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02

字字锦:江山归你,你归我 6 - 11



【第六章】 朱门但闻檀木香

  终于,怀里的明雨辰慢慢的平息了自己情绪,许久之后睁开了自己因为流过泪而温润的大眼睛,看了看洛颜夕问道:“你怎么在朕的房间里?”
  “皇上做恶梦了,我是担心你有什么事这才过来看看的。”洛颜夕当着众侍卫在场的面也不敢言语太造次了,于是恭敬的回答。
  “朕没事了,你们先退下吧。”明雨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离开,自个儿却没有从洛颜夕的怀里离开的意思,满是凄苦的脸上还带了汗珠和泪水。
  “皇上,那么小女告退了。”女孩掰开了那有点黏人的头颅之后也准备跟着回房却被明雨辰伸手拉住,只见那男人满脸幽怨的说:“你都不陪着朕,这才做恶梦了。”
  你倒真会找个理由啊!洛颜夕回过身去,苦笑了一下说:“大半夜的,我留在您的房间里传出去对我名节不好,皇上您还是自己歇着吧。”
  “不行。”明雨辰突然大力的将洛颜夕拉近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抱紧了说:“就陪我一会儿吧,朕刚才的确是做了噩梦。”
  洛颜夕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他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有点不忍,于是别扭的点点头说:“我陪着你,不过你先松手,我就坐你床前看着你睡,等你睡下了我再回房。”
  “让我抱会吧,感觉这样拥着你很温暖。”明雨辰撒娇似的说了一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在洛颜夕的腿上躺好,那个浅浅的拥抱没有掺杂任何的想法,只是想抱着而已。
  “皇上,您该不会连女人都没碰过吧?”洛颜夕突然想到了这点于是问道。
  “倒不曾有过。”明雨辰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往洛颜夕的怀里又靠了靠,似乎很喜欢她身上浅浅的香气。
  只是,下一刻两人的神色俱是一变,女孩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似乎顶到了男人身上某个部位,而且那硬邦邦的感觉……
  哗!洛颜夕急忙推开了明雨辰,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说:“皇上您早些睡吧,我先回房了。”
  “嗯。”明雨辰也老实了许多,乖乖地放她走了,接着自己的脸就红到发紫,缩进被窝里好好的躺下了,却是整夜没有睡好。
  “变态,流氓,禽兽,大灰狼,装什么纯洁小白。”洛颜夕一关上门就嘀嘀咕咕地开骂,心道男人的天性还真是跟心智无关呢。
  第二日的时候,明雨辰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一见洛颜夕没好气的对自己请安就有点惭愧,这幅小孩子的神态让众人有点搞不明白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
  “皇上,今日我们就分道扬镳吧,您随便给点碎银子就行,起码让我能把眼前的日子应付过去,那沉甸甸的大元宝我是真不敢收了。”洛颜夕吃过了早饭,搁置了筷子说道。
  至于为什么要匆忙离去,也许是怕和这个单纯干净的男人相处的久了会陷进去吧,而且也怕那个男人时间一久真的离不开自己,到时想脱身就难了。
  “怎么,不是说好要陪朕到回宫那日吗?”明雨辰意欲挽留,于是出言问道。
  “不了,我和倾城先走一步,皇上您保重吧。”洛颜夕说完站起身来,干脆也不要银子了,牵了倾城的手就准备离开却见一根羽箭带了破竹的气势呼啸而来,于是低叹了一声“坏了”就急忙往明雨辰的方向奔去,用上了大力将皇上推开之后眼瞅着那箭斜斜地插入了自己莲藕般细嫩的胳膊里,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保护皇上!”谷越后知后觉的喊了一声,众人急忙将明雨辰和洛颜夕倾城三人围在了中间,然后挥剑拨开了其余几支羽箭之后,迟迟不再见有其它的危险这才回过身问道:“皇上,您有没有事?”
  “喂,有事的是我好不好,养你们这群废物真是浪费政府的银两,还不如我护驾有功。”洛颜夕说着一咬牙将那箭从肌肤里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了自己和明雨辰一身。
  一声尖叫之后,洛颜夕捂住胳膊原地转了好几圈,说道:“痛啊,赶紧给我包起来。”
  谷越那时候不明白为何,在所有人将那女人视作疯子的时候自己却对她肃然起敬,感觉这女人日后若是参与到国事当中去,必定是一个隐忍并且危险的角色。别瞧着她外表疯疯癫癫,但是她清明并且坚忍的眸子却是让人不敢轻视的。
  若是她能安心留在皇上的跟前,安心的辅佐于他,凭这女人的无耻和睿智兴许能帮助皇上摆脱眼下的困境,即便做不了多么有作为的君王起码要把江山夺回来。
  只是,那没心的女人根本没有搭理明雨辰痛心的查探,很不悦地说:“遇上你之后就没一点好事,先是关大牢,接着中箭,简直倒霉死了。”
  众人知她一时间成了功臣,虽然对她的态度很不满却也不敢多言,却是那明雨辰心疼地攥了洛颜夕的手腕查看了起来,然后说:“走,赶紧找个郎中帮忙瞧瞧,有没有伤着骨头。”
  “不用,您还是赶紧回宫吧,民间很危险,根本不是您该待的地儿。”洛颜夕不知好歹地抽回自己流血的胳膊之手不悦的说道。
  “怕是玉将军安排的人行刺。”谷越眼神变了变说道。
  “玉将军?”洛颜夕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玉光乾去年辞官回了这江南,兵权只交出了一半,最近听说他正招兵买马的准备造反,这一次行刺怕是他安排的。”
  洛颜夕听罢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鄙夷的看了那莽夫谷越一眼,说:“你认为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既然想造反必定会想着诛帝啊。”谷越回答的理直气壮,却见那女孩笑得越发厉害,然后又问自己:“杀了皇上之后呢,宫里会如何?谁会继位?”
  “这——”
  “你尽管明说便是。”
  “皇上没有子嗣,本该子承父业的,只是皇上身下尚没有侄子辈分的人,江山怕是会交由明逐天的儿子袭承,或者是他本人直接独揽大权。”
  逐天?这名取得真霸气,一听就知道扮演着九千岁的角色。洛颜夕笑了笑,说道:“玉光乾在自己的地盘上刺杀了皇上却不能获益,你以为他脑子臭了没事给自己揽一身的罪名啊,这分明就是有人借了这个势头故意栽赃陷害而已。”
  “谁?”那谷越问道。
  “当然是杀了皇上之后可以直接获益的人啊。”洛颜夕风轻云淡的说完,胳膊上的神经逐渐恢复过来,更是痛地厉害,于是攥了自己的手腕干嚎了起来。
  “你有没有事?走,朕立刻带你就医。”明雨辰说着拥了洛颜夕阔步走了出去,几人一见形势危急忙跟了上去,走在最后的谷越眼神看着沉重了许多,心道这明逐天在宫里不敢对皇上下手,倒是故意将他引到江南然后再动手,这样一来也有人给自己做了替罪羊,当真是卑鄙无耻,可恨之极。
  “呜——”洛颜夕走着走着猛地吐了一口血,那颜色看着已呈暗红色,明雨辰面色一变,说:“箭上有毒。”
  倾城害怕地叫了一声,眼看着那个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女人后一刻就突然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她会不会死啊?”倾城害怕地问向那将洛颜夕横抱起来的明雨辰,心里隐隐地把这女人当作了自己的亲姐姐,虽然对她的行事作风有点看不惯,但是那可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啊。
  “别问朕,朕也不知道,都怪我不好。”明雨辰很坦白的说着,也不去试着安慰倾城,自个儿满脸惊恐地抱了怀里的女人四处寻找医馆。周围的行人因为这天人般的美男子忍不住驻足观望了好一阵子,一见他要找郎中急忙殷勤地提出带路,却听谷越喊了一声:“爷,这里有一处。”谷越说完将众人引进了一处医馆里,从怀里甩了几锭银子之后,说:“赶紧给这位姑娘瞧病,瞧好了有赏,不好的话——”说着,他拔出了自己的宝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郎中几曾见过这种野蛮的求医者,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来试了试洛颜夕的脉搏之后,哭丧着脸说:“这姑娘是中了毒啊,老朽解不了。”
  “解不了?那要你这医者父母做什么用!”谷越黑着脸说了一句将剑芒更逼近了他的脖子几分,威胁说:“治不了也给我治,不然你这馆子也别开了。”
  “大侠饶命啊。”那老头见这位凶神恶煞的男子没得商量急忙跪到了地上,说:“小老儿这辈子只懂瞧病抓药,却从来没学过解毒啊。”
  “学艺不精还有理了!”谷越一副鲁莽的样子喊了一声,眼瞅着又要拿了老头出气却被明雨辰急忙制止,那温和善良的帝王哪能允许自己的臣子这般无理取闹,纵然心里也是急作一团却还忍住了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那郎中:“可是知道附近什么人熟于解毒的?”
