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逃亡
东芹睁开眼,屋子里还不是很亮,晨光透过窗帘,有些暗暗的。
她本能地先用手摸了摸脖子——还没死,原来她还活着。
身旁有呼吸的声音,她心里忽然一动,难道陆拓回来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想到陆拓回来的那一瞬间,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喜悦而且欣慰的。那不止是因为催云所说的保护伞,陆拓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更重要的某个人。
但她无法找到合适的称呼给他定位。
她回头,旁边的枕头上散满了漆黑的长发。
是催云。
她有些发愣,催云睡得好象很熟,鼻息深沉,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东芹想,人果然是贱的,倘若什么也不给她,连希望也没有,那么或许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求。但如果给了一点,再消失,那就成了折磨。
她现在算不算被自己的心情折磨?
见到是催云的那一瞬间,她异常失落。
“看我睡觉就那么入迷?”
催云闭着眼睛调侃,声音是含笑而且讥诮的。
东芹还是没有把眼光别开,静静看着他可以用俊美来形容的脸,轻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催云睁开眼睛,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已经是九点半了。
他眸光微微一动,撑起身体在东芹脸上轻佻地吻了一下。
“平安夜平安度过,现在我祝你圣诞快乐。左东芹,你要努力活下去才行。”
他想了想,又道:“为了陆小子,也为了我——昨天没有杀你的恩情。”
东芹淡然道:“你要杀我,是犯罪,你住了手,是原则。我不认为我需要感激你的手下留情。”
催云呆了一下,只好苦笑。
“你的嘴巴比想象中厉害嘛!”
他站了起来,伸个懒腰,“不过倒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左东芹,你会欠我很多的。因为现在我突然不想让你死,我要救你。”
东芹没有说话,她的头突然疼得厉害,一定是昨天晚上那杯葡萄酒的缘故。
她拉高被子,把头脸都捂住,被子上有淡淡的陆拓的味道,她突然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
“我要再睡一会,麻烦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催云摇了摇头,“NO!小姐你已经不能再睡了!快起来,我们要开始逃命的旅途啦!还是你想死在陆经豪的别墅里?”
东芹一愣,突然想起昨天他说的话,“约翰……亚历山大……那些要杀我的人来了吗?”
催云揭开被子,把她捞起来丢去浴室,一面说道:“你还记得嘛!不错,上面的人用紧急任务把陆拓调离,就是为了防止他阻碍那两个人动手。”
他看东芹懒洋洋的没什么干劲,于是恶意地笑道:“当然,你如果一心求死我也不拦。不过我忘了告诉你,约翰是个矮胖子,最喜欢用小刀把女孩子身上割出许多伤痕,然后强暴她们。虽然强暴这种事情你恐怕已经不在乎了。不过亚历山大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他喜欢活生生地把女孩子的眼睛挖出来然后泡去他冰柜里的伏特加里面。尤其是你这种黑眼珠的,他会很满意。”
他冰冷的手指滑过东芹的眼皮子,引起她本能的恐惧战栗。
“怕了吧?”催云眯起眼睛,“怕了就赶快梳洗一下换上厚点的衣服。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
东芹只好飞快地洗了把脸,套上藏青色的最厚的那件羽绒服,把头发盘在脑后,然后坐在床上等他吩咐。
催云打开了电视,按了几下遥控器,喃喃说道:“我们先看看外面的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
东芹惊讶地发觉荧屏上突然出现无数小画面,从陆家的院子一直到大厅,都清晰地展现出来。
催云调着画面,从各个角度观察情况,一面笑道:“怎么,第一次看到监视器?你家陆小子的警惕心可是比谁都强烈,每个房间他都暗中派人安上了监视器呢。包括你的浴室和厕所。”
东芹猛然感到一阵震撼,然后是一点的难堪。这就是说,以前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陆拓都知道?
催云把画面调去一楼大厅,那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大门好好地关着。
他忽然皱了一下眉头,指着楼梯上铺的地毯轻道:“已经来了……你看,楼梯角的地毯有点翻起,佣人是不会视而不见的。”
他把画面转去二楼,荧屏上忽然一片灰白,催云骂了一声,“靠!他们发现了走廊上的监视器!”
他急急按着遥控器,画面一下子跳去二楼的小客厅,东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小客厅的地上躺着好几个佣人!小爱被一高一矮两个人逼去了墙角,他们似乎在逼问着什么。小爱只是摇头。
催云吹了个口哨,“就在旁边了!不过没事,陆拓的门是有密码的,合金的芯子,他们一时半会弄不开。东芹你把窗户打开,顺着排水管爬下去。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关了电视,从陆拓的床下拖出一个黑色箱子提在手上,东芹已经打开了窗户,一声不吭地抓着水管往下爬。
催云想不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这么合作,不由赞叹地又吹了一下口哨。
东芹庆幸自己戴了手套,不然恐怕她的手指会被水管上的冰冻破。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后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她跳去地上,不小心踩进一个坑里,狠狠摔了一跤。
催云从后面一把提着她的后背,将她拽了起来,然后抓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快跑!不要回头!”
东芹听话得出乎他的预想,果真埋头往前奔了出去,他苦笑一声,“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她看起来还是很想活着的嘛!”
他回头一看,二楼的客厅那里人影攒动,恐怕亚历山大很快就会发觉他们跑了。院子这里没有一点遮蔽物,要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被打成马蜂窝!
他转转眼珠,追上去,提着东芹的后背心,“往这里!跟我来!”
他们转头往左跑去,那里是别墅的后门,没有车,只有一条小路,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树林。
后面传来窗户被敲碎的声音,约翰粗鲁的声音在怒吼着什么,催云只想大笑一阵。让那个矮胖子气死才好!他一定是憋了好几天,打算过来好好享受东方小美人的!
“扑”地一声,他脚旁的雪地突然凹进去一块,催云悚然一惊!亚历山大开枪了!他的平均射击成绩可是九点四五!
催云把手里的箱子抵在背后,护住上身的要害,手里抓着东芹只是往前没命的跑。
“扑”,又是一声!东芹轻轻啊了一下,脸色一白,脚下就是一踉跄。
催云没理会,拽着她一直奔出了后院,跑去树林里,确定不在亚历山大的射击范围内,才松了口气。
“我这个王牌间谍,今天可把面子丢没了!”他苦笑,拉着东芹缩在一个坡子下面,“第一次要在亚历山大那种级别的人手下逃命。”
他突然发觉东芹的手在微微颤抖,“现在害怕是不是迟了?”他笑,拍了拍她身上的积雪。
东芹又是“啊”地一声,脸色惨白。
催云陡然变色,想起刚才的第二枪,他以为东芹是害怕子弹,难道被打中了?!
“你怎么不说?!”
他吼了起来,将她一移,果然雪上有一滩嫣红的血。
催云急急起身,在来路上打量了半天,确定没有血迹留在路上,才咒骂着蹲下来扯她衣服。
“如果打在要害上,抱歉只能让你死在这里了!我可不想带一个必死的累赘!”
他低声说着,剥开她的羽绒服,她的肩窝那里已经被鲜血染红,白色毛衣湿了一大块。
催云打了她一巴掌,“能说话吗?!子弹打进去没有?!”
东芹剧烈喘息着,口里的白色雾气模糊了他的眼。
“没事!……好象只是擦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咬牙掰开毛衣,露出伤口。果然是擦伤,差一点就伤在脖子上,如果擦去动脉,恐怕当场就会死了。
催云瞪了她半天,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样一朵枯萎的花,也可以爆发出强劲的色彩,只因为她现在是想活着。
是为了陆拓而活着吗?
他急急打开黑色的箱子,不出所料,里面是陆拓新组装的八发子弹连发的手枪,子弹是钢包的头,又细又尖。
箱子角落还有一个小袋子,按照组织的习惯,所有放武器的地方必然要放一点伤药,意思是你伤人的同时也会受伤,保命是同样重要的。
他从里面扯出一把绷带,紧紧包裹住她的脖子,然后在那条大约有三厘米长的伤口上贴了一块纱布。
“脖子被裹得紧一点,这样可以让你少出一点血,忍着点。现在不是给你治疗的时机。等离开再远一点我再给你仔细弄一下。”
说着,他扯下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圈替她戴上,扎了个蝴蝶结。
“马上你会觉得冷,给我忍着点!”
他用脚把那滩血迹弄花,盖了许多雪在上面,然后从衣袋里取出小望远镜,爬在坡子上观察情况。
不出所料,亚历山大绝对不会放弃,和约翰两个人已经追了上来。
催云咒骂了一句粗口,下雪天,没办法把脚印抹去,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没办法,只好赌一把了。”
他喃喃说着,紧紧抓住东芹的手,“我现在要顺着小路走,如果我的直觉正确,陆经豪应该会在半山腰停一辆车。我们组织里的人,一定会把后路安排得很完美,陆经豪一定也是这样。只要我们上了车,就安全了。但这一路我们都不能发出声音,而且要非常小心。我估计成功的几率是……四成。你是愿意马上快活死在这里,还是跟我赌一把?”
他回头,紧紧盯着东芹的眼睛。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色彩,东芹想,墨蓝的眼睛里不再有讥诮的冷漠,它们爆发出一种绚烂的光芒,那是专注,和享受刺激的快感。
“好,我赌。”
她的回应很简单,赌一把,看看幸运之神是否真的遗弃她了。
今天不是神的生日吗?她想起昨晚天空里盛开的火焰之花,只有一瞬间,却是无比灿烂。
她不要就这么死了,狼狈地安乐死在雪地里,然后尸体被人蹂躏。
宁愿赌上一把,搏尽生命里所有的能量。
她受够了退缩,这一次,她的生命,该由她自己来选择。
20.活着
催云笑了起来,第一次发出真心的笑容。
他揉了揉东芹的脑袋,“好在现在天气冷,你的伤口不会败坏。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体育成绩怎么样?还有……你不会害怕吗?”
东芹说道:“体育成绩……一般。但长跑成绩是比较好的,老师说我耐力不错。”
她顿了顿,又低声道:“我现在想不到害怕,如果我想到了,就一定会不愿意走下去。所以我不能去想。”
“我想活着!”
催云怔怔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你……很不错!”
