复记忆,我们就成婚吧。
  她还记得水月寒临行前自己许下的承诺,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努力不去回忆过去,尽量放眼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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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妹子,水月寒那是个阴枭卑鄙的小人,他对你所说的话十有九假,你可别轻信了他啊。”孟长春见洛颜夕目光闪烁,于是跟着说道。
  “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洛颜夕苦笑了一下,然后甩甩头,“还是让我自己来辩解真伪吧,该我回去的时候,我就不会在西夏多留。”
  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继续劝说,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年的经历,孟寅和玉泠汀两人在旁追逐着打闹,期间说着一些非常有伤大雅的言语。
  “孟寅,把你的小鸟给我玩玩。”
  “滚!玩坏了以后就不能娶媳妇了。”
  “反正我爹说等我长大了就会嫁给你这煤灰,所以你不必担心讨不到女人的,赶紧的!早晚是我的东西,先给我玩玩。”
  “不行,你会揪痛了的。”
  洛颜夕嘴角一直在抽搐着,这么言辞大胆的女孩儿,究竟是哪个混蛋教育出来的呢。
  “可有什么想问的事情没有?”洛颜夕临走前,慕容渊问道。
  摇了摇头,洛颜夕道:“本来是有很多的疑问,不过仔细想想,与其通过别人的陈述来自行猜测,倒不如由自己慢慢想起来为好。”
  慕容渊只微微一笑,道:“也好,若无什么事情多来看看大家吧,和旧识在一起比较容易想起过去来吧。”
  “嗯。”洛颜夕点点头,然后听玉子然说道:“玉泠远那小子也该有好几岁了吧,你这当娘的即使对感情可以浑浑噩噩,但是对自己的骨肉总不能置之不管吧。”
  洛颜夕一瞬间怔在原地,许久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道:“我已经为人母了吗?”
  慕容渊悄悄对着玉子然使了个眼神,然后说道:“五爷,其间有些事情我没跟你说明,其实颜夕不是远儿的娘亲。”
  “什么意思?”玉子然不解。
  洛颜夕揉揉额头,她一直以为曾经的岁月里自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如今看来,自己兴许还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呢,竟是能和全天下最富盛名的两个男人这般恩怨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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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了,诸位保重。”洛颜夕笑了笑,然后深深看了孟寅和玉泠汀一眼,同大家就此道别。
  路上,小春问道:“颜姐姐,春儿想知道您究竟是作何打算。”
  洛颜夕吹着湖上的暖风,看着几艘单薄的渔船,听着回荡在山间的晚歌,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回宫吧。”
  “诶?回宫指的是——”
  “西夏的皇宫。”洛颜夕回答着,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
  “然,然后呢?”
  “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洛颜夕说着回身看了一眼那屋舍交错的村落,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这几个人来,那些熟悉的称呼哽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
  “真好。”余晖之中,她看着那几个站在房门前目送自己离开的身影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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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颠簸,洛颜夕窝在马车里一直没有露面,随侍一旁的小春很少见洛颜夕如此消停,有些不安的问道:“颜姐姐,你可是不情愿回到皇上身边呢?”
  “怎么会呢。”洛颜夕说着,伸手摸了摸肩上的疤痕,小声嘀咕道:“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消化一些东西而已。”
  “怎么,姐姐难道是涨肚了?”
  洛颜夕笑了笑,道:“不是,只是接二连三的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过去的爱恋纠葛和当下的浓情蜜意就这么摊出来,一时间有些迷惘了,觉得自己也许不是个好女人。”
  小春眼神变了变,说道:“姐姐,皇上从前也许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如今他是真的喜欢你,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呢。”
  “是吗?玉子曦呢?坦白说,我想起的几个片段都是无足轻重的,那个男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感情有多深厚。”
  “姐姐很爱他,起码曾经很爱他,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姐姐频频受到伤害,小春没见过他,但是并不喜欢他。”
  洛颜夕伸手挠了挠小春的头,然后见小春抽了抽鼻子,说道:“姐姐,你要是离开,别忘了带上小春,你答应过我的。”
  动作一滞,洛颜夕点头道:“好。”
  护城河近在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河水的映射下更为尊严,琉璃瓦远远看去,像是拿黄金铸造的一般。
  城门大开,几名侍卫一见是洛颜夕回宫了赶紧跪地行礼,表情极为尊重。
  过了城门,洛颜夕穿过了几座宫殿在御书房前面站住了步子,摆了摆手示意守门的小太监不要声张,然后悄悄看了过去,只见水月寒正趴在御几上小憩,大概是有些疲乏了,一身火红色的便衣有些凌乱,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哪里有一丝帝王该有的尊严。
