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04

字字锦:江山归你,你归我 26 - 32



【第二十六章】 生平不愿惹相思

  事实上,那如同冰雕雪筑的偏偏公子的确是卧床不起了,也许是因为这两天长途颠簸外加过分消耗真气造成的,总之吃过了药之后就幽幽地睡过去了。
  洛颜夕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看着他虽然睡下了却轻皱的眉头呼了口气,想到玉子然跟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竟是有些同情起这个男人来,他,可是习惯了独身一人所以不愿拿真心待人了呢,处处提防,处处戒备……
  只是,总觉得他在自己面前似乎放下了许多的芥蒂,一切反倒显得自然了许多。
  合上房门之后,洛颜夕面色古怪地回了房间,然后抖出一件偷来的雪色长袍,心道这古代不是最流行女扮男装吗,自己还不曾尝试过呢,趁着玉子曦没有发觉赶紧出去风骚一圈,兴许也会上演一段被女人错爱的戏码。
  披上似乎有些过长的袍子,腰上系好玉带,甩了甩玄文水袖,洛颜夕还算满意地啧啧了两声,接着随意地竖起了长发,甩开扇子迈着阔步走了出去。
  只是还不待走出几步忽见玉子然凑了上来,并且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这身打扮是准备去哪?要知道二哥性洁,你偷了他的袍子若是染上了一点尘埃他都是会介怀的。”
  “只要你不告状他怎么可能发现呢。”洛颜夕白了他一眼然后四下里看了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推门走了出去,只是迎面推来的人潮却是逼迫得他后退了几步又回到了院子里,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道:“这帮女人怎么还在外面蹲点呢,这下如何是好。”
  “妹子,走吧,大哥难得出来一趟也是闲不住。”耳边突然一阵疾风刮来,接着孟长春凑了上来一个公主抱将洛颜夕抱在了怀里,一跃上了墙头,疾步去了。
  洛颜夕在半空中欢呼了一声,这感觉虽是不如坐过山车起劲不过也够刺激的,起码飞身的动作不需要通过吊威亚实现,这可是真功夫啊!
  等到孟长春着地之后就将洛颜夕放了下来 ,笑了笑,说道:“这可是整个明国最热闹的地方,那京城固然也好但是因为明逐天的治理感觉刻板许多,今日无须客气,看上什么尽管跟大哥要,开心最重要嘛。”
  洛颜夕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笑道:“自家人何须客气,妹子从来拿了你当做我亲哥哥。”
  这句话的确是起到了很好的套近乎作用,孟长春这人也是直肠子,伸出厚重的掌心狠狠拍了洛颜夕瘦弱的肩膀一巴掌,说道:“走,哥哥今儿个就带你四处看看,这宁阳的刺绣也好,珠宝也罢,可都是一流的,而且——”他拉长了声音,嘿嘿笑了笑,继续道:“这里的美食才堪称一绝,不管是街头的小摊位还是‘华汐楼’的招牌菜,那是样样色味俱佳,唇齿留香啊。”
  洛颜夕原本以为他会探讨这里的青楼业呢,只是听孟长春这般说了突然觉得好笑,接着摇摇头,道:“当真是呆子。”说完,摸了摸怀里那晚向玉子曦搜刮来的银票贼笑了两声,心道真该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这古代购物的感觉呢,于是和孟长春二人开始了一天的火拼。
  晚上,两人当真是在最富盛名的“华汐楼”吃的菜,看着那一桌子的玉盘珍馐,山肤水豢,两人食指大动,于是对视了一眼也不客气就风云残卷起来,最后吃到涨肚才算是停了下来,各自摸着滚圆的肚皮满足地打着饱嗝,然后听孟长春道:“这几日就没好好吃过一段安生饭,这会子算是补足了。”
  两人真正尽兴而归的时候已是夜深,这一天可算是听过了大戏,品过了新茶,买过了乱七杂八,于是一路唱着欢快的曲子又是扭又是跳的往回走去。
  洛颜夕抱着怀里各种的特色小吃,笑道:“大哥,你知道吗,来了这个世界之后我一直装疯扮傻,假作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感情也好,生死也好,我才不去关心呢,我觉得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了却此生便可,但是我突然觉得只要自己愿意,其实我也可以过得精彩纷纭,很快活的。”
  “是啊,人活着不就是吃喝二字吗,吃饱喝足了就该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孟长春接话道,顺便又是拿他厚重的巴掌给了洛颜夕后背一下。
  洛颜夕险些吐血,白了他一眼,说:“就知道吃,难怪一直没讨到媳妇呢。”
  “哼,回府之后我就去跟将军讨要千寻给我做媳妇,说实在的,我觉得她对我也是有情分的。”孟长春说着,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
  可是别给玉子然添乱了吧。洛颜夕这么想着摇了摇头,然后见府门外的女子已经尽数地散去了,于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府邸,各自抱了怀里的东西回了房内。
  匆匆换下了身上的“行头”,洛颜夕有些不舍地摸了摸那上好的绸缎和精工的刺绣,然后吐了口气抱了衣服偷偷摸摸地去了玉子曦的房门外,心道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行,这么晚了,那病美人应该是睡下了。
  只是踮着脚尖走到门口时忽闻里面传出了细碎的声音,好像里面至少有三四个人,也不知是在搞什么名堂,于是好奇地把耳朵贴了上去,听到其中一人说:“这是茶庄和绸缎庄的收入,其中四成用于征兵,另外六成全部存在了钱庄里,这是具体的明细,请二爷过目。”
  “不必了,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玉子曦回答道。
  这么晚了居然在查账吗?洛颜夕奇怪地摇摇头然后继续贴上去偷听。
  “这是盐商贩卖私盐所得,我给二爷搁在这里了。”又一人说话。
  “你那点钱够做什么的,这是几家青楼赚来的银子,要说那些娘们赚钱可是比我们这些老爷们狠多了,每日搜刮来的银子简直烫手。”
  “哼,倒是符合你的赚钱之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后来大概意识到自己动静过大了于是压低了声音,其中一人问道:“二爷,江南一带的商贸往年都是被玉将军垄断的,这两年我们突然壮大起了自己的生意会不会惹了他在意呢。”
  “不碍事,他就算查下来也不会查到我的,何况这商场本就变幻无常,没有人会一直受到财神爷眷顾的,偶尔出现一两个对手也是再正常不过,你们只需做得谨慎些。说到底,这招兵一事却是得格外小心,虽说江南一带的几位将军多半归我调遣,但是他们太公然地招兵买马在我爹那里怕是说不过去。”玉子曦沉声道。
  “他们反正面子上都是假意归玉将军调遣的,这事只要小心些也不会惹了将军在意。”一人回答。
  “我爹从来就没有对他们真的放心过,虽说主要的兵权归自己掌管,但是这些人眼见战乱在即都想着从中取利,分一杯羹,若是私底下征兵绝对是要惹了他讨伐的,我怕是还得折损一些人来把戏演足了。”
  “二爷的意思是要把征来的兵拱手相让吗?”