他把望远镜收回衣袋里,然后飞快地把箱子里那把枪装好,塞了三颗子弹进去。
“亚历山大就是死了也会无比荣幸。”他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有点阴森的感觉,“死在我手上,是他的运气!”
他猛然拉起东芹,两个人顺着小路飞快向下跑去。
后面的人显然很快就发觉了,约翰那个矮胖子又开始大吼大叫,催云大笑起来。
“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他问着因为呼吸不顺,脸色有些发红的东芹。
“他说,催云是个狗娘养的,只顾自己享受东方美人,却不愿意分给别人!”
东芹没有笑。
催云看了她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真的,我会更开心一点。可惜,你为什么是陆小子的人呢?”
话音刚落,又是扑地一下,东芹身边的那棵树上被子弹打出一个窟窿。
催云将东芹扑倒在地,躲去树后面,然后他举起枪,双手稳定如磐石,一手抓枪,一手握腕,神情严肃专注。
这样的神情,东芹从来没见过。他简直像一只矫健的豹子,屏息等在暗处,一旦猎物出现,就毫不留情地撕碎它们的喉咙。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忽然停在原处不动了。
过了一会,亚历山大又开了一枪,木头屑子落了他们两人一头。
催云动也不动,只是盯着远方,等待一个契机,一枪就要致命!
等了好久,一点动静也没有,东芹正想动一动冻麻木的手脚,忽然“砰”地一声巨响——催云开枪了!
她的耳膜被那阵声浪震得发出嗡嗡的噪音,忍不住一屁股坐去了地上。
前面传来约翰气急败坏的叫嚷声,催云将东芹一提,低声道:“走吧!亚历山大已经没救了!”
东芹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奇道:“你确定打中了?”
催云自负地一笑,“正中眉心,你不相信我的技术?”
他忽然转了转眼珠,笑道:“对了,你昨天还说我的技术不怎么样。我怎么就忘了呢?让你失望了,是我不好。”
东芹抿着唇,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要戏弄她么?她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好不好?
催云继续说道:“约翰适合近身杀人,他的射击成绩是组织里倒着数的。加上亚历山大死了,他一定不好擅自行动。我们只要能顺利找到逃命的汽车就可以。”
他的脚步放慢了,只是过一会就要用望远镜回头看一下,确定约翰没有追上来。
这样时快时慢,一直走去了半山腰,催云忽然欢呼一声!
树林里果然停着一辆普通的吉普车!
“成功了!”
他喊了出来,回身抱起东芹,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圈,然后低头在她脸上用力一亲。
“今天你是我的幸运女神!东芹!”
他的眼睛不再是夜空,而是闪烁的星光,那么明亮。
催云一直抱着她上了车,试着发动了一下。油箱里果然装满了油。
他笑道:“陆经豪那个老混蛋,逃命也要用这么好的车!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原本想收拾的人,用了他的逃命工具。”
他一拉操纵杆,脚下猛踩油门,吉普车一下子窜出了树林,顺着小路飞快往山下开去。
催云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替东芹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轻道:“去我的住处,酒店不能住。我在这里新买了一套房子,本来是打算做固定休息地点的,没想到你做了第一个进去的女人。幸好没向组织通报,不然我们现在可真的没办法了。”
东芹放松下来,才觉得肩窝那里的伤口一阵一阵火辣辣地疼,手脚也是酸痛无比。她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这一场逃亡,她顺利度过。
难道说,天上真的有神在眷顾她?东芹想笑,勾起了嘴角。
“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吗?说出来听听。”
催云捏了一把她的脸。
东芹笑了笑,“不,我只是觉得,能活着,是不错的事情。”
催云的住处在闹市区,一大早正是车流最多的时候,他们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才顺利进了小区。
东芹想,这个人又一次让自己吃惊了,他没有选择偏僻的郊区,是因为他想得更多。
闹市区人多,那个组织里的人恐怕一时无法找到他们,他随时都做着亡命天涯的打算吗?
催云正掏钥匙开门,他的房间在四楼。见东芹盯着自己看,他暧昧地笑了。
“怎么?爱上我了?”
东芹别过脑袋,如果能改改他恶劣的个性,或许真是个好男人。
他有两个房间,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很普通的居民家,装潢也是再普通不过的。
但东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催云打开地板,下面有密密麻麻的武器,还有墙里的密码保险箱,那里面全是黄澄澄的子弹和各种灭音器。
他架好望远镜,对着对面的房间,门上也安了监视器,打开电视,上面是小区大门口的图象,甚至连电梯和楼梯口都有。
忙完这些,催云丢给她一块大毛巾,指着浴室。
“去洗澡,注意千万不要让伤口进水。出来我给你包扎。”
浴室里倒是意想不到的豪华,大理石的地板,黑色的大浴缸,以及一面落地的大镜子。
东芹飞快地洗了一下身体,催云给她的浴泡是短的,两条腿露了出来。
伤口越发痛得厉害,她管不了这许多,直接走了出去。
催云正在调整监视器,脚旁堆着几根枪管,还有一包长子弹。
他抬头见她出来了,就拍拍那张单人床。
“坐下来,等我一下。”
他的手指简直是在跳舞,那几根漆黑的枪管是他手上的艺术品,没几下就拼成一支狙击枪,上面有红色的视镜。
他装好子弹,把枪架去望远镜旁边,试着看了看视镜,似乎比较满意了,才去浴室把手脸洗干净,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把衣服脱了,或者拉低一点。”
他低声吩咐,往纱布上抹着药水。
刺鼻的味道传开,东芹心里忍不住一寒,轻道:“会痛吗?那个药水……好象味道很可怕。”
催云扯低她的领子,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肩胛,他沾着消毒水用棉球清理伤口,一面笑她。
“怎么,现在胆子突然又小了?刚才被子弹打中都不叫呢。”
情况不同啊……她在肚子里反驳,觉得与这个人争辩是没有意义的。他大概是习惯嘴巴上损人了。
“一点都不痛,你放心吧。”
催云仔细看了看伤口,不深也不长,她的运气实在是好,亚历山大只给了她一条小小的伤疤,过一段时间恐怕连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他涂了一层薄薄的药,然后把浸满药水的纱布往上一盖。
“啊!”
东芹大叫一声,全身都痛得缩成一团。
他骗她?!她的眼泪都涌了出来,那药水简直是另一把刀,本来已经有点麻木的伤口又被挑开,一阵乱绞。
她的身体忽然被他紧紧抱住,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牙齿咬上了自己另一边的肩膀,慢慢吸吮她的肌肤。
东芹心里一惊,他的手已经从后面揽了上来,伸进她低敞的领口里,握住她柔软的乳房。
催云!她想叫却发现叫不出声音。
他在她背上细细啃着,手指在她的乳房上划圈揉捏,她的腿又开始发软,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血液全部倒流,疼痛的事情一下子就丢去了脑后。
催云忽然一用力,将她翻过来压在身体下面,他撑在她耳旁,定定地看着她。
“救你的人是我,不是陆小子。你该感谢我,对吧?”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乳头,忽然一把握住,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你难道不该用身体报答一下救命恩人吗?”
他舔着她的耳朵,轻轻噬咬,然后解开她袍子上的带子,衣服敞了开,被他剥下去一半。
他的身体强劲有力,纠缠住不放,膝盖顶开她的腿,手掌顺着她的大腿往上攀升。
东芹突然如梦初醒,挣扎着想逃,催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不听话的猫咪。”他喃喃说着,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去吻她。
东芹用劲全身的气力,别过脑袋,颤声道:“别!……请你别!”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什么时候,她能够说出拒绝的话了?她不是一向默默忍受的吗?
催云按住她,沉声道:“陆小子有什么好?别忘了是他离开,把你丢下来的。你打算为他守身?真可笑。还是你要抱着这种见不得光的乱伦奸情过一辈子?”
他舔着她的脖子,在上面轻轻一口咬下。
“男人不只他一个,丢了他,跟着我吧。这样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道德问题……”
东芹心里有波涛翻涌,有很多以前没说来的话想说。但她张开嘴,却只说了一句。
“不,我不要。”
催云扯去她的袍子,一手制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在她漂亮的肌肤上揉捏爱抚,留下无数指痕。
“不要我什么?不要这样?还是不要那样?”
他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把,然后微凉的手指滑去她腿间,按上她最敏感的顶端。
东芹浑身一颤,忽然低声道:“不!我不是为任何人守身!我只是想,我丢了的自尊,我想要回来!你听不懂什么叫做拒绝吗?!”
催云抽回手,把湿润的手指放去她眼前,恶意地笑。
“自尊?那种东西,只要丢了一次,就要不回来了。看看你的身体,它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吗?”
东芹喘息着瞪他,他的话令她绝望。
催云捏着她的大腿,轻道:“何况,那种东西,要来只会让你难堪。舍弃它,快乐享受不是很好么?”
东芹眼睛里一阵热辣,她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碎。就像她试图粘补破碎的心,却发觉它们早化成了灰,连一块完整的碎片都找不到的那种绝望。
催云脱去身上的衣服,扯下皮带,将她的腿用胳膊抬起来。
“放弃吧,你不是很喜欢做爱的感觉吗?被你父亲强暴是不是很快乐?被陆经豪折磨难道没有高潮?陆拓的温柔只是暂时迷惑了你,其实你更喜欢男人强硬的对待吧!”
他对准了,一下子冲进去,东芹双手痉挛着,什么都抓不住,手指里只有空气,冰冷的。
她忽然捂住脸,剧烈痛哭。
“哭什么?”