  悄悄走上去,洛颜夕还不待帮他整理一下案几,手就被水月寒猛然攥住,然后见那男人起身将她摁在了王座上,低头便吻了上去,带了一股子粗暴和凌厉,攻城掠池,少了平日里的温和。
  洛颜夕一惊,正准备推开他却见水月寒已将她搂进了怀里,然后听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心里一柔,洛颜夕反手抱紧了他说道:“不,我回来了,答应你早些回宫的。”
  水月寒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将她横抱起来往东暖阁走去,呼吸有些紊乱,边走边说道:“颜儿,给我吧,我等了你两年,如今你回来了,我想我不可能再放手了。”说完,将她放在了榻上,然后低头又吻了上去。


【第一一六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洛颜夕被水月寒的吻吻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原本身体还有些抗拒,但是那水月寒凄魅若妖,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是能勾魂摄魄一样,慢慢让洛颜夕陷了进去,由被吻改为了主动地回吻,在水月寒涂血一般红艳的双唇上汲取着更多。
  水月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伸手扯开了她的衣襟,然后摸过了洛颜夕一寸寸的肌肤,在她耳边喘着粗气说道:“颜儿,我爱你,玉子曦可以为你做到哪一步我同样可以,我可以把西夏双手奉送给他,但我只要你。”
  洛颜夕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任由水月寒低头吻过了自己的脖子,锁骨,最后那灵巧的舌头在自己胸前徘徊起来。
  洛颜夕嘤咛了一声急忙又咬住了嘴唇,虽说不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但自己还是涨红了脸。
  “喊出来。”水月寒说着,继续努力讨好她。
  几声细碎的喘息声传开,水月寒满意地笑了笑,一只手探到了洛颜夕裙子下面,感受到怀里的娇躯又颤抖了几下,然后为她褪去了所有的衣衫,吻过了她每一处的娇肤,却唯独不愿亲吻上她的肩膀,那一处伤疤是玉子曦留给她的记号,让他觉得尤为刺眼。
  几年禁欲,几番挑逗过后,水月寒只觉得小腹胀痛的厉害,三下五除二地扯掉了身上的衣衫,然后攥过了洛颜夕的手放在自己的欲望之上,沉声问道:“可以吗?”
  洛颜夕闭上了眼睛,眼角隐约有泪水划过。
  为何,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记起玉子曦来呢?
  不知道他胸前的那排牙印可是已经消失不见了,亦或者真的留下了疤痕?
  心里一时间痛得喘不过起来,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接踵而至,雅亭里,湖水边,地宫里,宁阳……
  无数的场景变换着,痴迷,爱恋,恨,恐惧,缠绵……
  一切的一切,仿佛要将她的大脑生生撕碎了一样。
  “不要啊!”洛颜夕收回了手,然后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泪水混着汗水看起来格外狼狈。
  水月寒一怔,伸手圈住了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洛颜夕眼神变换着,脑海里全是玉子曦说过的话,一时间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了。
  “人活一世,谁又是先规划好了自己要如何度过一生呢,颜夕,也许像我这种残败之身给不了你一生一世的承诺,但起码,我可以保证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负了你。”
  “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你只要成为我的妻子就可以了,我玉子曦的妻子。”
  “不过也无所谓了,起码生命的最后,守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在我心里,没有女人可以和你匹敌。”
  “就这样吧,总觉得人生已经圆满了,开始无欲无求了。”
  ……
  洛颜夕一边忍受着那些回忆侵蚀,一边拼了命地拿头往墙壁上撞去,不是想要抗拒什么,仅仅是觉得自己脑部神经快要支撑到极限了。
  “颜儿。”水月寒呼喊了一声,拼命将她钳固在怀里,一边吻去她眼角的泪痕,一边说道:“别这样,告诉我,怎么了。”
  洛颜夕几番挣扎之后终于是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像是一只猫儿一样往他的怀里拱了拱,然后喃喃地念叨了一声“玉子曦”,接着晕厥过去。
  水月寒的后背顿时僵硬起来,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然后拖来被子为洛颜夕盖好,自己则是重又穿上了袍子和衣躺在了她的一侧。
  “吴重光早你几步回宫,他告诉我说你和慕容他们见过面了,我心想你是不是准备一去不回了,你我从此又要做回路人,你是玉子曦的女人,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水月寒看着那紧皱着眉头的女子自言自语道。
  洛颜夕似乎是陷入了梦魇,脸上的表情时喜时悲,嘴里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水月寒温柔地为她拨开了发丝,然后苦笑了一下,道:“也许你说得对,像我这种人哪里会得到爱情呢。”说着,拿了她的手抚摸上自己眼角那点朱红的泪痣,又道:“你说这是苦情痣,我这辈子要为情所恼,想必你是说对了,你当初的诅咒应验了。”
  “二爷……”睡梦中的女人并没有搭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掺杂了各种情愫的低唤。
  水月寒眼神一黯,自言自语道:“若是那么想他,我明日便送你回去。”
  洛颜夕有一刻钟的沉默,水月寒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听她又低低地唤了一声:“水月寒。”
  如果放下尊严,求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可是会动摇离去的决心呢?