  “不尽然,但是得做地巧妙一些了。”玉子曦说完吩咐道:“你们回去通知几位将军明晚在我这里碰面,说起来,兵部尚书梁棋佑明天也该赶到了,我们再具体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吧。”
  洛颜夕呼了口气,心道这玉子曦果然是单干起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跟他老子争江山了,其实还不如坐享其成来得容易吧,等着玉光乾攻下皇城之后他再想办法除去了玉光乾,这样岂不是省事得多。
  先不去揣摩这二少爷的心思,洛颜夕踮起脚尖准备开溜时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阴冷的命令:“把外头那个偷听的人处理掉。”竟是出自玉子曦之口。
  洛颜夕心里一慌,这时候如果喊救命应该来得及吧,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也坏了玉子曦的计划,一招不慎,兴许这男人还会没命。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抉择,可是还不等自己拿定主意,屋子里的人如同鬼魅一般现出了原型,行至最前边的人飞速出手甚至还带起了一阵凌厉的疾风,直扫洛颜夕的面门。
  “慢着!”玉子曦突然低呼了一声然后飞身而出,一把将洛颜夕扯到跟前,说:“这丫头是我的下人,不必动手。”
  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面色阴沉地说:“二爷,任何会妨碍到您的人都留不得,这女人还是杀了放心,凡事防范于未然吧,您从来不是个容易被私情牵绊的人。”
  玉子曦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轻笑道:“不必我过分解释吧,她是我的人。”
  “我的人”三个字有意加重了语气,倒是听着有些暧昧不清起来。
  几人突然失笑,说道:“二爷居然也会对女人生情呢,即是你的枕边人我们自然放心。”说完,一前一后跃上了墙角消失在了黑暗中。
  “以后别自作聪明偷听别人谈话,你不是每一次运气都会这么好的。”玉子曦睥了洛颜夕一眼冷声说了句,接着回到房里,准备掩上门。
  “慢着!”洛颜夕突然喊住了他,然后推开那虚掩的房门,问道:“怎么,突然觉得我这小命很值钱所以不舍得取走了吗?倒真是不符合您的作风。”
  “你若是活腻了我也不介意给你解脱,如何,要我动手吗?”玉子曦眯起了眼睛危险地威胁。
  “那就不劳你动手了,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只要你别伤害倾城,我管你是结党私营还是意图谋反呢。”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还抱着他的衣服于是脸色变了变,道:“夜深了,您休息着吧,我回房了。”说完,咬了咬嘴唇,小心抱住了那袍子往外走去。
  “若是喜欢那衣裳你便留下吧,记得下次偷拿我的东西时做得更小心一点。”身后传来玉子曦的一声轻笑。
  原来他老早就知道呢。洛颜夕回身看了玉子曦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些欠抽,于是拿鼻子哼哼了两声说了句“谢了”便挺胸抬头大摇大摆的去了。
  等到洛颜夕离开之后玉子曦的神情却是变了变,心道自己这几日究竟是在做什么呢?如何能忍耐了那女人一次又一次地触犯自己,如何能在压力如此大的今天把这祸害还完好的留在身边,甚至有意护住她。
  嘴角的笑意似乎还未来得及消逝,他皱了皱眉,熄了蜡烛有些忧虑地躺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人闲花落鸟惊鸣

  谁者天下,谁者江山,谁者美人,这一切并不关乎洛颜夕的事儿,所以这中原的土地最后是落入玉子曦之手还是成为了玉光乾囊中之物,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是这天下争乱不断,最后吃苦的怕会是明雨辰那个忠厚老实的瓷娃娃呢。至于玉光乾,玉子曦,明逐天这几个老狐狸,谁胜谁败管它呢。
  于是,这个出门之后就兴致大好的女人第二日约上了玉子然孟长春和慕容渊等人继续外出溜达,该怎么享乐绝对一样不能少了。只是,让她颇为不悦的是,那个叫做雯儿的女人居然也是紧紧地攀附着玉子然的脖子跟了过来,还有讨厌的玉子朝,这也便算了,自己大不了将她这风骚的女人和僵硬的男人视作空气,但是自己如何能对身边这个神仙哥哥视若无睹!
  想那玉子然出什么坏主意不好,居然非得邀请了玉子曦一并出门透透气,说是他身子不好应该多走动走动,心情也是极关乎到健康的。
  这番道理确实没错,但是人家不愿出门你也无需非得拖上他吧。有这么一个闷油瓶跟着该是多么扫兴的事呢。
  而且……
  洛颜夕看着前后左右黑压压包围过来的女人,不得不再一次因为交通阻塞的问题而头疼,最后怒视着玉子然问道:“五爷,您当真不是为了看热闹才执意拖上二爷出门的吧?”
  玉子然打量了一番洛颜夕今日的行头,笑了笑说:“你这是穿男装上瘾了吧,难得二哥这么放纵你,不过,看着倒真是个清秀柔弱的小生呢。”
  洛颜夕随即调整好了姿势,然后对着路边的女人抛去了几个媚眼,心道考验一下自己的魅力也好,谁料竟是隐约听到了有人偷偷嘀咕道:“这男人瞧着真像个阉人,这般的娘娘腔呢。”
  一瞬间的石化,洛颜夕还没来得及发飙忽见路边有几个壮汉朝自己投来殷切的目光,看那样子倒是对自己有点意思。
  忍住自己暴走的冲动,洛颜夕睥了偷笑的玉子然一眼,问道:“笑什么笑,你也好不到哪去。”
  玉子曦见状也在一旁莞尔,然后迈着步子先他们几人走在了前头,事实证明,有他开路还是不错的选择,众人只管直勾勾地看着他却没人敢上前一步亵渎仙子哥哥,甚至他所行之处众人有秩序地让开一条小道容许他们同行。
  只是,这一路走下来众人意见终究是不同,于是慢慢地分成了几拨各玩各的去了。
  慕容渊身为玉子朝的人自然是跟着他的步子去了,那少爷死性不改直奔药店去了,洛颜夕则是默不作声地跟着玉子曦漫无目的地溜达,玉子然搂了他的女人去挑选胭脂水粉了,孟长春这人好美食,继续填他的五脏庙了。
  走着走着烦了,洛颜夕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从街边摊位上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然后递到玉子曦面前一串,说道:“二爷,尝尝看,别是光溜达了,多无聊的,出来了就好好地玩乐嘛!”
  玉子曦皱了一下眉头没有接过,然后听洛颜夕哼哧了一声,说:“我倒是忘了,您是个爱干净的人,这路边的东西你还是不吃为好,省得吃坏了你金贵的肚子。”
  “尝尝倒也无妨。”玉子曦说了一句接过了那串沾满了蔗糖的山楂串,低声道:“儿时倒也吃过几次,不过自打我娘过世之后就没有人再买给我了。”
  洛颜夕见这位爷居然说起了自己的身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似乎取得了一把打开他心灵的钥匙一般,眯着眼睛等待下文,却发现那人根本就是说得半截子话,竟是不再继续言语,顿觉有些扫兴。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人手一支冰糖葫芦似乎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就好像一个男人手拿了一支冰淇淋然后伸出他细长的舌头挑逗着舔上面的那坨云顶一般,究竟该说是脑残还是变态呢。
  洛颜夕自然也是发现了众人投来的不善目光,只是玉子曦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只是捏了那竹签一路随意地走着,迟迟没有动口的意思。
  洛颜夕突然刹住了步子然后在在一处捏泥人的摊位前流连起来,一时间看得兴起竟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主子,挥了挥自己的爪子说道:“快,照着我捏一个。”
  “好嘞——”那小贩答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远处神色一变,嘀咕道:“这祖宗怎么回来了?”
  “谁?”洛颜夕奇怪地问了一声然后循着小贩的目光看去,发现不远处走来几批高头大马,那马儿一路打着响鼻,瞧着极是拉风。
  一般情况下,行在最前边的马儿上该是坐着一个器宇轩昂英俊不凡的美男子才是,可惜事与愿违,洛颜夕所看到的却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女人坐在马上,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着一身随性的短裙,手腕上颤了一条长鞭,看那飞扬跋扈的架势是准备见到不顺眼的人就一鞭子抽过去呢。
  在她身后,几个身披铠甲的侍卫一路随行,但气势明显都被这个女人压了下去。
  洛颜夕打了个响指,心道这里果真是个好地方,竟会有如此英气的女人出现,正看着热闹忽见那女人勒住了缰绳喝令马儿停下,自己则是飞身跃下往一个方向走去。
  洛颜夕目光追随着那女人而去,发现她竟是停在了玉子曦跟前,一脸戏谑地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神态倒是和玉子然如出一辙。
  洛颜夕心里一咯噔,刚欲上前又刹住了步子,心道自己何必管他死活,兴许人家还很享受被搭讪的乐趣呢,于是一边看戏一边问那小贩道:“这女人是谁呢,瞧着你很惧怕她一样?”
  “总督家的大小姐,性子恶劣,经常出来滋事,坏人买卖。”那小贩回答说。
  “嘿,纨绔少爷该做的事她倒是做齐了。”洛颜夕轻笑了一声然后又听那小贩说道:“前一阵子她去了京城,好不容易清闲了一些时日,这姑奶奶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洛颜夕没有搭声,只是嘴角带笑,看向了那白衣男子的方向,见他身形一晃避开了那女人的魔爪,凤眼一眯,看样子很是反感。却也是,这袍服不染的男子最讨厌跟人有肢体上的接触,这个女人倒是不怕死的去挑逗他。
  “哼,没想到这宁阳城里居然出现了这等美人,从前我居然没有发现,如何,这位公子,我做东,一起回府上喝一杯如何?”那女人挑了挑眉,满是笑意地问道。
  “不必。”玉子曦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句转身便走,只是那女人却是有些恼了,一鞭子抽了过去 ,嘴里还嘀咕着:“别是给你脸不要脸 ,本小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
  洛颜夕接着失笑,心想这句话倒是曾出自过明雨澈之口,这女人还真是把男人那些坏习性全部学了来呢。
  玉子曦身形一闪避过了那长鞭之后伸手攥住,回身浅笑着说:“姑娘,当心着点,别是误伤了两边的行人。
  那女人脸色涨红,用力一甩收回了长鞭,看向玉子曦问道:“身手不错嘛,你是什么人?”
