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13

苍痕鸢陌: 异时空情恋之清水漪澜 54-58

  第五十四章 心心相通

  夕情山,钟情崖。
  不在卓然山庄,岳添翎想来想去宇印沉轩也就只可能来了这里。站在崖旁,岳添翎忽然一阵退缩,她竟然……那么害怕着去面对他。真的很怕。再面对他,她会是什么心情?他又会怎样对她?毕竟,似乎她对他做了太过残忍的事。
  北方那个小城,如今还大雪纷飞;这里,却还是一片绿色,欣欣向荣。两处环境,两种心情,难免又是好一阵心酸。闭上眼,岳添翎终于心一横,纵身跳了下去。
  刚刚踏入心湖圣境,岳添翎就听到了熟悉的箫声,悲切绝望无助苍凉无奈……
  岳添翎也不知是喜是悲,胸腔里忽然堵得满满的,又闷又疼。他竟然真的在这里,她何其开心,可是那样悲伤的曲调,又叫她如何不去心痛呢。又走了几步,岳添翎终于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小山底,瀑布下,深潭边,青色的大石上,那个背对着她吹箫的男子不用走近,便已经可知那是他了。因为只有他才会有那样的忧伤。那种忧伤,只要你看了他的背影,就会忍不住心痛眼酸。
  岳添翎忽然涌出了泪,不知是心酸还是感动,沉重的脚忽地竟变得轻快了,她几步奔过去,用力拥住了宇印沉轩。“轩哥哥,对不起,我来了!”岳添翎趴在他背上,好一阵激动。
  身前的人身体明显僵了。
  “对不起……又是冲动闯的祸,如果我肯再多等你一刻钟,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你……怪我吗?”
  “都无意义了。”宇印沉轩放下箫淡淡地开了口。
  岳添翎身子猛地一颤,轻轻撤下手臂,瘫坐在后面,“你怨我,不再爱我了……”
  岳添翎捂住胸口,大口地吸着气,似已忍受不住那痛。她终于自食恶果,被幸福之神抛弃了。
  “是你……不再爱我……”宇印沉轩捏紧了箫。
  “那是假话……轩哥哥……那是假话……”
  前边的人毫无反应。岳添翎的心凉了个透,努力撑开了笑颜,道:“算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是自作自受,不会怨谁的,轩哥哥,你珍重,我走了。”
  岳添翎蹭着石头,转过身子,便要起身离开,脸上的泪早已噼里啪啦的,她是该得到惩罚了,不配有怨也不配有恨。
  “翎儿……我有没有听错……”身子已被圈入熟悉的怀抱,头顶响起宇印沉轩分不清是痛苦还是高兴的沙哑嗓音。
  后背贴着那具何等熟悉着的身体,岳添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僵了,居然忘记了回答。
  “你说……那是假话……那是骗我的?”宇印沉轩蹭着她的头顶,奇异地岳添翎竟觉得有种陌生的奇怪的刺痛。
  “真假又怎样,都已经没用了。”岳添翎沮丧又哀伤。
  “轩哥哥已经不爱我了……”她的声音无助痛苦。“我很识相,不会死缠着你……”声音小到就快要灭了。
  “回到我身边。”宇印沉轩紧拥住她,急切忘情地去吻她的鬓角,声音哑得何等荡人心魂。
  岳添翎愣了,圆睁了眼,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只是她自欺的幻象。
  “方才,是你会错了意。”宇印沉轩低低地笑了,只是那笑声怎么传递出的都是无奈的哀伤。
  岳添翎鼻子酸了。宇印沉轩缓缓转过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翎儿,刚来卓然山庄时,你是那般快乐,什么时候开始,泪,多了呢?”他很心疼。
  岳添翎却根本未听到他的话,眼直愣愣瞅着他的面庞,心已经翻了几遍,他,怎么变得这样憔悴?怪不得方才头顶会有奇怪的刺痛感,原来他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了青灰色的胡茬。心猛地收紧了,他那样高傲的人,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这般狼狈,竟然为了她,一再地颓丧。泪,坠得更凶了,只因为心疼。
  宇印沉轩迅速着恼地皱起眉,道:“我好不容易才擦完的,你可不可以停一停啊。”
  岳添翎酸涩地笑了,然后睨睨他,扬起眉,道:“是你太笨。”说着拿起他的衣袖向自己脸上猛地一抹,随后缓缓放下衣袖,一点一点露出满是笑容的脸,道:“怎样,快吧?”
  “翎儿,等我完成一些事,我也可以做到心中只放一个你。荆野冥河,无论走到哪一天,我都敢和他比对你的爱。”宇印沉轩面容忽地沉重了。
  岳添翎叹了一声,随后握住宇印沉轩的手,抿了抿唇,道:“轩哥哥,对不起,那晚那样伤了你。没错,津平珮笙还有荆野冥河,他们的确都是我很在乎很在乎的人,他们对我或者有恩或者有惺惺之感,都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也许是我感情丰富,我心疼他们,我在意他们并不比你少,那是一种也许超出了恩,超出了义,超出了友情也超出了亲情的感情,但却绝不是男女之情。一直以来,”岳添翎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岳添翎想与之厮守终身的,”她将唇凑近他的耳边,“一直都是你,宇,印,沉,轩。”最后这一句话刚结束,没人看见岳添翎刚刚擦干的脸上又滑下了一颗泪水,一颗饱含心酸苦痛的泪水。
  宇印沉轩很感动,嗓子忽然就有些紧,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很轻很轻地将岳添翎拥入了怀中。
  “翎儿……”良久过后,宇印沉轩发出了一声似是呢喃的呼唤。
  “嗯?”岳添翎很轻地应了一声,心跳还未恢复平常。
  宇印沉轩收紧手臂,抱紧她,道:“虽然这件事我有错,我可恶,但是,我还是很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什么原因让你对我这么没安全感?”
  岳添翎心里一痛,暗自咬了咬唇,慢慢挣出他的胸怀,含泪望着他,道:“其实,大部分原因在我,不在你。”
  宇印沉轩凝住她的脸,面露迷惑。
  岳添翎坐正身子,叹了口气,道:“轩哥哥,你知道我和英浩哥哥的事,你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整整五年。你对我好,珮笙哥哥对我好,可是却都及不上英浩哥哥对我的好。你尚会对我发火,你不会任由我胡闹,但是他都会容许我。他对我的那种好,似乎像‘宠溺’‘纵容’这样的字眼也无法形容。和他在一起,我会变得格外任性,甚至无理取闹,但是他从不生我气,一样的那么宠我、疼我。五年内,我没看到他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女人。轩哥哥,他那样的男人,身边不应该没有女人的,可是他却没有。他的时间,除了工作,就都给了我。而且,他看向我的眼神,永远都夹着那么复杂沉重的感情。那样的眼神,他从不曾给过别人。所以,我一直都认为,他也是爱着我的,他同我一样在等待着我的长大。可是,十五岁生日没过多久,在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宇印沉轩愣了下,这又是她家乡的特有词汇?
  岳添翎表情并没有因这个小意外而轻松几分,继续又道:“办公室就是办理公事的地方。在那里,我撞见了他同陌生女子亲热。我以为他逢场作戏,我坚信他眼里不会容得下其他女子。怎料,他对我说,很认真地对我说那是他未婚妻。即使这样,我仍不相信,我想也许这是因为我太小他怕拖累我而使出的手段。所以我告诉他,我相信我自己对他的感情,也相信他对我的感情。谁想,他居然把那女子带回了家。我怒极了,那里是岳家,他凭什么把其他的女人带回来!他当真就这么狠心,做戏也好,真的也好,都是在伤害我啊!不过,我倔强地接受了,我暗自发誓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对他的感情不会因为什么年龄,因为他这样一番折腾就减少一分。岳添翎不会退后一步的。就这样,我和他们整整僵持了一个月,直到英浩哥哥告诉我她们的婚讯。那天,英浩哥哥坚定的眼神,让我第一次受了伤。然而,我却仍旧认为那是他推走我的手段。他顽固,我可以找另一个突破口!于是,我找上了那女子。谁想那位女子太柔弱了,我才说了几个字,她就哭了。英浩哥哥进来了,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他愤怒的脸,挨了人生第一个耳光,领略了人生第一次痛骂,也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做心碎的感觉。那晚,他来和我道歉,我却全无感觉了。因为,我终于承认,把我宠上天、天底下唯一疼着我的尹英浩并不爱我。如果不是真心爱那个人,他怎么会忍心对我发火呢?我也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盲目自恋。我快疯了,所以我离开了家。古镇中,一个月未曾看到他要解除婚约的消息,我更加确信了他是真的爱那位姑娘。可是,以前的算什么呢?那样的疼爱,那样的眼神……如果那样的尹英浩对我都不是爱,那么,究竟什么样子才算是爱呢?轩哥哥,就是那场痛,在我心里培育起了另一个岳添翎,神经敏感的岳添翎。我觉得自己被上天抛弃了,爱对于我总是像摸在手里,其实却是浮在空中的虚幻。我悲哀地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轩哥哥,虽然我们相识也有四年多,但是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你又有那么多瞒着我的事,再加上你太子的身份,我总是感觉我和你既亲近却又遥远。和你在一起,我一直战战兢兢。我的身子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看到你和千丽公主那样,这根绷紧的弦顿时就断了!我失去了控制,心中脑中只有痛。我去到寒州时,回想我们过去,我也有怀疑过,那些经历都那么真实,你对我怎么会简单地便像你所说的那样,只是对一个还算可以的女人的喜欢?可是,这个时候,心里的另一个岳添翎就会蹦出来,她警告我,我这个感情笨蛋很可能误会任何一种情感。自己正沉浸在别人的欺骗中忘我陶醉居然还不自知。你来了,心中是有窃喜的,看到你的表现也是有动摇的,但是,真实的我好像总也斗不过心底的那个岳添翎。我自己和自己打架,打得自己乱极了,心更痛,头也更痛。于是,我变得莫明其妙。暗地里,我偷偷想过,我是不是已经有一点点疯掉了,还是得了病?为什么自己做过的事,完全都不能理解呢。即使恨你,也没必要说那些话呀。当时既然认为你是不爱我的,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我该很明白,你不爱我,我说什么都不会伤害到你,而我也向来是不愿意做这些毫无用处的事。那么,我是怎么了,潜意识里,觉得你爱着我,故意在伤害你?可是,那又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伤害爱着我的你?!轩哥哥,对不起,我心里有个魔障,一遇到事情就会让我变成半个疯子。真的对不起,事到如今,我也好恨自己。这样子的我,一点都不可爱,我不是当年热情活泼、天真快乐的岳添翎了,这样子的我,根本不值得你们任何一个人来爱。我古怪得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了!”
  宇印沉轩猛地将岳添翎再度拥入怀中,紧紧拥住,叹道:“你这哪里是什么疯了?你是被感情伤得太脆弱了。所以,你的潜意识才会保护自己。是这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使你变得反常。翎儿,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是我不好,是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是我口口声声说给你幸福,却没能给你幸福。是我让你在这些天承受了恐怕还要多过我的痛苦。”
  泪汹涌地流着,岳添翎哽咽道:“是我不好。现在只要想起同轩哥哥说过的那些话,就会好心疼,我恨死自己了。”
  掩住喷涌而出的情绪,宇印沉轩缓缓将她推出胸怀,努力撑出一抹笑,随后竟然更夸张地露出了惨兮兮的样子,一副受了老大委屈的表情,“翎儿……你那样伤我,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岳添翎知道他在缓和气氛,心里一酸,遂微微笑笑,配合地努力平复了情绪,眨眨眼,道:“怎样补偿?”
  “吻我。”声音虽轻却坚定。
  “啊?”岳添翎似是听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惊呼出声,随后又降低了音量,闷闷地道,“女生主动,很难为情的哎。”偷偷郁闷了三秒钟,这气氛还不如方才那气氛呢!
  “你对荆野冥河做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大方?”不好,有人好像有些生气了。她怎会知道,其实,他是在掩饰心中那愈来愈汹涌的感动,努力地在忍着眼中那份酸。她……还是他的!
  岳添翎一听,恍然大悟,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居然还忍不住抿嘴笑了。原来是为了那晚的事!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记得那个?谁说女人气度小来着,有些男人就是比女人气度还小。也没说话,岳添翎摆出一副舍身成仁的表情,将手猛地放上宇印沉轩的肩,飞快地在他右颊上吻了下,然后又好像很痛苦地道:“好了吧,小气鬼。”
  “不好。”宇印沉轩仍旧一副委屈样,这也太糊弄他了吧。
  岳添翎简直太惊叹了,连眨了几下眼。天啊!像宇印沉轩这样的人,也有耍赖皮的时候啊!这个时候的他,简直就是个可爱的大孩子。
  “那是亲,不是吻。”
  岳添翎瞪大眼,他还要她做什么啊?
  “这里。”很不客气地指了指自己的唇。
  岳添翎眯起眼,本想给他一拳,转念又想到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瞬时又不忍了。于是,她别别扭扭地一点一点蹭过去,看着他一直望着他的眼,不禁气恼地大叫:“闭上眼,这样,我怎么进行下去啊。”
  宇印沉轩很合作。
  岳添翎大有上当被耍之感,却仍旧硬着头皮搂住他的脖颈,一狠心,吻上了他的唇。这唇一碰上,岳添翎如化石呆在那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气苦。虽然她也有过几次经验,但是好像大多都是被人家强迫的,其实她还是相当于什么都没做过嘛。该怎样表达她的热情安慰一下这家伙呢?岳添翎正痛苦地思量着,却不想有人已经反客为主。
  有些痛。岳添翎痛苦地嘤咛一声。搞什么?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他怎么这么不温柔,居然比起以前任何一次都粗鲁,就好像……他是饥饿的野兽,而她是就要被吞下肚的小羔羊。糟了!腰那里一定已经一大片淤青了。岳添翎皱皱眉,无助地望望奉命闭上眼的男人,心想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呀,怎么把一个月攒下来的劲儿一股脑都使她身上了?方才的温柔跑得也太快了吧?干脆闭上眼,岳添翎气恼地也去咬了咬他的唇,只不过她可温柔多了,很轻很轻才不像某人用那么大力。这一咬,岳添翎立刻后悔了。猎物越反抗,猎者就越来劲,果然没错啊。她明显感觉到她刚刚咬了他,他就更加兴奋了,唇上的力道非但没轻,反而愈来愈重。看,都是他虐待的。她已经耳鸣目眩了,眼中就只有他痴迷的脸庞。
  风越来越温柔,瀑布下相拥的男女的喘息却越来越重,此刻,岳添翎早已经没力气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沉沦了,沉沦在宇印沉轩的热情下。脑中忽然什么也没有,只有他,只有他……
  她似乎拾来了一些人类本能,学着他也去吮吸他的唇。热热的液体滑到了她的脸颊上。
  她惊慌地睁眼,却见面前的他已然泪流满面。想起过往种种,她心里也是一酸,泪猛地涌将出来,也流到了他脸上。
  嘴里咸咸的,是他们共同的泪水。
  山间最动人的声音,是他们共同的呢喃。
  “翎儿,你真的回来了。”宇印沉轩抚着腿上人的鬓发还在感叹。
  岳添翎枕在他的腿上,两颊飞红,还在难为情自己方才好像也变成了野兽。
  “还脸红啊。”宇印沉轩好笑地去拧她的脸。
  又被他笑话?岳添翎气愤地一坐而起,道:“谁像你那么厚脸皮。”
  宇印沉轩轻笑着拉过她,把玩着她的青丝,竟有些感慨起来,“头一回,你这么热情。”
  岳添翎脸更红了,火辣辣地又烧了起来,气恼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不善地道:“还不都是你逼的,到头来却换来你的嘲笑。”
  宇印沉轩把她拉到自己胸前,看着飞泻而下的瀑布,看着潭中跳跃着的水花,忽然道:“如果我们可以这样一生一世、长长久久该有多好……”
  岳添翎叹口气,“但愿老天爷别再难为我们了……”转过身子,岳添翎拉住宇印沉轩的手,道,“轩哥哥,我们以后都敞开胸怀对待彼此吧。虽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对我是透明的。快乐要一起分享,苦恼也要一起分担,只要我们两个还在一起,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呀。不要怕我担心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盼着可以为你作些什么;你又知不知道,为心爱的人分忧其实也是一种幸福。以后有什么事我会第一个通知你,你有什么事,也不要再瞒着我了。如果你爱我,就给我知晓的权利,好不好?”
  “母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宇印沉轩抚顺她额前的秀发,是啊,他们是该彼此透明了。
  “只是知道一点而已,镜云哥哥辛苦用剑写在地上的,又能写得了多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江家的见面吗?”宇印沉轩轻声问着。
  “难道……”岳添翎惊了。
  宇印沉轩面色沉重,道:“江家老爷原名叫做袁向天,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当年母后病逝,就是他给母后定的死因。”
  “他传了假话?”那个江老爷,不像啊!
  宇印沉轩点点头,道:“在江家他亲口跟我承认,当年他说了假话,母后体内有不正常的毒物,他却只说是难产而死。”
  “是谁指使他的,锦贵妃?”岳添翎战战兢兢地问着。
  宇印沉轩冷哼一声,“那宫中,除了她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
  “她给了江老爷好处?”
  宇印沉轩又是一笑,道:“与其说是好处,不如说是威胁。”
  “江老爷竟然没被灭口?”岳添翎好惊奇,锦贵妃那么狠,没有理由留下这个后患。
  “她当然会灭口,只是江老爷较常人聪明了些,一招瞒天过海就逃出生天了,来到劲城隐姓埋名地生活。”
  “瞒天过海?”岳添翎好像对这个很有兴趣。
  宇印沉轩无奈地推推她的小脑袋,道:“这个也好奇?”