催云掰开她的腿,一面缓缓撞击着,一面用手指在顶端撩拨。
“活着不可能永远有高潮,你刚才的表现让我惊艳,就好象那天晚上的焰火。”
他享受着她的颤抖抽搐,渐渐加快了速度。
“可,你忘了吗?那只是一瞬间的,之后依然是死水一样的生活。所以,何不让这种战栗的感觉再多一点呢?趁你还有激情的时候,忘了明天的绝望。”
他的声音就像一个咒语,恶毒的,呢喃的,纠缠住她所有的神经,令她丧失所有动力。
她忽然松开手,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里,光芒只夺目了一瞬间,接下来,果然如同涟漪渐平,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空虚。
“催云,你真是个魔鬼。”
她喃喃地说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开始扭动,呻吟出声。
如果不能忍受,那就去享受。
一瞬间的绚烂,那也足够了。
至少,她觉得自己在那一个瞬间,是活着的。
21.太阳
“东芹,你很温暖。”
催云抱着她,把脸贴在她背上,用舌头去舔那一截青黑色的藤蔓纹身。
东芹没有说话,她忽然想到了陆拓,想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温暖。
她一直生活在阴冷的世界里,没有光,没有水,陆拓的侵入是毁天灭地的。他成了她的太阳,毒辣,却给了她光明和一种希望。
而此刻纠缠在自己身后的人,身体里的血一定是冷的,不然,不会让她感到彻骨的寒。
每一次深入靠近,她都要被冻得颤抖。
很可怕……好象又要坠入深渊的空虚感。
“你在想什么呢?这个时候也不专心。”
催云将她翻过来,脑袋枕上她柔软的乳房,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东芹淡道:“陆拓,我在想他。”
催云的眼睛微微一眯,张口咬住了她的胸,“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去想别的男人我会发怒的。”
“哦?你想揍我吗?”用暴力强迫别人的屈服,男人大约都喜欢这一套。
催云摇了摇头,“揍女人有什么成就感?我可不是陆经豪那种变态,也不是陆小子那种容易冲动的青春少年。你看,我不是一直在疼爱你吗?”
他顺着她的胸部往下吻,吻上她光滑柔嫩的小腹。
“我可是个好男人,好男人是用爱征服女人的……”
他的气息冰冷,吞吐在她身上,东芹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爱?”她抓住他的头发,不让他继续往下,“催云你知道什么叫爱吗?你我或许连写这个字的资格都没有。”
催云拨开她的手,舔一下她的大腿,喃喃道:“那么就算我在诱惑你好了,诱惑你爱上我。因为我不想你和陆小子在一起。”
他用手指去撩拨已然绽放嫣红的器官,仿佛在轻触一朵花。他的神态认真而且专注,仿佛她身体里藏了什么宝藏,他要一一挖掘出来。
东芹抽了一下,思绪渐渐迷离,他总是可以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她轻易拉入情欲的旋涡里。
然而这种亲密,却又带着仿佛南北极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那么疏离。
他倾身而上,急切却又轻微地,一点一点挤了进去,发出类似感叹的声音。
东芹的腿被他环着勾住他的腰,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摆动。
眼前有一颗颗流星慢慢坠落,快感攀升,平安夜的烟火,在她脑海里缤纷灿烂。
要说这一刻是不快乐的,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他带给她的情欲,是高潮迭起,仿佛没有尽头的无限欢娱。
惊险,刺激,在窒息中求生,在狂风暴雨中本能地呐喊活着的欲望。
生活是没有永远的高潮。
他这样告戒过,随着极度的欢乐而来的,永远是无尽的空虚寂寞。
于是只能一次次去追求,不甘平凡生命的人,在追求的过程中,或许才是最耀眼的,比结果更令人目眩。
可是对她来说,这种追求的本质就是堕落。
她已经在黑暗的深渊里坠落了上千万个小时,痉挛的双手挥舞,抓住了通往未知国度的希望。
无论那结果是什么,她现在都不愿意考虑。
过往的一切,她都不想再重温。
“啊!”
她突然叫出了声,声音被他剧烈的动作冲击得支离破碎。
催云紧紧抓住她纤细的腰身,几乎想让自己整个人没入她温暖的身体里,不够永远不够。
他咬住她的肩膀,凌乱的长发洒了她满身。
东芹用尽所有的力气,张开双手,将这个人抱进怀里,仿佛拥抱一颗滚烫的太阳。
“陆拓!……陆拓!陆……拓!”
她压抑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凄厉的感觉。
催云浑身一震,好象那一个瞬间,身体里的血液都冻成了冰,一寸一寸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东芹死死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眼泪顺着他的胸膛流了下来。
啊,想与过去的一切说再见,原来是这样痛苦的。
她的太阳,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在这里?
催云猛然推开她,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东芹捂着脸,无声地哭泣,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来,没有止境。
他的脑子里第一次产生了嗡嗡的噪音,想不到任何与逻辑或者原则有关的东西。
「我来告诉你女人是一种什么样下贱的动物,她们不值得你断两条腿。」
那天的话语还清晰响在耳边,他计划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个眼神。
左东芹,有生以来,让他尝尽挫败滋味的女人。
他在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是好。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外文歌。
催云如遭雷亟,怔怔地望过去。
“Солнце мое - взгляни на меня, Моя ладонь превратилась в кулак……”
他听得呆住。
我的太阳,请注视着我,我的手掌已经捏成了拳头……
她的太阳在何处?他的太阳是不是就在眼前?
“И если есть порох - дай огня.Вот так!”
如果有火药,给我一把火!这真是太棒了!
催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种澎湃,汹涌,酸楚,愤怒,狼狈……
他猛地起身,抓起手机打开。
“喂——”
陆拓穿着燕尾服,端着彩色的鸡尾酒,默默靠在落地的窗户旁。
这是一场庆功宴,军火部门的那些无聊老头子突然想出来的召集人员招数。而所谓的紧急任务,不过是将上半年的设计总结给其他技术员而已。
他望着窗外积满白雪的花园,他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天了,那些老头子说什么也不放他回去。
他已经知道事情必然不好,但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即使心急如焚,他也没办法。
肩上忽然被人一拍,他回头,就见军火部的两个老头子笑容满面地站在他对面。
“拓,为你的才能,我们干一杯。”
爱德华先生举起手里的威士忌,曹先生手里端的是中国白酒。
陆拓满心的不耐烦,却不得不赔笑应付,一口喝干杯子里红白分明的血腥玛丽。
伏特加特有的刺鼻味道因为加了番茄汁,变得意外的柔和。
曹先生似乎是喝多了,肥厚的鼻子都泛出红色,他拍着陆拓的肩膀,大声道:“陆小子是组织里面的王牌设计员啊!你上半年改良的那个小型火箭炮,让组织里其他人称赞个没完啊!嘿,劳伦斯那个老家伙想欺负我们军火组的人?让他做梦去吧!我一定罩着你的!”
陆拓没有说话,爱德华先生含笑道:“怎么,你今年满十六了吧?还这么害羞。被人夸两句怎么了?以后有的是被夸的机会呢!对了,说到王牌,这次宴会怎么没邀请我们的另一个王牌?”
他转头问曹先生,曹先生摊开手,“你是说催云?那只狐狸从来就没见过踪影,只有上帝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再说我们军火组的庆功宴,他恐怕也看不上眼吧。哼!这个人是被弗朗西斯宠坏了,谁都看不进眼睛里。”
爱德华微微皱起眉头,“但我听弗朗西斯说,他前段时间跑去劳伦斯那里,向他借了好几个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呢!这小子!”
陆拓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一瞬间恍然大悟。
他急道:“催云借了谁?劳伦斯先生怎么会愿意借人的?”那个劳伦斯,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难缠。
曹先生神色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说道:“陆小子,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还小,这个时候说什么情啊爱啊那都是放屁。世界上只有利益才能永存。你和你那混帐老爸的事情,要不是我们极力压下去,恐怕就要传遍整个组织了!听说你姐姐是个大美人?居然把你们父子搞成这样!啧啧!女人啊!”
陆拓恼了,猛地放下杯子,“我走了!告辞!”
爱德华拉住他,“你还要冲动?!那好,我告诉你,就是现在回去也迟了。催云借了亚历山大和约翰,你应该知道经过他们手下是绝对不会有活人的吧?何况玛格丽娜与铃木健次郎也随在后面等候接应。那女人是必死无疑,不要说劳伦斯,就是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一来她知道了你和陆经豪的身份,二来她根本是个祸水!我们的确宠你,但不代表能眼睁睁看着你不听指示胡乱行动!你自己说说为了那个女人你做了什么?!扰乱商务运做,催云说的不错,打断你两条腿是绰绰有余!重一点的早就一枪蹦了你!”
陆拓冷道:“您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催云计划的?”
爱德华叹了一声,“组织里,你们两关系向来最好,你出了事,他当然比谁都着急。他自己请命,就是要帮你。如果你要怪他,那可真是枉费了催云一片心意了。”
陆拓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突然浮现出催云那句话:「我来告诉你女人是个什么样下贱的动物,让你知道,她们不值得你断两条腿。」
狗屁!什么心意,什么帮忙!他分明是来抢夺东芹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头子在那个时机把自己调出来,也明白为什么催云会过去!
他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左东芹抢走,让她爱上他,然后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她!
他想到这里,手心里一片冰凉。
爱德华见他脸色难看,以为是喝多了,便让他去休息。
陆拓默默走回房间,取出手机。
该不该用?他的所有通信都被组织监控着,一旦被发现,恐怕这次谁也保不了他。
陆拓想了很久很久,突然起身去厕所,上下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监视器。
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块手机芯片,这是他没有向组织通报的私人号码,就算被发现,也要一段时间。
他等不及了,如果东芹还活着……如果东芹已经死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不然会马上发疯。
装好芯片,他按下拨号键,他的快捷号码一号就是催云的。
“嘟……嘟……”
接通了!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呼吸都掉在一线间。
等了好久,在他以为催云不会接的时候,突然通了。
“喂——”
催云的声音。
催云突然挑起眉头,神色复杂。
是陆拓,他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近乎暴戾的冲动,想砸碎一切,又想将身子下面的那个女人杀死。
他撑在东芹身上,停了好久的动作忽然又开始,他用力向前一顶,东芹发出战栗的呻吟。
“哟,陆小子!”
他淡淡说着,满意地听到陆拓暴怒压抑的呼吸声。
22.求救
东芹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都僵住了。
她喘息着望向催云,他神色复杂又恶意,也在看着她,似要看穿她的皮肉骨头,把她看透。
“你是不是躲在厕所里打电话?不怕那些老头子发怒吗?”
催云悠悠地说着,另一只手伸出去,捏住她的乳头,细细把玩。
陆拓咬紧牙关,试图忽略电话里传来的熟悉呻吟声,他觉得那是钢金属的刀,一刀一刀切割他的肉体。
“……东芹在你那里?”