  “这城里都是老实瞧病的郎中,没有几个研究毒药的啊。不过——”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上下看了几人一眼,说:“瞧诸位衣着华美,想必也是哪家的公子哥吧,这样就好办多了,那玉将军府上向来喜欢与人结交,你们前去拜见一下,兴许他们府上的人能将毒药解了。”
  “玉光乾?”谷越皱了皱眉问道。
  那老头显然是对这年轻人直呼玉将军的名字有点不悦,白了他一眼说:“正是他,玉家世代都是习武之人,平日里免不了也会和毒药打打交道,这城里怕也只有他们能救这位姑娘了。”
  “这——”谷越迟疑了一下看向了明雨辰,此番若是真去了玉府岂不是入了虎穴。
  “走吧,立刻去玉光乾府上。”明雨辰站起身来之后立刻招呼了一辆马车然后扔下众人急速地往明府去了,其余人等放心不下,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行至玉府门前时,谷越看着那气派非凡的朱门高墙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一个辞官的将军竟然把自己的府邸修葺的这般华美,简直穷奢至极。
  等那管家知道了几位的身份将他们请进府里的时候,谷越才真正被眼前的景色震慑到,巧夺天工的小桥流水,毗邻交错的精致别院,上好檀木的雕花门窗,价值连城的一花一草,等等的一切,根本都是花费了重金才打造出来的。明明耗费巨资偏偏又给人一种书香世家的感觉,既不张扬却又分外惹眼,看着倒不像是个将军府该有的构造。
  鼻尖隐约能嗅到淡淡的香气,洛颜夕皱起的眉头轻轻地抖动了几下,原本惨白而痛苦的面孔似乎舒展了许多,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又去了什么了不得的异世呢。
  忽的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走在最前面的玉光乾喊道:“卑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一同跑来迎驾的人跟着跪了一地。
  谷越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心想这玉光乾本就是一副容姿秀美的长相,半点将军风范也没有,如今再看看他身后跟过来的几个爱子,个个面美如玉,风姿卓然,这一家子凑一块上去倒像是一群文人雅客在吟诗作对一般,好不飘逸脱尘。一同前来的还有三名美艳的少妇,因为保养有道,倒是让人猜不透她们是老爷还是少爷的女人了。
  这谷越的心里正瞎嘀咕着忽见玉光乾不经皇上说“平身”就几步上前看向了洛颜夕,然后出言问道:“皇上屈尊来我这蔽府难不成是因为这位姑娘?”
  明雨辰也没有追究他的冒犯,点点头说:“朕本是微服私访来到此地,不料竟是遇上刺客,这名女子因为替朕挡下了一箭而中了不知何种毒药,这方圆几里地也没寻到个能解毒的郎中,最后只好来你这里看看了,听说你府上有人谙于毒药药性,不知能否替她解了毒呢。”
  玉光乾的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回身看着一名气质斐然肤色白皙的少年交代道:“子朝,你把这位姑娘带去你的房间修养吧,这点小毒应该难不着你吧。”
  玉子朝上前试了一下洛颜夕的脉搏,冷笑了一声说:“雕虫小技而已,竟也值得那刺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这傲慢的神态立刻惹了谷越不爽,只是因为有求于人硬是没有发作,却是明雨辰立刻表现出的一副“恩公,一切靠你了”的表情让人苦笑不得了。
  玉子朝接过了洛颜夕之后即刻去了他的房间里,接着瓶瓶罐罐地摆出来不少东西,随便地搭配了几样药丸喂她服下之后说道:“死丫头,便宜你了,这可是本少爷好不容易调配出来的能解百毒的良药。”
  不多一会儿,洛颜夕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见面前那个陌生却俊美非凡的男子狠狠吞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我又穿了吗?”
  玉子朝一脸不解地看了她几眼,唾弃了一下,说:“赶紧起来,别睡在本少爷的床上,皇上还是前厅等你呢。”
  洛颜夕这才弄明白自己是中了毒然后被人所救的,多看了玉子朝几眼然后打量了一下这室内别致高雅的构造,问道:“这是哪里呢?”
  “玉府。”玉子朝不耐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率先迈出了门。


【第七章】 有凤来仪鸣朝阳

  一路打听着皇上落脚的地方,洛颜夕娇喘微微地走过了几个构造差不多却又迥异不同的庭院最后总算是来到了玉府接待贵客的“清漪苑”,心里不禁啧啧称赞,这是哪位伟大的建筑师主持修建的玉府呢,就算是不沾染半点的碧瓦金砖却能给人一种既内敛却又分外华美的感觉。
  这一路走下来,放了汗之后,洛颜夕的身子显然是轻松了许多,还不等门前的下人通报一声就推门而入,看向正在喝茶的明雨辰说:“皇上,我身子无恙了,就此别过。”
  如此突然的一句话倒是让明雨辰愣在当场,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见倾城屁颠屁颠地跟上了洛颜夕,看来两人是真的准备尽快脱离自己了。
  “姑娘请留步。”玉光乾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拿他那双精明而漂亮的凤眼打量了洛颜夕几下,问道:“方才听皇上提起你来,说你是大理对明进献的秀女,按理说你应该在去往皇宫的路上才是,却如何会碰上吾皇呢?”
  “我——”洛颜夕语塞,心想要告诉他自己是逃婚出来的吗。
  “我在问你话呢。”玉光乾突然语气一冷,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声音听着是极冷的。
  洛颜夕倒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虽是过了青年却依旧美貌不减的男人试着挣扎了几下,然后说:“大叔,我好歹是皇上的女人,你如此轻薄我怕是让皇上面子上不好看吧。”
  谷越看着玉光乾那俊美的脸忽地黑了下来拼命忍住了笑,心道这女人的嘴当真厉害,总是能让人哭笑不得。
  “哼,我倒是问你,你与皇上的碰面是因缘巧合还是你早就谋划过的呢,居然在我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本将军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呢。”玉光乾甩开了手字字逼迫地说道。
  他倒是怕因为别人的行刺惹来一身的臊,看来行刺皇上之事他当真的不知情呢。洛颜夕白了他一眼,说:“我是被大理太子段舒玄抓来送给皇上的,凭什么就要心甘情愿的进宫呢,还有,这位大叔,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一点就可以随意地诬陷别人啊,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凭直觉办事是不道德滴。”
  一屋子的人顿时因为这女孩的一句话而神情各异,这诡异的平静最后还是被一对长得如同瓷娃娃般动人漂亮的孪生姐弟给打破,只听姐姐玉子柔咯咯地笑了几声,说:“爹爹坏,欺负大姐姐了。”
  弟弟玉子清直了直腰板说:“分明就是这位姐姐在欺负爹爹,你倒是没看出来。”
  明雨辰一时间忍俊不禁,摆了摆手说:“光乾,罢了,这丫头若是想行刺朕随手都能动手,倒不必费尽周折接触朕却又要救下朕了。”
  玉光乾冷哼了一声回到明雨辰身前的座位上坐定,看了玉子朝一眼,问道:“你二哥呢,皇上难得来蔽舍一次,他倒是躲在屋子里装死。”
  玉子朝对明雨辰欠了欠身子,说:“二哥身子一直不好,最近病情似乎又加重了,这会子定然是连下床都觉得艰难,还希望皇上能恕罪。”
  明雨辰无所谓的笑了笑,说:“不妨事,既然颜夕身体无碍了,朕也不多加叨扰,这就离开吧。”
  说完,刚准备起身离开却被玉光乾伸手拦住,那将军一见自己有点冒犯急忙屈膝跪地,说道:“皇上,既然来了何不小住几日,虽然微臣不再尽忠御前,但是总要尽点地主之谊才好吧。”
  谷越不悦地咳嗽了两声,说:“皇上宫里事务繁忙,不便在外多加逗留,玉将军的心意皇上会心领的,您也无需多加挽留。”
  玉光乾略一犹豫,眼神若有若无的看了洛颜夕和倾城几眼,然后对自己的大夫人沈媚蓉使了个眼色,那女人立马会意,走上前来拉住了洛颜夕的手说:“这位姑娘瞧着眉眼清秀的,若是不愿进宫的话,可愿意留在玉府做个管事丫头呢,毕竟你眼下也没有去处吧,若是不嫌弃,留在本夫人跟前伺候着如何?”