  岳添翎瞪圆眼,道:“当然好奇,我实在没想到那个江老爷竟也是个厉害人物。”
  宇印沉轩无奈,道:“可惜,我并不关心,并没有问他。”
  岳添翎有点失望,随后却又叹了口气,道:“怪不得江老爷当日那么害怕,还同我说什么为了江家几十口人命,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想来,却是因为你这当年的婴孩儿长大成人寻上了门去,吓着了他。怪不得你会闯进我的房间,现在想来分明是那江老爷有意安排。看来他是要用女儿保住他的全家。她家真正的小姐江盈儿恐怕也就是知道了这事,才逃离家中的吧,哎,也不知她现在回没回去,江夫人还好不好?”
  “你呀,想得真多。和你在心湖圣境分开,便传来江老爷愿意在时机成熟时帮我作证的消息,那时,我就已经派人四处搜寻帮他找回女儿了。”
  “真的?”岳添翎很开心似的。
  “当然是真的。”宇印沉轩皱紧眉。
  岳添翎激动地抱抱他,道:“看来轩哥哥也蛮热心肠的嘛。”
  宇印沉轩却叹了口气,道:“锦贵妃的确做事做得干净,这么多年,虽然线索不少,但每次都是找到一半就断掉,最后还是毫无收获。江老爷说过,母后中的毒极可能是一种极慢极慢的毒药,那种药可能由多种看似无奇的正常食物配成,只要按着一定的规律吃,就能达到致命的药效。甚至,江老爷还说,我出生便患奇异寒症,很可能也与母后中的毒有关,能活下来,实属命大。这次,我会铤而走险利用千丽公主,就是因为她所知道的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她竟然知道当年母后身边宫女的下落,而那宫女居然收藏着我母后日常饮食的记录。我不知道,这宫女是怎么逃出去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里的东西。那正是非常关键的证据。”
  “轩哥哥,你母后一代侠女,身子本不弱,突然逝去,皇上就没有一点点怀疑吗?”太奇怪了,皇帝可不像这么低智商的人。
  宇印沉轩冷笑,道:“他当然会怀疑,甚至很清楚很可能就是他的青梅竹马锦贵妃干的,怎奈他也是多情种子,不忍处置昔日情人。”
  “允然同我说,那段时间,皇上专宠你母后啊!那么,至少在那段时间,你母后不该是他最爱的女人吗?竟然就那样让她含冤死去?”
  宇印沉轩叹气,道:“锦贵妃自小和父皇一起长大,是父皇第一个女人,她十五岁就已经为父皇产下一子,父皇十个子女,有六个是她生的,可见感情也是非同一般。不过,她也算受到了惩罚,自母后出现后,父皇就不曾再宠幸过她,陵水的出生,听说也是父皇酒后的意外。”
  “皇上装糊涂,逃避此事,所以轩哥哥才会四处奔跑,到处查探,想要找出证据来,摆在他面前,逼他处置,对吗?”岳添翎有些心疼他。
  “嗯。”宇印沉轩低低应了一声。
  “我们去端苏国找,那里没有千丽公主,我们也可以自己找啊。”岳添翎见宇印沉轩黯然的表情,不禁更加心疼了。
  宇印沉轩摇摇头,叹道:“那位宫女已经被千丽杀了。”
  岳添翎一听,猛地将宇印沉轩的头拉进怀里,轻轻抚着他,道:“没事的,没事的,轩哥哥,你别难过,也别沮丧,没有什么事查不出来,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总可以为你娘报仇的。我不逼你了,我们不用急着浪迹天涯,我可以陪你,一直陪你,陪你完成多年的心事。”
  “翎儿,我真的是个没用的儿子,这么久了,居然还什么都没做好。”宇印沉轩声已哽咽,他轻靠在岳添翎的怀里,此刻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轩哥哥,别这么说,你母后在天上看到她唯一的儿子这么辛苦地为她奔波,一定很感动很感动。她会为你感到欣慰也感到骄傲的。”岳添翎心疼地抱紧了他。
  “翎儿,我真的好想母后,非常想非常想。小时候,我住在一处养病的行宫,终日里来来往往都是那些虚情假意的宫女太监,心里就特别渴望有娘来疼。那时,看见那些农家小院内,同娘亲一起嬉戏的娃儿们,我都会羡慕。当时我多希望可以脱去这身华衣,去做那普通的农家娃。好想娘,好想……”宇印沉轩竟然又向岳添翎怀里靠了靠。
  “可怜的轩哥哥……”岳添翎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拥紧了他。
  许久,许久,宇印沉轩才算平静下来。岳添翎欣慰地笑了,宇印沉轩却很不高兴一样,大概是后悔自己方才怎么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糟糕。
  岳添翎感叹地道:“轩哥哥,你终于肯把脆弱的一面给我看了。早这样该有多好,有些东西自己一个人承受是很累的。以后啊,在外人面前,你可以挺着坚强,但是不要忘了在难过无助的时候,后方还有一个我。”
  “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吗?”宇印沉轩似乎还在不好意思。
  岳添翎扑哧笑了,捡起一块石头,抛进了潭中,道:“有泪有情那才叫人啊。”
  “翎儿,你真好……”宇印沉轩抱住岳添翎,“有你,足矣。”
  岳添翎微微笑了。
  宇印沉轩却叹了口气,“可是想要你,却是这么艰难。”
  岳添翎慌忙转回头,蹙起秀眉,道:“别说丧气话,轩哥哥,只要我们以后彼此坦白,就一定不会再有什么风波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永远都会相信你。”
  宇印沉轩望着她认真的脸,一阵情动,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半闭着眼就俯下了身子。
  岳添翎见状却睁圆了眼,迅速地拿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宇印沉轩皱皱眉,迷惑地看着她。岳添翎老大委屈地指指宇印沉轩的下巴,道:“你那里扎得人很疼,以后若再让胡子长出来,就不许靠近我。”
  宇印沉轩摸摸自己的下巴,碰到那些青青的胡茬,随即意会过来,却笑道:“那你方才怎么那么乖顺?”
  岳添翎使劲捶了下他的肩头,他怎么嘲笑起来还没完没了了,随后极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那么投入,我没忍心打断嘛,只好委屈一下自己。”
  “那么,就再委屈一下……”宇印沉轩作势吓她。
  岳添翎一下子跳了出去,几步奔到潭边,回头向宇印沉轩奇怪地一笑。随后,蹲下了身去,也不知自怀内取出个什么物事,在水里鼓捣了好一阵子。岳添翎再走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刀,宇印沉轩眯了眼,她怎么会随身带着男人用来刮胡子的刀?
  “我来给你刮。”岳添翎把宇印沉轩的头扳了过去。
  宇印沉轩抢过刀,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可不大相信她。
  “放心啦。”岳添翎不满意地大叫,“这个我是练家子,很有技术的,两年来,珮笙哥哥的胡子都是我给刮的。”
  宇印沉轩的脸忽然暗了下来,声音有些轻,道:“翎儿,你们好像真的一起经历了很多。”
  岳添翎意识到自己又无意伤了他,叹道:“轩哥哥,以后我只会给你刮胡子,只会给你梳头,只会给你唱歌,只会给你烧饭……”
  “叫我轩。”宇印沉轩将话抢了过去,岳添翎一愣。“不要再叫我哥哥了。”岳添翎还在发愣。“我想和他有些不一样。”
  岳添翎有些动容,随后似是忽然轻松了一样地笑了,道:“好,轩。”其实,本来就不一样。
  宇印沉轩笑笑,将脸凑了过来,岳添翎拿刀过去,极不客气地刮上他的下巴。
  “痛啊,你不说你技术很好?”没一会儿,叮咚的水声中就蹦出一个很是后悔的声音。
  “不要叫!大男人,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不就是破了点皮?”明显站着说话不腰疼。
  “会留疤。”声音小小地。
  岳添翎听了奇闻般,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道:“变难看了才好,省得我看了自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翎儿……”胡子刚刚刮完,某人就咕哝一声,将他沉重的脑袋枕到了岳添翎腿上。
  岳添翎刚要推他起来,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很重很重,竟然已经睡着了!神速呀!岳添翎大叹。许久未睡了?轻抚上他憔悴的面颊,岳添翎又是一阵心疼,心道:轩,我一定会让你开心起来的,你母后的仇,我一定会帮你。如若找不到证据,那么就走另一条路,宫廷有宫廷的手段,江湖也有江湖的手段!
  ***
  宇印沉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日的黄昏。一睁眼,便已不见了岳添翎,他头下枕着的竟是心湖圣境内的枕头。一跃而起,他着急地四周望了望,怎奈还是不见岳添翎的身影。他急了,几步奔进了梅花障,却没想到刚进去便看见了岳添翎含笑的脸。
  “醒了?我刚要去叫你呢。”岳添翎笑道。
  宇印沉轩面色不善,几步走过去,猛地将她拥进怀里,道:“你可知你要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岳添翎心里一阵难过,看来两次的出走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病,她只是走开一会儿,就把他吓成这样。轻轻推开他,岳添翎笑了笑,道:“干吗那么紧张?我是给你烧饭去了。”
  “烧饭?”
  “是啊。某人不知道自己睡觉了也很会吵人呢,肚子叫个不停,害得我想偷懒也不行。”不是说谎,她的确有听到他肚子在叫,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了,这家伙近来非但没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
  “来,坐下。”岳添翎把宇印沉轩带到梅花障中的玉桌旁,把他按了下去,将一双筷子塞进他的手里,笑道,“好了,我们可以吃了。”
  很长一段时间,宇印沉轩都只是拿着筷子在那发呆,一动未动。岳添翎望望他,蹙紧眉头看了看自己做的饭菜,扁嘴道:“虽然你吃惯了大厨做的饭菜,但是我这个名厨佳肴的徒弟比起他们应该也逊色不了多少才对,怎么,就这么没有胃口吗?”
  见宇印沉轩仍呆着,岳添翎放下筷子,向桃花障外走去,道:“那你先等着,我去镇上挑个最好的馆子,给你买些来。”
  宇印沉轩拉住了她的袖子,脸上漾开一抹似是感激的笑容,道:“翎儿,我是太激动了,今天发生了太多让我高兴的事。”岳添翎皱眉,还在纳闷奇怪。“翎儿,谢谢你,让我体会了一次我一直想过的生活。”宇印沉轩的声音略显沉重。
  岳添翎立时轻笑了出来,道:“太子爷,您也太容易感动了。吓了我一跳,这些菜,我可是忙活了两个时辰呢。”
  宇印沉轩没有答话,静静地开始吃饭。岳添翎微笑着托着腮望着他,忽然间也觉得自己融化进了这种无声的感动、平静的幸福中。
  “不饿?”宇印沉轩被她看得别扭。
  岳添翎很厚脸皮地道:“看你就看饱了。”
  “快吃。”宇印沉轩没理会她的花痴,给她夹了菜,然后将筷子递到她手里,逼着她吃。
  岳添翎匆匆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马上叫住宇印沉轩,道:“轩,我们明天就返回京城吧,锦贵妃可能已经在计划着什么事了,那日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好像听到她在同什么人说皇位一定是他们的。那不就是要对付你了吗?”
  宇印沉轩眉一皱,原来就是这个为翎儿招来了杀身之祸。锦贵妃!看来又多了一个对付她的理由了,不除掉她,自己如何能心安?
  “不必。”他停了一下后,淡淡地说着,然后继续去吃饭。
  “锦贵妃在……”岳添翎急了,他没听到她的话吗?
  “无所谓,我并不关心,她若能抢去,那么便给她。”平淡得可以气死人的声调。
  “不行,她的儿子都很糟糕哎。”岳添翎这行为,正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宇印沉轩笑了,道:“你都快变观音了,什么都要管。放心,父皇又不是什么糊涂之人,不会将皇位传与他们的。”
  “轩……”
  “我想在这多住几天,多和你过过这样的日子。所以,不要再说了。”宇印沉轩头也没抬,声音有些低。岳添翎没再说话,默默地陪着他吃饭,其实,她很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她也同样地舍不得着离开。
  那夜,他们相拥而眠。
  ***
  次日一早,宇印沉轩醒来又不见了岳添翎。再次紧张地四处找过,谁想竟然发现她蜷成一团呈婴孩在母体中的姿势坐在瀑布旁的青石上。皱了眉,宇印沉轩去拉岳添翎,道:“大清早的,还没太阳,石头上很凉。”
  “轩……”岳添翎抬起头,轻轻地呼了一声,眼神是那般脆弱。
  宇印沉轩蹲下身躯,摸摸她的头,担心地道:“怎么了?”
  “昨晚,我又梦到了冥儿,他好像快被我逼疯了。”岳添翎身子颤抖起来。
  宇印沉轩轻轻拥过她,担忧地道:“若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把自己给折磨疯了的。”
  岳添翎忽然弹起身躯,抓住宇印沉轩,道:“轩,我想过了,我在想……不如我们分手……”
  宇印沉轩立刻阴下脸色,道:“什么?”
  岳添翎握住他的手,又道:“没了我,你还有江山,还有父皇,还有雷霆侍卫这样忠心耿耿的属下,将来还会有一堆爱你的妻妾,可是,冥儿他……冥儿什么都没有,如若我再不理他,他要怎么办呢?就这么不管他,我太自私了……我答应了嫁给他,最后却还是抛弃了他……我好残忍……”
  “翎儿!别糊涂,这是什么理由啊。你可不要再脑袋发热了。我不会允许你离开的。对不起他,难道你这一走,就对得起我了吗?你说过,以后都会陪我的,你给我的诺言不能不算数。再者,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为了别人开心,都不管自己的爱了吗?”
  “可是……冥儿……”她怎么能就这样抛下他?
  “他若知道,你不爱他却还要跟他在一起,只会更加羞愤更加痛苦。我是男人,了解男人,在这方面男人都有着不能退让的自尊。”
  岳添翎心已痛得麻木,暗暗叹道:冥儿,你在哪呢?你一定很怨我吧?怨吧,怨吧,我本就不值得你爱。一直都说要给你幸福,却一连地给了你那么多痛苦……
  宇印沉轩自身后拿过他刚才搬出来的琴,递给她,笑道:“你昨晚不是说要教我一首曲子吗?”
  岳添翎自然知道他是想分开她的心思,感动之余,不忍让他继续为她担心,只好接过琴,笑了笑。
  “会好起来的。翎儿,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几曲过后,宇印沉轩安抚地按了按岳添翎的手。
  岳添翎向他笑笑,道:“别担心。我是一时任性了。”
  “以后啊,我不再想这些了。专心去管幻溪陵还有普天号。”突然间,岳添翎似又轻松了起来,一跳而起,又向着山涧大喊一声,“以后做个自私的人,谁也不管了,只管轩——”
  “岳添翎那么爱宇印沉轩——真的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岳添翎发泄似的大喊。
  宇印沉轩忽然也站起身,竟然学起了岳添翎的孩子气,也向着山涧大喊道:“宇印沉轩也爱岳添翎——他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心湖圣境格外的幽静,除了虫吟,除了鸟鸣,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除了瀑布水流入寒潭的叮咚声,就没有其他的声响。
  岳添翎和宇印沉轩的声音撞到山峦又反弹回来,一重一重交叠着回响,竟似盖过了这圣境中所有的声音,使得心湖圣境更显寂静,也如他们的心。
  喊完,两人同时大喘气,恢复着力气,相视一下,不禁各自都拥住了对方。岳添翎更是顷刻间流下了泪,心道:老天爷,请你务必让那些无辜的人都幸福吧。如果是我们前世有罪,才注定了这辈子的纠缠,那么请把所有的惩罚降临在我一个人头上。
  宇印沉轩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看来他是应该想些法子处理一下荆野冥河的事情了,不然以翎儿的个性,恐怕他一日不幸福,她就会一日不快乐。他怎么忍心再看着她这样折磨自己。
  时间如流水匆匆,转眼过了十日余。
  岳添翎同宇印沉轩在心湖圣境生活得清静恬然,似是已忘记了俗世中那缠人的纷纷扰扰。岳添翎似乎忘记了对两个男人的亏欠,忘记了对她师父的亏欠,宇印沉轩也似乎忘记了他母后的大仇,忘记了还没寻到他师父,独爱我箫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身份尚未解决。两个人每天就只需面对彼此。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对方;闭眼,最后一个看到的还是对方。只能听到对方的语声,只能看到对方的笑容,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两人终日抚琴弄箫,瀑布下嬉戏,梅花中侃天侃地。碧水平台上抢座位,吃饭的时候抢饭菜,偶尔还可到山间去切磋一下武艺……
  这样的生活,怎会让人过腻呢?两人似乎都贪恋极了,谁也不想提出离开。直到这日,心湖圣境迎来了幻溪陵的信鸽。
  “这些丫头。”读完信,岳添翎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宇印沉轩放下箫,笑问着。
  “幻溪陵有姐妹寄信来,希望我可以回去看看。哎,想想看,我都有半年多没回去了,也难怪她们指责我这个芳主不负责,骂我没良心。”
  “那就回去看看。”宇印沉轩也知道收到这信她一定很想回去,不想她因为自己而留在心湖圣境。
  岳添翎道:“那你呢,先回京城?”
  “我陪你。我也想见识一下幻溪陵。”他必须跟着她,谁也不能预料万一分开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啊?”岳添翎有些为难,“可是幻溪陵从来没有男子进去过。”
  宇印沉轩皱眉,道:“你又不是迂腐的人,什么事还没有先例。”
  “哦。”岳添翎低低地应了,其实她也舍不得同他分开,只是她实在有点不敢想象,幻溪陵里出现个男人,大家会是什么表情。望望宇印沉轩,岳添翎忍不住抿嘴偷笑,幸亏长相英俊,也不是色郎,如果是个丑八怪,再好色些,她实在会控制不住便联想起猪八戒进女儿国的情景。


  第五十五章 毁容风波

  “好大的雾。”望着海面上的雾,宇印沉轩笑道,“幻溪陵果然如传说中所说,处在多雾的海面上。”
  岳添翎道:“若不隐秘些,如何避世?”