  “行人。”玉子曦依然回答得言简意赅,接着斜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看戏的洛颜夕,佛袖而去。
  “想走?给我站住!”那总督家的小姐忽地扬出了长鞭缠上了玉子曦的手臂然后试图将他拉扯到自己身边来,只可惜那男人竟纹丝未动,只回身温和地笑了笑,道:“代我跟你爹问好,他培养出的好女儿居然沿街肆扰行人吗。”
  那女人一怔,接着就笑了,说道:“怎么,和我爹认识吗,那更好办了,去府上叙叙旧如何呢?”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她的跟班一起上,看那架势是要强抢民男呢。
  洛颜夕看着这一幕忽觉得很是有趣,在这种典型男尊女卑的社会背景下居然会看到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男人,的确是有趣!
  玉子曦这几日因为身子不适,所以不想恋战,只随便避过了几个男人就准备即刻离去,只是那总督家的千金却不肯就这么放他走了,于是招呼了众人必须将他绑回去。
  洛颜夕发觉自己在这么躲着看戏事后必然会死得很壮烈,那玉子曦怕是不会轻饶了自己,所以硬着头皮凑了上来,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位小姐,您若喜欢我这玉兄,晚上倒不妨来我们府上做客,身为男人怎好意思让女人请客呢。”
  “玉兄?”女人挑了挑眉,问道:“这宁阳还不曾听说有个玉府呢。”说完,眼神一变,问道:“该不会是玉将军府上的人吧?他们可是老早就搬去了峪州。”
  “正是正是。”洛颜夕回答道。
  “哼,那又如何,玉将军前两年辞官静养了,如今不过是个闲人而已,你当我怕了不成!”那女人毫不识大体的说了一句又欲上前。
  洛颜夕见这女人虽是生得霸气,可惜不过是一介草莽,一时间沟通不得于是拍了拍玉子曦的胸膛,道:“你上!”
  这话说出来大有关门放狗的架势。
  可惜,自己气场是做足了但是人家不肯配合啊,只闻得玉子曦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瞧着他面色有些苍白,看样子该是吃药了。
  “不会吧,大哥,上一次你被抓入狱就是因为被县令千金调戏,如今又碰上总督家的小姐对你心生觊觎,你倒是什么时候犯病不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被抓呢。”洛颜夕退到了玉子曦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问道:“跑否?”
  玉子曦轻哼了一声,说道:“这几个杂碎我还没放在眼里。”
  于是,洛颜夕急忙退避一旁,心道一旦血拼起来自己得防止血溅一身的人间惨剧才成,可惜那玉子曦真是让自己大失所望,只见他动作轻盈,虽是攻守皆有,但是出手时显然是留情不少,不愿当着如此多看热闹的人下了毒手。
  本来他的确是没有输掉的道理,只是这时不知道哪里飞出一枚石子带着疾风投向了玉子曦,他虽是反应过来及时躲闪,但却被那总督家的一个侍卫措不及防地来了一拳,身子一晃,似乎有些撑到极限的感觉。
  洛颜夕眼神犀利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却是没找到那个从中作梗之人,也不知这算是恶作剧还是什么了。


【第二十八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眼见着玉子曦神色不对,洛颜夕急忙跑出来搅局,眼神凄凄切切地看向了那总督家的小姐,悲声问道:“你何苦这般待我的玉哥哥。”
  这一生千回百转的幽怨过后,只闻风吹过,石化了无数观众,顺带着也包括了玉子曦。
  见那小姐一副下巴脱落的表情,洛颜夕继续嗔怪道:“我与玉哥哥素来交好,你可别是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说完,低下头去,轻轻笑了笑,一副不生娇羞的表情。
  又是一阵风过,这一次与其说是石化了众人倒不如说洛颜夕隐约听到了什么龟裂的声音,隐约还能感觉到身侧玉子曦传来的那紊乱的呼吸,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
  “你,你们两个——”那总督家的小姐率先回过了神,指着洛颜夕结巴道:“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玉子曦本能后退了一步,生怕这洛颜夕一句话就毁了自己,可是那女人偏偏还就厚脸皮地凑了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回答道:“正是呢。”
  “名闻天下的玉公子居然喜好男色!”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接着众人齐齐地倒吸了一口气,原本还有心上前套近乎的女人此刻面色诡谲,也不知是喜是悲。
  “哼!”玉子曦不悦地甩开了洛颜夕的纠缠,怒斥了一句:“休得胡言!”
  “我知道你这几日在和我制气,但是我以后不会再闹别扭了,这样还不行吗,我们回去可好?”洛颜夕拿自己林黛玉一般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了玉子曦,只是她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不胜娇弱的小受形象!
  人群里似乎是传出了几声低笑,那刺耳的声音听着如何就像极了玉子然呢?难道刚才那扔石子的人也是这货不成?洛颜夕回过头去查看却是没有发现那肇事者,然后眼见玉子曦被自己刺激地更是身子摇摆不定,于是扯了他的袖子就走,等到离开人群之后她大笑起来,回身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说道:“老娘可是女人,看清楚了!”
  身后的人群像是恢复了活力一般发出了一阵吼声,接着洛颜夕牵了玉子曦的手就一路狂奔起来,因为后面追上来的马儿可是比她的步子快多了。
  这个女人……
  那一瞬间玉子曦看着洛颜夕那无限柔弱的脸上绽放的夸张笑容突然不知作何反应为好了,这个世界上可有让她困扰的事情,可有阻碍她开心的事情?
  她,为何脸上永远都是挂着这般看似痴傻的笑容呢?明明这是个不乏智慧的女人。
  低头看着那被她牵住的右手,玉子曦想了想终究是没有挣脱出来,被她一路扯着拐进了某处拐角里躲起来,等到确认那队人马远去了才探出头来,然后听洛颜夕嘿嘿笑了两声,说:“我本来是设定了今天出门会被小女孩表达爱意的场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的脸果然是欠缺英气吗。”说完,意识到自己还攥着玉子曦的手于是赶紧松开,小心看了他一眼,确保对方没有动怒之后挠了挠头,问道:“你其实可以甩下我早点离开的,为什么要陪着我闹呢?”
  她果然是看穿了。
  聪明的女人有时候会惹了人莫名的烦躁呢,玉子曦睥了她一眼然后大步走在了前头,看来是不准备继续和她胡搅蛮缠下去,只是那空出的右手突然有一种失落感一般。
  多久了,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麻木的活着,却又精密的计划着,如此来面对这个世界而已。
  还不等走出几步,洛颜夕追上了自己,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往一处酒店走去,边走边说:“昨天和孟大哥来过此地,说起来那青州湖里的鱼肉不错,可以尝尝的。”
  玉子曦甩开了她的手,说道:“出门在外,长个心吧,中过毒居然还不长教训。”
  “活得那般谨慎多累啊,说起来做江南王的儿子也够不容易的。”洛颜夕嘀咕了一句然后听玉子曦奇怪地问道:“什么江南王?”
  “你爹啊,他如今控制了整个江南地区,虽是没有自立为王,但是意思差不多吧,身为曾经的大将军,虽是官拜一品,但是这权势滔天的,简直和九千岁有得拼啊,确实让人不得不惧啊。别问我什么是九千岁,指的是那摄政王大叔。”洛颜夕风轻云淡地回答了一声,然后伸了个懒腰,说:“我们出门在外果然不该单独行事呢,少了四爷那个万能的试毒银针还真是得处处留心。”
  这么说着,洛颜夕忽地欢呼了一声,冲着玉子朝和慕容渊摆摆手,招呼道:“这边这边!”
  玉子曦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这女人会不会也太自来熟了点,当真是和谁都能舔着脸说上话呢。
  玉子朝并没有搭理那个女人,却是慕容渊还算客气地对着玉子曦他们笑了笑,然后走上来问道:“二爷这是准备进去用餐吗?”