  洛颜夕深感奇怪,这玉家的人怎么不急着拉拢皇上套近乎而是转移了目标对自己下手了呢,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听明雨辰执拗地说:“不成,颜夕是朕的女人,朕要带她回宫。”
  “谁说要做你的女人了。”洛颜夕脸一红,然后拉过了倾城的手,对沈媚蓉说:“小女谢过夫人美意,只是我和妹子不想寄人篱下,想着出去走走,哪怕做点小买卖也能养活了自己。”
  沈媚蓉没料到洛颜夕说话这么不客气,风情万种的脸上隐约有愠怒一闪而过,但是又被自己不留痕迹地掩饰过去,笑意盈盈地说道:“什么寄人篱下啊,您是大理来的贵人,愿意来我府上倒是让蔽舍蓬荜生辉了呢。既然您不愿留下我也不勉强你,日后若是觉得生活苦了些,还是可以回来的。”
  洛颜夕佯装感激涕零地谢过了沈媚蓉,有点不舍地看了明雨辰几眼,说:“记得要把皇后的宝座给我留着,等我想着讨要的时候可是会去宫里找您的,既如此,我和倾城先走一步了。”
  “你当真要走?”明雨辰摆出了一副小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般懊恼悲伤的表情问道。
  “嗯,放心吧,相识一场,日后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会去探望您的。”洛颜夕假意许诺着什么然后接过了明雨辰塞给自己的一块龙纹玉佩问道:“这是做什么?”
  “拿着它吧,日后你想进宫便把这块玉佩交给守城的侍卫,也算是代替了朕的腰牌用吧。”男人回答。
  “嗯,谢过皇上了。”洛颜夕急忙将那价值连城的宝贝收进了怀里,然后附在谷越耳边叮嘱他多照顾皇上便一路欣赏着巧夺天工的建筑,一路哼着小曲和倾城就此离开了。
  身后的明雨辰和谷越等人也不再流连,即刻整顿了一下踏上了回京的路途,生怕这一路再遭遇什么不测。
  跪别了皇上之后,玉光乾起身看了长子玉子晨一眼,说:“你去把那两名丫头身上的银两和包袱抢过来,没了糊口的家当,她们定然会回到这里。”
  看起来人高马大不同于其他几名少爷的玉子晨得了令急忙领了两名家丁蒙上面纱追随着洛颜夕的脚步去了。
  玉光乾回到了清漪苑之后四子玉子朝沉不住气出口问道:“爹今日有意挽留那两个丫头,不知所为何意呢?”
  “为父找人占卜过,这些日子突然出现了一颗象征皇后之命的星辰,因为她的出现,几颗相对晦暗的帝王星慢慢向她靠拢,明国,西夏,大理,还有——我们玉家,虽然尚不能估测娶了那个女人能否一统天下,但是得了她定然是天命所归,想着称帝就不难了。”玉光乾眼里闪动着兴奋地火焰回答说。
  玉子朝眼里有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大理的帝王星怕是那自负的太子爷段舒玄,西夏应该是太子水月涧,明国自然是明雨辰,但是玉家呢,所谓的帝王星又会是谁?父亲玉光乾还是长兄玉子晨呢?
  得了那个女人就可以得到江山吗?
  玉子朝嘴角划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爹,您如何就能断定那名女子是今儿来到府上的丫头呢?”五子玉子然问道,看似风流佻达却颜如宋玉一般的脸上写着漫不经心,似乎再如何了不得的人放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尔尔。
  玉光乾似乎最不喜爱该子,见他那吊儿郎当的品行冷哼了一声,说:“那星辰最先留在大理王身边,后来却进入了明国境内与明雨辰的帝王星相遇,定然是那颜夕和倾城其中一人,但是看明雨辰对颜夕那股子在意的劲儿,想来该是颜夕才对。不过——”
  “不过什么?”玉子朝问道。
  玉光乾眯着眼说:“那象征了皇后命相的星辰坐落在凤凰座里,若是不出意外,那名女子该是姓凤,自古龙凤乃是天子与国母的象征,倒是应了龙凤呈祥这一说,但是那名进献给明雨辰的女子却是姓洛,另一名似乎只是个丫头,倒是没有什么姓氏。”
  一屋子的人表情各异,除了那对天真的孪生姐弟还在上蹿下跳地嬉闹着,其余人倒是各自盘算起来。
  是夜,玉光乾刚遣走了两个幕僚就听家丁来报说洛颜夕和倾城回了府上,正等着求见自己呢,于是俊美的男人嘴角划过了一丝不怀好意的深笑,淡淡地说:“把她们两个请进来吧。”
  “真是见了鬼,丧到家了。”洛颜夕踏进门槛时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只是一见那半靠在椅子上闲散地喝着茶水的玉光乾急忙正了正色,说:“颜夕思来想去,果真还是来投靠玉将军比较好,毕竟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和倾城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落脚呢,今日有幸能蒙了您的恩惠,打后一定好好干活,还希望您能给安顿一下。”
  玉光乾心里冷笑了一下,对这个伶牙俐齿死乞白赖的女人已是彻底的憎恶起来,但是面上却还装作雍容大度,轻笑了一下,说:“既然媚蓉喜欢你们两个丫头,这日后你们便去她跟前伺候吧,等会我就让李长贵帮你们安顿一下。”
  洛颜夕急忙谢过了玉光乾,心里却不免惆怅起来,虽说不必签署卖身契但是随性惯了的自己如何能做那低三下四侍奉别人的事情呢。这一切要怪就怪那个半路杀出来的毛贼,伸手利落,先是点穴,然后上下其手,为了寻银子摸自己的胸也算了,偏偏还趁机在自己的屁股上抓了几下,当真是劫财又劫色。
  “说起来,这府里的下人一律要备录姓名,不知两位芳名为何呢。”玉光乾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目光淡淡的,似是无心。
  “洛颜夕。”
  “小女叫做倾城。”
  二人如此作答。
  玉光乾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盯着洛颜夕问道:“你姓洛吗,这姓氏在中原很是少见。”
  “嗯,这名字想甩都甩不掉,简直邪了门。”洛颜夕似乎有点苦恼地回答说。
  玉光乾顿时对这个没了利用价值的女人失去了兴趣,转而问倾城道:“你呢,可有姓氏?”
  倾城似乎不愿提及自己太多的过去一般,秀眉微蹙,忍了忍,说:“小女没进宫之前姓朱,名为朱雀,后来太子爷听了说这名字不适合女子,便强行改作了倾城,竟是连姓也省了。”
  玉光乾蹭地站起身来,满脸激动地确认道:“你叫朱雀?”竟是没了方才一丝的淡定。
  倾城微怔了一下,不知这位将军如何这般的激动,只是恭敬地回答说:“小女十岁前的确是叫做朱雀的。”
  传说中凤凰分为五种,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鹓鶵,白色的鸿鹄,紫色的鸑鷟,没错,自己从一开始的考虑就受到了禁锢,那母仪天下之人兴许不姓凤,但却是凤凰无疑。
  “朱雀,朱雀……”玉光乾呢喃了几遍然后放声长笑起来,使那两名不知情的女子皆是当他失心疯了,不免后怕地退了几步。


【第八章】 旦入深宅逢知己

  细细地敷了一层粉之后,倾城看着镜中那肌肤娇嫩秀雅绝俗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红颜倾城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注定了一生孤苦伶仃。”说完,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看了一眼正躺在床上盯了自己发呆的洛颜夕,笑了笑说::“姐姐,可是该起床了,今儿我们是第一天上工,早些起来给老爷夫人们请个安之后还有活干呢。”
  洛颜夕翻了个身,看着面前那个穿了一身鹅黄色丫鬟长裙的倾城挠了挠头,说:“你又变回这下人的打扮了,唉,我真是对不起你,原本以为能带了你过好日子呢,这倒好,绕来绕去的,你还是不免给人做了丫鬟。”
  倾城倒也不恼,柔声说:“宫里可不比府上,一言一行皆须万分谨慎,一招不慎可是会杀头的,但是这里就不同了,老爷和夫人们瞧着和蔼可亲宽以待人的,断是不会肆意挑刺,拿了我们出气的。”
  洛颜夕自然是没觉得那玉光乾那里瞧着和蔼可亲了,甚至觉得那个男人阴狠暴戾,似乎跟他稍微靠近了都会有种沉闷压抑的感觉,所幸听说自己和倾城都被安排到了大夫人沈媚蓉那里做事,那玉光乾因为有一妻一妾倒不会把自己的春宵时刻全部搭在一个女人身上,洛颜夕自然也会觉得清静些。只是自己刚刚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倾城说了什么,大有感伤自己身世的意味,于是问道:“你可有什么心事,或者是棘手的问题?”
  “姐姐怎么这么问呢?”倾城拿了笑脸迎向她,假装并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你一直有什么难以排遣的心事,而那件事你似乎又开不了口。”
  “姐姐多心了,我才十三岁,哪有什么心事可言。”倾城说着,帮洛颜夕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说:“快点,下床了。”
  这哪像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呢,这种语态,这种心境,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看起来这般的成熟呢?