  “我们该如何进去?”两人已经来到这里半天了,却未见岳添翎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岳添翎红了脸,道:“那些五行之类的东西,我还不太在行,我单独回不去。”
  宇印沉轩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岳添翎不好意思地道:“所以,我方才放了信号。一会儿,姐妹们会派人来接的。”
  宇印沉轩忍不住笑了,道:“你呀,真是枉称一回芳主。”
  岳添翎刚要反驳,见茫茫白雾中模糊地有了一条船影。岳添翎一喜,在岸边跳起来挥着手,“我在这里。”那船速很快,不一会儿已抵了岸。果然是姑娘家坐的船,那船设计得那叫一个讲究,上好的木,上好的纱,上好的地毯,上好的灯笼,如此精雕细琢,美得倒像件用来做摆设的工艺品。就连见识广阔如宇印沉轩者也惊艳了许久。
  “芳主,您可回来了。”船中一连跳出几个姑娘,抱住了岳添翎。
  岳添翎也拥住她们,笑道:“想我啦?”
  几个姑娘推开她,道:“是啊,芳主,您居然见色忘友,有半年多没回来见我们这些姐妹。回到陵里,看姐妹们怎么整治你。”
  “这位是……”一位姑娘发现了宇印沉轩。
  “呵……不用说,芳主都肯带到陵里,定然是芳主未来的那位喽。”
  “是呀,是呀,大婚的时候,说什么路途太远,也不让陵里的姐妹去。”
  岳添翎给她们一人一拳,也没说话,算是默认。
  宇印沉轩抱拳道:“在下宇印沉轩。”
  一位姑娘奇怪道:“前些日子,寒州不是传来消息,说是芳主要嫁一个叫荆野冥河的吗?怎么这位……”
  岳添翎脸色变了变,拉过她们,道:“有时间叫然儿细讲给你们听,我们现在快回去吧。”
  几位姑娘也没追问,先上了船,然后又将岳添翎和宇印沉轩拉了上去。
  坐在船中,听着几位姑娘愉快的歌声,宇印沉轩笑道:“陵里的姑娘,每位都像这几位一样开心吗?。”
  岳添翎拽道:“那当然,不然我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雾真的很大,她们怎么辨别方向?”宇印沉轩也很好奇。
  岳添翎摊摊手,道:“我的脑袋有限,没研究过,也没问过。”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船晃悠一下,停了。几位姑娘引着岳添翎和宇印沉轩下了船。刚下船,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岳添翎拉着宇印沉轩,道:“小心跟着几位姐妹,踩她们踩过的步子,这林子里有机关。”
  “芳主,给。”有位姑娘塞给岳添翎两粒药丸。岳添翎取过药丸,一粒塞进宇印沉轩嘴里,一粒自己吞了。
  “这又是何用?”宇印沉轩不禁笑了,看来这个幻溪陵名堂还挺多的。
  “这林中不仅有机关,还有群花堂堂主落陵城百花园百慧姑娘设的瘴气,如若侵入体内,很难活命。那些妄闯幻溪陵的人几乎都死在这瘴气之下。可不能小瞧它。”
  出了树林就是一片桃花林。同盎然轩外的很像,不同的是,盎然轩外的无毒,而这里的却棵棵是毒。走到这,带路的姑娘又给了岳添翎两粒药丸,岳添翎分给宇印沉轩一粒,道:“没办法,为了安全,只好重重设障,回来一次还真是不少折腾。”
  走出桃花林就可以看见幻溪陵的木碑了。木碑周围是个花圃,不同颜色的花儿组出三个字来,正是“幻溪陵”。向远处一望,可隐隐见到亭台楼阁,绿树红花,倒有些像卓然山庄,只是比卓然山庄更大了些,建筑也建得更秀气婉约。沿着花圃走,没走几步,又进了一片林子,林子里不时有女子嬉戏的声音传来。
  岳添翎微微一笑,走了进去,大概十余步的距离便看到一堵高高的木墙,那些欢快的笑声,此时已经近在耳侧,时而还有咕咚的水声传来。原来,木墙那侧竟是一处露天的温泉。岳添翎拉住宇印沉轩示意他等一会儿,然后走到木墙边,坏心眼地用了男音,“姑娘们,可欢迎在下一同泡泉?”
  “啊?哪里来的男人!”木墙那侧果然传来女孩儿骇极的嗓音。
  岳添翎抿嘴偷笑,偷偷得意,宇印沉轩拧眉。
  “婉儿,别被那姓岳的丫头骗了。哪回回来都要整人一回,她那么鬼灵精,这男人一定是她扮的。
  “谁是姓岳的丫头啊?姑娘,您……”岳添翎装着傻。
  “还抵赖?看我不出去抓你?”话音刚落,木墙那侧就传来“哗啦”的一声,显是那姑娘已经自水里站起来了。
  岳添翎这一听惊了,慌忙看向宇印沉轩。宇印沉轩会意,赶紧转过身去。
  “啊!真的有个男人!不是岳丫头!”那姑娘见到宇印沉轩立刻吓得关上木门大叫。
  岳添翎暗叫不好,慌忙解释,道:“好啦,不闹了,方才说那话的的确是我,你们别太慌张了。”天,她总不能让她的姐妹把宇印沉轩当做一个登徒子。
  那几位带他们进了幻溪陵的姑娘忍不住浅笑,道:“芳主,您还是先和这位公子回您房里休息去吧,这里,我们来解释,估计呀,她们是吓坏了。”
  岳添翎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玩笑竟然开出了这样的效果。
  出了林子再走一会儿就进了个花园。岳添翎指着远处的楼阁,依次介绍,道:“那个呢,是舞华阁,姐妹们用来练舞的地方,喜欢跳舞的姐妹都在那里学舞,每七日有次表演。那个呢,是妙音坊,喜欢唱歌的姐妹在那里练歌,喜欢写歌的姐妹也在那里写歌,每七日会选出几首佳曲,送到舞华阁,请那里的姐妹编舞。那个呢,是清音寺,里面住了几个小道姑,她们闲暇时,会给陵里的姐妹讲讲经。那个呢,是天棋楼,主要聚集的都是喜欢下棋的姐妹。那个呢,是画意轩,是喜欢画画的姐妹活动的地方,那边那个围起来的很广阔的那个庄子,是幻溪陵姐妹的练武场,幻溪陵上下,无论是谁每天都要练上一个时辰的功夫。那个呢……”
  一路走过,岳添翎介绍完所有建筑,嗓子已经干得快说不出话来了。一进了自己的院子,立刻奔进屋内,倒了杯茶,灌了,然后道:“好累。”
  宇印沉轩笑笑,道:“翎儿,你这幻溪陵,如若我是女人也想待在这里,你为她们想得太周到了,简直是应有尽有啊。天庭的仙女也许都没她们这般命好。”
  岳添翎摇头,道:“她们都是苦命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收进幻溪陵。就算她们现在快乐,也还是会时常想起过去的。心已不完整,恐怕就永远都不会完整了。”
  “翎儿,这次回来要住多久?”宇印沉轩看出她的感伤挑开了话题。
  “三天。轩,你是不是感到别扭了?万花丛中一点绿,感觉一定很怪,对不对?”岳添翎咯咯笑着,脸上浮起一丝看好戏的神情。
  宇印沉轩不满地皱皱眉毛,道:“我都是为了陪你,你还不领情?”
  “芳主,护陵林中发现一个闯入者,已昏迷多时,是个少年,我们本想把他处置了,不想却听他嘴里喃喃唤着您的名字,所以姐妹们商量着还是来禀报您后再做决定。”一个姑娘忽然进来抱拳禀报着。
  岳添翎身子忽然冰冷掉,怔着目光看向宇印沉轩,道:“轩,会不会是冥儿?”
  宇印沉轩稳住她,目光沉重,道:“先别紧张,我们去看看。也许不是。”
  一定是冥儿!她有强烈的预感,岳添翎紧张得心跳急剧加速。幻溪陵的瘴气何等厉害,几乎从未有人硬闯之下还能活命的,她也告诉过冥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硬闯幻溪陵,这个任性的小子怎么就是不听?
  昏迷?一定是熬不住瘴气之毒才昏的。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百慧设那瘴气的时候,可是告诉她不可能有人幸存的呀!
  宇印沉轩一直安慰着岳添翎,眉头锁起,心里更加地忧愁,看来那两个男人一天不安定,翎儿就不可能幸福。他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她?
  ***
  炫花园。
  看见躺在地上的那身红衣,岳添翎的身子登时就软了。惩罚来了,老天爷给她的惩罚来了。它要夺走冥儿,它要她一辈子不得安心,活在对冥儿的愧疚中。只是,惩罚就惩罚她好了,不要再折磨冥儿,他已经那么可怜……  
  宇印沉轩连忙扶住她,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
  踱到荆野冥河身边,岳添翎似乎已经用掉了全身的力气,她缓缓地蹲了下去,手刚触上他的脸,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人就已经支持不住,头一歪就晕倒在荆野冥河身上。
  宇印沉轩慌忙过去,紧张地抱起岳添翎,向守在旁边的几位姑娘,道:“陵中可有大夫,请速速请来。还有,安置好这位少年,他是你们芳主非常在乎的弟弟。”
  “我要永远活在你心里,既然生做不到,那么便死后来做。翎,我要死在你最在意的地方,我要死在你口中的女儿乐土,死在你一手建立的家园。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红衣少年邪气地笑着,得意地向她炫耀起自己的手段。
  “冥儿……”
  “我要永远活在你心里……永远活在你心里!”红衣少年张狂怒吼。
  “啊——”岳添翎惊慌地弹起身子,这才发现,与前几日一样,不过又是一场梦。
  “翎儿,你醒了。”宇印沉轩正担心地给她擦着额头的汗。
  岳添翎扯下他的手,急道:“轩,冥儿呢,他怎样了?有没有危险?”
  宇印沉轩稳住她,道:“别急,我这就带你去。再这样下去,他没事,你却有事了,你不知道方才有位姑娘来给你看病,她有多么惊心,我又有多么惊心,你再不开心点,一直这样郁结下去,会酿出重症的,你可知道?”宇印沉轩也快被她急死了,抑郁之病一旦得了,可不是玩的,严重者可以致命啊。
  岳添翎一步跳下床,急切地想向外奔,却不想步子一个不稳,跌了个大跟头。也没呼痛,挣扎着便要爬起,却不想自己力气已经小到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宇印沉轩心疼地扶起她,将她横抱进怀里,道:“你看看把自己折腾的,身体都弱成什么样子了。”
  “轩,是我害了他呀……我怎么能不难过呢……”虽无泪,却更显哀伤。
  宇印沉轩紧皱着眉头,脚下加快了步子。荆野冥河,他是不是该恨那个家伙?那家伙知不知道他对翎儿的爱已经快把她逼死了!
  来到荆野冥河停留的房间,宇印沉轩缓缓将岳添翎放到了床旁。看到荆野冥河恐怖的胀起已经不成人样的身躯,岳添翎捂住嘴遮住了立即爆发出的哭声。他竟然被折磨成这样了?“百慧呢?百慧在哪里?瘴气是她下的,她一定可以救冥儿的。”岳添翎着急地向身后的几位姑娘喊道。
  “芳主,百慧姑娘家中有急事,恐怕近日不能回陵。”
  “什么?”岳添翎惊跳而起,没想到身子一软却又跌了回来,道,“速速召她回来,要用加紧加急的信,就说岳添翎快死了,请她速速回来相救。”
  “啊?芳主,您……”
  岳添翎气急败坏地道:“别问那么多,这样说,百慧才会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来呀。”
  “好,好,我们这就去办。”那几位姑娘似乎有点被反常的岳添翎吓着。
  “翎儿,你别激动。”宇印沉轩心都揪起来了。
  岳添翎看看荆野冥河,暗自捏了捏拳头,再抬头时,却又已经笑容满面,向宇印沉轩道:“轩,我是不是昏迷了许久?”
  “有两个时辰。”宇印沉轩探寻地望着她的眼,想要猜出她的心思。她的反应转变得太快了。
  “怪不得,怪不得会这么饿。”岳添翎摸摸肚子,一副可怜的模样,然后,忽地抓过宇印沉轩的手来,道:“去厨房给我拿些吃的吧,这里出去右拐没多远就到了,我想陪会儿冥儿。”
  宇印沉轩怀疑地看看她,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她心里一定又偷偷的决定了什么事。
  “干吗这样看着我?我没事,我只剩下这点力气,还能做什么?你放心。”岳添翎虚弱地推着宇印沉轩,“你再不去,我真的就要被饿死了。”
  宇印沉轩想想她也的确不能做什么,才算稍稍放了一点点心,转身向厨房去了。宇印沉轩刚踏出房门,岳添翎就扶起了肿胀的荆野冥河。抚上他胖胖的脸,岳添翎不禁又落下一颗泪来,她欠他的,所以能为他做的她都会做。此刻,她是多么庆幸,曾去过天下无悲城,偷偷地翻过津平珮笙的医书,让她学来了这吸毒之法。刻骨入血的痛,她来替他担着吧,这份失去生命的危险,也由她来扛。总之,她一定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宇印沉轩再返回房间时,就看见荆野冥河已经被挪到了椅子上,身体也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人形,只是人却还未醒,歪在一侧。宇印沉轩惊骇得手一个不稳,托盘就摔落到了地上。荆野冥河这样,那翎儿……再向床上望去,他更是紧张得立刻收紧了手指。自背影来看,他根本不敢认那是岳添翎,那样的身子简直有她平时两个大。平时,她穿那件衣服,他都担心那衣服会滑下来,如今她的身子却似是马上就要将那衣裳撑裂。
  到底还是出事了,他不该出去的,明明感到她的不对劲,为什么还要出去!
  “翎儿。”宇印沉轩压住紧张,唤了一声。
  “不要过来。”岳添翎迅速向床里挪了一步。
  宇印沉轩激动得一步奔过去,她还清醒?“翎儿,你做了什么?”他去扳她的身子。
  “我现在很丑,轩,你不要看我,会被吓着的。”岳添翎抬起胖胖的胳膊遮住了自己的脸。她的脸那么丑陋,就是她自己也被吓着了,怎么可以让他看,怎么可以让他看……
  看到那胖得已经透明得发亮的手,宇印沉轩更是说不出地心疼,心都揪在了一处。哪还理会她的话,宇印沉轩一下子坐到床上去,强行就要扳过她的身子。
  “不要——”岳添翎大喊,“轩,我的脸会像个噩梦一样存入你脑子,我不要你看见这么丑陋的我。”
  宇印沉轩一用力就将她拉进了怀里。岳添翎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半张着嘴趴在他肩上,一动也不敢动。
  “翎儿,你要相信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一如往常地面对你。你说过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承担,怎么可以自己反悔?来,不要怕,自己慢慢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宇印沉轩声音已沙哑,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越抖越厉害。
  “不要……”她的声音脆弱得让人心碎。
  宇印沉轩揪紧了心,轻声道:“不要怕。”
  “好可怕……”小到几近于无的声音。
  “不要怕。”宇印沉轩一边安抚着岳添翎,一边一点一点地推开她的身子。
  看到她的脸时,宇印沉轩还是惊了,不是害怕,是心痛,她竟然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五官几乎都不在原位了,脸肿得已经失去了她原有的形状,现在看上去,那根本不像一张人的脸,却更似白面捏出来的玩偶。看到这张脸,任谁也想不到她曾经多么美丽。
  岳添翎心惊地向后退出一步,眼神颤抖着,透射出来的都是脆弱、都是害怕。
  见她这样,宇印沉轩的心更是千万根针穿过一般,疼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他笑了笑,轻轻地凑过去,轻轻地抬起她胖胖的脸,吻吻她肿起的嘴唇,吻吻她肿胖的鼻尖,吻吻她肿得老高的眼皮,吻吻她如同长了瘤一样的额头,道:“翎儿并不丑,在我心里永远那么美丽。别说你会好起来,就是不会好起来,一直这个样子,我也会同以前一样爱你。翎儿,不要再害怕,你最艰难的时刻,怎能将我拒之门外呢?大胆地来面对我,自然些,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你真的不怕?”脸虽变形,她的眼睛却仍旧一片清明。
  宇印沉轩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了,道:“你是翎儿啊,我怎么可能怕我的翎儿呢。”
  胖胖的脸上忽然留下两行泪水,一直努力避开他的身子终于一点一点地靠了过来,费力地捞起宇印沉轩的手,道:“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告诉我怎么回事?”她再不告诉他,他就真的要急疯了。
  “冥儿太虚弱了,我怕百慧如果不能及时赶回来,他就会死,所以我就用天下无悲城的医书上学来的吸毒之法,把冥儿的瘴气吸到我体内了。”声音小小,好像生怕会引来某人的火气。
  宇印沉轩咬紧牙,看状况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只是听了,却还是更加地担心了,他扣住岳添翎的肩膀,眼中都是焦急的光芒,道:“那你就不怕自己死吗?翎儿,难道你要狠心留我一个人孤独地在这世上?”
  岳添翎艰难地扯开厚重的皮笑了笑,道:“轩,没事的。你看我现在还清醒,说明我体力比冥儿强啊,别忘了芳阴经录的护体作用很强的。”
  宇印沉轩身子都快绷裂了,道:“翎儿,你还要骗我?你的身子已经那么弱,怎么受得住?为了救津平珮笙,你搞得自己内力只剩一半,时不时地还会吐血,如今又吸了那至毒瘴气,你不是在自杀是在做什么!”