他低声问着,喉咙里火辣辣地,声音异常沙哑。
催云笑了一下,“你说呢?这个声音,你不熟悉吗?”
他把手机放下一点,腰间猛然送力,东芹承受不了,发出压抑的呻吟,伴随哽咽。
陆拓觉得那把刀已经割在心脏附近,痛到直不起腰。
他说不出话来。
果然如此吗?果然如此吗?
他脑海里只有能力浮现这句话,他失去了一切判断力。
“她很乖哦……”催云笑着,一手将她的腿举高,扛去肩上,急促却进入得不深。
他想折磨她,折磨他,耳边听到她痛苦急切的呻吟,他恍若高潮降临,天堂地狱轮回走过。
或许,他最想折磨的人是自己。
陆拓紧紧攥着手机,有将它砸去地上的冲动。
他想逃离这里,扑进雪堆里,就此埋下去,什么也不用看不用听了。
“催云……你是个畜生……”
他低声说着,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催云大笑起来,“陆小子,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世界上的女人都不是东西!她们很容易就会抛弃你!你看,她很喜欢我干她!想知道我们用什么姿势吗?啊,你是不是很嫉妒?是不是很愤怒?哈哈!她很容易就选择了我!我救她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女人这种容易变心的动物,你何必要留恋?让给我吧!我会让你看到贱人惨死的下场!”
他不知道这番话是说给陆拓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此刻他只想用尽所有力气去干她,最好把她干死,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听!她的呻吟现在是为了我!不是为你!她的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你的痕迹了。陆小子,你还固执什么?乖乖做你的技术员不是很好吗?女人以后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人放弃以后的生活呢?”
他按住东芹,将她的身体撞击得一个劲往后倾,让她发出近乎癫狂的声音,夹杂着哭声,听起来分外妖娆。
“啊,她好象兴奋过度昏过去了。陆小子,你想听听她的声音吗?”
催云恶意地问着,低头抚着东芹的脸,她好象真的晕过去了,双目紧闭,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他伏下身体,把脸贴在她脸旁,蹭去她的眼泪。
完全情不自禁地,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他甚至说不出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他把手机放去她脸旁,轻声道:“东芹,是陆拓打来的,你要和他说话吗?……啊,你已经昏过去了……抱歉,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催云!”
陆拓的声音在手机另一头炸了开来!
“够了!够了!”
他狂乱地吼着,抬手就要将手机砸个粉碎。
他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疯狂边缘。
手机里忽然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拓。”
他整个人在一瞬间僵住,动也动不了。
催云怔怔地看着原本应该是晕过去的东芹,她将手机紧紧抓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眯着眼,无比疲惫,无比妩媚。
“拓……你救救我……”
她说着,突然泣不成声,“求求你!来救救我!”她凄厉地喊着,手指因为将手机握得太紧,发出青白的色泽。
这个世界,一下子寂静了。
没有人说话。
陆拓合上手机,陷入迷离的状态。
他在茫然里,爆发出一种剧烈的冲动,不知是将困住他的一切全部破坏,还是把催云用枪打成马蜂窝。
他突然起身,脱下身上的燕尾服。
冲破困境,即使是死,他也想看她一眼。他是如此冲动,身体几乎要爆炸开来,承受不住那种强烈的感情。
他想看她,想拥抱她。将那个人藏起来,从此谁也看不到她。
厕所上面有一个排气窗,这是一条逃路,但对他来说,或许是太小了一点。
陆拓沉吟良久,还是决定放弃这条路。
他摸了摸腰后,那里藏着一把袖珍手枪,防身用的,只有五发子弹。
咬咬牙,他推门走了出去,打开窗户,一跃而下,在积雪的花园里狂奔。
身后传来喧嚣声,叫嚷声。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想化成风,在瞬间到达她身边。
“砰”地一下,他觉得肩膀上剧烈一震,先是麻木,然后是火热,最后变做剧烈疼痛。
那些老头子还是开枪了吗?
他按住伤口,头也不回。
东芹!东芹!
他在心底狂呼。
天上的诸神,请保佑我!这一生一次的背叛,这一生一次的疯狂!
即使到现在,他也说不清对她的情绪。
可是,死也不想放手!
他灵活得如同一只兔子,飞快地穿过花园,从后门跑了出去。
几声枪响,他一定是把看守的人打伤了。
曹先生大怒,冷声吩咐所有人,“通知劳伦斯,一定要把陆拓捉住!”
一个有用的棋子是珍贵的,但如果掌握不了那颗珍贵的棋子,就只有毁了他!
催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可以做什么。
他将手机从东芹手里抽出,合上,关机。
她仰躺着,脸色有些发白,却瞅着他笑,笑容畅快而且灿烂。这种绝对的快乐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猛然伸手按住她的脸。
“笑什么?!”
他不受控制地吼了出来,手下用力,直觉就想将她这样闷死在自己手里。
这样,她就逃不走,笑不起来,她就永远只能用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看着他了。
只看着他!永远只凝视着他!
东芹觉得不能呼吸,眼前金星乱蹦,她挣扎着,用手去推,却丝毫也抗拒不了,只能在他身下抽搐。
催云忽然如梦初醒,一下子松开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它们。
居然动了真正的情绪,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东芹剧烈咳嗽着,一边咳嗽一边大笑,觉得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快活。
催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死了,化成灰,空空的。
他什么也说不了做不了,只能看着她,好象要把这个人刻在眼睛里。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他活了二十四年,一向为所欲为,视人性为粪土。
今天却一脚踩进最大的迷宫里,迷路,出不来。
她不要他。
这个认知伤害他的自尊,以及灵魂。
真的不要他!
他坠身入梦,茫然不知所措。一直穿好了衣服,理好了头发,他都觉得这一切是不真实的。
他的计划,出了一个致命的差错。他算错了左东芹这个女人。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浪荡的时候疯狂,沉默的时候令人窒息,狡猾的时候又能隐忍。
他觉得自己面对一面多棱角的镜子,从任何其他的角度看过去,就是另一番景象。
东芹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小吊灯。
催云只觉无力,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站了起来,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傍晚八点多了。
以陆拓的本事,应该能在十点之前找到这里。
他回头,“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东芹坐了起来,套上有些皱巴巴的袍子,轻道:“中国菜,你不是擅长烹饪吗?”
催云想笑,喉咙里却酸酸的,他以前开玩笑说过自己擅长做东方菜,她居然会记得。
他耸耸肩膀,“好吧,我做。你想吃什么菜?”
东芹靠在床上,懒洋洋地,“你擅长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没关系,我不挑食的。”
催云忽然起了冲动,走过去将她抱紧,想将她就这样揉进身体里。
“既然不挑,为什么不是我?”
他轻声问着,突然明白自己现在是在痛苦,被伤自尊的痛苦,被抛弃的痛苦,还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东芹没有说话,他很快放开。
转身就去厨房,一直到菜做好,他都没有再出来过。
门铃突然响了,欢快的圆舞曲。
两人都是一惊。催云望向时钟,才九点十分,是陆拓吗?他来得好快!
东芹坐直了身体,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叫做激动的光芒。
催云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一个人也没有,他看了一圈,正要关门,一把冰冷的枪抵上了他的额头。
“东芹在什么地方?”
那人低声问着,浑身是血。
催云不惊也不慌,淡然道:“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嘛,陆小子!”
陆拓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
但此刻他的眼睛,却比太阳还要明亮。
23.命令
催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咧嘴一笑。
“真狼狈!那帮老头子终于舍得动你了?”
陆拓把枪用力顶在他脑袋上,冷道:“别废话!把东芹还给我!”
催云举起手,苦笑,“好好,但你至少先放下枪吧?不怕吓到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陆拓抵着他的脑袋,将他一直推进去。肩膀上的伤口不小心撞在门上,他脸色一白,胳膊放了下来。
催云并没有趁机会将他制服,只是歪着身体坐上沙发,指了指卧室。
他的语气是慵懒又带点不屑的。
“人就在里面。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狼狈啊!为一个这种女人值得吗?她又不是钻石做的,也不是处女。还被我干过了,我看也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嘛!开始还以为是怎么个绝色女人,原来不过如此!我不玩了,让给你!”
他的话其实没能说完,一下子卡在了那里,因为眼角瞥到东芹从卧室里出来了。
催云回头,对上她深深的眼睛,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是秘密,不对吗?只有她和自己知道,这两天他的真正心思。说这些话,是为了伤害陆拓,但恐怕伤得最深的是自己。
催云猛然把脑袋别过去,手指在沙发上急急敲打。
“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陆小子你想活命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吧!玛格丽娜他们快到了。亚历山大和约翰也快过来了。不想死就给我赶快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将眼睛闭上,不想看东芹奔入陆拓怀里的场面,那一幕深深刺激了他。他怕自己会爆发出来。
一个人,一旦有了信仰,会不会勇敢一点?
他心里有些酸,有些痛。
左东芹,这个人像一根钉子,钉在他心头上,仿佛一个十字架。
无论是堕落,还是追求,那种过程都令人目眩。
他想将那种影象永远保存起来,她在某个方面,是他的神。
可她的神,却是陆拓。
东芹仿佛没有看到陆拓身上的血,那一个瞬间,她忘记了一切。
这个时候,只需要沉默决然,向她的太阳奔跑,用尽全身的力气。
在陆拓的眼里,她就像一只惊惶的鸟,扑着翅膀飞过来,将脸贴上他血湿的胸前,没有语言,没有眼泪。
手里的枪“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慢慢地,抬手,将她紧紧抱住。
一定要紧一点,再紧一点,让他们确定,这不是一个梦,对面的人不是幻影。
连呼吸都要轻一些,不要将对面的人吹化了。
过往的一切,都那么没有意义……东芹想,她终于拥抱了,她的太阳。天上果然还是有神在眷顾自己的,不然她不会在这个时刻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幸福。
那种,她从不敢奢望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个瞬间,又或许已经过了千万年。
陆拓垂头,低声道:“我们走。”
只有三个字。对她,相当于圣音,需要给予全身心的信仰。
两个人相拥着,沉默着,往门口走去。
她的头都没有回一下,连一个眼角也不愿施舍吗?