  洛颜夕不再追问,伸了个懒腰下了床之后跑去洗了洗脸然后同倾城一路打听着去了沈媚蓉居住的“镜花居”,一路鸟语花香,春色撩人的,让洛颜夕的心情也跟着为之大好,所谓的江南园林,想必便是这种情调了吧。
  拐过了几个别院之后,洛颜夕终于是找到了“镜花居”的所在位置,只见院子里垂着大片的紫藤,美得如同一片紫色的雨幕,简直恍若仙境,而那紫藤下端坐的沈媚蓉因为这花的映衬更显得婀娜妖媚,本该是半老徐娘的她此刻瞧着也就二十几岁的年华,美艳不可方物。
  与她同坐的还有一个清丽貌美的女人,约莫着二十岁左右,正是昨日陪着玉光乾一并接驾的女子之一,想来该是大少爷的正妻。
  那沈媚蓉没有发觉洛颜夕她们的到来,此刻正一脸怒气地埋怨道:“说起来,老爷真是的,竟是一连几天都在肖碧茹那狐狸精的‘水月居’过夜,我看啊,日后老爷若是荣登大典,那狐狸精搞不好是要成为皇后的。”
  洛颜夕知道那所谓的狐狸精该是玉光乾的二房姨太了,就昨天看来,那肖碧茹年轻不了沈媚蓉几岁,但是看着眉清目秀,温婉素雅,似乎比这大夫人要低调许多。不过这沈媚蓉胆子倒是不小,就算于玉光乾蓄意谋反也不必如此声张吧,看来这皇后的位子她是势在必得了。
  “哎呀,娘,您都什么年龄了,还在这里争风吃醋呢,她肖碧茹哪点能比得过你呢,爹不过是怜她近日身子不好,这才垂怜她而已。”那随坐的女子劝慰了几句然后瞥见了洛颜夕她们二人,神色变了变,低声说:“未来真正的皇后可是来了。”
  沈媚蓉回头看去,瞧着那娇美无匹,容色绝丽的倾城幽幽地叹了口气却又急忙掩饰好,然后摆了摆手说:“快些过来吧,说起来,老爷可是没打算拿了你当做下人,从今儿开始,就要安排了先生教你琴棋书画了。”
  洛颜夕见她根本没有搭理自己,心里正觉得不痛快呢,一听这沈媚蓉有此一说吃惊地张了张嘴,说:“夫人,您说什么呢?”
  沈媚蓉白了这个没了价值的丫头一眼,说:“本夫人只是说要好好的培养倾城而已,可没说连你也能一并享此殊荣。”
  这太奇怪了,或者该说是诡异吗?昨日这沈媚蓉有意地挽留她们二人,今日又突然说要好好地培养倾城,目的呢?日后将她嫁作某位少爷为妻吗?
  沈媚蓉看了呆掉的倾城和满是狐疑的洛颜夕一眼,轻笑了一声,说:“倾城这丫头瞧着秀丽端庄白净可人的,我和老爷都很是喜爱,这寻思着当做下人也太委屈了些,所以想好好地培养了她,日后给六小姐玉子柔做个陪读也好。”
  这算是哪门子借口啊!洛颜夕的眉头皱了皱,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疑,但是人家愿意拿了倾城好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原本以为她跟了自己是要吃苦的,倒是没想到出门遇贵人,竟是有人愿意拿了她当做宝贝,也省却了自己心中的惭愧。
  却是倾城诚惶诚恐地说:“夫人,小女何德何能,可以受到您和老爷的这般青睐。”
  “这就是眼缘吧,我看了你就是觉得喜欢,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好好地学习吧,希望日后你能对老爷感恩戴德,记住他对你的好便行。”沈媚蓉满是深意地回答说。
  洛颜夕的眼皮急跳了几下,这大夫人一直在突出玉光乾对倾城的厚爱,该不会是看上了倾城想讨了她做自己的三房姨太吧。
  禽兽啊,倾城还小,这是准备从娃娃抓起吗?
  淡定,这事无凭无据还说不准呢,兴许只是想拿她来做少夫人的,就算是这样,也未免太独断专权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洛颜夕见倾城向自己投来了征询意见的目光,想了想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日后倾城若是想离开自己便带她走就是了,还不信这府上的人会把她五花大绑了扔进新房里,于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安心地一笑。
  “如此,倾城谢过夫人和老爷了。”倾城恭恭敬敬地对沈媚蓉说了一句然后笑了笑,看来心里也是很欢喜能遇上这等好事。
  如此,这工作的第一天两姐妹就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甚至是天地之别,倾城只管舞文弄墨拨弄琴弦即可,洛颜夕却要遵从了主事丫鬟花千寻的安排扫地拖地,擦桌子倒水,当真是做尽了丫鬟该做的杂活。
  等到这一天终于是结束了,洛颜夕饥肠辘辘地扒了几口剩菜然后睥睨了身侧与自己一同进食的花千寻一眼,咬了咬牙,心道这女人定是故意刁难自己的,不然干嘛专门挑了重活脏活扔给自己做呢,甚至连茅房都要涮一遍。
  这么想着,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心道还好是没留下什么异味,一仰脖子将辛辣的汤汁喝了下去然后没好气地问道:“花姐姐,我可是能回去休息了?”
  花千寻面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罢了,你今天刚开始着手府上的事物怕是早就累了,今天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洛颜夕长长地吁了口气,看了看那一天下来没有换过任何表情的花千寻轻笑了一下,心想这女人眉清目秀的,若是多笑笑倒也算个温婉可人的角儿,可惜了她怎么看着就跟那蜡像一样,成型时什么表情之后就一成不变了,看着真是木头!
  不去管她,洛颜夕一边揉着肩头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想想那下人住的地方取得名字真是够贱,竟叫做“庶子居”,干脆每个人身上挂着牌子写着“我是奴”算了。
  “庶子居”是由几个小型的别院组成,府上的家丁管事住在东侧,丫鬟奶妈什么的住在西侧,而洛颜夕居住的地方是在西侧最为偏僻的角落里,后面是一片蓊郁的竹林,到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
  推门回到自己房间时洛颜夕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想倾城怕是不会回来了,她如今完全享有了大小姐一般的待遇,定是不会被安排到自己这个丫鬟身边的。
  没想到和她认识才没多久,她们的人生轨迹竟是慢慢不同步了。也好,倾城还是个孩子,本就该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玉府愿意培养她,愿意给她缺失的关怀,这一点她反倒是感激起玉光乾来。
  许久之后,洛颜夕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一见竟是倾城回来了,立马掀起被子跃下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撒娇似地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倾城掩嘴笑笑,说:“姐姐倒是怕寂寞了,放心吧,大夫人待我极好,原本是想留了我在‘镜花居’同她一起居住的,我执意要回到这里陪你,她便也由着我了,现在看来幸好我坚持回来了,不然你岂不是要整夜的失眠。”
  “你倒是调侃我,别说,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你可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你可别轻易地扔下了我不管啊。”洛颜夕撇了撇嘴说道。
  倾城摇了摇头,说:“我倒是不信任姐姐说的话了,明明说是要好好照顾我的,怎得到了最后却是我反过来照顾你了。”
  “都一样的嘛。”洛颜夕嘿嘿干笑了几声然后又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叩门,于是走上前去问道:“谁呢?”