  “噗!”不配合地,在这个时候,岳添翎喷出一大口血来。
  宇印沉轩慌忙抱住她,一转头,这才发现,床上零落的已经落上了好几处血迹。再转过头来看向她,宇印沉轩眸光中涌出了恐惧,她分明之前便已吐过几次血了,到这会儿还居然在他面前装轻松。
  岳添翎气恼地别过头,慌忙拿衣袖处理了一下嘴角的血,转回头来,又是笑容满面,迎上宇印沉轩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感情的眼神,“就算死,我也甘愿了。轩,我欠他们的,死几次也还不完。我必须这么做。只是……我这一死……”她抬起胖胖的手抚上宇印沉轩的脸,“却是又欠了你了。可怜的轩,为什么要爱上我呢?轩,先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不要太难过,尽快忘了我,去找个更好的姑娘。在天上,我想看到你幸福。”福字还没落音,就又有血自她嘴里流了出来,汩汩向外涌着。
  宇印沉轩慌忙捂住她的嘴,道:“翎儿,别再说话了。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告诉我,告诉我怎样吸毒,我没内伤,我会撑得比你久,也许我等得及百慧姑娘回陵。”
  岳添翎忙闪了出去,道:“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所以不要逼我。”
  “翎儿!”
  岳添翎躺到一边去,低低地道:“轩,让我歇会儿吧,你去找人来安排好冥儿,他醒了,不要告诉他是我救的他,叫姐妹们把他赶出去。”
  宇印沉轩看了她好久好久,见她一直不动也不说话,就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无法改变,站在这里倒反是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就给她盖好被子,扛起椅子上的荆野冥河离开了房间。
  听说岳添翎吸走了瘴气,幻溪陵的姐妹们都急成了一团,纷纷离陵,有的去寻两两,有的去寻百慧,更有的去找隐居山林多年的世外高人。而宇印沉轩再三思量过后,向津平珮笙发了信鸽,尽管离天下无悲城很遥远,也许根本就来不及,但是这等时候,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断然没有放弃的理由。
  荆野冥河刚刚被搬出那房间不久就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床旁的华衣男子立时惊得弹跳而起。宇印沉轩没有表情地一笑。
  “这里……”荆野冥河连问话都可以讲得毫无起伏。
  “幻溪陵。”宇印沉轩声音很冷。
  “我怎么还活着?”
  宇印沉轩冷冷一笑,笑中带了点讥讽,道:“你当然活着。有翎儿那么好的姐姐,她怎么可能让你死?”
  “什么姐姐!”荆野冥河“噌”地站起身,迎上宇印沉轩的眸子,道,“她还没嫁,最后,谁是赢家,还说不定,你不要急着把她标榜成你的女人。”
  宇印沉轩不想去看他,转过身去,道:“经你这一闹,我们几个恐怕谁也没那个命。”
  “你什么意思?”荆野冥河一愣。
  宇印沉轩转过头来,凝住他的脸,似是听了好笑的话,眯起眼望着他,道:“你可知道你的任性、你所谓的爱已经快把翎儿逼死了。她,那个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你的傻姑娘,如今就剩半口气了。你为什么没死?因为她把你体内的毒都吸到她体内去了,你怎么会死?要死,也是她!”宇印沉轩似乎要丧失理智,恐怖的眸光就像要生生将荆野冥河撕裂一般。
  荆野冥河瞳孔瞬时放大了,身子踉跄后退,“砰”地抵住了床架,颤抖着身子摇着头似是仍在反应中,忽然间,他猛地抬起头来,几步冲了过来,揪出宇印沉轩的衣襟,道:“告诉我,她在哪?带我去看她!”翎……翎居然要死了?
  宇印沉轩拂开他的手,道:“你最好别去。她会焦心死,她甚至根本不想让你知道她为你吸了毒。”
  荆野冥河捏紧了拳,道:“不告诉我,我可以一间一间去寻,总之……我一定要见到她!”
  宇印沉轩抬箫挡住他的身子,眸光冰冷,道:“除了这毒伤,幻溪陵里的大夫说,她心情时常郁闷,已经留下了病根,长此以往,定酿大祸。所以,荆野冥河,你若想她多活几天,不想再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请你换个爱她的方式。”
  荆野冥河绷紧了身子立在那,半天一动未动,那一刻,他周围的世界似乎顷刻间变成了空白。大祸、奄奄一息?这些恐怖的字眼竟然都是在说翎吗?是他逼的?是他逼的?他要把翎逼死了?他要把翎逼死了!
  “带我去见她吧。”也不知过了多久,荆野冥河忽然开了口。
  宇印沉轩眯了眯眼,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带我去见她,你一定不会后悔。”荆野冥河先踏出了那屋子。
  看着他的背影,宇印沉轩忽然一笑,快步走上前去,道了一句:“跟我来。”
  但愿他没看错,这小子终于醒悟了。
  推开房门,看见已经臃肿不成人形的岳添翎,红衣少年一颗心都快裂开了。他害了她,他害了她!一步、两步,荆野冥河艰难地向床挪去,他很想走快,却不知为什么,偏偏走不快。这段路恐怕是他这一生走过最艰难最长的路。
  “轩,我没事,不必总来看我。”床上传来她虚弱的声音。
  “是我,是我,翎。”荆野冥河声音颤抖了。
  肿胖的身躯,蓦然一僵。岳添翎慌忙向里躲去,道:“冥儿,你别过来,我没事,我很累,不想见人。”
  荆野冥河当然不会听她说,忽然来了力量般,两步冲过去,一把就拽起了岳添翎的身子。岳添翎想要挡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翎!”看到她的脸,荆野冥河更是心疼地一下子将她拥进怀内,身子颤抖得竟比岳添翎还要厉害。“你好傻,我是想死才闯的那个林子,你居然吸走我的毒。”
  “冥儿,你别难过,我没事的。”岳添翎轻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荆野冥河嗓子哑了。
  “不为什么,只因为冥儿是我关心的人,是我最心疼的弟弟。我怕你死,看着冥儿死,我想我一定会难过死的。”岳添翎仍旧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荆野冥河好半天没有说话,岳添翎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做些什么,只能虚弱地趴在他身上,一时间屋子中陷入了一股奇怪的沉闷。
  “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荆野冥河抱紧了岳添翎忽然间说道。
  “冥儿?”岳添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方才……叫了姐姐?
  “我终于知道你是多么爱我了。翎,我已经死过一次,人在临死前往往都会想通很多事情,我也一样。翎,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你是哪种爱我,只要知道你的心里装着我,我就已经知足了。”
  “你……”岳添翎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荆野冥河将岳添翎推出来,看着她,微微笑了,哑着嗓子道:“翎,我不会再强迫你了。做弟弟就做弟弟,只要你像以前一样疼我。”没有人注意到,荆野冥河那撑出的笑容中夹着多少苦涩多少无奈多少不甘。
  “你不恨我不守承诺,大婚当天弃你而去?”岳添翎激动得有点顺不过气。
  “无可奈何,也许是天意。”的确是天意。
  “你真的愿意只做弟弟了?”岳添翎激动得就要发不出声音。
  “翎,是真的,不要怀疑。”
  岳添翎伸出胖胖的手,去荆野冥河脸上扒了扒,道:“你是真的冥儿吗?不会是轩假扮的吧?”
  荆野冥河又是一阵心痛,拉下她的手,道:“翎,真的是我。难道我就不能长大吗?”
  岳添翎几乎是立刻便落泪了,窜起来抱住了荆野冥河,道:“冥儿,你真的想通了,真的愿意放手了!天,老天爷,他终于听见我的祈祷了。”
  荆野冥河安静地笑笑,心中已经百味交杂。放下,他如何能放下?那般执著的心怎会如此轻易地粉碎?他只是怕她真的给他逼死!她呼吸那么微弱,她一连地吐血,她好像随时都会走掉一样。他见她这样,比砍他十大刀还要难受。他爱她,他那么爱她,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害怕看着她死。如果她死了,他就连个可以执著的东西都没了;如果她死了,一切就都惘然了。弟弟?弟弟就弟弟吧。只要这个世上还有她,只要这个世上还有她,他知足了,真的知足了。他不贪了,他再也不贪了,他只要她活着。不能近处相守,就只有远处相望。一辈子,他说过一辈子只有她一个,此话从来都不是冲动,他会做到的,只是她永远都不会再知道罢了。
  把岳添翎安置到床上躺好,荆野冥河担忧地又看了她几眼,就凝着眉头出了门。见到宇印沉轩,荆野冥河走到他身旁,冷冷道:“我是因为不想她死,所以才会从此退出。我不会再逼她,我把她让给你!但是,你要记住,以后她跟着你,你最好对她好点,如果她受半点委屈,流半滴泪,我都不会放过你。还有,如若让我发现你再对别的女人笑一笑,有你好看。荆野冥河说话算话,也许你自恃武功高,但是如果一个人疯了,他的力量就会强出百倍。你最好不要做和一个疯子拼武力的打算。”
  荆野冥河这话狂到了极点也傲慢到了极点,但是宇印沉轩听了却是开心得差点没说出话,眸子中异样光彩闪动。他竟然果真没有看错吗?他竟真的肯放手了。这个小子,竟然可以真的不再纠缠于翎儿了?
  荆野冥河冷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宇印沉轩见他走远,忙向房内走去,翎儿现在一定开心死了。谁想他刚踏进房门就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宇印沉轩立刻皱起了眉,怎么好端端地,自己躲在那里偷偷地哭?
  “翎儿。”宇印沉轩轻轻将她的身子抬了起来,拿袖子就去抹她的泪。
  岳添翎拂开了他,道:“轩,别管我,一会儿就好。我是太太开心太太激动了,几年来,今天最开心最激动,我知道哭很没出息,可是就是忍不住……”
  宇印沉轩一听,登时乐了,推了下她的脑门,道:“别人看到你这架势,想破脑袋也一定想不到你居然是在开心。”
  “轩,你知道吗?冥儿他肯放手了,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搬走了胸口上一块千斤重的大石。那个傻小子终于想通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到以前相依为命做姐弟时的模样,只有开心,只有温暖,不会再有眼泪,不会再有痛苦……”岳添翎仰面倒在床上,“我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我现在的心境……总之好开心好开心……”
  宇印沉轩慢慢地在她身侧躺下,将她拢入怀,道:“可是我不开心。”
  岳添翎一愣。
  宇印沉轩抱紧她,“你还这么虚弱……”
  岳添翎浅浅笑了,一下子遮住他的嘴,嗔道:“不要说丧气话,轩,我觉得老天爷真的开始眷顾我了,你放心,我这次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也许真的是老天爷开始眷顾岳添翎了。就在她中了瘴气后的第二天,百慧就已经被幻溪陵姐妹匆匆寻了回来。那瘴气果非凡物,处理方法倒也特别。岳添翎被像包粽子一样,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呈木乃伊状被塞进了一个满是蒸气的屋子。如此七日,岳添翎体内的瘴气才算彻底清理干净了。
  这日,岳添翎最后一次做木乃伊,当百慧一点一点解开她身上那些缠人的带子后,当岳添翎再次美丽窈窕甚至婀娜地站在大家面前时,众姐妹不禁都感动得哭了。
  宇印沉轩、荆野冥河的表情更加复杂,眸光深似海洋,嘴里也是似有万千言难诉。
  “我又没死,大家这是哭丧呐?”岳添翎走过去拥抱了下众姐妹,安慰了她们一阵,就让她们都各自回房了,只留了百慧。
  “谢谢百慧姑娘,翎儿多亏姑娘了。”宇印沉轩向百慧抱了抱拳。
  百慧慧黠一笑,道:“芳君客气。”
  “芳君?”岳添翎首先不干了,道,“慧儿,这什么称呼?”
  百慧把玩着头发,调皮地眨了眨眼,道:“芳主夫君,简称芳君啊。”
  宇印沉轩摇头笑笑,当他看到这百慧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个顽皮的女子。
  岳添翎狠掐了下百慧的胳膊,道:“小妮子,没事开我的玩笑,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百慧抽出身去,翻了翻眼皮,拽拽地道:“全陵的姐妹都知道芳主只会吹牛皮虚张声势吓唬人。”
  岳添翎眼一亮,又要接话,宇印沉轩忙拉住她,道:“百慧姑娘那么辛苦为你除那瘴气,而且还用奇方治好了你积存体内多日的内伤,你就别同她闹了。”
  百慧哼了一声,向天翻白眼,道:“就是。”
  “翎儿,百慧姑娘这次对你也算是救命之恩。”宇印沉轩拉着好像吵不赢誓不罢休的岳添翎。
  百慧忙摆手,笑道:“芳君,这个我可受不起。可以保住性命,那是因为芳主姐姐阳寿未到,福泽深厚。她呀,将来可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呢,怎么可能这么就走了?”
  岳添翎眉一皱,目光“阴森森”的,道:“小丫头又胡说了。五个,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是猪。”
  百慧抿嘴嘿嘿一笑,道:“前两天,你可不就成了一头猪?”
  “小丫头……”岳添翎露出凶狠的目光,百慧这丫头不给她点颜色,她还来劲了。
  百慧马上退离岳添翎三步远,摆出一张极认真的脸,道:“芳主,您也知道,百慧在命术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说的都是根据您的命骨断的,绝不是胡诌,不信啊,我们俩现在就打个赌,看你将来会有几个孩儿。呵……如果不多不少刚好五个,而且是三男二女,你就要反过来叫我姐姐。”
  岳添翎无奈极了,她每次一回来,这百慧都会变着法地要做她姐姐。“好啦,我服了你了,小丫头,你辛苦了好几天,快回去休息吧。还有,通知各姐妹,我这就先离开陵里了。有空一定会回来。”岳添翎投降。
  “这就走啊?”百慧有些感伤。
  岳添翎笑笑,道:“耽搁得太久了,我一直泡在陵里,拿什么养你们?”
  百慧吐吐舌头,道:“知道你忙,好啦,放心地走,我会通知。”眼睛一瞥,看见面容冷峻的红衣少年,百慧不禁又是一笑,道,“年纪不大,摆个严肃的脸,像个小老头。小老头,看你的气色,百慧免费告诉你,你即将会遇到一个大麻烦。”
  荆野冥河冷冷一笑,道:“荆野冥河眼里,向来没有麻烦这两个字。”
  百慧摆出惊奇的样子,道:“是吗?那你是不相信我?呵……那我们等着瞧吧。”
  荆野冥河没怎么样,岳添翎倒被百慧说得一愣一愣,方想细细问问,却见她已转过头走出几步了,也就作了罢。走到荆野冥河身边,岳添翎拉起他的手,身子有些紧绷,道:“冥儿,以后,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荆野冥河表情异常宁静,反握住她的手,道:“翎,你要对得起我肯退步做你的弟弟。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不要再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岳添翎鼻子突然有些酸,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六章 造反风波

  离开幻溪陵那日,正好是渊伯的死祭前两天。所以刚踏上岸,荆野冥河就同两人分了手,赶去给渊伯上坟了。岳添翎、宇印沉轩两人也没做其他,直接上路返回了京城。两人刚刚回到盎然轩,就见到一群太监正在殿中央踱来走去,似很焦急的样子。宇印沉轩顿感奇怪,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抬头,见是宇印沉轩和岳添翎,顿时喜出望外,道:“殿下,锦木公主!你们回来就太好了,出了大事了!”
  两人对望一眼,慌忙走过去,道:“出了什么事?”他们刚回宫的时候也感到奇怪,一路上好像都没遇到什么巡逻的侍卫。
  “快去皇上的飞鸿殿看看吧,锦贵妃同仙云门联合造反,现在已经挟制了皇上。雷霆侍卫们也在殿内,据说仙云门人员众多,且个个武功高强,实难应付啊。听说,还有一个什么神秘高手……殿下,您小心!”小太监自说自话地说了半天,抬起头才发现宇印沉轩同岳添翎已经奔出门口好远了。
  “仙云门?”岳添翎吃惊极了,“仙云门是我师父当年创立的,宗旨乃是仗剑江湖,锄强扶弱,怎会做起这造反的事?师父在谷里若是听说了,一定给气死了。”
  “我本以为锦贵妃只是想对付我,却不想已经把脑筋动到了父皇头上,我实在想不通,如此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做上了统管后宫的贵妃位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个女人,我的确小看她了,她是怎么做到的,竟可以弄进宫那么多人,又用的什么手段,收买了像仙云门这样向来自认光明磊落的名门正派?父皇现在又怎样了?”
  岳添翎握握他的手,道:“轩,别担心。你别忘了,我是冰极剑传人,仙云门我可以处理。”脚下仍在飞快地奔着,岳添翎心底浮出一抹担忧,仙云门造反,何等大事。仙云姐姐,她作为仙云门的一分子也有参加吗?如若一会儿真看到她,她又要怎么帮她脱身?她总不能看着她被抓,看着她被杀头。想着想着,岳添翎的手心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
  宇印沉轩感觉到她的异样,转头看向她,看到她凝重得不像话的表情,眯了眯眸子,她在想什么?
  飞鸿殿内外早已乱成了一团,宇印沉轩、岳添翎赶到的时候,仙云门的姑娘正在同宫廷侍卫厮杀。两人飞身进了飞鸿殿,眸光一扫,未见皇帝,也未见锦贵妃。
  岳添翎向宇印沉轩道:“轩,先去找皇上,这里交给我。”
  宇印沉轩点点头,向飞鸿殿后去了。
  岳添翎微一矮身,冰极剑立刻破鞘而出,巡逻一样,绕着整个大殿飞了一圈。这时,殿中也响起了一个甚是清朗的声音,“冰极剑在此,见冰极剑即见尊主,仙云门众弟子速速停下,见过尊主。”
  混乱的场面顿时出现片刻的滞凝。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发出者,正立于殿中央的白衣女子。仙云门弟子脸上现出片刻的吃惊,如烟白衣,似画眉目,若冰薄剑,竟真的会是冰极剑的传人仙云门第二代尊主飞仙恋雪吗?