  水月寒回身看着那个眉头紧皱的女人如此想着。
  笑了笑,他穿上靴子然后悄悄退了出去。不必了,他这辈子都是在掠夺,唯独这一次,他不想再动用任何的手段。
  是去还是留,交由她自己决定吧。
  第二日黄昏时分,洛颜夕抱了“玉颜”坐在台阶上发呆,一旁的小春拖着腮帮子看着她面容安详的脸蛋问道:“姐姐,今日也不见皇上过来看看你,你们可是闹了不愉快呢?”
  “大概吧。”洛颜夕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抱了“玉颜”起身,说道:“随我去御膳房瞧瞧吧,看看为皇上准备什么晚膳为好。”
  小春一迟疑,然后跟了上去,两人没有走出多远就遇上了穆研,彼此之间有些尴尬,只是点了点头就错身走过。
  穆研走出去没几步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洛颜夕一眼,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失忆了,但是,刚才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并不陌生。
  有些人,注定了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如果我再给你一株曲魂草,你可是能再与我畅饮几杯呢……”穆研自语了一句,然后叹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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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自动手做了几样糕点,洛颜夕小心将碟子收进了竹篮里,然后拎着去往了“乾华宫”,门口的小太监一见是她来了,赶紧讨好地喊了一句:“颜主子好。”
  洛颜夕淡淡地点了点头,发现那大殿上的男子只是低头批阅着手里的奏折,并没有抬头看向自己。
  迈过了门槛,洛颜夕拎着篮子一步一个台阶的走到了水月寒的身边,将里面的食物一一取出,搁在了案几上,故作欢笑的说道:“从前倾城经常做点心吃,我手笨又懒惰,一直也没尝试过,今日觉得闲来无事,所以做了试试,也不知道能不能下咽,你若信得过我,不妨尝尝看。”
  水月寒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信手拈起一块绿豆黄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继续埋头翻阅奏折。
  洛颜夕取走他手里的毛笔,皱了皱眉说道:“我不是让你做一个昏君还是怎样,但好歹也要劳逸结合啊,何必一整天都闷在这里呢,这些朝臣芝麻绿豆的破事都要向你请示,这样的奏折你看它作甚。”说着,又赔上笑脸道:“来,先吃东西,顺便给我提点建设性的意见,我下一次也好改进。”
  “下一次吗?”水月寒挑了挑眉,将凌乱的发丝拿王冠重又固定了一下,脸上的愁容和疲惫一闪而过,笑了笑道:“下一次怕是不会再做给我吃了吧。”
  洛颜夕低了低头,咬住嘴唇没有搭腔。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离开,我送你。”水月寒强忍着心酸问道。
  “不急。”洛颜夕眼神变幻了几下,回答说。
  水月寒却是笑了起来,一脸的轻佻和邪魅,一如几年前。“要是再耽搁几日,我可不担保会不会放手,兴许就算是将你捆在这里,也不会让你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你不会的。”洛颜夕淡淡地回答。
  水月寒依旧笑得招摇而蛊惑,朱砂似的泪痣跟着妖媚众生,他伸手捏起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嚼了一下,说道:“知道吗,你做的糕点当真是难以下咽,一想到未来你要回去毒害玉子曦了,我心里还觉得挺痛快的。”
  洛颜夕吸了一下鼻子,说道:“那我就在宫里多叨扰皇上几日,等着厨艺精湛了再回去。”
  “是吗?怎么,你这是觉得不舍得朕,想着拿这个当借口在这里死乞白赖吗?”水月寒说着,抓起了几块糕点又塞进了嘴里,觉得噎得慌,却发现茶杯空了,接着又抓起了几块糕点胡乱塞进了嘴里,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看起来那般狼狈不堪。
  洛颜夕看着他强颜欢笑的妖顔眼神变了变,终究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水月寒拼命咳嗽了两声,又问道:“还是说,你这是在怜悯我呢,在向我施舍感情吗?”
  “我——”
  “哼,是想着离开之前再为我多制造一些甜蜜而痛苦的回忆吗!”水月寒说着,挥手将案几上的碟子尽数地扫在了地上,接着是几声破碎的声音,正如某人破碎的心脏一样。
  洛颜夕顿了顿,然后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一个不慎割破了手指,正准备放在嘴里吸一下却被水月寒抢先一步含在了嘴里,许久之后才见他不舍的离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道:“我不该向你发脾气的,颜儿,就算不能爱上我,起码别恨我。”
  “不会的。”洛颜夕说着,伸手抱了抱水月寒,只觉得那男人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着,于是伏在他的怀里问道:“水月寒,你不会为了我流泪的,对吗?”虽是这么问,洛颜夕却不敢抬头看向他的脸。
  “开什么玩笑,朕这辈子流血流汗,就是不曾流过泪,女人,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分量了。”水月寒说着,伸手悄悄擦了一把温热的眼角。
  “是啊,风华绝代,冷艳无双的水月寒,永远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流泪。”洛颜夕说着,却是掉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