  “那个,在下慕容渊,住在两位小姐隔壁的,特地过来拜会一下。”外面的男人一派客气地回答。
  怎么隔壁会住了男人呢?还不等洛颜夕开门就见外面黑影闪动了一下,似是一个魁梧的男人突然冒出来推了慕容渊一把,然后将自己硕大无比的身影投影在雕花的木门上,粗着嗓子埋怨道:“瞧你跟个娘们似的,连句话都说不明白,瞧我的。”
  “长春,你别吓着了人家两位姑娘。”慕容渊从旁训斥了一句,却见那大汉砰砰地砸了几下门说道:“妹子,大哥孟长春,过来找你们认识一下。”
  许久之后,门依然是紧闭着的,慕容渊皱了皱眉,不悦地说:“看吧,早说我来了,你那大嗓门一嚎,你借人家几个胆人家也不敢开门哪。”
  孟长春后退了一步,说:“好啊,那你来,别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小白脸就了不起了,府上的丫鬟们还得天天围了你转。”
  “算了,大晚上的人家兴许睡下了,还是等到明天再过来吧。”慕容渊劝了一句准备离开却见门哗啦响了一声,回头看去见两个女子表情各异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个看似弱柳扶风无力的女人却是夸张地笑了几声,看向那结实的大汉说道:“梦长春,你这名字取得也太没节操了,感情这是天天做春梦呢。”
  一瞬间,向来以铜墙铁壁着称的孟长春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刚毅的面孔抽搐了几下,说:“此孟可不是那个梦啊,姑娘别是误会了。”
  倾城没想到洛颜夕在屋子里憋了半天竟是憋出这么一句词来,急忙晃了晃她的胳膊,说:“姐姐怎么如此戏弄人家呢,赶紧地陪个不是吧。”
  洛颜夕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孟长春的肩膀,说:“大哥别怪啊,小妹我随性惯了,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完,看了一旁神色古怪的慕容渊一眼,心里暗叹:这玉家究竟是开妓院的还是怎样,如何连个下人都长得这般祸国殃民。只见那男子约莫二十二三岁,容姿俊美,虽是一身素衣却有种瑕不掩瑜的味道,如何看着都是一位气质出众,翩然儒雅的美男子形象,一时间让洛颜夕唏嘘不已。
  “嘿,果真有你小子在的地方我都要吃亏啊,看吧,两位妹子一出门就盯了你看,倒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的。”孟长春见面前的女人皆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慕容渊的身上而没有搭理自己于是有点不悦地对同来的男人发起了牢骚。
  慕容渊笑了笑,说:“两位姑娘莫怪,长春兄说话一向随意,你们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洛颜夕摆摆手,说:“这位大哥说的也没错啊,帅哥嘛,谁不爱看。”说完,对孟长春眨了眨眼,然后提了裙摆在石阶上坐下,说:“难得小女子初到此地就能有幸结实了朋友,倒是一件乐事,可惜了今夜没酒,不然倒是可以好好地喝一杯。”
  孟长春一听到“酒”字立刻来了兴致,拍拍胸脯说:“大哥我是什么人,馋酒的女人不多,既然有人愿意陪老哥我喝一杯,等着,我马上取了来。”
  倾城见那大汉迈着阔步走了轻笑了一下,附在洛颜夕耳边说:“姐姐倒是会借题发挥,究竟是想骗酒喝还是交朋友呢。”
  “你可别卖了姐姐我啊,这事咱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洛颜夕大大咧咧地揽过了倾城的肩膀嬉笑着说道。
  慕容渊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子嬉闹,目光并没有在洛颜夕的身上过分逗留而是盯了那月华下美丽青涩的倾城不放,倒不是爱慕,而是包含了其它。
  不多会儿三人见孟长春一手拎了一瓶老窖走了过来,于是上前帮忙接过,洛颜夕打开了瓶塞之后贪婪地闻了一下,说:“好香啊!”
  “妹子你真识货。”孟长春显摆似的拍了拍另一个酒坛,说:“这可是我随玉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先皇犒赏下来的好酒,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舍得喝而封存到现在呢。”
  “怎么,你不是这府上的家丁吗?”洛颜夕好奇地问道。
  慕容渊轻笑了一下,说:“洛姑娘,这位可是玉将军身边的副将,虽说瞧着鲁莽了点,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谋士。只是这人放在疆场上是块好料放在这大院里却是个可惜了,倒和个护院家丁没什么两样。”
  孟长春干笑了几声,摇摇头说:“反正我跟着玉将军一并从疆场上退了下来,这一生既然追随了将军又没去处,自然是要充当他的护院了。”
  洛颜夕不再说笑,重新审视了一下面前的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然后又向慕容渊投去了疑惑的目光,那个男子会意,作了作揖说:“在下是四少爷跟前的陪读先生。”
  如此风度竟只是个陪读吗?洛颜夕打量了他几下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想到这府里少爷颇多,于是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听了一下每个人叫做什么,排行老几,品性如何,也算是做好思想准备,别是日后栽在谁的手里自个儿都不清楚才好。


【第九章】 龙生九子个不同

  按照慕容渊的说法是老爷玉光乾原本有三名妻妾,正妻是先皇明逐澜的胞妹明逐月,也是摄政王明逐天的胞姐,因为侧室沈媚蓉先她之前诞下了大少爷玉子晨,所以她诞下的玉子曦自然成了二爷,只是这位公主命薄,生下了孩子不久就过世了,玉子曦从小身子又欠佳,加上玉光乾心有反意,所以对这个有着明家血脉的次子并不怎么喜爱。
  只是这个病弱的玉子曦却是中原地区最富盛名的才子,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样样可谓独领风骚,又生得俊美无双,可谓是惊才绝艳之人,是无数文人雅士追捧的对象,甚至有些大小姐对他思之若狂不惜自杀以明志,此生非他不嫁,真可谓是中原第一人!
  洛颜夕听到慕容渊这么夸张地形容这位素未蒙面的二少爷狠狠吞了口唾沫,心道好家伙,这病态的美再加上学富五车的知识量,这样的男子放到古代定然是最为抢手的吧,瞧着这一呼百应的架势,竟是比这原先世界里那些偶像明星都具有煽动力。
  再说三小姐叫做玉子嫣,如今府里的二夫人肖碧茹之女,生的貌美端庄,嫁给了明逐天做了王妃。
  “等等。”洛颜夕听到这不得不打断一下慕容渊,然后奇怪地嘀咕了两声,问道:“不对吧,明逐天是二少爷玉子曦的舅舅,如果三妹嫁给了他做王妃,这辈分不是乱了套。”
  慕容渊笑了笑,说:“正是这样,只是在朝廷里只要能关系到利益,其它的东西大可以放在一边的。”
  洛颜夕咂了咂舌,心道这玉光乾怕是失策了,当初将女人嫁给了摄政王大叔想着借用他的权势,可如今两人却是对江山各有觊觎,日后若是开战了也不知玉子嫣该如何应对。
  慕容渊又提到了四少爷玉子朝,也就是他直接的顶头上司,大概是碍于身份,只是简单地说了他是大夫人沈媚蓉之子,喜欢研究毒药和兵书,其余的避而不谈,接着是五少爷玉子然,肖碧茹之子,生性顽劣,不学无术,属于典型的纨绔子弟,没事了又是调戏丫鬟又是强抢民女的,若不是有玉光乾给他擦腚,这玉家的名声还指不定多难听呢。
  六小姐玉子柔和七少爷玉子清是一对孪生姐弟,也是沈媚蓉的孩子,因为前边几个少爷和小姐都是过了二十的人,那么这对仅有八岁的瓷娃娃算是玉光乾老来得子的宝贝了,一直被府里所有人溺爱着。
  如今唯一婚配的只有大少玉子晨和三小姐玉子嫣,而玉子晨唯一的妻子便是今儿洛颜夕在“镜花居”见过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少夫人柳素,说是当朝宰相之女,身份尊贵着呢。
  洛颜夕打了个哈欠,要说这么多的名字自己一时半会地也不可能记住,干脆留着慢慢消化好了,只是自己又不得不唾弃一声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三妻四妾的后果就是让这府里的少爷小姐各种数不清楚。
  孟长春瞧着两位姑娘都是累了,于是站起身来拎了空酒瓶,说:“妹子先睡吧,大哥我和慕容老弟先回去了,改天再叙。”
  洛颜夕坐在台阶上闲散地摆摆手,说:“不送。”却是倾城急忙起身目送了两位离开,只是慕容渊走之前眼神有些不善地瞥了一眼房顶,冷笑了一下大步离开。
  洛颜夕被他这不经意间流露出表情搞得莫名其妙于是也跟着往屋顶上看去,一瞧那里竟是蹲了两个人,迎着月色能隐约瞧着他们身形极是相似,倒和一对双胞胎兄弟似的,于是一个哆嗦后退了一步,问道:“哪里的毛贼,胆敢在我屋顶上撒野!”
  两个男人也不做声,“嗖”地一跃消失在了黑暗里。
  倾城本能地往洛颜夕的身边靠了靠,不安地问道:“姐姐,该不会是有什么采花大盗吧?”