  “哼,看这丫头的表情也是知道她什么用心了。”玉子朝嘴角牵动了一下,赠送了洛颜夕一枚冷笑。
  不多时,玉子然像是也玩得尽兴了,竟是左拥右抱外加跟上来的女人多达五名,这一圈下来他倒是没做别的,竟是到处沾花惹草了。
  原先那个叫做雯儿的女人憋屈着一张脸走在最后,大概没料到自己攀附上的男人会是个这般风流成性的大少,只是自己本是烟花女子,能得了他的垂怜也算是种归宿了,硬是忍住强烈的愤懑跟了上来,对她来说,这个暂未婚娶的钻石王老五绝对要抓住了,能踏入玉家的门槛,哪怕只是做个妾也是好的。
  洛颜夕对那女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接着随三位少爷一并进了酒楼,只是走在身前的玉子然却是歪三斜扭的,一会儿亲吻一下这个女人的脸颊一会儿又嗅了嗅那个女人的体香,一副淫魔的表情。
  总觉得他从前还不至于这样的,最多就是嘴贱一点而已,而今如何会变作这副嘴脸,难道那花千寻不愿随他而去竟是将他刺激地这般厉害吗。
  众人入座之后,洛颜夕看着对面玉子然身侧那围上去的莺莺燕燕翻了好几个白眼,谁料竟是被玉子然看在了眼里,然后打趣道:“如何,这两日本少爷有了新宠而冷落了你,你心里可是吃味了。”
  “我呸!”洛颜夕很不客气地啐了一口然后胡乱地吃着菜肴,间或地看身侧的玉子曦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别客气,吃啊。”
  玉子曦摇摇头,心想这府里自打多了这个女人之后似乎很多地方都变了,就单看面前这些表情各异的男子就知道他们之间从前老死不相往来的相处模式似乎也跟着打乱了。
  也许洛颜夕只是无心,但是有些轻微的细节就是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玉子曦如今看看四周,表情生硬凛冽的玉子朝学会了表现自己的烦躁,从来不对一个女人留恋太久的玉子然频频寻她开心,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容渊似乎和洛颜夕如同兄妹般言谈自然,一直以光棍自居的孟长春如今大咧咧地喊着她“妹子”也是有了家人,除却他们不谈,自己呢?
  为何会甘愿被她牵了鼻子走,因为她而发笑,因为她而恼怒,因为她而变得不由自主……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夜里,玉子曦遣走了几位将军和兵部尚书梁棋佑之后眼神淡淡地看着黑夜,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是烟花绽放的噼里啪啦声,一时间实在睡不下,于是披上衣服出去查看,发现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烟花炮竹,洛颜夕正撅着屁股和玉子然领回来的那几个女子手忙脚乱地一一点燃着,然后欢快地大叫,玉子然和孟长春等人在一旁观看,倒是少了玉子朝。
  不知不觉地,玉子曦也仰着头随众人一并看向了夜空的方向,等到脖子有些酸了就垂下了视线却是把目光不小心落在了洛颜夕的脸上,那女人一脸的幸福表情,在五彩斑斓的绚丽烟花映射下竟是美丽到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那就那般没心没肺地大笑着,纯粹而美好。
  而洛颜夕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往玉子曦的方向看来,却发现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夜空,眼神并没有在自己的脸上流连,看着倒是有些单薄寂寞。
  微微笑了笑,洛颜夕又跑去继续点燃烟火,手舞足蹈地说:“五爷,明儿多买一些来吧,这点根本玩不过瘾的。”
  玉子然刚才一直注意着玉子曦的表情有点走神,然后一听洛颜夕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于是看向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我记得我不是你的主子吧,有什么喜欢的你该是去二哥那里讨要才是。”
  这话刚说完,忽见玉子曦转身离开,和上门之后不再露面,于是玉子然嘴角的笑意更浓,自语道:“二哥竟也会对一个女人上心吗,真是稀罕。”
  接下来几天,核对过宁阳的各项收出支出之后这队人马又陆续去了青阳,统州等地,一路可算是打着出差的旗号到处吃喝玩乐,完全将此视作了主业,而清对账目则是成了副业。
  等到众人“尽兴”之后觉得也是该回府了,于是重整马车,从当地镖局雇了一批好手充当保镖一路往峪州去了。
  洛颜夕一路上却是耷拉着脸,不安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玉子曦,道:“我出去和五爷一起骑马了。”
  “给我坐老实了。”玉子曦冷声说道。
  洛颜夕别扭地挪了挪身子,然后撩起帘子看着外面,唉声叹气地说:“又要回到那天然囹圄了,可是要憋死个人。”说完,忧心忡忡地看了玉子曦一眼,直觉告诉她回了玉府之后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日子如同在外头这么好过。
  玉子曦似是看出了她的忧虑,轻笑了一声闭目养神起来,只是半晌之后那女人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就想着撩起帘子出去透气,却是听到玉子曦淡淡地说道:“别让我再提醒你一次,在这里坐好。”
  洛颜夕愤愤地回身看去,发现他还是闭着双眼,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情,于是不满地问道:“二爷不是很讨厌我近距离接触你吗,为何今日突然就不允许我出去透气了?”
  “老五这次连同五个女人一并带了回来,你还是距离他远一点吧,那些女人在尘世里摸滚打爬地久了,如今能攀附到老五,彼此之间少不了会明争暗斗,你别是跑出去树立敌人。”玉子曦淡淡地说道。
  洛颜夕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这算是关心我吗?”
  “哼,除却这个不说,你一个女人整日和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倒是不知廉耻。”玉子曦突然有点不耐地补充了一句。
  “话说得可真难听啊。”洛颜夕皱了皱眉,然后笑道:“这话别人听了兴许会觉得你在吃醋呢,幸好没当了外人的面说。”                        


【第二十九章】 谁将真心付流水

  “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苹生。翅低白雁飞仍重,舌涩黄鹂语未成。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
  一路上,洛颜夕依依呀呀地扮起了骚人的角色,念着酸不拉几的诗词,间或地叹口气,悲叹一声:“快到玉府了,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啊!”
  玉子曦见她没完没了了,眯着眼睛不耐地说了一句:“闭嘴!” 
  洛颜夕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是一阵惆怅,呼了口气继续:“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玉子然此刻正策马扬鞭,怀里搂了一个随行的女子,两人一路打情骂俏耳鬓厮磨着,忽地听闻一声闷响,接着是一阵惊呼,那洛颜夕就在自己的视线里从马车上别人抛了出来,这种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玉子然见状勒紧了缰绳将马儿停靠了洛颜夕的身边,笑了笑说道:“二哥不喜欢别人碎碎念,你倒是不长心。”
  洛颜夕见他这幸灾乐祸的表情颇为不悦,喊住了原本属于玉子然的专用马车爬了上去,如今被抢了马儿的慕容渊没有去处只能待在里头,如今因为多了那玉子然新收的几名美人儿所以看着拥挤了许多。
  而洛颜夕挑起帘子那一瞬间所看到的一幕则是四名女人正如同那盘丝洞里的妖精一般缠上了慕容渊的身子,一边学着毒蛇在吐信子,一边又在模仿着狐狸精肆意挑逗。
  这般大好的春光,那慕容渊却是一副极其抗拒的表情,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试着将四个女人从身上一一地拽下来。
  洛颜夕哑然失笑,心想这玉子然做什么不好竟是准备把这五个风尘女子带回府上,先不说玉光乾能否暴跳,就单玉子然来说,他竟也不怕自己被扣上无数个绿帽子。
  “颜夕,你来得正好,帮我代传五爷一声,我一介下人不方便待在马车里,还是出去骑马吧。”慕容渊苦着脸对洛颜夕说了一句然后别过脸去,对一个急着献吻的女人说道:“使不得啊,姑娘。”
  洛颜夕不忍看他受此虐待于是原话禀告了玉子然,那男人显然也是在马背上坐得累了,于是重又回到了马车里,将马儿还与慕容渊。只是这样一来,饱受摧残的却是变成了洛颜夕,她不得不皱着眉头观看对面那场视觉盛宴,五个女人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对玉子然百般挑逗,只是那玉子然却偏偏只是微笑着左拥右抱却没有别的动作。
  这个男人……
  洛颜夕笑了笑,干脆不再搭理几个女人的嗲声嗲气,靠着马车幽幽地睡了一觉,等到一觉醒来时竟是已经到了玉府大门,只见那五个女人呼啦啦地全部跳下了马车,然后一脸夸张地说道:“这就是名震天下的玉府了吗,看着好气派啊!”