催云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什么东西膨胀了开来,一根根尖锐地,要刺穿他。
再也忍受不了,他忽然开口。
“等一下。”
陆拓顿了一下,冷冷回头,迎面却丢过来一个医药箱,他茫然地伸手接住。
“不要去酒店,会被发现。”
催云淡淡说着,并没有回头。
“子弹要快点取出来,不然你的一条膀子以后就不能用了。”
陆拓捧着医药箱,不知道说什么。
催云突然站起来,转身目光阴冷地瞪着他,“你要记住,这次保护她的人不是你。如果下次你还保护不了,就别怪我狠毒。”
陆拓还是没有说话,脚步一转,拥着东芹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了。
催云怔了很久很久,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发觉不止是自己,仿佛整个世界都空了,他像一个小黑点,自己都觉碍事。
喉咙里酸而且痛,他不明白为了什么。
突然有些烦躁,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抽到胸口发闷发疼,他却总觉得不够,一直不够。
搞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他陷入一种茫然的情绪里,好象一个迷路的小孩。
猛地想起了什么,他缓缓取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上出现的是初次见面时,他给东芹拍的照片。
他一直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将它们删除。
茶几上是他的笔记本电脑,他把那些照片传送进电脑里,然后关了所有的灯,用放映灯将她的照片打在白色的窗帘上。
他沉溺在那片漠然的死水里,出不来。
每一个角度,都值得研究探索,但他却没有时间去做。
即使喝干了一瓶白兰地,他都不明白自己心头来回游荡的是什么语句,好象已经失去了一切判断力。
拥有了她,那些时刻片段现在想起来都是空虚的,甚至连当时的感觉都忘记了。
原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真心将一个人抱在怀里,是怎么样的感觉。
催云丢下酒瓶,往沙发上一仰,陷入醉酒的半迷茫状态。
那究竟是什么?在他心口呼啸的,让他痛不欲生的,使他失去正常思考能力的句子。到底是什么?
他闭上眼,翻了个身,困倦的感觉侵袭而来。
嘴里喃喃地,仿佛在说梦话,泄露他真实的心意:“……为什么?”
他猛然惊醒,潮水拍打而来,他被冲去顶端。
为什么?!
原来让他困扰的,只有这三个字!
他沉吟良久,忽然打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玛格丽娜?你们不要过来了,回去劳伦斯那里。……你替我告诉他,陆拓的事情,不劳他操心。自有军火组的人出手。……什么?怕我去帮他?哼,告诉他他没权利管我!……替我叫他去死!哦,你们也一样,都给我去死!”
他摔下电话,合上眼,真的睡着了。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醒过来的时候嘴巴和喉咙都发苦,胸口也闷到几乎要爆炸。
地上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催云半梦半醒间,忽然想起那是昨天被他摔去地上的手机。
他抹了抹脸,疲倦地起身,把手机捞起来。
“喂……”
他忽然愣住,“弗朗西斯先生?”
手机对面的人声音十分慈祥,仿佛一个多年的老教授。
“催云?你听起来很累,是生病了吗?”
催云吸了一口气,“不,我没事,刚睡醒。您有什么事情吗?”
他直觉不好,情报组向来不管其他部门的事情,但这个节骨眼上弗朗西斯却找来了,是为了什么?
他脑海里如同电光火石,猛地想到昨天陆拓满身鲜血的模样,不由悚然一惊。
昨天他大概是发了疯,脑子不好使,居然没有深想陆拓为什么会变成那付模样的原因!一定是他把军火组的老头子们惹怒了,才搞成那样的!
如果是这样,陆拓恐怕要糟!
该死!他在肚子里咒骂一句,昨天不该让他们走的!陆拓带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东芹,不出三天就会被人发现!
弗朗西斯说道:“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为了什么事情。昨天你让玛格丽娜传的话,让劳伦斯气个半死。本来我该赞赏你的大胆,劳伦斯那老家伙向来不讨喜。如果只为了这个,我是不会管的。我只问你一句,陆拓昨天去了你那里吧?”
催云本能地想否定,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是的。是我失职了,请您责罚我。”
弗朗西斯叹了一口气,声音更加慈祥,“催云,我看着你长大的,也一直很喜欢你的狂妄,觉得那就是你的特色。但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你有一天会把这种狂妄用在对付组织上。你让我很失望。”
催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背后冷汗直冒,弗朗西斯慈祥的语气,比任何发怒的狂人都令他胆战。
弗朗西斯并没有过多地责罚,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道:“既然你昨天已经接触过陆拓,相信你也一定知道军火组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陆拓从紧急任务里擅自脱身,而且拒绝劝服,他打伤了三个人。虽然他们都伤得不重,但曹先生非常愤怒。这是一种公然挑衅的行为。他昨天晚上通知了各个组的领导,要求全面封杀陆拓。你怎么看?”
催云怔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觉得……既然没有发生严重伤害……但是这种行为的确过分……我……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简直语无伦次。
弗朗西斯笑了一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组织里你和陆拓的关系最好,所以我也可以原谅你昨天晚上擅自放走要犯的行为。但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催云,我劝住了曹先生,我跟他提出希望这事仍然由你来解决。劳伦斯还会借人给你,我要你在一个月之内,把陆拓捉回来,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一定要死。”
催云心里一惊,“不!弗朗西斯先生!我不……!”
话没说完,弗朗西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阴森,“你不想做?还是说你也打算学陆拓干脆背叛组织?催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记住,人才什么地方都有,我们要的,只是忠诚!”
催云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无比混乱。
过了半晌,他才轻道:“好的……我接受任务。一个月之内,一定把陆拓捉回来,一定让他身边的女人……死。”
弗朗西斯欣慰地笑了,“很好,催云,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天才。只要你努力为组织效命,我一定让你平步青云。关于陆拓,曹先生有一个重要吩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相信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就说到这里吧。玛格丽娜他们会和你联系的,你好好休息。”
催云合上手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正在往深渊里陷落,没有人拉他一把。
他的神,好象已经完全遗弃他了。
24.离开
东芹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以后的事情。
该去什么地方,该说什么,她都不知道。甚至或许两分钟之后她就会被人打成马蜂窝,她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她是该被嫉妒的,这一个瞬间,她拥有了全世界。
所以,死也不要紧。
“我们该去哪里?”
陆拓忽然低声说着,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她没有任何损伤。这个认知令他放松,肩膀上的伤顿时开始剧烈疼痛。
他出了一身的汗,脚步不由自主放慢,却不想放手,将她紧紧揽着。
现在是深夜,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只带过股股寒风。
路灯是一种寒冷的晕黄,灯光下,几片雪花飘过,分外萧索。
然而这种景色在两人眼里,却是那么完美,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修饰。
东芹抬手替他擦汗,柔声道:“不能去大酒店,难道小旅馆不能去么?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钟点的小旅馆,住进去不需要登记,一个晚上也不贵。”
陆拓眼神有点怪,“我怎么忘了你以前玩得有多疯!我才不去那里!”事实上,想到她以前和不同的男人去过那家钟点旅馆,他就不爽,这种不舒服,好象让肩膀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而且,不能在这附近找旅馆。太危险了。”
他想了想,干脆靠去电线杆上,轻道:“我的胳膊抬不起来,东芹你去招一辆出租车,开得越远越好。在其他地区找钟点旅馆。”
东芹点了点头,走去路边,抬手招车。
陆拓眼睛一眯,突然发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短浴袍,不说两条细腻的腿全露了出来,光是那种单薄就足以让她在这种寒冷的冬天感冒发烧。
他低头看看自己,燕尾服脱了,下面只有白色的衬衫和西裤,他居然也没衣服给她暂时披一下。
而且,他的衬衫上已经全是血了。
陆拓突然说道:“等一下,东芹。我们还是别叫出租了。我的样子太显眼。催云的车停在什么地方?”
东芹指了指旁边那辆吉普车,“不是他的,是你爸爸的吉普车。”
陆拓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他走过去,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一下子把车窗砸碎,钥匙果然挂在车里。
他打开门,先把东芹推了进去。
“你去翻翻后车厢,座位下面会有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压缩食品和衣服。我们需要先换衣服。”
东芹果然找到了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件男式的风衣,下面还有两盒压缩饼干与一把枪和散装的子弹。
两人套上风衣,觉得暖活了许多。
陆拓忽然笑了,将东芹搂进怀里,轻道:“原来我不是在做梦。东芹,是你吧?”
先前冷得意识混乱,现在他才觉得有点真实感。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仿佛远隔了几千年。其实只有两天没见,却好象过了一辈子。
两个人拥抱了一会,他才放开,把钥匙一转,发动引擎。
“先找地方过这一夜,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再说后面的安排。”
他捏了捏东芹的脸,笑得很欢畅。
钟点旅馆的宽松,甚至超过了陆拓的想象。
两个人把车停在较远的地方,然后一路走过来,前台的大叔居然正眼也不看一下他们的狼狈,飞快丢过来一把钥匙,说了一句,“别弄太脏。”
陆拓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既然如此宽松,条件一定不会好,房间里有一股怪味,厕所和浴室也不太干净,所幸床单还算洁白。
东芹打开床头的柜子,里面果然是一打一打的情趣避孕套。
她笑了笑,“好象这种地方一直都是老样子。”
她回头见陆拓要开电视,急忙说道:“别开,里面全是A片!”
陆拓撇了撇嘴角,“那还是不看了,心里急身体却不听使唤,这是折磨人。”
他脱去风衣,从柜子里找来剪刀,把衬衫剪开。
“东芹,你是不是怕血?”