  “那么狗血的戏份怎么可能被我遇上呢,走,别管他,回去睡觉,在这玉将军府上,怕是没人有胆子胡作非为的,刚才慕容渊和孟长春既然没出手,自然是没瞧得起那两个鱼虾。”洛颜夕安慰了一句挠了挠头发,没心没肺地回去躺下了。
  两个长相如同复制一般的男人潜入黑暗之后一路去了“温情居”,竟是二少爷玉子曦的住所,轻轻扣了扣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弦外之音般悦耳的回答“进来吧。”
  两人推门双双跃入了室内,然后跪地说:“二爷,您让打听的事情我们打听过了。”异口同声,竟显得很机械。
  “怎么样?”玉子曦慵懒地问道,声音里有一点疲惫。
  “倾城举止华贵大气,的确是称得上母仪天下之风,看来老爷是有纳她为妾的打算,至于大少爷一切遵从老爷的吩咐自然不会有自己的私心,四爷还没有做出行动,五爷似乎对该事并不感兴趣。”两人同步作答。
  玉子曦静静地喝了一口茶,搁置了茶杯之后自言自语道:“果然只有玉光乾和玉子朝比较难缠吗,哼!”轻笑了一声,他摆摆手,说:“你们两个下去吧,出入注意点,你们既然面上是大少爷的人,那么和我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 ,别是被人瞧出了端倪。”
  两人似乎早已适应二少爷直呼老爷的名讳,恭敬地欠了欠身子然后推门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两人前脚刚走,玉子曦猛地咳嗽了起来,急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里仰头吃了下去,黑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那男人安静下来之后放佛连同周围的空气都阴冷了许多,让这温暖的春季有了秋末似的寒意。
  “得了倾城就能得到天下吗,有趣!”他嘲讽似的自语了一句,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外面月华如洗,只叫这单薄的男子看上去放佛天地间一抹出尘的白色一样,遥不可攀,像是仙子。
  第二日,倾城照旧去学她的琴棋书画了,而洛颜夕则是抹了一把汗水,一咬牙劈开了一截木桩,然后愤愤地嘀咕:“花千寻,你居然又把最累的活交给了我啊,可恶,我倒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呢。”说完,苦着脸看了看面前那堆积成小山丘似的等待被劈开的柴火。
  不远处,孟长春一路咋咋呼呼吆吆喝喝地走了过来,随便拍了拍几个家丁的肩膀就把人家震倒在地,等他硕大的身躯晃到自己面前时,洛颜夕咧嘴笑了笑,心道有人帮忙了,于是赶紧挥了挥手,殷勤地喊了一句:“孟大哥!”
  孟长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似亲密地说了一句:“妹子,干活呢。”
  洛颜夕刚准备佯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博得同情却发现那孟长春竟是绕过了自己往站在一侧指挥了下人干活的花千寻走去,走近了之后一张老脸竟是臊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花管事,将军着我今日去城里置办几张书桌,你看要不要陪我走一趟,我一介粗人也不知道优劣如何,还得——”这话还不等说完就听花千寻冷冷地打断说:“我没空,孟大哥还是找别人吧。”
  一抹尴尬出现在孟长春的脸上,所幸那男人脸皮厚,于是挠了挠头说了一句“打扰了”就悻悻地退到了洛颜夕的身边,叹了口气,嘀咕道:“慕容渊出的主意不好使啊,根本约不到千寻姑娘。”
  洛颜夕幸灾乐祸地低笑了几声,说:“感情大哥是想着搭讪花管事呢,真是难得,竟能看到你脸红。”
  孟长春蹲下身来,小声问道:“妹子,你说怎样能取得了一个女人的欢心呢?”
  洛颜夕摇摇头,说:“大哥怕是很难了,都说才子佳人了,大哥形象实在不佳啊,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看您的年纪也该是婚娶了吧,怎么,这是背着嫂子出来勾三搭四呢?”
  “嗨,胡说,我孟长春血气方刚的爷们,怎么能做那等有失体统的事。”他不悦地说了一句又叹了口气,有些感伤地说道:“前年你嫂子难产,连大的带小的一尸两命,老哥至今还是光棍一条呢。”
  洛颜夕顿觉自己有些失言,刚准备道个歉却见孟长春得意地笑了几声,说:“就咱这魁梧的身材,怎么还讨不到媳妇了,妹子不用担心,大哥不会一直独守空房的。”说完,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
  洛颜夕脸蛋抽搐了几下,心道我几时担心你了,而且这什么年代,以为有点肌肉就能取悦女人嘛,唉,真是天真!
  “怎么,大哥是看上了花千寻?”洛颜夕假装无心地问道,事实上自己却是很在意,不知道这孟长春怎么个品味,竟是会喜欢那种不近人情冷冷冰冰的女人。
  孟长春瞄了一眼花千寻然后假装在帮洛颜夕劈柴,嘿嘿笑了两声,说:“看着绝对是个持家有道的女人,大哥就需要这么一个能干的女人啊。”
  这孟长春刚乐呵着就见五少爷玉子然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袍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如同妓女般明艳的脸上带了一丝佻达,唇若涂脂,瞧着带了一股子风尘长相,只见他悄悄走到了花千寻的背后说:“花姐姐,又在这里指手画脚教训这些个下人呢。”
  花千寻回头白了他一眼,问道:“五少爷找我可是有事?”语气照旧冰冷,全然不卖玉子然面子。
  玉子然摊开折扇笑了笑,说:“今日想去城里置办点东西,寻思都是女眷喜欢的,我一个男人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拜托了姐姐去长长眼神,不知花姐姐可有空闲呢?”
  孟长春见他这个借口也是毫无新意,拿鼻子哼哼了两声,嘀咕道:“真是个花心大少,明明到处沾花惹草却还要连同千寻姑娘一并搭讪了。”
  洛颜夕经过昨天的补脑已经对这个少爷有所了解,今日再瞧着他这风流轻佻的举止当真是显得不怎么端庄,真像是个不务正业的男人。
  花千寻猛然回过身来,看了玉子然一眼,说:“怎么,是要我陪你五少爷去给你的相好挑选东西吗,哼,谁不知道您对付女人最有一套,何必拉上我这个粗人给你出谋划策呢。”
  孟长春贼笑了几声,压低了声音对洛颜夕说:“怎么样,我就说千寻是个好女人,这话回得多漂亮,可是让那游手好闲的少爷吃瘪了。”
  洛颜夕苦笑了一下,其中的缘由自己并不清楚,只是作为一个不算太过粗心的女人来说,她却是听着这花千寻的字里行间透着酸意,似是有些抱怨玉子然花心的意思,只是这精于兵术却不谙于世俗的孟长春哪里听得出来。
  洛颜夕笑了一下,没想到这花千寻板着一张脸半死不活的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呢。
  玉子然却是没有因为碰壁而灰溜溜地撤离,反倒是更近了一步半是有心半是无意地将脑袋凑到了花千寻白皙的脖颈处,轻呵了一口气,说:“如果是买给你的呢,花姐姐可是愿意一并前去。”
  嘎!洛颜夕和孟长春的下巴双双脱落,没料到这玉子然的脸皮会这么厚实,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准备把府里所有的女人一网打尽吗?
  花千寻睥了玉子然一眼,往一侧挪了一下步子,说:“何必纠缠。”语气淡淡的,偏偏又包含了各种的内涵。
  有故事!他们之间一定有故事!
  洛颜夕像是挖掘到了花边新闻一样兴奋地往五少爷和花千寻的方向看去,只见玉子然还是满脸笑意,一副脸不红心不跳随随便便的神色,而花千寻也还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是这两个人总觉得眼里都像是蓄了一团解不开的忧愁一般,不再看向对方。
  “罢了,无趣!”玉子然突然开口懒散地嘀咕了一句然后摇摇晃晃地出了“镜花居”往一侧的“水月居”走去,不知是不是还有预备的待调戏的丫鬟。
  花千寻脸色稍微表现出一点痛意,竟是忽地走向了孟长春,说道:“孟大哥,你不是要外出置办桌椅吗,走吧,我陪你。”
  “诶?”那大汉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确认道:“怎么,这是得了空了吗?”
  说完,斧头一扔直接命中了洛颜夕的脚,只听那女人一声鬼嚎,然后捂住脚蹦跶了几下,狠狠地看向孟长春说:“重色轻友的混蛋,瞧你那点出息。”
  孟长春挠了挠后脑勺,说:“妹子,大哥刚才没看到,抱歉啊。”
  “哼!”洛颜夕拿鼻子回了一声然后坐在地上不停地揉脚,却听花千寻说道:“别是目无尊长的,孟大哥是玉将军最得意的手下,在这府里虽说没有确定的职位,但是就算夫人少爷们也得对他表示敬重,你别是没有规矩了。”
  洛颜夕白了这个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的女人一眼,说:“我知道了。”
  孟长春也不再搭理这个受伤的小妹,赶紧擦了一把手跟着花千寻去了,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呆子,人家这是借了你排遣抑郁呢。”洛颜夕看着孟长春的背影嘀咕了一句然后拾起了斧头又开始操劳起来。


【第十章】 半是怜春半恼春

  夜里,洛颜夕久等到了大半夜还不见倾城回来,心道只是一般的学习个琴棋书画还不至于这么拼命,要通宵达旦吧。
  辗转反侧了数次之后,洛颜夕生怕玉光乾会对倾城有什么歹意,于是放心不下而赶紧地穿好了衣服,准备出去寻她。
  刚出了门,发现倾城的身影出现在“庶子居”的入口处,因为一道围墙隔着,自己看不到她在和谁说话,只是见她在黑影里有些局促地摆弄自己的秀发,看那样子倒像是热恋中的小女孩在和自己的男朋友依依惜别般,尽显媚态。
  怎么回事?洛颜夕正欲上前查看个究竟却发现倾城已经举步走了过来,看到了不远处的洛颜夕脸一红急忙走上前来,问道:“姐姐怎么还不睡呢?”