  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夜空,洛颜夕叹了口气刚准备下车却是发现一只宽阔的大手伸了过来,一见竟是玉子然,于是冲他笑了笑就着他的力道跃下了马车,低语道:“有这几个女人在府里可是会乱了套。”
  玉子然轻笑一声,说道:“放心吧,十个不及你一个。”说完,脸上的笑容收起来,面色变得有点凝重,但是他接着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却像是包含了什么打定主意之后的无可奈何。一路上,洛颜夕听着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巧夺天工的木桥或假山,一会儿又指手画脚地估测起满院花草树木的价格来,其余人等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劳累,唯有这几个攀龙附凤很成功的女人瞧着精力满满。
  几位少爷一回府气氛就变得热闹起来,倾城老远的就迎了上来,用思之甚切的目光偷偷打量了玉子曦一眼接着牵过了洛颜夕的手问道:“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瞧着你像是憔悴了不少,走,先回去歇息一下,我帮你去秦伯那里乘来饭菜。”
  洛颜夕一见倾城心里似乎舒坦了许多,摸了摸肚子说道:“我直接过去吃菜就行,这都傍晚了,实在饿得挺不住了呢。”
  倾城嗔怪地白了她一眼,说:“那姐姐先去吃饭吧,你的行礼给我,我回去帮你收拾一下。”
  “有劳!”洛颜夕说了一句似是有心似是无意地看了玉子曦一眼,见他眼神淡淡的,并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温情居”,甚至都没有拿正眼看一下倾城,心里顿时一堵,狠狠地咬了咬牙,心道这男人的确是个没心的东西!
  洛颜夕一路走到伙房坐下之后,周围正在吃菜的丫鬟们齐齐地聚了上来,问她这一路可是有趣,其他几个同行的丫鬟怎么没有回来,看来她们是没有出过远门而充满了好奇。
  “路上遇到埋伏,她们几个都死了。”洛颜夕沉声说了一句见众人齐齐退散,然后七嘴八舌地说着玉府的人出门多半会有人蓄意谋害等等,末了又开始八卦地问道:“听说五爷带回了几名女子,个个美艳无双,你可知他作何打算呢?”
  洛颜夕见她们并没有过分地为几个丧命的丫鬟惋惜不免有些感慨人情冷漠,低头扒了几口饭没好气地回答说:“青楼女子。”
  “哎呦,也难怪了,要说咱五爷本就是风流成性,能取悦得了他的人必然得有点手段,这下热闹了,老爷还指不定怎么处置他呢。”几个丫头嘀咕了几句然后继续吃起了自己的饭菜,洛颜夕这才发现角落里竟是坐了花千寻,她的动作有那么点僵硬,身影看着有点萧瑟落寞,只是几秒钟的迟钝过后她继续夹起饭菜送到嘴里,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不安,只是身体却是微微颤抖的。
  洛颜夕迟疑了一下,起身端了自己的菜食走到花千寻对面坐下,然后假装无心地说道:“花姐姐,说起来我在宁阳时买了不少的珠宝首饰,姐姐若有觉得衬手的,我送你几样吧,毕竟前些时日承蒙你不少关照。”
  花千寻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说:“我从不做过多的修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洛颜夕此刻突然觉得这女人其实并不讨厌,虽说她不善言笑甚至有点古板了,但是她所做之事本都是自己职责内的,倒不是刻意在寻自己的晦气,如此一来,心里难免为她和五爷之间的纠葛而有点惋惜。
  “说起来,我们这一路当真是遇上了不少的事情,五爷好几次险些丧命呢。”洛颜夕喝了一口菜汤,随意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观察起花千寻的反应来,只见她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稳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是遇上了什么呢?”
  “遇上了刺杀,下毒,又下毒,又刺杀。”洛颜夕回答地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说:“五爷也算是好定力了,中了媚药居然都死挺了过来,说起来我还以为他那般风流的性子定然会第一个撑不住呢,倒不曾料——”这么说来本是想着为玉子然开脱的,希望花千寻能原谅他平日里的少爷习气,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几声娇嗔传来,竟是玉子然领着他的新宠们走了过来。
  花千寻和洛颜夕的表情同时变了变,接着各自咬了咬嘴唇低头扒饭。
  “我那里地方小,大家一起用餐终究不便,打后我会吩咐下人给你们单独做一个隔间,然后大厨给你们额外准备几分丰盛的菜肴,你们就凑合一下到这边用餐吧。”玉子然搂了一个女人纤细的腰肢说道。
  “讨厌啦,我们既然是五爷的人了怎么可以和这些下人一起吃饭呢。”其中一个女人尖着嗓子不平道。
  “小妖精,为了爷你还不能委屈一下嘛,日后我给了你们名分之后自然就会有专门的丫头伺候了,所以暂且忍耐一下嘛。”玉子然暧昧地说了一句然后亲吻了那女人满是粉脂的脸颊一下,毫不顾及周围的人如何看待,接着又对那女人说道:“今晚就你了,来我房里好好伺候着,若有什么不满,我今晚一并补偿就是了。”
  “哎呀,五爷您真是讨厌。”那女人夸张地嬉笑怒骂了一句,然后跟上了玉子然的步子。
  洛颜夕气鼓鼓地瞪了玉子然一眼,知道他是存心来刺激花千寻的,而那男人也像是急于知道花千寻对自己的心意一般,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花千寻只是视若无睹地继续吃自己的晚饭,却是那洛颜夕不平地拿眼神凌迟着自己。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定力。”花千寻等到玉子然走远了苦笑了一声 ,说道。
  “他那是故意做给你看的,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洛颜夕干脆也不装了,急声说道。
  花千寻凄凉一笑,说:“这府里知道我们事情的人很少,倒是被你发现了呢,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再为这事操心了,我们两人是注定了不可能的。”
  “为什么?”洛颜夕不死心地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爷捡回来抚养了,他对我可算恩重如山,我知道他对江山和皇权充满了野心,他希望借助几位少爷的联姻来达到巩固自己的势力的目的,他早就有了中意的人选想着嫁作几位少爷,我的话若是和五爷继续纠缠,只会阻碍了老爷的计划,所以……”
  “所以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成就老爷的霸业?”洛颜夕没好气地问道。
  “他是少爷,将来兴许会成为皇子,甚至,甚至是储君,我,本来也是配不上他的,何况老爷就算是允许了我嫁作他为妾,我,也是断不会接受的,我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有志气,我很欣赏!”洛颜夕由衷地赞美了一句然后问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份恩情值得你牺牲了自己一辈子去偿还,自己的幸福还是得自己把握,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花千寻笑了笑,看向洛颜夕说道:“你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第三十章】 君携谁手共年华

  不久之后,孟长春得偿所愿,真的得到了玉光乾的应允,可以迎娶了花千寻续弦。
  原本他因是玉将军得意的副手,所以在这府里就没人敢拿了他当做下人看,日后必然还要随他起兵造反的,可谓是玉光乾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所以这种要求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于是,这府里的女人也不可避免地沦为了玉光乾收拢人心的工具。
  而当玉光乾问及花千寻的意思时,那女人虽是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很快就低眉回答道:“孟大哥人很好,这事就全凭老爷的意思吧。”
  玉光乾眼里有精光一闪而过,接着笑了笑,说道:“即是长春要办喜事,我定然让府里的人好好准备,也断不能委屈了千寻才是。”
  “谢过老爷(大将军)。”两人齐齐地说了一声,接着那孟长春就乐呵起来,四处张罗着要请大家提前好好吃一顿。
  洛颜夕照旧还是在“庶子居”以习武为名拿了慕容渊的利剑到处挥舞,毁掉了一株又一株的植被,孟长春则是坐在台阶上不停地喝酒,然后咋着嘴,说:“想我孤零零一人,可算是要摆脱这光棍的名号了,有家有媳妇真好啊。”
  “大哥,这世上好女人多的去了,你何必非得逮着花管事不放呢?”洛颜夕见他这话嘀咕了不下百遍之后终于是有点烦躁,收起了利剑不耐地问道。