  “哪位是仙云兰心师侄?”岳添翎将冰极剑归鞘。仙云兰心,绯衣羽仙大弟子仙云锦湘的徒弟,仙云门第三代掌门。要问出了什么事,自然要揪出头头。
  “莫要听这丫头胡说。她定然是假冒的飞仙恋雪。真正的恋雪师叔如何会没事来这皇宫?再者,生死相搏的时刻,如何可以停手,要等对方来砍吗?”不知何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这声音来得太快,岳添翎立刻循着声音望去,却还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而这时,仙云门弟子也已经同侍卫们又打了起来。
  “所有人都听着,仙云门弟子,听好,我是真真正正的飞仙恋雪,绝非冒牌,可以当众使出倾恋十三绝一辨真假。速速听命,快快停下,否则必治以不尊尊主之罪,严重者逐出仙云门。大内侍卫也听好,相信有不少人见过本宫,仔细看看本宫的脸,本宫乃赏芳梦苑御封的锦木公主,当朝太子未婚妻岳添翎。请众侍卫听添翎一句,如若仙云门的姑娘们停手,切勿趁空加以伤害。岳添翎以绯衣羽仙弟子身份保证一定会处理好仙云门事宜。”
  “岑公子,你要找的人在此,要报仇,更待何时?”又是同之前相同的声音。
  岳添翎早做好了准备,她一开口,她立刻循声迅速搜寻,总算给她抓住了她的影子。眼圆了,岳添翎好一阵震惊,如此混乱的场面,她却那么悠闲,居然坐在房梁上看热闹!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女子,眉目清秀,虽已是中年,却仍旧风韵不减。再细看去,果见她眉下有颗痣,岳添翎微微一笑,这就是仙云门现任掌门仙云兰心没错了。仙云若雨就是仙云兰心的徒弟。岳添翎记得仙云若雨曾在无意中说起她的师父,说过她师父眉下是有颗痣的。提气,岳添翎纵身就要向梁上飞去,擒贼先擒王,看来不制住这女人,仙云门众弟子是不会停手了。
  “慢。添翎姑娘,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向我怀里扑吗?”岳添翎身子还未飞起,就已被一人拦了下来。一听到这个声音,岳添翎简直震惊得都忘记眨眼了。略歪头,迎上一双深不可测的凤眸,岳添翎惊得连向后退出了两步去。果然,没有记错,这个声音,虽然她只听了十来天,她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眼前的这位分明就是那号称武林第一美男子落景庄的岑翌真!他不是失足落下山崖了吗?怎么,竟还活着?看来山崖这东西果然是谁跳谁不死。微敛眸,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造反他也有一份?
  “呵……”岑翌真好笑地笑了声,道,“添翎姑娘这是太惊喜了呀,还是太害怕了啊?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已成为响当当的绯衣羽仙传人,采花界闻风丧胆的飞仙恋雪,幻溪陵声名远播的芳主。可是,这样厉害的角色,怎么,胆子就这么一点点儿?见到我,就退避三舍?”
  岳添翎一步跨上来,道:“岑翌真,你不是掉下山崖了?”
  岑翌真冷笑一声,目光紧揪住岳添翎,道:“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岳添翎也冷笑一声,目光学着他,也紧紧揪住他,道:“阁下果然敏锐,说得没错。本姑娘是很失望。”岳添翎悄悄握紧剑,又道,“像你这种专以玩弄女孩子感情为乐的败类,老天早就该收拾了。”
  岑翌真听了哈哈大笑,道:“收拾?也不知是老天太有眼,还是太无眼。本应该恨添翎姑娘的我,此刻倒有种要感谢你的冲动。你可知,我误坠山崖,却让我遇上了平生都未曾想象过的奇遇?”
  岳添翎蔑视地一笑,道:“难不成山下有个埋藏了多年的城池,恰巧里边有一大堆美女,却偏偏没男人,让你白白地捡了一堆老婆,享尽了艳福?”
  岑翌真没搭理她的嘲讽,笑容忽然露出危险的气息,“女人?呵……女人我从来没缺过,那算什么。只是那山下倒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别有洞天,哈——哈——居然让我在那里找到了江湖上失传已经上百年的大魔相功。我在下面潜伏好几载,苍天不负苦心,终于给我练成了这绝世武学。想我岑翌真称霸武林之日,势必指日可待。哈——”
  岳添翎不屑地翻了下眼皮,哼道:“浅薄。”
  岑翌真念念有声,“浅薄?”说着凑前一步,要来抬岳添翎的下巴,岳添翎横剑一扫,挡住他不规矩的手。
  岑翌真眼睛闪了下,轻轻一笑,道:“添翎姑娘,我们两个何必如此呢,那十天,你情我愿的,不是很愉快?”
  岳添翎冷哼一声,道:“你情,我可不愿。”
  见岑翌真哼笑了一声,岳添翎立起眉毛,又道:“岑翌真,你今日进宫作何?莫非这造反的勾当,你也有插进一手?好好的一座庄园,不去打理,跑到这里自寻死路,是嫌活得太舒服还是嫌活得太畅快了?”
  岑翌真又是大笑,道:“造反?本公子没那个兴趣,此次一行,只为寻你。仙云门掌门对我说只要我来皇宫就可以找到当年的岳添翎,那么我为什么不来?呵……总算她没说错,果真让我找到了你。”
  岳添翎眸光收缩,仙云兰心,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看来造反之事,多半是这个人煽动,掌门之尊,那些做弟子的又有谁敢不从?方才还口口声声说她是假冒的,此时看来,此人分明早已便知她是飞仙恋雪。应该也正是因为知道宫变时,很可能她会出现,所以才寻来这已练成大魔相功的岑翌真吧!
  大魔相功,一种极毒极狠的邪功,使将出来,昏天暗地,无人可敌。听说百年前号称魔生人的大魔头凭借此功打遍天下无敌手,连连杀害武林百余号高手,一时间江湖上血雨腥风,动乱不堪。后来请出当时已经归隐山林许久的武林神话无为老人,才算结束了这场提之丧胆的肆虐。无为老人,武林中空前绝后的人物。三位神话恋箫神侠段浅沐、妙手神医慕容庭意、绯衣羽仙裴轻羽的师父。听说他的武功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地为之动,鬼神为之惧。比起在常人看来已经高不可测的三位神话,他们的师父无为老人的功夫听说恐怕更有他们两倍之高也不止。然而,就是这样厉害绝顶的人物,对付魔生人也耗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想而知,这大魔相功是何等厉害。庆幸的是,自魔生人死后,这大魔相功也就从此绝迹于江湖,百余年不曾出现,江湖上总算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目光望向眼前危险的人,岳添翎周身的毛孔都紧张起来,极度警惕着,如今,这岑翌真竟然练成此魔功,想必江湖上即将又要掀起一场风波。眯了眯眼,凝住岑翌真,岳添翎心想:也不知这家伙练到了第几层,如果练到至高一层昏天暗地,那么岂不是他已经是坏上加坏了。大魔相功至高一层有成魔邪用,听说一旦练成,触事即发,人之本性全部丧之,眼里心里将会只有血,只有砍杀。
  “添翎美人,怎么,怕了?如若你肯从了我,我可以饶你不死?”岑翌真向前靠近了一步。
  岳添翎收回神思,“刷”地拔出冰极剑,道:“怕,就不配做绯衣羽仙的徒弟,枉为无为老人的徒孙!岑翌真,当年我师祖可以将魔生人那败类斩杀,今日,我岳添翎照样可以将你这小魔生人斩杀!”
  “呵……是吗?”岑翌真的眸光蓦然变得冰冷,冷笑一声,身上立时迸出骇人的杀气。他穿了件紫衣,宽大的紫色披风随风舞起,配上他本就邪恶的脸,越发地恐怖。
  大魔相功,果然名不虚传,还未斗上几式,岳添翎就已经觉得有些穷于应付了。
  岑翌真森然冷笑,道:“绯衣羽仙的修为,能奈我何?岳添翎,就算你已得她真传,又能拿我怎样?呵……不是说大话,如今就是找来独爱我箫、玉面神医,你们三人联合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大话不要说得太早。”就在这时,殿内侧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音。
  再一回神,便见一管浅碧色玉箫,已经横空飞了过来,直直窜入了岳添翎同岑翌真的战圈,逼得两人都退后了一步。
  “虎啸龙吟。恋箫神侠的招牌招式,”岑翌真吃惊地望向正飞身过来的宇印沉轩,又道,“阁下竟是独爱我箫?”
  见宇印沉轩仍旧淡淡的表情,岑翌真不禁笑了,道:“怪不得当年我会打不过你,以我那时候的修为,怎会是武林小神话桑影箫传人的对手?”
  “阁下又怎会知道虎啸龙吟?”宇印沉轩在他们身前立定,缓缓开了口。
  “说来也算是丢脸之事,家父当年曾败在这招之下,每日都会耍上一遍。”岑翌真眸子更加幽深了。
  “独爱我……箫?”岳添翎苍白着脸,身子踉跄着就向后退出了一步。眼忽然间空茫了,似是魂魄已出了壳,“轩……你……是独爱我箫……你竟然是独——爱——我——箫!”岳添翎完全傻了,天啊,老天爷究竟还能怎么玩她?多么荒诞的事啊。她深爱的人竟然就是她师父最恨的人的徒弟,更好笑的是,她还天天在他面前像傻子一样地念叨着要如何如何找他。
  “打架时候分心,乃江湖大忌,飞仙恋雪竟不知晓?”岳添翎这一松神,岑翌真顿时趁虚而入,一掌袭向她。
  宇印沉轩一见,立时出箫阻拦,怎奈那掌甚烈,虽被打偏了,却还是有些余力打到了岳添翎身上。岳添翎“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却仍旧呆着,似是等死般的神态。宇印沉轩一看,心都揪起来了,一边挡着岑翌真的攻势,一边护住了岳添翎,“翎儿,快别这样吓我了。我是独爱我箫又怎样?难道因为我是独爱我箫就可以否认我们之间这么深刻的感情?什么风雨我们没经历过,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失魂落魄,就否决我。打起精神来,这种时候,你这个样子,不是等死吗?就算你恨我,你怨我,也都等到击退这些人啊,你就不想听我说说我为什么瞒着你?”
  “我对不起师父……我这样的徒儿要遭天打雷劈……”岳添翎依旧魂游天外。
  “快别说了!翎儿,怎么能诅咒自己?”宇印沉轩一急,箫一个颤抖,就给了对方一个可乘的机会。
  岑翌真当然没放过,一掌击到了宇印沉轩后背上。“噗——”宇印沉轩顿时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岳添翎大半边脸,溅湿了她整个前襟。湿湿黏黏的触感,顿时使魂魄出壳的岳添翎回过了神。扶住宇印沉轩,岳添翎冷眉一立,一把将宇印沉轩揽到身后,利落地使出冰极剑,直奔岑翌真的要害。“大魔相功,谁怕你,今日就拼了这条命!”
  宇印沉轩慌忙过来也加入战斗,问道:“翎儿,你师父可教了你恋仙剑法?”
  岳添翎道:“有,只不过那是一套普通的剑法,比起倾恋十三绝不知要差上多远,问这作何?”
  宇印沉轩苦涩一笑,道:“看来你师父真的很恨我师父,竟然没有把这剑法的典故告诉你。恋仙剑法,分男路女路,你练的自然是羽仙前辈的女路,而我练的就正好是我师父的男路,此剑法看似无奇,但如若在生命攸关时刻使出,剑箫相合将会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我师父曾说过,恋仙剑法才是这世上无与伦比的剑法。他老人家一直都在可惜,桑影箫与冰极剑再无碰头机会,没办法再现这恋仙绝世华美剑法。”
  “那是他自作孽。”
  “翎儿!”宇印沉轩嗔了一句。
  “什么时候,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在这讲故事,是不是太讽刺与你们对打的人了?看来不来点真功夫,你们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说着,掌风已经更烈。
  宇印沉轩忙道:“翎儿,快,使出那套剑法,我配合你跟上,相信一定可以击破大魔相功。”
  岳添翎应了一声,立时向后撤了一步,同时提气抖腕,剑在空中几个漂亮的回滑,立时如同一道冰流一样飞出,宇印沉轩微微一笑,华衣一摆,水袖荡漾,玉箫滑出,一道浅碧色的光芒飞过,宛然那美丽的天外飞星。冰流飞星相撞,击出美丽的光晕,如同夜明珠一样,神奇地发出光来。那光影愈扩愈大,愈扩愈亮,最后竟将紫衣的岑翌真完完全全拢了进去。宇印沉轩、岳添翎见状,顿时一喜,相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使出了恋仙剑法第二式“升天”。只见两人手臂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前方拢住岑翌真的剑与箫也随着他们姿势的改变,换了方向,冲天飞了上去,然后又陡然一个回转,以雷疾之势迅速飞下,来势之快,就如同一道闪电划空割过。
  “呲——”一道极为恐怖的布料碎裂的声音。场上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见万千光影下,紫屑飞舞,血珠喷飞。
  岳添翎、宇印沉轩知道岑翌真定然已受到大挫,立时收腕分别收回了空中的冰极剑、桑影箫。
  岑翌真狼狈地退后几步,捂住流血的伤口,瞪圆眼望着岳添翎、宇印沉轩,恨声道:“不要太得意。都怪我血恨心切,这才导致昏天暗地这至高一层迟迟没有练成。独爱我箫,飞仙恋雪,你们在这里听好,我岑翌真定会再回来的,定会将今日与当年的耻辱一并讨回来。”说完,转身一跃如同烟一样消失了。
  岳添翎、宇印沉轩没有去追,毕竟这个时候处理好宫里的事才更重要。“轩,皇上呢?没有找到吗?”岑翌真刚飞走,岳添翎就转过头去问宇印沉轩。
  宇印沉轩摇摇头,道:“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不知道锦贵妃把他绑去了哪里。”
  岳添翎握住他颤抖的手,道:“别担心。你爹是真龙天子,会有上天来保佑的。”
  宇印沉轩向她安慰似的微微笑笑。
  “咦?仙云兰心呢?”岳添翎抬头见到空空如也的房梁顿时吃惊地叫了出来。
  “仙云兰心?”
  岳添翎一边到处搜寻着她的身影,一边道:“仙云门现任掌门,你该听说过的。”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岳添翎急道:“方才怎么就一时疏忽,让她溜了。她一定是见岑翌真战败,大事不妙,先溜去找皇上了,如果盯紧她,那么我们就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急得直转圈圈。”
  “翎儿,还是先让这混乱的场面停下来吧。再这样打下去,伤亡只会更重。”宇印沉轩担忧地道。
  岳添翎望望仍在厮杀的宫廷侍卫与仙云门弟子,立刻喝声道:“仙云门弟子,速速停下,想必方才你们已见识到我如何驱走魔头岑翌真,也听到了他说的话,还不相信我就是你们的尊主飞仙恋雪?”
  宇印沉轩也立刻高声道:“众侍卫听令,如若仙云门弟子停手,不得攻击,退后三步。”
  一听此话,厮杀立刻停止了,侍卫们都听话地退出三步,仙云门弟子则都一点一点集中起来,最后整齐地站成一列,向岳添翎拜礼道:“仙云门众弟子拜见尊主师叔祖。”
  岳添翎道:“你们当中,谁辈分最高,或者谁在仙云门待得最久,请出列,到本尊身边来,本尊有些事情要问。”话音一落,为首的一个看似已有二十七八的姑娘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岳添翎身边,拜礼道:“仙云门第四代弟子,第三代掌门仙云兰心座下大弟子仙云清茹见过尊主师叔祖。”
  岳添翎道:“仙云门创派祖师绯衣羽仙创门时,定下门规,不得参与与朝廷相关之所有事宜。我们是武林门派,只管江湖事,要做的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今日你们怎么跑到皇宫造反来了?你们把祖师留下来的训示置于何地?如若她听到你们这般胡闹,会有多么寒心。”
  仙云清茹满脸委屈,道:“尊主师叔祖,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并不知此中详细。祖师是说过不许干扰朝廷,却也说过对掌门的话要绝对服从,还说过要惩奸除恶,做个江湖好儿女。掌门师父前两日突然通知我们要讨伐皇帝,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开始听了也是吓了一跳,但怎奈门主有令,不得不从,师父下话,徒弟更是不得不听。”
  岳添翎一皱眉,心想果然都是那个仙云兰心一个人捣的鬼。转头看向那位正在紧张的姑娘,岳添翎又道:“仙云兰心要你们讨伐皇帝,有没有说什么理由,还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在我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皇上现在被带到哪去了?”
  仙云兰心道:“掌门师父说当今皇上荒淫无道,作为正义血性儿女,理应驱他下台,再择良君。”
  岳添翎怒道:“借口,一定还有什么其他事。”忍下气,岳添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道,“姑娘继续。”
  那仙云清茹接着又道:“进来皇宫是通过一个秘道,那秘道很长,可以直接自京城外来到这里。皇上被一个穿得很华丽的女子带走了,我只听见师父同她说,什么前一个时辰归那个女人,后一个时辰归她。”
  “有没有看到他们向哪个方向走了?”宇印沉轩急切地问道,穿着华丽的女子定是锦贵妃了,她单独带走他父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边。”仙云清茹轻轻抬手指了指。
  宇印沉轩一看,道:“翎儿,我知道父皇被带到哪了,我们快去。”
  岳添翎一看,也随即明了。那个方向,只能去一个地方,那就是御书房。看来这锦贵妃是真的要篡位,不然怎会把皇帝绑去那里。玉玺在那,兵马权杖在那,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重要东西都在那,锦贵妃自然要把现任皇帝绑去完成这些重要物事的交接,说不定,她现在就在逼迫着皇帝写禅位的诏书。
  “走。”宇印沉轩已奔了出去。
  岳添翎方要抬脚,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又顿住了脚步,抓住仙云清茹的手,急道:“可认识仙云若雨?”
  仙云清茹有些愣,道:“尊主师叔祖问若雨师妹做什么?”
  岳添翎急了,道:“别管这么多,先告诉我,她有没有参加你们的宫乱?”