他问着,一边从医药箱里找棉球纱布镊子。
“你先去浴室,等会再出来。”
东芹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去,在这里弄,会把床单弄脏。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抓起医药箱,把他推进浴室,让他坐在浴缸边上,然后蹲下来仔细端详他的伤口。
“别看。”
陆拓想去遮她眼睛,东芹躲开,“没关系,伤在后面,你不方便弄。我来取子弹。”
她学着催云那次的动作,往棉球山沾了一点消毒水,清理伤口周围的血块。
子弹是打进了他身体里,伤口周围的皮肉是黑色的,因为子弹打出的高温而灼伤。现在似乎已经停止流血了。
陆拓递给她一把小刀。
“用火好好烤一下,然后在伤口周围剖一个十字。会流血,不用怕,不会太疼。然后用镊子把肉拨开,你会看到弹头,把它夹出来就可以了。”
东芹面上冷静而且严肃,双手却在微微发抖。
照着陆拓的话,她拨开皮肉,果然看到一点金属的光。
“我……要夹了。你忍着点。”
陆拓浑身是汗,咬牙道:“没事,不疼。”
话音一落,她已经飞快地取出了弹头,鲜血又涌出来,她手忙脚乱地用棉球去压。
陆拓脸色惨白,虚弱地说道:“医药箱里有药,等血稍微止住了,涂上药,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他晃了晃,轻道:“我要睡一会……不用担心。东芹……辛苦你了。”
东芹将他架了出去,他立即半昏迷地趴在床上,一点声音都没了。
东芹找来一个陶瓷脸盆,将那些沾了血的纱布棉球放进去点燃,烧成灰之后全部倒进马桶里用水冲了。
忙完这些,她才觉得浑身都软了下来,匆匆打了一点水,她用毛巾替陆拓擦干净身上的血和汗。
触到他光滑结实的身体,她忍不住流连,轻轻抱住,在上面吻了一下。
她的太阳,她的信仰。
无论他如何而来,她也不在乎,他触了满头的血,是为了来拯救她。
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闭上眼,想哭又想笑,方才如梦的那种茫然全部消失,变做了无比斑斓的兴奋。
陆拓有点低烧,正常的反应,她以前在书上看到的,要多喝水,最好吃一点消炎药。
她想了想,披上风衣下去24小时的药店买了一板药,塞去他嘴里,然后喂他喝水,用舌头把药送去他喉咙里。
照顾他,是一件荣幸而且快乐的事情,当第一次学会关心别人的时候,居然是这么幸福。
她躺去陆拓身边,他的脑袋自动凑了过来埋进她怀中,深深呼吸她的味道。
窗外的路灯晕晕地映进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原本是如此厌恶这样的景象,它是她的噩梦,但现在,却只觉心满意足。
陆拓睡了一夜加一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拥抱她。
“我的伤口好象不痛了,你用了什么魔法?”
他舔着她的脖子,笑吟吟地问。
东芹拍了拍他的脑袋,“黑魔法,用完之后你就逃不走了,只能待这里被我使唤。后悔还来得及。”
陆拓低低的笑,手伸进她的衣服里,细细爱抚她的肌肤。
“怎么会,为女王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的话消失在她的胸口,一路向下,极度渴望地。他想了太久,生锈的身体都因为她的靠近而迸发出活力。
他撑起身体,忽然牵动了伤口,痛得吸了一口气,颓然躺回去。
“呀,有色心却没体力。太可惜了……”
他喃喃说着,揉捏着她的胸,舍不得放手。
东芹笑了一声,翻身坐去他腰上。
“陆拓。”
她握住他的灼热,上下轻轻套弄,惹得他呼吸急促起来,然而见她神色正经语气严肃,他一时竟又愣住。
她深深坐了下去,发出轻轻的呻吟,陆拓身体一抽,眼神暗了下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
“你该是我的。”
她说着,腰肢开始扭动,陆拓几乎要疯狂。
他不顾身上的伤,撑起身体想去吻她,东芹弯下腰,迎着他的动作,两人吻在一起,再分不开。
“我再不想你离开了。”她的眼泪都因为这句话而流了下来,尝在纠缠的唇齿间,分外苦涩。
陆拓抬手,将她抱住。
“好,那么就是死,我也不走。东芹,你要记住今天的话。以后要是忘了,我会发火的。”
她把他的手放去脸旁,笑了起来,“你怎么发火?再打我一顿?”
陆拓眼神陡然变狠,“我会杀了你,亲手。”
东芹没有说话,腰上加力上下舞动,陆拓发出急切的喘息,汗湿的手在她身上紧紧地抚揉,留下一道道痕迹。
“东芹,你跟我走。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筋疲力尽之后,陆拓环着她 ,轻轻说着。
“我们离开这里,再不回来。”
组织的追杀一定会如影随形,或许一辈子都会处于这样的阴影之下。
他吻着她的脸,说道:“东芹,只要你在我这里,什么困难我都能捱过去。”
25.隐居
这里是一栋六成新的公寓,七层楼,大多是工薪阶层的家庭入住。
如果说的确切一点,这里是一片生活小区,地处比较繁华的地区,无论是购物还是交通,都很方便。
东芹不知道陆拓是怎么在里面弄到一套房间的,看他掏钥匙开门的熟练模样,她觉得那个组织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私人的秘密。
好象催云,他也有一套没有通报的房产。这些人好象都不喜欢在郊区买别墅,都选择在闹市区居住,这是为以后的万一情况做准备吗?
房子在三楼,里面几乎是白墙黑地,完全没有任何装潢的痕迹,但家具倒是比较齐全的。甚至连网络连接都有。
“冰箱在厨房,容量很大。以后我们只需要一个星期购物一次,尽量减少出门次数。东芹,你去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
陆拓吩咐着,他也一样,一进门就先开了电视,不出所料,也是监视器。
他转身把床推了开,露出木制地板,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是好几个黑色的箱子。
“在闹市区架这个好象有点过分……”
他喃喃说着,打开箱子,里面是带着折叠架的约有两只胳膊粗细的枪筒。
“好粗的枪。”东芹走过去仔细端详。
陆拓摇了摇头,“不是枪,是火箭筒,下半年改良的便携式,还没向组织汇报结果。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他把炮筒架在书房门口,炮口正对大门。
“经过计算,我想一炮出去,那面墙是不会存在了。这样也好,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跑路。”
他回头一笑,“我可从来不是组织的狗,只是想不到以前私心藏起来的东西,果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他向东芹招手,两人肩并肩坐在床下。
“听你说这个组织那么坏,为什么没有警察去剿灭呢?”
东芹轻声问着,还是说,这个世界,已经黑到完全没天理了?
陆拓笑了笑,“因为有利益啊。组织在意大利,每年光是好处费就要上千万欧元,偶尔还要贡献一点人让他们抓去牢里面,给一个交代。一般来说,主要的走私货品他们不会扣,偶尔扣一点不痛不痒的东西,随便套个罪名然后把人关起来。他们也知道,主要走私的东西扣了之后,他们过年就没钱吃美味的鹅肝了。”
他轻道:“曹先生有句话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能永存。无论到什么地方去,交情之类的根本派不上用场,只有互惠互利才能合作愉快。”
陆拓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没听过水至清则无鱼吗?如果世界上完全没有任何罪犯,没有人走黑的,反黑组还有什么存在的目的?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两个蚂蚱,同存同亡。”
东芹抱着膝盖,轻轻说道:“世界上总有人不被利益收买的吧?如果人性都是那么贪婪,这个世界大概早就完蛋了。你们没碰过壁吗?”
陆拓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倒还真有几次,海关那里明明打过招呼了,却遇到国际反黑组的突然侦察。劳伦斯好几笔大生意都砸在上面,他那时都快气疯了。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组织里有奸细,处理了好多有嫌疑的人,一直到现在还是人心惶惶。我想,一定有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们,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就除了我们。现在走私集团那么多,组织虽然算规模比较大的,也渐渐开始衰落了。优胜劣汰,这个行业是很残酷的。一旦没办法长期固定让对方得到利益,别人当然要将你除去。这是原则问题。”
东芹没说话,陆拓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唇贴着她的头发,轻轻一吻。
“这些事情已经离我们很远了。组织被剿灭的时候,我们大概也很老很老了。东芹,一辈子都要过着躲藏的日子,你怕不怕?”
她喃喃说道:“我们这样,算隐居吗?没有工作,未成年……就算成年了也没办法找工作。拓,我们可能过不了一年两年就会饿死。不过我宁愿饿死也不想被人杀死。”
“日子是可以过下去的,”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要那么悲观。只不过没有条件享受而已。陆家别墅那种豪华,你以后只能怀念了。我可没那个条件,我的钱足够过饿不死冻不死的日子。鹅肝熊掌可吃不起。”
东芹忽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体说道:“对了,十二月初我找了一份工作,本来答应人家一月之前弄好的。今天多少号?”
“工作?不需要你工作。”陆拓摇了摇头,“而且现在更不能随便出去,你乖乖待在家里就好。”
东芹拿过日历,十二月三十一日,真巧,明天才到期限。
“这个工作不需要出去的,电脑能上网络就行。我替人做翻译,小时侯跟左少安学了一点德语,做做普通翻译是没问题的。”
陆拓只好替她搬来笔记本电脑,连接上网络,看着她打开邮箱找到了翻译原件。
他有点不爽,捏着她的腰贴在后面冷道:“十二月初?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工作?陆经豪那时候还不至于零花钱都不给你吧?还是你在计划什么?”
东芹笑了笑,“以前说出来你只会生气,我就不说了。其实我是打算高中毕业以后就离开陆家自己生活。所以需要有一点储蓄,陆经豪那一点零花钱哪里够。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也泡汤了。”
陆拓恼火起来,将她一抱,按倒在地。
“离开?离开什么?我是吃人的恶魔吗?我让你过了地狱一样的日子?还是怎么折磨你了让你迫不及待想跑?”
东芹想推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太大,根本推不开。她只好叹了一声,“你看,说出来你只会发火,我何必要说?我难道一直留在陆家吗?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也想有一点追求的东西。这和你没有关系的,是我个人的意愿。再说,现在为这个生气也没意义了,不是吗?”