  “怎么,你是觉得千寻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她?”孟长春大咧咧地喝了一口酒问道。
  “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类人,一个是话篓子一个是闷油瓶子,这要是在一起多别扭啊。”洛颜夕说了一句然后听倾城说:“姐姐竟是瞎操心,花姐姐就是因为内敛沉稳不爱言谈所以才更该嫁给孟大哥这样的人,不然夫妻二人若都是闷着不说话该是多么无聊啊。”
  “倾城妹子说得多好。”孟长春乐呵呵地冲倾城使了个眼神,然后又对洛颜夕道:“嫁给我总比嫁给五爷那种顽劣的少爷要好啊,起码我会真心待她,五爷这人花心不足的,定是要惹了千寻伤心。”
  洛颜夕不再言语,她自然是知道孟长春这人憨厚老实又忠诚可靠的,必然不会亏待了花千寻,只是这些从来就不会成为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理由吧。
  一侧的慕容渊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看了洛颜夕一眼又看了孟长春一眼,终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已,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之后几日,府里一直相安无事,玉子然每日和他的女人们醉生梦死,从来不去打扰花千寻的婚事准备,而花千寻也依然目光淡淡地吩咐了府里的人好好干活,不喜不悲的,放佛即将举办的婚事跟她无关一样。
  婚礼前一天,洛颜夕见这两个别扭的人大概不再有机会解开心结,于是回到“温情居”闷闷地蹲了下来,嘀咕道:“这两个人简直别扭死了,简直是拿了自己的一生在制气啊。”
  “你少多管闲事了。”玉子曦突然说完了句然后拍拍手,看着湖里的锦鲤争相地抢夺食物心情似是大好,嘴角带了温柔的笑意,脸上因为湖水的波光粼粼而被映射的斑驳而醉人,这般风景和美人倒是让人赏心悦目。
  洛颜夕看着他绝美的侧脸咂了咂舌,想自己回府之后虽与他还是缺乏交流,但是这相处的模式上却是自然而然了许多,彼此也不再视对方为眼中钉,甚至多了一分默契般。
  这么想着,洛颜夕往玉子曦所在的湖边靠了靠,然后背对着他继续拔地上的青草,顺便小心地问道:“二爷,说实话,你准备什么时候起兵呢?要是你真的做了皇上,我是不是少说也得封个一品女官做做?呸,我如今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话音刚落,洛颜夕突然看着被自己刨出来并且攥在手里的蚯蚓鬼叫了一声,接着本能地一扬手扔了出去,倒不是存心扔到玉子曦身上,只是那男人本就性洁癖,于是蹭地起身准备拍掉那极其恶心的软体动物,但是那洛颜夕大概是处在惊慌中没有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两步之后,那玉子曦措不及忙地被这女人给直接推到了湖里,周围因为没有落脚点,有轻功也是用不上了,但是紧接着发现洛颜夕少了阻碍物之后自己也是跟着掉了下来,两人一时间显得好不狼狈。
  “救,救,救命啊,我不会游泳的。”洛颜夕在水里扑通了两下断断续续地呼喊了几声。
  玉子曦刚准备上岸不得已只好又返回,心里虽是恨不得将她直接摁在水里憋死算了,但是人却还是急匆匆地游至她身边将她夹在了腋下慢慢游到了岸边。
  “咳咳。”洛颜夕一上岸拼命咳嗽了几声,人却还惊魂未定地抓了玉子曦不放,将额头抵在他胸前喘了一口粗气之后低头瞥见自己全身湿漉,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倒是勾勒出自己完美的身形,于是脸一红急忙松手,这一动作不要紧,前襟突然松开,亏得她及时伸手扯住,那亵衣才算是没有暴露出来。
  玉子曦侧过脸去,不自然地冷哼了一声,却是有些变了调,然后长身而起,说道:“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容许你这狗命留存于世。”
  洛颜夕到没有因为他的威胁而表露出惧色来,相反地她发觉这玉子曦拿了这种调调同自己说话像是在拼命掩饰自己内心一样,于是也不客气,说了句:“我回去换一下衣裳。”说完,准备离开。
  “你就这样子出门吗?”玉子曦突然喊住了她问道。
  洛颜夕低头看了看,脸一红,说道:“我总不能这么站着等到风干吧,毕竟还是有些冷的。”
  “外头四处都是走动的家丁,我知道你脸比城墙,但是多少还是要点脸面吧,别是丢了我的人。”玉子曦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然后甩了一下同样湿答答的袍子,说道:“我随便给你找件衣裳穿吧。”
  洛颜夕不免好奇,心想这男人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客气了呢,从前碰了一下他的衣襟他都会急着换衣裳,如今倒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将他的袍服借给自己来穿。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洛颜夕双手环胸跟了上去,然后接过了玉子曦递过来的一身盛雪的白衣,皱了皱眉头说:“二爷,你果然是有怪癖吗,白色控?说实话别人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您从来不换洗衣裳呢。”
  玉子曦面色变了变,接着又摇摇头,心里已是接受这个女人的本事,她就是有能力只用一句话就惹了人家有杀人的欲望呢。
  玉子曦将卧室留作了洛颜夕之用,自己则是在书房里匆匆地换过了衣裳,心道那女人怎么会进去那么久,想着进去看看又怕被她借故奚落一顿,于是不悦地问道:“你还要啰嗦多久呢,别在我的房内多待。”言语之间似是有些厌恶。
  “嗯,马上就好。”早就换下了衣裳的洛颜夕嘴里答应着,眼神却是在墙壁上的一幅画前流连,只见画上一白衣女子,清丽脱俗,虽是算不得如何的貌美,但是却给人一种瑶池仙子般的不食烟火气,倒是和玉子曦的气质如出一辙。
  洛颜夕一瞬间明了,想来这画像上的女人应该就是二爷的生母明逐月了,如此佳人红颜早逝,的确是可惜了。
  眼神在铜镜上随意地扫视了一眼,洛颜夕一怔,然后一边比对着镜子里的倒影一边看向画像里的人儿,低笑了一下,心想自己这具身体倒是和这明逐月有几分相似呢。
  特别是——
  眼睛。
  这么想着,洛颜夕仔细打量起那明逐月的眼睛来,忽觉得哪里似是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瞧发现她的左眼竟是生有双瞳,倒是很特别,这么一来,她不自觉地伸手摸去,发现那瞳孔的触觉有些异样,竟像是突出来的一般,于是嘀咕了一句摁了摁,这一下不要紧,只听喀拉一声闷响,那墙壁出现一条裂缝,接着往一侧推移过去,出现一间暗室。
  “天哪,这种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戏码居然真的有啊,这究竟是什么机关才能做到呢。”洛颜夕兴奋地赞叹了一句然后不急着进去查看而是四下里寻找起机关的所在来,对她来说里面未知的东西远远比不上她对科学的探知欲望。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玉子曦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一瞬间让周围的空气跟着冰封起来,放佛隔断了外面的一帘春色般。
  洛颜夕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就叫做好奇害死猫啊,自己做什么不好,明知道玉子曦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却又拼了命地去挖掘,这不是作死又是什么呢。
  “你怎么会找到这间暗室呢?”玉子曦见洛颜夕没有回话冷声问道。
  “我如果告诉你我只是凑巧发现的你会相信吗?”洛颜夕欲哭无泪地反问道。要说自己最近一定是触犯了哪路神明,怎么倒霉的事情都被自己给摊上了。
  “那么细微的机关你只用了不出片刻就发现了,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玉子曦面色冷峻,直直地看向洛颜夕问道。
  “不然还能怎样,我可是初到玉府不久啊,在你这里做事更是没有多少时日,再说这可是你的房间,我平时想着进来也不太可能吧,你是不是也太神经质了点?”洛颜夕急着澄清,面色瞧着有些不悦。
  玉子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随意扫视了那壁画一眼,不觉莞尔,说道:“你这清冷的表情倒是和这画像上的我娘有几分相似,莫非真是冥冥中被牵引过来了吗。”说完,目光变了变,拉了洛颜夕的手走了进去,那女人见势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是要把自己杀了灭口然后藏匿在那里面呢,于是一个哆嗦,挣扎着不肯进去,却是被玉子曦一巴掌拍了进去,接着从里面关上了门。


【第三十一章】 谜题难猜情难解

  洛颜夕一进入那间暗室之后就感觉到短暂的失明,而且出于打小就患有的幽室恐惧症,她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身侧男人的衣襟问道:“这里该不会通向什么地宫之类的吧?”