  仙云清茹道:“若雨师妹已经将近三个月不曾回过师门,师姐妹们也很纳闷她到底去了哪里。”
  岳添翎忽然间轻松了,道:“没事了,你下去吧,叫弟子们不要急,等我回来,要她们放宽心,有我这个尊主在,一定保你们没事。”仙云姐姐竟然没参加,这就好了,她总算放心了,之前还担心她或许是受了伤,这才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
  “谢谢尊主师叔祖。”仙云清茹忙行礼下拜。
  岳添翎没空再同她多说话,飞身追上了宇印沉轩,奔向御书房。
  刚赶到御书房,两人就听到了自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锦贵妃,你说过飞仙恋雪已经离开皇宫,怎么这么巧,她今天就出现了?幸好我还有后招,引来了那岑翌真。谁知那男人那么不中用,好像还没几下就给飞仙恋雪、独爱我箫联手挫败了。锦贵妃,你做皇帝急,也不是这个急法,竟然未事先探听好情况?如今你想事成恐怕也没那个机会了。飞仙恋雪是本门创派祖师的徒弟,论起来还是我的师叔,她掌管着冰极剑,全门的人都要尊称她一声尊主,没人可以不听她的命令,包括我这个掌门。如今,她出现了,我门中人定然已经放下武器,罢战了。你还有什么胜算?”这声音正是仙云兰心的。
  之后便传来了锦贵妃的声音:“是你没用,你不是堂堂掌门吗?武功不是很棒吗?怎么不同那丫头拼?我们说好合力,我负责把你带入皇宫,让你可以看到皇帝哥哥,给你一个同他说话的机会,你负责帮我抓住皇帝哥哥,我们还说好,我先同他谈,才轮到你,你现在跑来干什么?”
  仙云兰心冷笑一声,道:“拼?我拿什么拼,人家得到我门祖师的真传了,我怎会是她对手?锦贵妃,我不能按预计的把这开始的一个时辰都给你了,一会儿那飞仙恋雪定会寻来,我就没机会把我要说的话同这狗皇帝说了。”
  岳添翎、宇印沉轩见状,俱是一喜。这两个女人居然窝里反了,她们还有闲心吵架?定是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般快吧。要对付她们,不趁此时,更待何时?轻轻将窗户捅出个窟窿,宇印沉轩凑上前去,向里望了望。只见那御书房内,除了锦贵妃、仙云兰心外,还有五六个黑衣劲装人物,看样子应该是锦贵妃雇来的高手。他父皇被点了穴,正僵坐在龙椅上。
  “翎儿,你来制住仙云兰心,还有她附近那两个黑衣人,我负责其余的黑衣人还有锦贵妃。动作要快,不能给她们反击的机会。”
  岳添翎也正有此意,立刻向宇印沉轩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同时撞开门,屋内人尚未反应之际,剑箫便已飞出,待屋内的人要反应之时,岳添翎同宇印沉轩已经飞速地点了他们的穴。
  锦贵妃吓傻了,半天只吐出三个字“见……见鬼了……”
  宇印沉轩、岳添翎停下身躯,稳住身子,笑道:“我们这两只小鬼不是同您常见面吗?”
  锦贵妃恨恨地盯住宇印沉轩,道:“娘亲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贱种!”岳添翎一听,登时来了气,很不客气地出剑便抵上了她的喉咙,道:“有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出来的话也分外惹人厌。”
  锦贵妃立马将凶狠的目光移向岳添翎,道:“你这个贱丫头!不是说发誓一辈子不回京城吗?不是说和这小子散了吗?怎么,你们这向来自称一言九鼎的江湖人也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岳添翎冷哼一声,道:“可能就是上天派我回来收拾你。”
  “锦贵妃,是你害死了我娘,对不对?”宇印沉轩声音冰冷没有感情。
  “轩儿……”刚刚获得自由的皇帝过来拍拍宇印沉轩的肩膀。
  “父皇,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要帮着她,那么儿子就对您太失望了。她是你的女人,那么我娘呢?她为了你放弃了自由的江湖生活,就换来你如此一番对待吗?”
  “说!”岳添翎将剑又凑近了一分,锦贵妃白嫩的脖子上立时划出了一道血痕。
  “锦儿,你太让朕失望了。朕一直知道你对朕立轩儿为太子不满,朕也一直知道你很希望朕改立你的孩儿,但是朕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有自己要做皇帝这么荒谬的想法。”
  岳添翎同宇印沉轩都震惊了,半天没敢说话,还以为她是在替儿子争,却不想竟是在替自己争。然而,接下来更让他们吃惊的事发生了。那锦贵妃竟然缓缓地落了泪,依然美丽的面庞上一颗颗滑下的晶莹,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生出怜惜,她望向一脸怒容的皇帝,颤声道:“皇帝哥哥,是你负我,是你逼我的。你曾经说过我是你最珍爱的宝贝。你说过你只属于我。我十四岁嫁给你,我们洞房花烛夜,你告诉我你只属于我。事实上,那之后的几年你也的确只属于我,可是为什么你一做上了皇帝就变了,你有了一个又一个妃子,你从不曾想过我的感受。呵……我忍,至少你还没完全忘记我,每月都会来看我几次。可是,自从那个号称什么小绯衣羽仙的恶心女人出现后,你居然连那可怜的几次也省掉了,更可气的是,你竟然封了她为后!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才是你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回来的,凭什么那个女人一出现,我就退位变成一个小妾了?哼……尽管这样,我依然爱你。皇帝哥哥,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可以做。这场宫变我计划很久了,我要做皇帝,我要把你收入我的后宫,我要随时可以宠幸你,要天天可以看见你,让你不得不对我笑,不得不宠着我!”
  岳添翎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女人一旦有了恨,真是可怕。轻叹口气,锦贵妃,虽做事偏激,但如此看来却也不失为一位痴情种了。怎么现在看她就没那么可恨了呢?
  转头望向皇帝,岳添翎皱皱眉,大大觉得更加可恶的是这个皇帝,始乱终弃,见异思迁,锦贵妃会这样也的的确确是他逼的。
  皇帝听了这番话,面露愧色,叹道:“这点,朕是对不住你了。但是,锦儿,”皇帝的表情蓦然变得伤痛,“朕当年会爱上皇后,那是因为她纯真,她率性,她就像朕生活中的一道清泉,那么清爽,她可以给朕想要的快乐。这些东西,你都没有,相反地,你太有心机了,独占欲太强,朕和你一起生活很累很累。朕虽然对你有愧,但绝无悔意,如果时间倒流,朕还是会爱上她。”
  锦贵妃冷笑,道:“呵……所以,我要弄死她!自小,和我抢东西的人就没一个能活命!什么狗屁侠女,还不是一样被我送上西天了。好笑的是,那个傻女人,知道是我在她食物里做文章的时候,还在同我说:‘锦妃,我知道你是太爱皇上了。既然我命不久矣,此事已经无法挽回,我也不会告发你,我要留你下来替我继续爱他。他很孤独,如果我们都走了,那他该怎么办呢?’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锦贵妃边笑边流泪。
  宇印沉轩已经被气得颤抖。岳添翎轻轻拥住他,稳住他的情绪,心底却不禁涌出一抹恻然。看锦妃这表情,应该也是很替那侠女皇后惋惜的吧,或许当年侠女皇后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是震撼了的。
  “那一刻,我才终于相信,这世界上有人同我一样爱着皇帝哥哥。”锦贵妃的声音忽然很小很小。
  岳添翎又是一阵感叹,果然没给她看错,锦贵妃当时是难过了。再想到侠女皇后那些话,岳添翎更是一阵钦佩。轩的母亲果然是位至情女子,不告发,很大一方面原因是怕皇帝为难吧。毕竟,锦贵妃是陪他一起长大的妻子。
  “父皇,您亲耳听到了,她害死了我母后,您,难道还要像以前一样装作不知?”宇印沉轩已经愤怒到了几点,剧烈颤抖的手已然快撑出岳添翎的手掌。
  皇帝叹了口气,道:“轩儿,你也很怨父皇,对不对?”
  宇印沉轩不说话,却突然收紧了手指,甚至抠疼了岳添翎。
  “锦儿,不要怪朕绝情。朕已经对不起皇后二十多年,不能再对不起她。既然你已经承认,再加上你今日造反之事,朕无论如何也无法姑息了。”皇帝大大叹了口气。
  “既然事败,我本没奢求有什么好下场。”锦贵妃一点也没害怕。
  皇帝仍在叹气。
  “皇帝哥哥,我只求你一件事,让我可以再在你的怀里待一会儿。”锦贵妃含着泪祈求。
  “轩儿,解开她的穴。”皇帝微微颤抖。
  “父皇!”宇印沉轩怒极。
  岳添翎却利落出指已经点开了锦贵妃的穴。转头撞上宇印沉轩愤怒不解的眼,岳添翎低声道:“轩,我知道你以一个儿子的立场,锦贵妃死十次也不够,但是以一个女人的立场,她是那么可怜。如果她的夫君一直只爱她,也许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她就只剩这一个请求,我们又何必一直咄咄逼人?”
  锦贵妃走去皇帝身边,慢慢将头靠进了他怀里,缓缓拿出一把匕首,塞进皇帝的手中,她甜甜地笑了,道:“这匕首是我十五岁生日时你送我把玩的,我一直收着,我不懂武艺,它一直也没什么用,如今终于有用了。”锦贵妃笑得古怪地美丽,话音未落尽,大家刚要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那冰冷的匕首就已经被她自己带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而匕首的另一端正在皇帝手里!
  “皇帝哥哥,你终于不会忘记我了。”锦贵妃虚弱的声音别有一番动人。
  “锦儿,这又何必呢?”皇帝慌忙将摇摇欲坠的锦贵妃搂进了怀里。
  锦贵妃苦涩一笑,道:“请善待我的六个孩子。”
  “好,好。”皇帝很是悲痛。
  “皇帝哥哥……”锦贵妃抬手抚上皇帝的脸,“你终于肯为我心痛了……我好开心……”说着,锦贵妃嘴里开始不停地向外涌血。
  “锦儿,快别说话了……”皇帝颤抖着手去为锦贵妃擦唇边的血。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还要爱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你要好好记住我的模样……下……下辈……子……一定也还要来爱我……只爱我……”话一说完,锦贵妃眼睛无力地眨了几下,头一歪,人间就又多了一抹香魂。
  “锦儿!”皇帝一声痛呼。
  宇印沉轩手心沁出了薄汗,身子莫名地颤抖得更厉害。岳添翎慌忙轻拥住他,道:“轩,你多年未了的心事终于解决了,你终于可以不那么累了。”
  “我娘终于可以安息了!”宇印沉轩忽然紧拥住岳添翎。瞬时地,有湿湿滑滑的液体滚进了岳添翎的脖颈。“娘,害你的人终于得到惩罚了。”宇印沉轩忽然仰天一声沉叹。
  岳添翎用力抱紧他。她知道当一个人完成一件积压心头多年的事,那是种什么感觉。她很理解,此刻宇印沉轩有多么激动多么不能自抑。
  “狗皇帝,瞧瞧你做的好事,竟然逼死了一个这么爱你的女人。”悲痛的气氛中突然迸出一个异常冰冷的声音。
  岳添翎一惊,说话的无疑是仙云兰心,她终于不再沉默了吗?一个女人缘何这般恨皇帝,难道竟也是为了那情爱?
  皇帝缓缓放开锦贵妃,走到仙云兰心面前,打量了一下她,道:“你是韵儿姑娘?!”
  仙云兰心似是颇受震撼的一笑,道:“怎么,黄三哥哥竟然还认得我?”
  黄三?岳添翎一愣,随即一想明白了个大概。看来这皇帝也像电视剧中常演的那些皇帝一样,微服出访时,换了个不起眼的名姓,“皇”谐音“黄”,又因排行第三,组起来正是黄三。
  “怎么不记得,你是皇后最好的姐妹。”皇帝似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事,表情很是感怀。
  仙云兰心哈哈冷笑,道:“最好的姐妹?什么狗屁姐妹!就是她抢走了你。黄三哥哥?呵……真讽刺。想我当年,青春年少,一心一意恋上了你,却惨遭你移情别恋,而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你竟然爱上了我的姐妹。”
  皇帝表情有些惊愕,道:“此话怎讲?我对你从未有情,何来移情?”
  “你……你,亏你还为堂堂君主,居然不敢承认自己做的孽。”仙云兰心恨意翻涌的眼神,似乎就要将皇帝生吞活剥。
  皇帝不快了,道:“未曾做过,又何来承认?”
  “你忘了你当年托人送我情诗,送我绣帕?”仙云兰心似是已经快被皇帝气疯。
  岳添翎望向皇帝的目光,已经快要喷出刀子来了,亏她还曾经以为他是个不一样的皇帝,怎地也是这般拿感情当儿戏?怎么,这仙云兰心也是一个被他伤害的女子?
  宇印沉轩此时已经稳定下情绪,看着这场面,面色也不太对劲。
  “情诗?绣帕?”皇帝很是惊奇,随后大叹道,“怪不得,我后来提起,皇后她一直说没收到,我还以为她是跟我闹着玩,却不想原来是被韵儿姑娘收了去,如此一说,难道是当年那个小丫鬟传错了人?”
  “传错?”仙云兰心似是听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表情骇然。
  皇帝叹道:“那些东西我都是要送给皇后的呀。”
  “这么说,黄三哥哥根本从未喜欢过我?”仙云兰心不知是悔还是好笑地笑着,声音分外古怪。
  “着实是姑娘误会了。”皇帝也大感惋惜。
  “哈……误会……我想了大半辈子也没想明白的事情,到头来竟然就得来这么一个解释……误会……哈……”仙云兰心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误会……误会……黄三哥哥没有移情,他根本没喜欢过我……误会……”仙云兰心表情越来越诡异,竟似已经丧失了神志。“啊哈哈……误会……老天爷真好笑……”
  岳添翎见状慌忙抱拳向皇上道:“皇上,我看她有些不对劲,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
  皇帝见状,遂道:“也好。”
  岳添翎走到仙云兰心身边,解开了她身上之前被点的大穴,又点了她其他几处穴道,由限制她行动转换成了限制她的武功。如此一来,她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行走,又无武功,方便又安全。
  “轩儿,你脸色不太好,回宫歇着吧。这些人,父皇一会儿找人收拾了就好了,无须你再管。”皇帝看见宇印沉轩额上的汗,很是担忧。
  岳添翎一听皇帝要处置一干人等,还没等宇印沉轩答话,已经率先跪下,道:“不肖臣民岳添翎请求皇上陛下放过仙云一门无辜的弟子。她们并不知情,所为非愿,只因师命难违,被迫无奈。请皇上看在她们尚未铸成大错,法外开恩,饶了她们吧。如若非要惩罚,作为仙云门的尊主,岳添翎甘愿代以受罚。”
  皇帝慌忙扶起岳添翎,道:“翎丫头,你救驾有功,朕怎会怪罪于你?正如你所说,她们懵懂无知,朕向来宽大为怀,不会多加为难的,一会儿便会派人放她们出宫去。”
  “谢皇上!”岳添翎终于松了一口气。
  “陪轩儿下去休息吧。”皇帝温柔地笑了笑。
  岳添翎却一阵恍惚,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忽然觉得,皇帝似乎瞬间变苍老了许多。


  第五十七章 心清再现

  盎然轩。
  “先歇着吧。今儿你心情乱,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岳添翎将宇印沉轩推到床上去,复杂地吐出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翎儿。”宇印沉轩拉住她的手,“你在生我的气吗?”
  岳添翎收紧拳,身子绷得死紧,道:“方才,一直处于紧张中,我都忘了你是独爱我箫。轩,原谅我,我没办法那么自然地和你相处了。我们……我们可能也只能这样了,再走下去,师父就会被我气死。”
  “怎能如此说?”宇印沉轩猛地将岳添翎拽到了身旁,“翎儿,你这么轻易地便放弃,真的让我很寒心。”
  岳添翎抽出手,努力忍着颤抖,道:“我已经很对不起师父了,不能再这样向她胸口捅刀子。”
  “那你就忍心向我胸口捅刀子?”宇印沉轩又抓回她的手。
  岳添翎慢慢转回身,慢慢在他身旁坐了,道:“轩,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缘无分,为什么想要安静地在一起就这么难呢?”
  宇印沉轩皱眉,道:“翎儿,你怎么没问问我,我师父在哪?你要找独爱我箫不就是要借他寻到恋箫神侠吗?”
  岳添翎一听,睁圆眼,不禁感叹自己竟然忘记了问这么重要的事。看来真是伤心得昏了头了。“恋箫神侠呢?”岳添翎转过头来,迎上他似乎含笑的眸子低低地问着。
  宇印沉轩忍不住敲敲她的额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情绪一旦上来,就什么都忘了。”叹了口气,宇印沉轩又道,“我师父周游各国,赏山玩水,四海为家。我要找他也是很难。几个月前,我得知你是飞仙恋雪就已经暗中派人去寻了,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见到岳添翎复又黯然的表情,宇印沉轩慌忙握紧她的手,道:“翎儿,我一直瞒着我的身份,就是怕你不自在,师父还没找到,你千万不要沮丧,好吗?我同师父学艺好几载,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师父绝不是什么玩弄感情的人。当年的事,一定事出有因。翎儿,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可以渡过这个难关的。
  “哎。”岳添翎也大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一直觉得当年的事古怪。按花样多婆婆的描述来看,段前辈爱我师父已经爱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舍弃她呢?只看他为师父建的那么精致的心湖圣境就可以知道他有多爱师父了。”
  宇印沉轩笑了,道:“那你还是这一副我们已经成了仇家的样子。”
  “可是,一日没找到他,我们的关系就还很尴尬。”岳添翎又大大地叹了口气,眉毛都快拧成麻绳状了。
  宇印沉轩叹道:“翎儿,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事阻止我们在一起的。师父每年会有两个月回山休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顾不得什么誓言,恐怕要再度回山了。”
  “你师父也不让你回山?”岳添翎惊道。
  宇印沉轩点了点头。
  岳添翎叹道:“两位师父都是怎么想的?我师父也不让我回谷去见她。”
  两人都又叹了口气。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三日。宫变风波已经过去,仙云兰心疯了,现在正被圈禁在皇宫的承德院。皇宫总算又归入了平静。然江湖上却又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听说,就在这两天,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魔头,短短几日,已经灭掉了几个门派。岳添翎待在宫中,不禁心急如焚。红衣?有可能会是冥儿吗?难道那日他对她说的是假话,他还没有放手?他是被她伤得太深,把自己逼成了魔头吗?