陆拓哼了一声,“说白了,你对我并没有留恋就对了。真是个冷血的女人。”
东芹勾住他的脖子,咬唇笑了起来,“是啊,你将我欺负的那么狠,我恨死你了。”
陆拓解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用力印下无数炽热的痕迹,喃喃道:“那你可以恨得再用力一点,我还没欺负够。”
陆拓喜欢面对面的亲热,不给对方留空隙逃避。
东芹想,她或许真的是被他折服的鸟,辗转反复,渐渐开始离不开这个人。
他的一个动作轻了重了,都让她的灵魂深处随之震撼。
未来是什么,没有空间去想。
他的亲吻爱抚是完全的,密实的,就算自己有千万只翅膀,也会折服在火焰之下。
神话里有一个人,身负蜡做的巨大翅膀,飞向太阳,在接近的那个瞬间,翅膀被太阳热度融化。他从高空坠落。
东芹心底突然流窜过一股寒意。
她的翅膀,或许也是蜡做的。
太过靠近的后果,就是死亡。
不安的感觉,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纵然觉得幸福,那种幸福似乎都是虚幻的。
东芹喘息着,攀住陆拓,用尽所有的气力去拥抱他。
她不想坠落,不想离开。
“拓,用力一点……”她呻吟,最好在现在就让她尝到死亡的味道。
在她目前还拥有他的时候,尽情燃烧,未来的问题,不要去想。
小区里就有便利超市,陆拓在吃了三天的压缩饼干和方便面之后,终于腻烦了。
两人挑个一个人多的时候,手牵手下去买东西。
为了不引人注目,陆拓把浅咖啡色的头发染成了黑色的,穿着一般学生穿的普通格子外套,还戴了一顶棒球帽,看起来完全是一个乖巧的高中生。
进了超市,两人分工去买东西,陆拓去搬米油那些重的东西,东芹去挑菜。
她刚拿起一棵白菜,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以为是陆拓,头也不回地笑道:“晚上吃炒白菜好吗?对了我不太会做饭,如果做的不好你可别笑话……”
话没说完,她的身体忽然被人箍了住,力气奇大。
东芹大惊,张嘴正要喊,却被人捂住了。
“左东芹?”
那人低声问着,将她往没人的婴儿用品区拖。
东芹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被他一路拖过去。
“找到了,左东芹。”
那人用意大利语唧唧呱呱地对着联络器说着什么,东芹眼前阵阵发黑。
说意大利语!是组织里的人吗?!
“……哦,立即杀了?可这是在超市……好,我知道了。”
东芹只觉脖子一凉,好象是一把匕首抵在了脖子上。
“抱歉小姐,上面吩咐见了你立即处死。你只能死在这里了。”
东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把手里一直抓着的篮子往上一丢。
那人吃了一惊,本能地松了一下,她死命推开他,转身就跑。
是组织里的人!他们已经追过来了!
东芹张嘴要喊陆拓,那人却几步追了上来抓着她的头发捂着嘴又拖回去。
“妈的!贱女人!”
他咒骂一声,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东芹耳朵里顿时嗡嗡做响,半边脸剧痛无比。
她的下巴忽然被蛮横地抬了起来,那人是要割断她的脖子?!
她近乎癫狂地挣扎着,双手去抓他的胳膊,手上忽然一阵剧痛,原来她抓住了匕首。
那人好象是个新手,被她搞得有点慌,手忙脚乱不知道是一巴掌打昏过去还是一刀了结她。
东芹忽觉身后那人一晃,然后往自己身上压过来。
她本能地叫了出来,这才发觉那人的手松了开。
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用力拽了过去,按住她的嘴。
“别叫,受伤了吗?”
是陆拓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陆拓抓起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眼底一片阴霾。
“跟我走,别出声。先回去再说。”
组织的人能这么快找到这里,的确有点出乎意料,但派过来的却是个新手。可见他们也不确定人是不是在这里。
陆拓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自己打昏的男子,好象只有他一个人来了这里。
他抓着东芹,奔出超市,一面说道:“回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26.追杀
东芹一直回到家里,才觉得脖子上湿漉漉地,用手一抹,全是血。
原来那把匕首还是割伤了她。
陆拓飞快找来医药箱,先把她脖子上的伤口包好,然后才抓起她的手。
手指上的伤比较严重,血流个不停。
陆拓皱起眉头,“是军用匕首割伤的,你忍着点。”
他取出白药,倒了一点粉末,然后飞快用纱布裹住,吩咐,“你乖乖坐着不要动。去喝点水,注意千万不要把水撒手上。”
他转身去把火箭炮飞快拆卸下来,装进箱子里,然后取了另一只箱子。
在组织里还会用军用匕首的人,就意味着加入时间不长,还没配发武器。
负责追捕他们的人到底是谁?好象很没经验的样子。
他披上外套,拉着东芹冲出大门。
“你去后座,躺下来,不许抬头!”
他把东芹往后座一塞,然后就发动吉普车。那辆车他已经全部刷过新漆,也换了一个假牌照。不知道对方的情报掌握了多少,但应该还可以撑一阵。
车子一出小区就堵在了车流里。现在是下午五点,正是下班高峰。
陆拓捶着方向盘,“Shit!好死不死这个时候给我堵!”
他一踩油门,方向盘猛打,车子一下子转弯,开上了人行道。
穿了几个小巷,他开上大路,将油门踩去最低,车子狂飙出去。路旁的路牌显示,这是通往海边的单行线。
陆拓连超了三辆车,大声道:“东芹!稍微爬起来一下,注意看后面有没有黑色的奔驰或者吉普车跟着。一旦看到了立刻告诉我!”
东芹有些不适应他过高的车速,挣扎着爬起来。
“我们马上去什么地方?”
她问。
“海边有一处房产。那里东西更多一点,我好多点准备!”
陆拓又超了两辆车,东芹一晃,差点跌下去。
“你抓稳一点,别受伤了。”
“拓,他们好象只要杀我。”
东芹趴在座位上,轻轻说着,“如果只有你,可能会没事。”
陆拓冷道:“和你没关系,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我。那天我伤了三个人,曹先生又一向是个暴躁的脾气,就算后来后悔也不会把说出来的话收回去。我们的路只有两条,要么逃,要么回去被他们杀了。而且,组织对背叛者极其严厉,死前还要折磨。东芹,我是宁愿自我了结,也不要死在杀手手下!”
东芹没有回头,过了一会,才道:“嗯,我也是。如果逃不了,你就先杀了我吧。两个人走黄泉应该比较不会害怕。”
陆拓捏紧方向盘,恨不能将车一直开进天空里,去天尽头。
那火烧云的天,如血如雾,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想呼啸出来,眼睛里滚烫的。
好象有冰和火在夹击。
他被逼出一个狰狞的笑。
“地狱一定比这里好玩。东芹!”
东芹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火烧云的天空都暗了下去。天边泛出淡淡的蓝。
“拓,今天好像是满月。”
她望着现出轮廓的圆月,喃喃地说着。
陆拓在极度愤懑之下,居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情。
他笑了起来,“满月狼人就要现原形了。今天晚上你小心一点,我可能会咬你脖子啊。明天早上说不定你会发现自己少了几块肉。”
东芹怔怔地望着天空,“明天早上……我们还能捱到明天早上吗?”
陆拓没有说话。
快看到海了,他打开车窗,轻道:“你见过海吗?晚上的海,是很可怕的。”
东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闻到了味道,很小的时候我来过,不过已经忘了经过。”
陆拓正想说点话来缓和气氛,东芹忽然抓紧了座位,低声说道:“小心,我好象看到后面有车子跟过来了!”
这条单行线一到晚上就几乎没车子,刚才后面也一直是空的,现在突然多了车前的灯光。一定是他们追上来了!
陆拓丢给她一个望远镜,“你低一点,仔细看看是什么车子。”
东芹看了半天,“有三辆车,好象有黑的有白的。前面的是吉普,中间那辆好象是普通轿车。不过跟在后面的还是吉普!”
陆拓脸色一白,恨道:“果然是他!你趴下来别抬头!我要加速了!”
东芹躺回去,问道:“你知道是谁?”
陆拓调去最大档,在海边高速公路上一路狂飙。
“是催云!他居然还紧咬不放!只有他出任务的时候会做白色的车,因为他说灵车都是白色的,他是来送葬的!”
东芹咬住手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象连害怕也忘了。
催云这个人,她体会不到他人说的恐怖,除了开始的催眠让她有些惊慌之外,他不过是个有点心机的人而已。
就算此刻他是在后面追杀,甚至开着白色的车来送葬,都无法令她产生类似恐惧的心情。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几乎是本能地,她直觉这个人在计划什么。
后面三辆车忽然加速冲了上来,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似是想超过去将他堵住。
刚好前面有一个拐弯口,陆拓猛打方向盘,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箭一般窜过去。
“是海!前面是海!”
东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漆黑的海水线逼近,忍不住叫了出来。
陆拓突然将身体一纵,翻来了后车厢,将她一揽,打开车门两个人滚了出去。
东芹只觉浑身都在震动,翻滚,颠倒,头顶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然后那辆吉普车像烟花一样爆了开来,红的火黑的烟,几乎要烧去天顶。
陆拓拉着她站起来,往海里跑去。
东芹有些懵懂,但一直到冰冷的海水漫去小腿的那一瞬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陆拓要做什么。
她抽了一口气,陆拓看她的眼神是淡然的,却又是炽烈的。
她的唇动了动,心里突然有点苦涩,又有点喜悦,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一种强烈的活的感觉,又是第一次有一种真正直面死亡的体会。
她悄悄握紧了他的手。
奔跑,一直跑向漆黑深邃的海水里。
冰冷的大海张开双手将他们拥抱,从此要沉溺在它黑色没有尽头的梦乡里。
“我数三下!你们给我停下来!”
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东芹没有回头,她知道那女人一定是组织里的。
刚才就是她肩上扛着火箭筒,把他们的吉普车炸飞的。
“停下来!”
那女人的声音有一种撕裂的狠,好象还带着快意的笑。
东芹已经分辨不出她的情绪,海里有暗流,她的手被陆拓紧紧抓着,这些都令她不由自主被卷入更深的地方。
“一,二,三!开枪!”
东芹觉得自己的耳朵突然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后面子弹的呼啸声,火箭筒的噪音,在她听来都隔着千山万水。
陆拓的手忽然一震,几乎要抓不住她。
海水突然变得滚烫,然后开始剧烈翻滚,东芹睁开眼,看见一朵火焰的花将海水抬去高空,再坠落。
她几乎看呆了,一辈子或许也只能见一次这样的奇景。
火箭筒打在海水里,原来会这么美丽。
陆拓的手忽然松了开,东芹心里一震,回头再看,他正被暗流卷去大海深处。
有红颜色的东西从他的身上一股股蔓延出来,像雾,像血。
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伸出的手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抓到空空的海水。
够不到,她抓不到他!