  洛颜夕瞧着她脸上遮遮掩掩的不自然“哼”了一声,道:“刚才那人是谁?你这深夜了还不回来,我如何能放心下呢,却是你这没心没肺的和人在外头打情骂俏,根本不知道有人为你担心呢。”
  倾城脸色红到发紫,别扭地回答说:“我没有,姐姐许是误会了,你这么说若是被人听了去,我可要如何做人呢。”
  这么小的年纪就学着别人早恋呢,真是不学无术!洛颜夕摇摇头,见她不愿对自己吐漏实情,干脆也不追问,只是提醒道“别轻信了男人说的话”,然后拥了她往屋子里走去。
  这一整夜,倾城睡得极不安稳,看样子是有什么心事,一会儿露出甜蜜的笑容一会儿又唉声叹气,同样没有睡熟的洛颜夕看着她这典型陷入爱情漩涡的样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心想是哪个了不起的男人居然可是在倾城初来此地没多久就将她的心偷走了,动作也未免太过迅速了。
  只是这倾城看着像是一向淡薄情爱之事,如今这么仓促地丢了魂,那男人莫非是何方妖孽,竟是这么摄人心魄。
  许久之后,倾城竟是小声啜泣起来,为了不惊扰洛颜夕,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只是她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还是出卖了她的故作坚强。
  洛颜夕知道这女孩心里有什么难以派遣的痛楚,于是伸手拥她入怀,柔声问道:“告诉姐姐,你究竟是怎么了?”
  知道洛颜夕没有入睡,倾城吃惊地睁开了眼睛,感受到对方拥住自己时的温暖,似乎心安了许多,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其实不是孤儿的。”
  洛颜夕听了一头雾水,说:“怎么了,什么孤儿不孤儿的。”
  “在大理的时候,宫里的人都以为我是被太子爷捡回来的孤儿,其实太子爷心里清楚我的身份,我是‘摘星楼’的圣女,是要一辈子侍奉神明的女人。”
  “摘星楼?魔教?”洛颜夕开始联想。
  “不是,‘摘星楼’是大理国的祭祀中心,虽说也有点与魔教染指的感觉,但毕竟直属皇家,所以该说是正派的。”倾城澄清着,有些奇怪地问:“你居然不知道吗?身为大理的女人怎么会连这点都不清楚。”
  洛颜夕急忙打着马虎眼,说:“你也知我这半年来一直昏迷不醒,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所以……”
  倾城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回过身来往她的怀里靠了靠,说:“我出生的时候就被选为了圣女,为了防止我日后被男子玷污所以从小就服下了一种毒药,叫做‘七情绝’,日后谁若是碰了我谁就会死。”
  洛颜夕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还真是惨绝人寰呢,竟是活生生的剥夺了人家将来的性生活,心里虽是好奇怎么回事却也没有打断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娘是‘摘星楼’的祭司,后来发现那里竟是拿了活人祭祀,已经是有点大逆不道了,于是慢慢地有了退出的意向,而她自然是不愿意将我留下的,毕竟这辈子若是接受了圣女的使命也等同于接受了孤苦伶仃的一生,这是她所不希望看到的。”
  后来的故事洛颜夕隐约能猜到一点,她娘定然是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带着她反了,可惜势单力薄,最后把自己牺牲了而倾城则是被自负的太子爷段舒玄捡了回去做了丫鬟,连同她的身份也给掩饰了过去,如此一来,朱雀这个诡异的名字也说得通了,在那种环境下生长,这个名字倒是颇具邪教之风。
  倾城后来解说的意思也大致相同,洛颜夕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想象力来,到最后问了一句:“如何能解你身上的毒呢?”
  “没用的,除非回到‘摘星楼’,否则任谁也解不了我身上的毒,也就是说,我这辈子可以爱上一个人,却注定了不能与他厮守呢。”倾城说着,叹了口气。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对了,四少爷玉子朝不是精于毒药吗,兴许我们可以找他帮忙。”洛颜夕突然想到了这点,提议道。
  “解药是一种黑色的曼陀罗,只有‘摘星楼’能够培育出来,我们是不可能得到的。”
  “没有其它的可以代替?”
  “没有,其实这毒药也不是那么霸道的,要解这种毒还有一种办法的。”倾城说道,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喜色。
  “什么?”洛颜夕急忙追问。
  “这毒药只有第一次灵验,也就是说我若与一个男人有了床笫之欢,再与别人的话就不会继续生效了,只是那样一来我这失了贞操的女人也就等于残花败柳了,不会再有人愿意娶我的。”
  洛颜夕听罢真想说一句“干嘛非得嫁人啊”,只是她心里清楚这封建的社会里女人想着独身一辈子那无异于外星人降临,也太过潮流了些,所以她最后的归宿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只是……
  若是失了身子,放眼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怕是不会再有人愿意真心待她了吧。
  洛颜夕沉默了一会儿,说:“若是不行回去求段舒玄吧,他日后早晚坐上皇位,那‘摘星楼’既然属于皇室管辖,那么他的圣旨也定是能生效的。”
  倾城苦笑了一下,说:“太子爷那一次愿意救我回来也是逢上了心情好而已,对别人事情漠不关心的他不会愿意对我伸以援手的,何况——”她说着顿了一下,又道:“这一次我与姐姐闯了祸,来明国的路上私逃了,如何还有脸回去见他呢。”
  洛颜夕顿时有些愧疚,心道也是呢,自己竟会指望那个霸道而强势的红瞳男人,真是失心疯了。抱了抱倾城,她安慰道:“姐姐一定想办法解了你的毒,我发誓。”
  “嗯,我相信你的。”倾城安抚似地笑了笑,然后说:“睡吧,你明天还要起早干活呢。”
  “嗯。”洛颜夕答应了一声,抱了这个年幼脆弱的女孩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洛颜夕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一侧空地上的孟长春和慕容渊二人正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在那里比划功夫,于是饶有兴趣地凑了上去观赏起来,心道孟长春久居战场自然是熟于剑法,只是没料到看着风度翩翩文弱书生般的慕容渊竟也不是一般的柔弱之辈,几番较量下来,动作流畅而大气,明明是一场对决看着倒是很入眼,于是在一旁拍手叫好。
  孟长春突然后退了几步收住了剑,对慕容渊摆摆手,说:“得了,当着妹子的面不和你比试了,万一输得太惨岂不有失我这大哥的颜面。”
  “真的假的,大哥你会输给这小白脸吗?”洛颜夕听他这么说了有些吃惊地指了慕容渊问道。
  慕容渊的脸色变了变,虽说是摸透了这洛颜夕的说话风格,只是尚且还有点不适,于是咳嗽了一声,说:“我这小白脸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孟长春“哈哈”大笑了两声,拍了拍慕容渊的肩膀说:“没事,兄弟,这世上能像老哥这么健壮的男人毕竟还是少的,想你虽是瘦弱了点,但日后多加锻炼,想成就我这伟岸的身材不是没可能的。”
  慕容渊和洛颜夕对视了一眼,双双耸了耸肩,不去搭理孟长春的自我陶醉,直接往饭堂的方向去了。
  随后出现的倾城看了孟长春一眼,说:“大哥,去吃饭吧。”
  “如今的年轻人太自负了,难得本将军愿意给他们好好讲授一点知识居然不去虚心接受,唉,罢了,走,妹子,吃饭去。”孟长春即刻又恢复了元气,一路说说笑笑地和倾城追随着洛颜夕他们的步子去了。


【第十一章】 托书鸿雁寄仇人

  倾城连续几日摸黑而归,脸上总是带了可疑的红晕,在洛颜夕看来她这是典型的坠入爱海之兆,本来问个究竟的,只是一想到那女人可怜的遭遇就把话生生地咽到了肚子里,明知倾城越是在情爱的沼泽里挣扎就越是会深陷,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提醒她别太执迷了吗,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让她的伤口扩大化。
  反复揣思,心想反正她年纪还小,等到必须面临嫁人那一天了还有几年的光阴,自己如何也要帮她寻到解毒的法子才成,这么一来也不去干涉她的恋爱自由了,哪怕只是她的心里能得到一点的欢乐也好,自己又何必去惹她伤心呢。
  只是后来倾城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初次见到那个护送她回来的男人也不再出现,倒像是倾城慢慢倒贴上了对方一样,心里总怕那男人朝三暮四怠慢了倾城,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没人送你回来吗?”
  倾城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郁,撅了撅嘴,说:“他身子骨向来不好,这些日子咳嗽似乎又加重了,我这么一大个活人又不是认不得路,所以干脆自己回来了。”
  身子不好吗?这府里若是普通的家丁有个头疼脑热的或者加紧了医治或者直接驱逐在外,能这么安逸的男人怕是这里的……
  玉子曦?
  两人的形象突然交错起来。洛颜夕有点不安地问道:“你那私会的男人该不会是这府里一直没有露面的二少爷吧?”