  玉子曦在黑暗里从容地打上火,一支纤细的蜡烛顿时给这并不大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的亮度。
  洛颜夕一时间适应不了这烛光而本能地眯起了眼睛,等到缓解了之后仔细看了看这间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书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这里曾经住过人吗?”洛颜夕奇怪地问道。
  “我娘曾被囚禁在这里一段时间。”玉子曦回答得风轻云淡,放佛根本就是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那明灭的烛光在他俊美无瑕的脸上跳跃着,看上去依就那么恍惚,此人只应天上有,放佛一个不留神,他就会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一样,如同那燃烧极快的蜡烛。
  洛颜夕眼皮急跳了一下,心想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呢,想自己一介良民,可从来没想着去滩他的浑水啊。
  只见玉子曦举着烛台在那书架前扫视了一圈,最终从那杂乱无章的古籍中抽出一本装订过的藏青色封皮的簿子交到洛颜夕手里,说道:“我瞧你平日里也有机灵的时候,你且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前面的尽可以忽略不看,我想知道最后面那几个句子是什么意思。”
  洛颜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翻开那陈旧的记事薄,发现上面稀稀疏疏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句子,于是也不理会,直接翻到了最后,发现上面记述如下:
  前皇太后孕育父皇之时逢人暗算,母子皆有中毒之兆,幸得太医院救助之及时而免遭枉死,因后宫争宠算计之事时有发生,固不便彻查。
  父皇及至十岁起身子开始抱恙,间或伴着咳血,晕厥等状,可惜众太医束手无策,皆断为该病乃是当年毒药未除,自娘胎所带而来,怕是后代皆会遗成,只是逐代衰退,不会祸及四代以上。
  至平成二年,仅治理朝政两年之久的父皇驾鹤而去,卒时仅二十有八。
  父皇膝下六子四女,多遗传其羸弱之症,甚有过之,至父皇离世,仅存我与皇兄明逐澜及弟明逐天,因长为尊,皇兄继位,旁人无可争议。
  兄长性仁,因不堪忍受丧子之痛故而仅娶妻一名,诞太子雨辰,立为储君。可惜时日无多,皇兄身子照旧抱恙,想来也是时日无多。所幸雨辰经太医诊断,体内未染寒毒,身子无恙。
  逐天自小康健,倒是没有后顾之忧,至成年,亦娶妻一名,诞下雨澈,父子身体皆安。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我儿子曦诞下时全身冰冷,甚有夭折之势,虽是勉强续住了性命,却不知能存活到何时,我身子亦出现不祥之兆,怕是会重蹈父皇之不幸。
  后听闻天底下有奇书一部,名曰《阴阳诀》,参照其上的心法修炼不仅能称雄一方,亦有疏通血脉去毒之奇效,父皇曾四处寻探,终不知其所踪。后来传闻父皇身前第一侍卫曾千辛万苦寻来,可惜终是差了一步,父皇已是无力回天,遂将秘籍藏匿然后自刎于御前,以报父皇知遇之恩。
  至于《阴阳诀》所在,那侍卫仅留诗几句,可惜我参悟多年却依然无法解开其中谜底,望后人能参悟一二,救我儿于不幸。
  看到这里时,洛颜夕嘀咕了几句,然后拿万般同情的眼神看向身后那个面色深沉如水的白衣美男,心道这男人从小与病魔抗争,想必受过不少苦痛,只一顿她又看向那陈旧的记事薄,只见其下留诗几句,乃是:
  银月如水照婆娑
  不觉举手揽银河
  琼楼玉宇皆生寒
  只怨帝皇惩嫦娥
  吴刚持斧低头看
  羞于开口鸳鸯说
  日夜徘徊广寒宫
  囹圄跟前脚步怯
  洛颜夕念完诗句之后奇怪地嘀咕了一句道:“这不过是首酸不拉几的抒情诗而已,想来是当年那个侍卫看上哪家姑娘了羞于齿口,所以在人家门口徘徊了数日之后题诗一首,拿了吴刚来代指自己想见面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局面,不过这囹圄一词就说的过分了,广寒宫虽说是一座天然监狱,但是人家姑娘好端端地待字闺中,他怎么就说人家困在囹圄里了呢?难道——”
  玉子曦见她面色有些凝重,不觉问道:“如何?可是猜出了其中的深意?”
  “难道这真的就是一首酸不拉几的抒情诗而已吗?根本就是他喝醉了酒胡乱抒发了一番心绪而已,其实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是后人却把它当作了一个谜题了。”
  玉子曦见她根本就是在这里胡侃,于是有些恼了,说道:“我真是抬举你了,像你这种粗鄙不堪的人怎么可能解开里面的秘密呢。”
  洛颜夕猛地回身,然后笑了笑,说:“你还真就别拿激将法激我了,告诉你吧,我当年可是靠着写故事为生的,这种单纯的文字游戏也想难住我?笑话!”说完,她重新看向那几句诗词,按照最惯用的藏头诗取每句首字的念法念了一遍:“银不琼只吴羞日囹。”念完,她“呸呸”了两声,说道:”什么狗屁不通啊。”说完,她又挑出了句末的字重又念道:“娑河寒娥看说宫怯,呸,这又是什么呢。”
  似乎还是不死心,她又分别试过了其它的念法终究无果,但是只凭字面意思根本就不是在暗指什么,想来也不是一个猜谜游戏,那《阴阳诀》的所在位置怕是还藏在这文字里了,于是又仔细看了几眼,只是她身后的玉子曦却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这种单纯的方法我早试过了,我的确不该对你抱有希望的。”说完,抽出了洛颜夕手里的记事簿重又放回到书架上,说:“走吧。”
  玉子曦熄了蜡烛之后,洛颜夕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在那暗室的门打开那一瞬间,那男人的背影看着如此落寞,如此单薄,像是在光线底下会化作碎片消失掉一般。
  洛颜夕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突然有上前拥住他的冲动,自己被这种可笑的想法折磨得够呛,她阴了一下脸跟着玉子曦一路走至湖边,那男人似乎心里有事便默不作声地坐在亭子里抚琴一曲,而洛颜夕只好百无聊赖地呆坐在湖边,看着湖里几尾鲤鱼嬉戏着。
  “那个——”洛颜夕许久之后开口问道:“你很怕死吗?还是说你为了修炼绝世武功才那么在意《阴阳诀》的事呢?”
  玉子曦抚琴的手一滞,浅笑道:“我怕死,很怕。”
  洛颜夕没料到这个好面子善伪装的男人居然会如此坦诚,一时间倒面露吃惊地看向了他,咂了咂嘴,说道:“真是诚实呢。”
  “我每一天的时光都是同阎王争取来的,兴许哪一天突然就长眠不起了,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我死不得。”玉子曦说着,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那精致的鼻梁上隐约有汗珠在忽闪忽闪的。
  他的身子当真是不怎么样呢。
  洛颜夕心里有些发酸,幽幽道:“银月如水照婆娑,不觉举手揽银河。琼楼玉宇皆生寒,只怨帝皇惩嫦娥……”
  玉子曦一怔,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脑子不灵光记忆力倒是不错,不必再绞尽脑汁的想了,我,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洛颜夕狡黠的一笑,说:“二爷别是误会了,我可不会为你担心,只不过我还真得把谜底揭开才行,也好消除了你对我的成见。”
  “那你努力吧。”玉子曦说了一句然后下了台阶走到湖边坐定,隔了洛颜夕大概一步之遥,轻声道:“其实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这点我倒是知道,放在这玉府里做个下人怕是委屈了。”
  洛颜夕上下打量了玉子曦几眼,接着笑出了声来,说道:“这么快就对我另眼相看了呢,看来这谜底我也没必要绞尽脑汁去解开了,反正我的目的已是达到了。”
  “随你。”玉子曦淡淡地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赶在你死之前帮你把那《阴阳诀》搞到手,我,不会让你就那么死了的。”洛颜夕突然很是认真地看向玉子曦漂亮的凤眼说道。
  “承诺就不要轻易许下了,因为不是每个承诺都会兑现的。”玉子曦看了她一眼说道。
  洛颜夕摇摇头,说:“给我一点时间,别太急着死,我说到做到,这种文字游戏我总会破解了的。”
  玉子曦看着她突然凑近的小脸心里一滞,隐约能在她坚定而澄澈的目光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好像,他也入住在她的心里一样。
  巧妙地避开洛颜夕的目光,玉子曦点点头,说:“好。”
  于是,洛颜夕一整天都在苦思冥想着这几句诗该如何拆分,如何组合,甚至也试着去联想其中的引申义了,只可惜越是纠结其中就越是找不到出发点。
  及至黄昏时,倾城拎了一个竹篮来到了“温情居”,一见湖边正端坐了一个女人在默默地出神,于是走上前去,刚准备从背后偷偷拍她一下却是将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她身上所穿的衣物明明是昨日自己刚给二爷洗过的,如何会跑到她的身上呢?倾城眼神变换了几下,心道早上出门时她还穿了板板正正的丫鬟衣裳,如何到了傍晚竟是换上了二爷的衣服呢?
  眼皮急跳了几下,倾城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二爷那般干净洁癖的人,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随意触碰,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而将自己一尘不染的雪色袍子给洛颜夕穿上了呢?


【第三十二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洛颜夕似是发觉到身后有人,于是回过身去,一见竟是倾城,急忙咧嘴笑了笑,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呢?夫人竟也舍得放人。”
  “两位夫人和大少夫人今儿一起去庙里烧香磕头了,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做了几样菜式,拿来给二爷——”倾城话没说完及时改口道:“给二爷和你一起尝尝。”
  “重色轻友的东西。”洛颜夕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倾城手里的篮子,刚准备打开查看却见她面色有异,于是问道:“怎么了?”