  “翎。”正担心着,背后竟响起一声如梦似幻的呼唤。
  岳添翎身子一颤,回过头不想竟迎上了荆野冥河微微含笑的眼,他来了?
  “你是在担心我吗?”他轻轻问道。岳添翎激动得说不出话。又听他道,“江湖上那个红衣的魔头不是我。”
  “冥儿……”岳添翎好一阵感动,冥儿真的长大了,他居然知道她会为他担心,还特地跑了来!她真是太开心了!
  “不过,我杀了那个红衣魔头。”荆野冥河似是顽皮地笑了,眨了眨眼。
  “有没有受伤?”岳添翎赶紧扳过他的身子检查了一番,又道,“你怎么敢去惹那个魔头呢?”
  “他一直吵着要杀你,我怎能留他?”荆野冥河声音冰冷。
  岳添翎惊了,道:“难道竟是岑翌真?”
  荆野冥河哼哼笑笑,道:“就是他。”
  岳添翎更惊了,道:“怎么可能,他有大魔相功,冥儿怎么能杀得了他?”
  荆野冥河冷声道:“那要怪他练功不当,搞得自己走火入魔,怪他倒霉,刚好那个时候遇上了我。”
  岳添翎松了口气,又道:“冥儿,以后少接触江湖的是是非非,太危险了。”
  荆野冥河重重地看了岳添翎几眼,突然问:“翎,你过得好吗?”
  岳添翎笑了,道:“不过分开几天,弄得好像多久没见一样,我过得很好。”
  荆野冥河叹道:“那个老和尚来抓我了,我刚杀掉那个魔头,他就抓住了我。翎,我要回寺里去了。”
  岳添翎点点头,道:“嗯,也好,这样你也算有个固定的落脚处,省得你到处瞎跑,我还担心。还有一年的时间,你要乖乖听大师的话。”
  荆野冥河笑笑点点头。“翎,我走了。”荆野冥河忽然紧紧拥抱了岳添翎一下。
  “注意身体,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每个月都去看你。”岳添翎拍拍他的背。
  “嗯。”荆野冥河重重应了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荆野冥河奔到门口恰巧迎上了宇印沉轩,两人互望一眼,谁也没说话,然后一个向里一个向外地走了。
  离开岳添翎的房间,荆野冥河顿时滑下了泪。他不再逼她了,她果然开心了些,气色那么好,已经看不到如先前那般让人心疼的憔悴。这样,他也就放心了,他早就不贪了,只要她活着……被那和尚逮到虽然意外,却并不痛苦,这是他答应她的事唯一一件还没完成的,这就去完成了吧。之后,他就会履行她们的誓言,天涯海角,形影相随。她是形,而他是影。他会跟着她一辈子,永永远远,做个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暗处的影。
  “轩。”岳添翎有点紧张,方才她和荆野冥河拥抱了一下,不晓得他是不是又要误会了。
  “翎儿,我明白。”宇印沉轩温柔地揽过她的肩膀。
  岳添翎忽然感动得落下泪来,噼里啪啦地大有收不住的架势。宇印沉轩好笑地笑了,道:“翎儿,不至于这样吧。”
  岳添翎道:“最近我好像好命起来了。冥儿懂事了,轩也愿意相信我了,以前的不开心好像顷刻间都换成开心了。”说着,泪落得更凶。
  宇印沉轩无奈地笑笑,心里却涌出一抹心疼。看来之前的日子,她真是把自己压得太紧了。抬手擦干她的泪水,宇印沉轩笑道:“今天父皇要御审七日前刺杀她的殿前宫女。我们也去看看?”无论什么时候,她应该都改不了这爱凑热闹的个性吧。
  “御审?”岳添翎眼睛果然亮了,遂马上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
  御审地被皇帝随意地设在了御花园的一角。岳添翎、宇印沉轩赶到的时候,御审已经开始了,只听高台上的皇帝道:“抬起头来,你是朕的贴身宫女,这一个月来,也算同朕常见面,还怕吗?”
  两排侍卫排得紧密,岳添翎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还看不清脸。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一个充满怨念的声音,“狗皇帝,你害死我爹娘,这次刺你不死,是老天无眼。还再审什么?要杀便杀,速速来砍。”
  这声音一传出,岳添翎整个愣住了,脑袋轰地一下白了。怎么……怎么那个刺杀皇上的宫女竟会是仙云姐姐?没参加那宫变,却隐藏在皇帝身边做了刺客?七日前,那不是在宫变之前?害她爹娘?皇上竟害死了仙云姐姐的爹娘?
  “轩。你先看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去趟吟风颂月楼。”说完,岳添翎就匆匆转头飞走了。没有别的法子了,这个时候就只有劫囚才能救仙云姐姐。刺杀皇上,必死无疑,说不定一会儿就会被推到午门,她不可以再拖。她需要换件衣裳,需要换把剑,如果被认出身份,只会给轩添麻烦。
  岳添翎哪里会知道她匆忙丢下的话宇印沉轩根本没听进去。听到那个声音,他同她一样,也呆了,甚至是傻了。清儿……虽然好多年了……但是他还是能认出,那是清儿的声音。她……竟然出现了……也不知愣了多久,宇印沉轩抬起沉重的脚步,开始一步一步向场内走去。守在一边的太监见他来了,慌忙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宇印沉轩随着这声音踏上了高台,来到了皇帝身边,复杂的目光望向台下,正好遇上仙云若雨惊慌的眼。
  看到台上那个梦中每日都会出现的身影,仙云若雨几乎是立刻便落泪了,有高兴有激动有痛苦有折磨,还有好多好多复杂的情感。她……竟然还有机会可以看到他……
  “想要活命的速速离开。”就在这时,天上忽然响起一个透着几分阴森的嗓音。众人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见空中翩然落下一位紫衫女子。那女子紫纱蒙面看不清脸,手上提着一把冰冷的铁剑。女子一落下,挥剑便逼退了押着仙云若雨的几个侍卫。
  “护驾!护驾!”场上顿时乱作一团。
  仙云若雨有些惊,是谁会来救她?而高台上的宇印沉轩更是惊极了。那身影……那身影别人不认识,他又怎会不认识?尽管她换了一件从未穿过的衣裳,尽管她换掉了自己常用的武器冰极剑,尽管她把脸遮得只剩一双眼睛,尽管她刚刚出现那嗓子用的是别人的声音,他还是可以一眼就辨出那是岳添翎。劫囚?她竟然劫囚!难道,她竟然认识清儿?
  “仙云姐姐,是我,快跟我走。”岳添翎低低到仙云若雨耳边飞速讲了一句,说完就提剑砍断了仙云若雨的手镣脚镣,也递给她一把剑,又道:“姐姐,我为你开路,你瞅准机会,溜。”话音一落,立马又聚上来十多个侍卫。两人背对背同众侍卫陷入了厮杀。
  宇印沉轩却是快急死了。清儿说他父皇害死她父母,这个不可能,他了解他父皇,他不是昏君,定然不会滥杀无辜。翎儿,更是莽撞,这是皇宫,凭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成功?
  “两位姑娘还是放下武器,事情还在审,一切还都有回旋。”宇印沉轩高声喊道。
  “弓箭手,给我放!”宇印沉轩话音一落,就听到了旁边太监尖细的嗓音。
  “慢。”宇印沉轩慌忙道了一声。怎料那些弓箭手服从命令实在太快,他话音未落,箭却已经射了出去。
  顿时,四面八方有千万支箭射向了岳添翎还有仙云若雨。岳添翎感到不妙,看向仙云若雨,发现她行动迟缓更是大叹糟糕。看来她被关了许久,手脚一直锁着,四肢已经不灵便了,这样的功夫比起她平时也不知要逊上几成,眼看一只箭就要射到仙云若雨的肩膀,岳添翎大叫一声“小心!”随即出剑挡开了那箭,这一分神却忘了顾及自己的背后,顿时留给了敌方一个空档,箭那么密,她这一疏忽,箭自然是毫不含糊地射上了她的后背。剧烈的疼痛瞬时袭遍全身,岳添翎闷哼一声,继续挥剑愣是挺着。
  不想,这时,她却看见了飞身而来的华衣。轩!怎么,他要插手?岳添翎急了,转向仙云若雨就喊:“仙云姐姐,快跑啊,别管我。”
  仙云若雨当然不肯,方要冲过去护着岳添翎,不想却有侍卫绊住了她的手脚。
  “砰!”就在这时,战圈中忽然炸开一团绿色的烟雾。大家慌忙抬手捂住了鼻子。
  “跟我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烟雾散尽,所有人都在,却独独不见了那位紫衫女子。仙云若雨大大松了口气,宇印沉轩却一阵恍惚,听那声音……津平珮笙?
  转过头,两人不期然对上目光,不禁眼中又都迸出复杂的光芒。
  ***
  午后,吟风颂月楼。
  岳添翎自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一眼便看见了立在床旁的那一袭如雪白衣。
  “珮笙哥哥。”声音听起来虽然弱,却还是显出了惊意。
  “几天前收到宇印兄发来的求助信鸽,我就赶去了幻溪陵。到了那里,知你已离开,我才来了京城。翎儿,你身体好些了吗?瘴气去得干净吗?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望着如此的津平珮笙,岳添翎的心情自是复杂万分,眸光颤了几颤,极力稳了声音,才道:“好多了。珮笙哥哥,你不要挂心。”
  津平珮笙见她紧张的样子,心猛地一紧。无疑地,他方才的行为又有些过了,又给了她压力。他们各自已经决定不再见对方,这次见面本就是不应该的。立时,两人中间,涌入了一抹尴尬。
  “如果方才我没看错,那个是若雨,你们怎么和皇宫侍卫打起来了?”最后,还是津平珮笙挑开了话题。
  “仙云姐姐刺杀皇上,被抓住了。”
  “刺杀皇帝?”津平珮笙也有些吃惊。
  “对了,珮笙哥哥,方才你只救了我吗?”想到仙云若雨可能已经出了事,岳添翎立刻又心急如焚。
  “情况危急,只能救出翎儿。”津平珮笙也很惋惜。
  ***
  入夜,皇宫落云殿内,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吃力地缓缓移动。
  天色刚刚黑下来,津平珮笙一离开,岳添翎就立刻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回到了皇宫。打听到仙云若雨被关进了落云殿,她立刻便赶了来。孰料,她找了半天却还是未见仙云若雨的踪影,更奇怪的是竟然连个守卫的人也没有。难道这么快就被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正想着,忽然有人自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岳添翎想要反击,却发现那人功夫之高,以她现在如此伤躯,根本无法做到。
  “别怕,是我,翎儿。”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岳添翎一惊,是宇印沉轩?他怎么来了这里,又怎知道是她?
  没给岳添翎说话的机会,宇印沉轩直接把她“押”回了盎然轩。把她按到床上,宇印沉轩也不避嫌,直接去解岳添翎的衣服。岳添翎吓得立刻护住衣带,道:“轩,你要干吗?”
  宇印沉轩皱皱眉,道:“看看你的伤势。”
  岳添翎向床内侧躲出一步,道:“没事了,已经上了药了。”
  “为什么劫囚?”宇印沉轩的声音平静无波。其实他也的确多余担心了,既然是津平珮笙救走的她,又怎会放任她的伤势不管?
  “那位姐姐,现在被关去了哪里?轩,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不能不救她。”岳添翎听他提起仙云若雨,更是着急。
  “你们认识很久了?”宇印沉轩又问。
  岳添翎点头,道:“比你还要早上一些日子。她就是我常跟你提的那位神仙似的仙云姐姐。”
  宇印沉轩依旧那样平静,平静得有些怪异,让人很难猜出他此刻的情绪。岳添翎望了望他,抿了抿唇,终于开了口,试探着道:“轩,她刺杀皇上也许是什么误会,我可以劝她的,你……能告诉我她被关在哪吗?”
  “没事,她没事。她会刺杀父皇,是因为她以为父皇害死了她的爹娘。而这一切又都只是仙云兰心的诡计。她不过是被蒙骗了。现在事情已经说开,父皇也已经原谅她了。”
  “是吗?”岳添翎大喜,道,“那么说仙云姐姐没事了?”岳添翎开心得就快跳起来了。
  “是,她没事了。”宇印沉轩声音有些古怪,似是隐藏了很多难以说清的情感。
  “带我去见她。”岳添翎迫不及待地拉起宇印沉轩就向外走。
  “翎儿,你有伤,改日见她不急。”
  “不行,见不到仙云姐姐,我肯定连觉都睡不着。”岳添翎哪里肯,使劲向外拽着宇印沉轩。
  “翎儿,她在小花厅,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再去。”宇印沉轩抽出了自己的手。懦弱地,他逃了。他的心太乱太乱,他还没准备好三个人的见面,他怕,他不晓得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他不知道同时面对她们两个,他会表现出什么样子。
  “好。”岳添翎只顾着开心,什么都没多想,立刻飞一样奔出了屋子。来到小花厅,岳添翎果然看到了似是正等待着什么的仙云若雨。她激动地冲过去一下子抱住仙云若雨,高兴地道:“太好了,仙云姐姐,你竟然没事。”
  仙云若雨一见她,吃了一惊,道:“翎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岳添翎笑道:“不放心你啊,现在好了,终于知道你没事了。”
  仙云若雨皱皱眉,道:“太胡闹了,你还有伤呢。”说着扳过她的身子,拉着她的手就向房里走,边走边道:“让我给你看看伤势。”
  岳添翎调皮笑道:“仙云姐姐太紧张了,别忘了救我走的可是个神医哎,伤口早处理好了,那箭射得不深,我的身子骨还挺得住。”
  “不行,走,咱们瞧瞧去。”仙云若雨仍带着她向屋里走。
  岳添翎慌忙拉住仙云若雨,颇为无奈地道:“仙云姐姐,我真的没事。”见仙云若雨停了脚步,岳添翎又道:“现在,我更想知道,你师父为什么那么狠心,竟要设计害自己的徒儿?”这声音已经很是气愤。
  仙云若雨忽然间有些感伤,叹道:“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想害’的心,才有了这师徒之名。”
  岳添翎更加气了,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收你这个徒儿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场阴谋的开始?”
  仙云若雨握紧拳点了点头。
  “她是怎样骗过姐姐的?”岳添翎又气又闷,仙云兰心果然够卑鄙,真是想不通怎么让她做了这仙云门的第三代掌门。
  仙云若雨叹了口气,道:“我娘亲和当今皇上是旧识,皇上年少时曾对我娘亲有过好感,当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我娘喜欢的却是威远将军,也就是我爹。他们成亲后,就一起到边疆守边去了,生下我不久后就双双去世。师父同我说,这是皇上因为得不到我娘,怀恨在心,利用战乱,间接除掉了他们。方才见到皇上,见到当年我爹的一群故交,见到叛变不成疯掉了的师父,我才知道,我多么愚蠢,竟然相信了师父的话。原来皇上是那样一个宽厚的人,当年我爹娘可以成亲,竟然还是他下旨赐的婚。我要杀死他,他也不怪我,毫不犹豫地放过了我,甚至还要封我做郡主,说是缅怀我为国捐躯了的爹娘。我以前真是太笨了,竟没有打听一下皇上的为人。”
  “被师父这样骗,仙云姐姐,一定很伤心吧。”岳添翎轻轻拥住仙云若雨的肩膀,希望能给她点力量。
  “心清姑娘,主子吩咐我给你带来的东西都在这了……添翎姑娘!”门外传来一个怪异的由兴奋转入吃惊的嗓音。
  岳添翎猛一转头随即撞上了雷霆雨岌惊慌的眼。
  “两位姑娘怎么……在一起?”雷霆雨岌干巴巴傻呵呵地笑着,心里直叹倒霉,遇上这种状况。
  “不用的,雨岌。不必那么听沉轩哥的话,他就是太紧张了。”
  心清姑娘?沉轩哥?岳添翎心一下子缩紧了,似是直直自空中摔了下来般,身子剧烈摇晃了几下,顿时白了脸。
  “沉轩哥,我什么都不缺,不必叫人准备这些的。”仙云若雨的声音远了。
  岳添翎再一转头,发现原来是宇印沉轩来了,仙云若雨迎了上去。宇印沉轩复杂的目光飘过仙云若雨瞬时锁住了脸色苍白全无血色的岳添翎。仙云若雨顺着宇印沉轩的目光也看到了岳添翎,随即笑道:“沉轩哥,这位就是白天那位冒险救我的姑娘,姓岳名添翎,是位很热心肠的好女孩儿。”说完,又转向岳添翎,脸有些红,道,“翎儿,他就是我常跟你提的……”
  话不用说完,岳添翎也自是明白了的,眸光颤抖着,呆呆地望着宇印沉轩。宇印沉轩眸光变了万变,也一直望着岳添翎。两人谁也不说话,却好似已经用眼神传递了千言万语。
  “沉轩哥,翎儿?”仙云若雨奇怪了。
  宇印沉轩仍旧望着岳添翎,表情复杂,声音哽咽,道:“清儿,我同她早就认识了。”
  岳添翎怔怔地,似是丢了魂的傻子般,道:“是啊,仙云姐姐。我们早就认识了。”说完这句话,颤抖的目光望向临身而立无比相配的两人。岳添翎忽然间笑了,敛住伤痛的心,摆出高兴的脸,道,“想不到仙云姐姐就是轩哥哥一直惦念着的那位心清姑娘。也想不到原来轩哥哥就是仙云姐姐一直念叨着的那个他。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呵……七年的恋人分别了这么久,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这就离开,不打扰了。”岳添翎飞快地奔出了小花厅,跑到门口还不忘拽走了雷霆雨岌。
  仙云若雨看着岳添翎愈跑愈远的身影,忍不住笑道:“这丫头,总是毛毛躁躁的。”抬头看到宇印沉轩仍旧紧绷绷的脸,仙云若雨忽然难过起来,低声道,“沉轩哥,我等了好久了,你不愿意来看我吗?还在气我当年离你而去?”轻轻将头靠进了宇印沉轩怀里,仙云若雨绷紧了身子,道,“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我会离开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对不起……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就这样……”
  “对不起,清儿,我想我需要静一静。”宇印沉轩怔愣着推开她,转身也奔入了茫茫夜色。
  “沉轩!”仙云若雨惊了,今晚,怎么所有人都有点古怪。
  “添翎姑娘……”被岳添翎拽着飞快奔跑的雷霆雨岌气喘吁吁地开始抗议。
  “你走吧。”岳添翎一下子甩开他的手,自己狂奔起来。
  “添翎姑娘!”雷霆雨岌大叹,这个小姑奶奶总是这么折磨人,她这个样子,他能放心走吗?