最后的最后,她居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从他身上喷出的血,好象雾,将她的视线掩盖。
她能看到的只有大片大片的血红。
东芹想尖叫,想狂吼,她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在颤抖。
可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真的,如果马上能死,就太好了。
她的后背被一只手狠狠抓住,然后耳朵里突然什么声音都可以听见,她好象被带去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她听见自己剧烈咳嗽的声音,也听见后面的人狠狠拍着她的背的声音,还听见无数无数陌生的声音在唧唧呱呱说着什么。
“只捞上来一个?!陆拓呢?”
有人问着。
那个用火箭筒的女人哼了一声,“死了吧?现在是一月,就算子弹打不死他,也会冻死在海里。真便宜他了!”
东芹剧烈喘息着,她的脑袋里有无数的噪音,停不下来,完全无法控制。
那个女人走到她面前,将她的下巴一抬,轻佻地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是个小美人哟,难怪。我会好好疼你的。”
噌地一声,东芹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忽然断了,碎了。
她张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将灵魂也从口中这样迸发出来。
有人在推她,抓她,挠她。
这是一个妖孽横生的世界,如果无法堕落成妖,就等着被杀戮。
她的太阳,陨落在海的深渊。
她背上的翅膀果然是蜡做的,在亲密接触的最后一个瞬间,融化,自三万英尺的高空坠落。
粉身碎骨。
有人用力箍住她,在她耳朵旁厉声叫嚷着什么。
东芹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微弱。
还有她的尖叫声,仿佛受伤的狼,绵长凄厉,好象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刻。
27.攥月
她被人用绳子捆了起来,丢去后车厢里。
前面有人在说话,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她说的是意大利语,语速飞快,偶尔会有轻佻的尾音上扬,好象随时都打算引诱一样。
“玛格丽娜!”有人叫她的名字,东芹在恍惚中,忽然想起,原来她就是玛格丽娜,那个喜欢玩女人的LES。
陆拓不是说开白色的车出任务的人一定是催云吗?为什么他没来?
“曹先生交代过不许留活口,这个女人应该马上杀掉才对!”
有人抗议,然后一根冰冷的枪管顶在她脸上。
“啪”地一声,好象有谁被打了耳光。玛格丽娜暴怒的声音炸开来。
“我有说不杀她吗?铃木,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还没资格管我!”
那根枪又消失了,然后有一只略微粗糙的手用一种恶心的方式揉着她的脸。
“反正都是要死,让我快活过了再死也一样。我喜欢她这种脸这种身材。曹先生也没说要用什么方法杀她,到时候让这个小美人快乐死在我床上,不是很好吗?”
东芹疲惫到连呼吸都不想再拥有。
这个世界果然无比真实,强者蹂躏弱者,男人蹂躏女人。现在,女人也开始蹂躏女人了。
她注定是弱者,没有体力,没有家世,一旦摔倒了就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
连死亡也不能自己选择?
车子停了下来,那个女人下车把她抱了出去。
她在她的大腿上一捏,笑了起来,“果然年轻,肉也嫩。就是吓傻了,不会哭泣求饶,真可惜。”
东芹垂着眼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听。
隐约感觉她进了一栋房子,阴暗的,玛格丽娜找来绳子将她的脖子栓住,然后拉着她像狗一样往前走。
经过一面墙,她的眼底突然有光芒一闪,猛然扑上去,想就这样撞死。
她的脖子忽然被人狠命一勒,顿时无法呼吸,眼前金星乱蹦。
玛格丽娜嘴里愤怒地骂着什么,将她踹倒在地,然后狠狠地刷她耳光,一边刷她一边笑了起来,好象很快活。
东芹眼前有黑有红有白,所有的东西都揉成一团,脸上脖子上身上的疼痛突然变得很远。
她想,她是不是要晕过去了。
“妈的!还有意识寻死!”
玛格丽娜又抽了她一耳光,东芹已经没有反应了。
她提起来一看,哼了一声。原来已经昏了过去。
玛格丽娜是一个德国血统的金发强壮女人,十二岁的时候被叔叔强奸之后,便开始对男人产生无与伦比的厌恶感。
她只喜欢女人,不,更确切说,是只喜欢虐待女人。在虐待的过程中,能让她产生高潮。
组织里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毛病,所以一般要对付女人的时候,都会让她出场。
这里是她临时租的屋子,她将东芹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有许多她刚买的新奇玩意,她迫不及待想在这个东方美人身上实验。
刚把人放去床上,门铃就响了。
玛格丽娜低咒一声,冲出去开门,嘴里一边骂了起来。
“回你的老家吃屎去吧!是哪个混球?!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的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有些惊讶有些骇然地看着门口的人。
“催云先生?您怎么会……”
催云手里玩着车钥匙,笑吟吟地看着她,轻道:“听说你今天从海边抓回来一只小猫。我来看个究竟。顺便看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看了看玛格丽娜撑在门上的手,“不让我进去吗?”
玛格丽娜急忙松开手,神情尴尬惶恐,急道:“我……我刚抓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
催云关上门,笑道:“怎么,难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忘了曹先生的交代吗?立即处死!你的所作所为有点古怪哦。”
玛格丽娜脸色白了一下,立即站直了身体,“不!我马上就处理!”
催云拉住她,“等一下,先带出来让我看看。”
玛格丽娜不敢迟疑,赶紧冲去卧室把东芹抱了出来丢地上。
“是她没错!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催云眨了眨眼睛,笑容更深了。
“好象受了很重的伤啊,你揍她了?”
玛格丽娜抓着头发,“她……不听话,想撞墙寻死,所以……”
催云弯腰把东芹脸上的头发拨开,碰了碰她脸上红肿的掌印,有点烫手,这个小丫头恐怕受了惊吓又着了凉,有点发烧了。
“对了,陆拓呢?你就没有再派人去海里搜一下?”
催云把东芹打横抱了起来,问着。
玛格丽娜不明白他打算做什么,也不好动,只能说道:“陆拓中了弹,被卷进暗流里,我认为没有搜索的必要。”
催云耸了耸肩膀,“好吧,那么我会派人再去海滩附近搜索,防止他有逃脱的可能性。这个女孩我带走了。玛格丽娜,祝你来这里旅游愉快。”
他绅士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玛格丽娜心里大惊,赶紧追上去,“催云先生!您是什么意思?打算把人带去什么地方?”
催云冷着脸看她,“玛格丽娜,我不认为什么时候我需要向你汇报自己的行动去向。你犯了两条错误。一是没有听从曹先生的指示,二是过于自信,擅自确定任务对方的死亡。你认为我还能让你接手后面的事情吗?”
玛格丽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催云把东芹抱走。
东芹觉得自己被淹没在红的黑的蓝的海水里,窒息了,却偏偏还能活着。
有无数人围绕在周围,用手抓她冲她大声嘲笑。
然后那些人忽然全部变做身上染血的陆拓,他的手最后放了开来,默默沉了下去。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像一颗陨落的太阳,光芒只有一瞬间,然后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清冷的月光洒在海里,她茫然地抬头。
满月,陆拓笑称是狼人之夜。
它有一种妖异的光芒,好象另一个太阳。
东芹受到迷惑,奋力朝它游过去。
带她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吧!带她离开这个妖孽的世界!
她几乎要泪流满面,冲出海面,她张开双手,将那片月光攥在手心里。
攥月,她不要放开。
哪怕只有一瞬间,让她停止堕落。
那没有热度的光芒,不会让她蜡做的翅膀融化。
她猛然睁开眼,整个人跌入月之海。
有一个人正凝视她,他的眼睛是月色的海洋。
东芹吸了一口气,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带……带我离开这里!”
催云捂住她狼狈的脸,一手缓打方向盘,往海的尽头开去。
“啊,我带你离开。”
沙滩上没有人,脚印是凌乱的。
催云在那里徘徊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陆拓的一片衣服角。
难道真的被大海吞噬了?他一脚踢飞无数沙砾,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痛。
陆拓,你是个孬种!他在肚子里疯狂地骂着,一拳打在车子玻璃上。
东芹在车子里,一点感觉也没有。
催云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还在发烧,但呼吸平稳了,似乎熟睡了过去。
没有办法,他救不了两个人,只能救她。
催云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什么王牌间谍,即使拥有天大的本事,连两个自己不想让他们死的人都救不了!
这是一个太现实的世界,弗朗西斯说他狂妄目中无人,那不过是安抚的话而已。
他的狂妄永远被组织限定在一个范围里,过不了界限。
他们要的不是人才,而是忠诚!
催云上了车,掉头急驰而去。
忽地,他猛踩刹车,怔怔地看着前面站着的一排人。
是谁?
那里面有几个人迎着车子走了过来。
催云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血液流窜的声音在耳朵里听起来完全是噪音。
那几个人走到车子旁,一个人用手轻轻敲了敲车窗。
“催云,是你吧?出来。”
他吸了一口气,犹豫半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定定地看着眼前花白头发笑容慈祥的老头子。
“弗……弗朗西斯先生……”
他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弗朗西斯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起来话长,你先过来……喔,不用担心,你车子里的小姑娘,我们绝对不会伤害。”
催云被他引着往前走,前面还有几个人等在那里。
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西装,架着眼睛的中年男子。
催云骇然地瞪着他,居然是劳伦斯!他们俩一个情报组的领导一个走私组的领导,怎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海滩上?!
劳伦斯转身,用一种催云从未见过的冷静睿智神情看着他。
天啊,这是那个暴躁吝啬的劳伦斯吗?
催云以为自己在做梦,脚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催云。”
劳伦斯叫他的名字。
“这次来,是有事情和你说。关于组织……也关于陆拓的事情。”
催云觉得耳朵里嗡嗡响,心跳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满月从云后探出了头,银白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粼粼波浪,看起来有一种平静的美丽。
“你的表现让我们很满意,愿不愿意脱离组织,和我们几个开创新天下?”
这样一句话,让他彻底陷入梦境。
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或者是……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