  “姐姐身上的衣服是——”倾城小心地问道。
  洛颜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了玉子曦的袍子,心道糟了,这孤男寡女的相处了一天,女人身上的衣服莫名其妙消失而换上了男人的大褂,这情形无论怎么看来都像是一夜春宵过后才会发生的场景吧。
  小心打量着倾城的脸色,洛颜夕问道:“我若告诉你,我白日落水了,就掉在这个湖里,你可是相信?”
  倾城扑哧笑出了声来,说:“这种事情发生在姐姐身上倒也合乎情理。”
  洛颜夕见她像是接受了自己这个解释,于是长吁了一口气,生怕自己有抢人男友的嫌疑,只是,她似乎还是从倾城的眼里捕捉到一丝的怀疑。
  “你来了。”玉子曦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浅笑着同倾城打过了招呼然后走了上来。
  倾城点点头,接着面露笑意地说道:“刚才我还和姐姐说起来她白日落水的事情呢,姐姐性子鲁莽,还需二爷多担待一些。”
  玉子曦和洛颜夕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从倾城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考证的意味,好在玉子曦只是浅浅一笑,说道:“放心吧,我早就答应过你好好照顾她的,何况她那鲁莽的性子府里谁人不知呢。”
  倾城点点头指了指洛颜夕抱在怀里的竹篮说道:“二爷若是还没吃过晚饭的话,这里面倒是有几样我做的小菜,也许味道有些欠佳,还希望二爷能尝尝看。”
  玉子曦柔和一笑,伸出手帮倾城拢了一下头发,说道:“这种事情府里有下人做就够了,你何必亲自动手。”
  倾城因为他这突然的动作脸色一红,说道:“倾城本也是一介粗人,来到府上就是想着谋份活计的,虽说是承蒙了老爷和夫人的照顾不必干粗活,但也不能总是做那饭来张口的闲人,所以,偶尔找点事做也是应该的。”
  玉子曦攥了攥她的小手,说道:“那琴棋书画学起来也是极吃力的,日后尽量少操劳,走,去亭子里坐坐,我也尝尝你的手艺。”说完,牵了倾城的手往亭子里走去。
  洛颜夕看着二人亲昵的动作心里突然有些别扭,放佛这些时日和玉子曦逐渐缓和了关系,逐渐彼此加深了认识,逐渐有了那么一点知己的感觉时就忘了自己他生命中起到的陪衬作用了,如今见自己突然被遗忘在这里心里登时有些莫名的难受。
  呼了口气,她拎了竹篮走到亭子里,将里面几小碟糕点和两盘子素菜拿了出来,埋怨道:“怎么没有肉呢?唉,这几日肚子里一直欠缺油水啊。”
  倾城笑了笑,说道:“二爷身子不好,吃那些大油大腻的东西并不合适。”
  张嘴闭嘴都二爷!
  洛颜夕睥了她一眼,不悦地说:“你本来就没为我做打算,搞到最后这饭菜还成了嗟来之食了,我还真是可悲啊。”
  “没有,姐姐又乱说话了。”倾城红了红脸说道。
  洛颜夕捞起筷子来夹了几口青菜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感觉虽是火候不错,但是没点肉沫的确不怎么耐吃,于是说道:“二爷虚寒,更需多补充一点肉才是,老是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只会让身子越来越虚。”
  “姐姐是为自己的嘴馋找借口呢还是真为了二爷着想?”倾城半是调侃的问道。
  又来了。洛颜夕总觉得这女孩有些神经过敏了,若真是一句玩笑话她如何要这么盯了自己的脸来看呢。
  “都有吧。”洛颜夕突然有点烦躁,回答地也是漫不经心。
  玉子曦也觉察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咳嗽了一声,说道:“我那里有两壶清酒,二位可要尝尝看呢?难得倾城做了如此可口的食物,不就了酒水吃似乎有些可惜了。”
  “咳嗽的人不能喝酒。”洛颜夕随口说了一句,接着觉察到气氛似乎更加低沉起来,最后还是倾城打破了气氛,说道:“姐姐说的是,二爷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玉子曦依然面带笑意,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这自以为是的白毛孔雀倒是会在倾城面前假装温柔的小绵羊!洛颜夕白了玉子曦一眼,捏起一片桂花糕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舔了一下手指头,说道:“这个味道还不错,改天我也学着做来吃吃。”
  三人就那么彼此客套着结束了这场晚饭,倾城帮忙收拾好石桌上凌乱的残渣之后就匆匆告辞了。
  洛颜夕长呼了一口气,对一旁面色淡淡,如同望夫石一般看向倾城离去的玉子曦说道:“人都走了,别装什么纯情小男生了。”
  玉子曦没有听懂洛颜夕嘀咕了一句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她没有离开,就在外墙徘徊呢,所以拉紧你的嘴。”
  洛颜夕一怔,心里暗叫不好,要说这倾城情窦初开,又对玉子曦死心塌地的,免不了会对自己有所猜忌,虽说是两人情同姐妹,但是一旦牵涉到男人的问题上就会变得复杂许多。
  “竟是对我有所抵触了吗?”洛颜夕无奈地嘀咕了一句,然后起身说道:“二爷,我先去花姐姐那里瞧瞧了,明日她要出嫁了,我去看看可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她的。”
  “嗯。”玉子曦答应了一声,目光追随着洛颜夕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为止。
  走出了“温情居”之后,洛颜夕左右打量了一眼,发现倾城已是离去,于是一路穿过了几个别院往“镜花居”的方向走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玉子然,那男人怀里正抱了雯儿,两人边走边打情骂俏,就差没有上下其手了。
  “五爷,她明日可要出嫁了。”洛颜夕从他身边经过时轻声说了一句,然后面色冷然地走了过去,心道他们的感情自己都不去试着抓住了,她这个外人又如何能帮得上忙。
  这一刻,她突然那既鄙夷又同情玉府的男人,对权力那么执念,却是对感情都不愿付出太多。玉子曦对倾城也好,玉子然对花千寻也罢。
  “五爷,你这是怎么了?”身后的雯儿发现玉子然的脸色瞬变,于是问道。
  玉子然立刻又恢复了他艳丽的笑容,说道:“没事,起码从今往后都没我什么事了。”
  洛颜夕在“镜花居”寻花千寻不着于是回到“庶子居”找她,只是依然没见到她的踪影,心里一时间有些焦虑,生怕那女人因为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于是四处寻找起她来,最终发现她正端坐在一处流水旁发呆。
  挨着她在草皮上坐下之后,洛颜夕并没有吭声,只是陪着她一起沉默着,许久之后才听花千寻幽幽地说:“我从小比其他丫头懂事,勤快,聪明,尽量每一样都做到出类拔萃,为的是能吸引了老爷的注意,得到他的认可,不会让他看低了我的身份,能默认了我和五爷之间的关系。后来,我发现自己好幼稚,一切的努力在生来就注定了的等级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我是玉府的丫鬟,他是少爷,这就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
  洛颜夕不知作何反应为好,心想如今花千寻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倾听者而已,于是干脆选择了沉默,暂不发表任何意见。
  花千寻面色淡淡地看着那假山后缓缓流出的水流说道:“五爷从小就乐衷于流连在丫鬟之中,他的风流可谓是无师自通,读书不认真却总是能说出一些讨人欢心的话来,而我也没有幸免上了他的当。或者也不该如此说的,因为他周围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只是他消遣的对象而已,却唯独我,是他真正上心的人。可惜身份悬殊,老爷几乎给每位少爷都想好了联姻的对象,不是皇亲国戚也是名门贵胄,我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他,也许是我的立场太过坚决,他依然做他的风流大少,而我也依然扮演着一个低调谦卑的丫鬟,就这样保持着主仆的身份。原本他有意放手一切带我走的,但是我终究是没有答应,他那般娇生惯养安于享乐的人不适合过那种颠沛流离浪迹天涯的日子,何况,我也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徒,枉费了老爷对我的一片栽培。”
  这就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洛颜夕不能去劝导花千寻做个无情无义之人,只能是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以为是为了五爷好,兴许这对他来说反倒成了一生当中最大的伤害呢,人不能总是强加自己的想法到别人的身上。何况,你草草地嫁给孟大哥,这对他本就不公平,他一根筋的心里眼里都是你,你却是带着对另一个男人沉重的爱意嫁给了他。”
  “我会好好和他过日子的,既然做了孟大哥的妻子,我就会守好自己的本分。”
  “本分?那种东西谁稀罕呢。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执意选择了嫁给孟大哥我也祝福你们,只是希望到最后你们三个人别是全部受了伤为好。”洛颜夕说完就起身离开,她觉得这样的谈话太过压抑了,和腐朽的古代人交流也是一门体力活。
  只是,洛颜夕万般没有想到,她今日之言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