  倾城怔了一下,接着咬住嘴唇点点头,说:“是他。”
  洛颜夕见她和一个病秧子竟是纠缠上了顿时有些气恼,不免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喜欢谁不好,这府里的人都说那玉子曦绝对活不过三十岁,你如何会喜欢这么一个短命鬼呢。”
  一向逆来顺受的倾城很少动气,只是这一次却是有些强忍不住了,言语激动地说:“他是个极温和的人,对待这世上的一花一草都可谓是付出了真情,可惜那份善良到头来却只能是换来老天的妒忌,因为给了他美貌和才华所以才限制了他有限的生命,而我,这种注定得不到爱的人,如何不能试着去爱别人呢,我就是忍不住想触及他的灵魂,给他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温暖也好,而事实上,我是幸运的,我是让他见之不忘甚至很上心的,我觉得这是老天对我唯一一次的眷顾。”说完,有些神伤,但是眼神却充满了坚定。
  洛颜夕苦笑了一下,心想传闻中外界无数的女人为了这玉子曦寻死觅活,想来他的确是有什么摄人心魄的本事,只是不管他何方妖孽,自己决不能让倾城继续深陷下去,于是安抚了妹妹一番就回屋躺下了,心里却在计划着明日必须去“温情居”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天人般的二爷了。
  若是他当真如同倾城所言,是个善良而温和待人的男子,自己又有什么脸皮去责令他离倾城远一点呢。
  有些路是自己选的,哪个女人这辈子不会爱过一个混蛋呢。一想到自己曾经百般深爱的丈夫沈博文,洛颜夕就忍不住想唾弃一番,这世上的男人本就是衣冠禽兽,一有机会就巴不得能出轨。幽幽地叹了口气,辛苦了一整天终于是慢慢地沉睡了过去。
  那时她并不知道,有些并不刻意的见面会改写了她的一生。
  那一日,洛颜夕打听着来到了“温情居”,发现比起其它别院的过分修饰这里瞧着倒是过分素雅了些,空荡的庭院里几棵苍劲的松树,几盆不知名的盆栽和临湖而建的一座雅亭,除此之外唯一能吸引了别人视线的就是那雅亭的石桌上端放的一架伏羲式古琴,似乎能衬托了居于此地的主人多么的卓然而脱俗一般。
  这些都是次要的,如此单调的庭院本没有什么让人过分留神的,只是从洛颜夕刚踏入这里的那一瞬间就被另一样景物所吸引,那是一个立在屋外案几前挥笔绘画的男子,一袭无尘的白衣拢身,青丝如墨,虽只是一个背影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此般男子若是回过身来该是如何的倾国城倾呢,洛颜夕不禁联想。
  而现实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只见那男子搁置了毛笔回过身来,嘴角尚且带了一点温柔的笑意,放佛将这春季的阳光全部揉碎了洒在他的面孔上一般,他的美貌似是无心张扬,但是却能瞬间明媚了岁月般,真可谓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
  洛颜夕并不否认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跳漏下了不止半拍,想自己来到这异世之后见过了美男无数,却还不曾有一个人能让伶牙俐齿的她瞬间失了言语,放佛用尽所有赞美的词汇也不足以形容面前男子的貌美一般。
  那是一种本不该属于尘世间的美好,明明像极了高崖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但是因为他如同天神般散发着无形的温润光泽而使得他看上去并不清冷,反倒是过分的柔和。
  “你是……”玉子曦轻启他樱花般的双唇有些疑惑地问道,漂亮的凤眼里带了探究。
  老天真是偏心啊!洛颜夕几乎没办法从这个男人身上挑出一点的不是来,从他的发梢到脚后跟,甚至是他的声音和举止,如何会让一个男子获此恩宠呢。
  一瞬间,她似是赞同了倾城的说法,这样出众的男人定然会命途多舛的,好运不会永远都伴随着同一个人。
  玉子曦见她并没有回答自己,反倒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不停的变换着,先是吃惊,接着是迷恋,接着是——
  同情?
  他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拿了这种眼神看待自己,顿时有些不悦,轻声咳嗽了一下,问道:“姑娘是在哪里做事的呢?如何会来到我这‘温情居’?”
  洛颜夕总算是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有些难得的脸红了一下,只是她那好事的头颅才刚低下却又忽地抬起来,然后指了玉子曦,大声喊道:“是你!”
  玉子曦并没有追究她的无理,依旧和煦的笑着,问道:“我们可是见过?”
  洛颜夕“哼哼”了两声,然后说:“怎么,那晚在牢狱里你半死不活的,本姑娘出力救你一命,你却是得了本姑娘的香吻之后就想着翻脸不认人了。”
  玉子曦的神色稍微变了变,只一瞬间又很快地掩饰好,然后欠了欠身子,说:“那晚承蒙了姑娘救命之恩,若非有你在场,玉某这条贱命早就没了。”
  洛颜夕后退了几步,心道自己可没忘了他那傲慢的神态和重度洁癖的反应以及骂自己恬不知耻时的厌恶语气,那个男人可不是看上去这般纯净透明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样隐忍的男人相当危险!
  湖面的吹来的微风似是有意似是无心地拨弄着玉子曦披散下来的青丝,那男人面色瞧着有些苍白,咳嗽了几声,说:“姑娘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了,那晚多有冒犯,还请恕罪。”说完,缓缓地走进了屋子里,那种脱离了尘世般恬静安逸的神态使他看起来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洛颜夕知道他根本不屑于同自己多言,视线里最后留下的是那一抹似雪般的白衣,素净却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
  洛颜夕轻笑了一下回到“镜花居”,心道难怪倾城会失了魂一般往玉子曦的跟前跑呢,感情这男人居然长了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当即贼笑了几声,然后扎到了几个闲聊的丫头行列里,看着她们八婆似的说三道四了半天之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起来,很少见二爷露面呢,不知道他究竟是闷在那‘温情居’做什么?”
  众人一见她竟是提起了玉子曦,个个眼里闪着狼光,留着口水,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二少爷身子骨不好,一向深入简出的。”
  洛颜夕听完接着眯起眼睛来,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道:“可是他不露面却时常有人进出他的居所呢,而且——”
  众人一听有八卦新闻听,还是关于仙子帅哥的,于是个个竖起耳朵,追问道:“什么呢?”
  洛颜夕叹了口气,说:“其实我那天看到他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当时倒没觉得怎样,只是啊,那个男子却是频繁地进出他的别院,二爷一见了他的面,整个人看着似是更显柔弱了,那神态,就好像是个羞答答小姐一样。”
  说完,她满意地笑了笑,心想你玉子曦不是喜欢白衣飘飘假装不食人间烟火吗,殊不知这种形象最是贴近小受的气质,而且加上身子羸弱这种设定,你被人误解定了!
  众人瞬间石化,张了张嘴,然后说:“话可不能乱说啊,咱二爷是一个正常的……”
  众人虽是想帮着玉子曦狡辩,只是话到了嘴边明显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而且自己这辈子能见到二爷面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这事虽是听着悬乎却也不能断定真伪了。
  洛颜夕似乎听到了几颗属于少女的心脏四分五裂的声音,有些歉意地耸了耸肩,然后跑去一旁干活去了,至于接下来这话会如何以讹传讹添油加醋地传开那只是时间的问题,等到倾城听到被改的面目全非的版本时一定会对玉子曦产生抵触心理吧。
  第二天,洛颜夕有意无意地绕道到了“温情居”,发现庭院外墙竟是多了十来个的丫鬟往里眺望,想必是等着看什么劲爆的场面,于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跑去玉子朝那里寻到了慕容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慕容老哥,小妹可是能求你一件事呢?”虽是用的一个“求”字,语气听着并不是很客气。
  慕容渊也不是什么难以说话的人,答应了一声,问道:“什么事呢,我若能帮忙定然不会推辞的。”
  洛颜夕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疑似书信的东西交到慕容渊手上,假装羞涩的说:“那就辛苦慕容哥哥走一趟,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二少爷吧。”
  慕容渊顿时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洛颜夕该不会是春心乍起,对玉子曦有了什么想法吧,看她这扭扭捏捏的神态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只是自己还真是不喜欢做那牵线搭桥之人,顿时后悔起自己竟是答应的那般利索。
  顿了顿,慕容渊终究是顾及到君子诚信,于是点头,说:“可以,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洛颜夕局促地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四周之后,附在慕容渊耳边说道:“都知道二少爷是中原第一奇男子,我自知配不上他,若是他不愿接受我这份情谊我也认了,只是府里人多口杂的,我怕事情传出去了对我名声不好。”
  慕容渊即刻会意,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人知道此事的,定然小心交到二爷手上。”
  洛颜夕千恩万谢了慕容渊之后就哼着小曲去了,心道这一下算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