  “别跟来!”前方的岳添翎一声大叫,然后迅速提速,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雷霆雨岌留在原地大喘气,心想,主子又有得烦了。
  奔到一处湖边,岳添翎实在忍不住了,停下脚步,仰天大叫一声。叫声刚歇,顷刻间,泪已流了满面。仙云姐姐是沈心清,仙云姐姐就是沈心清!她最敬重的姐姐就是轩以前的爱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般折磨她。她的生活刚刚变好,她和轩刚刚变得互相信任,沈心清,也就是仙云姐姐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和宇印沉轩当真就这般缘浅?为什么她们那么努力,竟还是走不到一起?磨难重重?她的诅咒就那么灵吗?
  一屁股坐在地上,岳添翎完全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那样的哭声,那般凄切那般绝望那般地痛苦!就是空气听了也会恻然。天地更静了,似是都已经被她这哭声震撼。
  “这里凉,翎儿,我们要哭,也换个地方吧。”一个温柔得可以让人醉掉的声音。
  岳添翎缓缓抬起头,迎上津平珮笙担忧的眼,顿时哭得更凶,断续着道:“珮笙哥哥……我快死了……我受不了了……我永远都不要再爱了……好痛好累……”
  津平珮笙在她身旁坐下,担心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道:“翎儿,告诉我,又发生了什么事?”
  岳添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仙云姐姐就是沈心清……轩的初恋,仙云姐姐她嘴里常提的那个男人就是轩啊,就是轩啊……”
  津平珮笙也有些惊,这个倒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皱起眉,情况怎会变得这么糟糕复杂?
  “珮笙哥哥,经历了这么多,到最后,我和轩竟然还是这个结果……我不甘啊……我真的不甘……我舍不得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那样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老天爷不让我们在一起……”岳添翎似乎哭得语无伦次了。
  津平珮笙蹙起眉,道:“翎儿,他现在爱的是你,你不必担心失去他啊。”
  岳添翎猛摇头,道:“不,没有沈心清,他爱我。有了她,他眼里就不会有我了,我有亲眼目睹,沈心清离他两年后,他还在深刻思念她的情形。我忘不了的……忘不了的……他终究还是更爱她的……更爱仙云姐姐……他方才理都没理我……没同我说一句话……”
  津平珮笙心疼地一下子将岳添翎揽入怀中,道:“翎儿,别怕,我想宇印兄现在是太混乱了,你应该给他时间,让他理顺自己。”
  “我们完了,完了,我们真的完了……老天爷还是将我抛弃了,最后的一个幸福机会也吝于给我了……”岳添翎仍旧大哭。
  “翎儿,你该相信宇印兄,我相信他只是一时混乱,现在,他爱的一定是你。”
  岳添翎挣扎出他的怀抱,蜷坐着,将脑袋埋入了自己的腿里,大哭转成了闷闷的哭声,“没用了,无论轩爱不爱我,我们都要散了。珮笙哥哥,那个是仙云姐姐呀……”
  “翎儿……”津平珮笙似是感到了什么。
  岳添翎又道:“我不会和她抢的。我怎么可以同她抢?如果没有仙云姐姐,我岳添翎早是一抹孤魂了。我不能忘恩负义,她要的,我都会给她,都会给……当年可以将你让给她,如今也可以将轩让给她……只要是她的幸福,我都不会去争……”
  “翎儿……”津平珮笙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弱,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当年的事。
  岳添翎身子一震,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登时慌了神,急道:“珮笙哥哥……”
  津平珮笙却已经落下了两行泪,没顾她的惊愣,一下子将她拥入怀内,“为什么……”他紧了紧手臂,“为什么翎儿要那么善良呢?”
  岳添翎身子僵了,片刻间止住了噼里啪啦下滑的泪水,呆呆地听着头顶响着的那个温柔却又满含痛苦的声音。
  “如果你肯争一争……哪怕你尝试着走到我面前小声问我一句‘可不可以先放下仙云姐姐试着喜欢一下我?’……那么我们就不会有那么遗憾的误会了呀。翎儿……翎儿……”津平珮笙的泪已经打湿了岳添翎的后背。那样他们一定已经在一起了!
  岳添翎完全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似乎冻住了,只有心,只有血脉还在阵阵地疼。珮笙哥哥从不曾在她面前……这般脆弱过。她一直以为他是那无欲无求的神仙,高高在上,超然出尘,却忽略了他同她一样是血铸的普通身躯,会有平凡儿女的所有情感。他也会遗憾,也会纠结于过去发生的“不应该”,然后,一直心痛。
  猛地推开津平珮笙,岳添翎“噌”地站起了身子,匆匆向他笑了笑,道:“珮笙哥哥,天晚了,我回宫了,你也快回吟风颂月楼吧。放心,我没事。”说完,转头逃也似的跑了。
  再待下去,是不是就又给了他希望?有了希望,然后又破灭掉,那么只会更痛苦吧。一定是的,只会更痛苦。因为,她此刻就正体会着这种痛苦。
  想到临风而立的白色身影,岳添翎心里又是一紧。仰头望向星空,泪水又滑出了眼眶。月老,请你将津平珮笙同岳添翎之间的死结打开吧,请你给他再配一个更好的姑娘。难道你要把他变成另一个慕容庭意吗?难道真的要等她生命终结,才可以结束他这份深情吗?为什么她用尽了方法,到了最后,他竟然还在爱她?竟然还会来寻她?还会为她落泪?!
  脚一软,眼一黑,岳添翎已经摔倒在地。她气恼得直想捶地,方才背就一直在痛,她早就知道伤口已经裂开,可是撑都已经撑了这么久,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倒下了呢。看来,这次,她又是赶也赶不走他了。珮笙哥哥,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错过,却还是总有各种事情让我们再度纠缠?难道,竟真的是上天在折磨我们吗?眼彻底黑了,脸刚着地,她就失去了仅存的一点意识。
  “翎儿!”津平珮笙一声疾呼,迅速奔到她身边,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几乎被血染了个透。望向她苍白的脸,津平珮笙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道:“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却遭遇这般不幸?翎儿,你的幸福,你不争,我来帮你争。”


  第五十八章 苦苦挣扎

  三天了,已经有三天,岳添翎没能看到宇印沉轩。倚着枕头,呆呆地望着忽起忽落的床帷,岳添翎难免又偷偷难过起来。虽然知道宇印沉轩更爱仙云若雨多一些,但是被他这么快就抛到脑后,还是刺痛了她。他竟然一次都没来看她,他竟然一点也不惦念她的伤势,难道真的这么快就一切都结束了吗?如此无声无息?他甚至还未给她一句痛快的话。
  “翎儿,吃药。”门外传来一个每日必到的声音。
  岳添翎望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津平珮笙,心中好一阵凄凉,难道他们竟真的要再重演一回师辈的悲剧?他一直爱着她,她却奇怪地只爱另外的那个他;他一直等着她,她却傻傻地在盼着另外那个他。津平珮笙要留下照顾她,她也是拒绝了几回的,但是,完全不出她所料,看似温柔的津平珮笙,一旦倔强起来,也和牛儿有得一拼。最后的结果,又是她妥协。看着他拿过被子,看着他将垫子弄得高了一些,岳添翎乖乖地任由津平珮笙将她挪进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岳添翎听话地一口一口喝着药,仍旧呆呆地。
  “翎儿……”望着似已失去灵魂的岳添翎,津平珮笙重重叹了口气。
  “轩少爷,您可来了!”门外传来顾梦颜欢快的嗓音。
  看到岳添翎明显慌了一下神,终于有了表情变化,津平珮笙笑笑,心中欢喜却又苦涩,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宇印沉轩已经走了进来,看见津平珮笙倒也没意外,笑着点了点头,津平珮笙也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抽身向外走去。走到宇印沉轩身边,他停住了脚步,道:“三天了,你来得够晚。再晚一会儿,我可就要带走她了。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她的眼泪,可是你却让我整整面对了她三天的眼泪。”说完,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宇印沉轩没有半点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几步走到了岳添翎身边,在床沿处缓缓坐了,看到几上还未喝完的药,立刻端起了药碗,想喂岳添翎吃药。岳添翎立刻向里挪了一步,避开了他。宇印沉轩又凑近了一步,岳添翎就又向里挪了一步。如此几次,宇印沉轩无奈叹气,道:“如今,竟然把我当做洪水猛兽了吗?”
  岳添翎猛地躺下,拿被子遮住了自己,身体抖个不停。她乱极了,自他踏入这个房间,她就开始乱了。虽然那么希望看到他,可是却又偏偏那么害怕看到他。她怕他同她说对不起,同她说他还是更爱清儿,那样她会心痛,但是她也同时怕着他同她说他爱她,他要同她在一起,因为她必须成全他和仙云若雨,那样她会挣扎,会舍不得。
  宇印沉轩来扯她的被子,道:“翎儿,快出来,这样会闷坏的。”
  “轩哥哥,不要管我了。你能来看我一眼,我知足了。我知道,心清姑娘回来了,我们结束了。我了解,我什么都了解。”
  “你了解什么了?”宇印沉轩气恼地用力掀开她的被子,也钻了进去,紧紧拥住了她颤抖的身子,“怎么抖得这般厉害?”
  岳添翎捂住耳朵,道:“我不想听,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受不了。轩哥哥,你听好,仙云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敬重她。你们在一起,我会默默祝福。”
  宇印沉轩硬扯下她的手,道:“翎儿,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对我太不公平。”
  “好生对待仙云姐姐,七年过去了,她仍在爱你,轩哥哥,不要负她。”
  “可是……我就能负你吗?翎儿。”
  “我没关系。”岳添翎仍在颤抖。
  “我有关系!”宇印沉轩大吼一声,这丫头就不能安安静静听他说会儿话吗?!
  “我无关紧要的,我习惯了……”是啊,这种情痛,她早已习惯了。
  “什么叫做习惯了?”宇印沉轩抢过话来,又道,“我不允许你习惯。”岳添翎只在颤抖并不说话。“三天没来,你怪不怪我?”头埋进岳添翎的颈项,宇印沉轩低低问着,温热的气息都喷到了她肌肤上。颤抖的人儿仍在沉默。“刚见到清儿,我是很混乱。但是,翎儿,经过这三天,我已经非常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我和清儿终是过去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
  “你在听吗?”她竟然毫无反应?“呜……”竟然是哭声!宇印沉轩抱着她坐起来,看到她满面的泪痕,顿时皱紧了眉,道,“不开心吗?”
  岳添翎转过身去,不再看他,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这只会加剧我的挣扎,让我更舍不得你。”
  宇印沉轩轻轻一笑,道:“舍不得,这……”
  岳添翎没容他说完,遮住他的嘴,颤声道:“轩,我们真的不可能了。你听明白一句话,这世上只要是仙云若雨要的东西,岳添翎都不会去与她抢。”
  “我和清儿……”这丫头,现在已经不是她抢不抢的问题了呀。
  岳添翎又抢了话,“她被师父蒙骗,忍痛离你而去,饱受了七年冤枉的相思之苦。她那么好,却那么可怜。轩,如果你不要她了,她会疯掉的。所以,请珍惜她,继续做她的沉轩哥。我……真的没关系。”这句简单的“没关系”用去了她多少力量!
  “我没办法办到……”宇印沉轩声音哑了,她竟然将他向外推。
  “轩,我们不能伤害她。不要逼我,如果我死了,你才会愿意重新去爱她,我会选择去死。”
  “翎儿,你这是在逼我吗?”不要逼她,她却如此逼他?
  “轩少爷,不好啦。”恰巧这时,顾梦颜闯了进来。见到宇印沉轩岳添翎奇怪的阵势愣了愣,半天没讲出下文。
  “出了什么事?”岳添翎隐约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切地问着。
  “盎然轩派人来说,沈姑娘病危,叫轩少爷回去呢。”顾梦颜慌忙答了话。
  “什么?病危?”岳添翎、宇印沉轩同时一惊,然后同时自床上奔了下来。
  “翎儿,你有伤,留下。”宇印沉轩挡住岳添翎向外奔的身子。
  岳添翎急了,越过他就向外走,道:“仙云姐姐都病危了,让我在这干等着,是想急死我吗?”好端端地,怎会就病危了呢?!
  ***
  盎然轩。
  刚奔进仙云若雨安歇的房间,两人就看见了地上一大摊的血,更糟糕的是此刻仙云若雨竟然还在吐。
  “仙云姐姐!”岳添翎先一步奔过去,道,“怎么会吐血呢?”说着拿起了她的手腕,找到了她的脉,这一探更是惊了,“仙云姐姐体内怎会有这般诡异的毒?”
  “清儿……”宇印沉轩有些不敢相信。
  “翎儿,别急,让开一点,我来。”众人忙乱间,却未发现,一袭似雪白衣已经飘了进来。
  “若雨被她师父下了毒,每个月都要向她师父拿解药的,想必这个月又到了毒发的时候了。以前,我也曾为她压过这毒,这次应该也可以的。”说着,津平珮笙坐上床去,开始运功为仙云若雨压毒。
  岳添翎一听,转身就奔了出去,直奔幽禁仙云兰心的承德院。宇印沉轩也迅速跟了上去。
  闯入承德院,岳添翎二话不说,提剑指住仙云兰心的喉咙,道:“仙云兰心,交出解药。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仙云兰心在太医的医治下,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神志忽而清明忽而糊涂。显然,此刻她是清明的,因为她听明白了岳添翎的话。她很不屑地望了一眼岳添翎又望了一眼宇印沉轩,忽然间哈哈大笑,道:“这件事,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我干吗要去破坏?”
  作品?岳添翎气得很想一剑便刺入她的喉咙。她差点毁了别人一生,竟然还这般狂妄。皇上念在她和皇后的感情,没杀她,她半点都不感恩也罢,竟然还没有一点悔过之意。
  仙云兰心奇怪的笑持续了好久,眼睛亮得有些怪异,“清儿,她还很小的时候,我就自她叔叔家把她偷出来了,然后偷偷将她养大。养到十五岁,将她放出去,给她和太子制造了认识的机会,放任她们去相爱,然后带走她,让那狗皇帝的儿子痛苦,再然后给她找个入宫的机会,呵……本来我是打算让那色皇帝看上她,让他们父子俩反目成仇……不想,皇帝还没爱上她,这丫头居然自作主张行刺皇帝,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
  岳添翎已经听不下去,直接点了她的穴,道:“快交出解药。否则,我叫男人来搜你的身。”
  仙云兰心冷冷笑道:“随便你。如今受辱又有什么可怕。不瞒你说,我给清儿用的药,没有根治之法,只可每月服食暂时性解药。”
  “那就给暂时性的。”岳添翎开始搜她的身,搜完,没找到要找的东西,不禁更急了,剑再次割上她的脖颈,道:“快说,在哪?”
  “恋雪师叔,要杀便杀吧,都这般时候了,我还会怕死吗?自从我送那丫头入宫,就已经把所有解药毁了,只给了她三颗。本来我就没想让她活过这个月。”仙云兰心似是很快意。
  “恶毒的女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的。过两天,你就会被发配到边疆去,我相信在那里你也会听到仙云姐姐是怎么好起来,将来又是怎么做上太子妃的!”话一说完,岳添翎转身就奔出了承德院。
  “翎儿。”宇印沉轩飞身揽下岳添翎,叹道,“别急,我们慢慢想办法。”
  岳添翎看了宇印沉轩一眼,眸光更是复杂,道:“轩,你去陪仙云姐姐,我来想办法。方才赏芳梦苑同我说的那些话,就收回去吧。仙云姐姐这一生都做了别人的棋子,她太可怜了,如果你负她,会逼死她的。轩,照顾她已经是你的责任。”
  宇印沉轩握紧拳,看着岳添翎一点一点消失的身影,心底漾开了大片的疼痛,已经是责任?她方才竟然那么肯定地对别人说清儿会做太子妃!她竟然就要这样放弃他们的感情!
  ***
  仙云兰心果然狠毒,下的毒竟然连季深深、百慧、两两、津平珮笙几人合力仍无法解除。可怜仙云若雨如此一位侠女,就只剩下这十天不到的命了。
  也许是怀念过去的日子,仙云若雨提出要回卓然山庄,宇印沉轩自是同意,为了照顾仙云若雨,岳添翎也跟随而去。
  缓缓推开卓然山庄的大门,一点一点看到里面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一景一物,岳添翎、仙云若雨两人眼圈都湿了,俱是既感动又心酸。这里曾是她们挥洒快乐的地方。在这里,她们交出了自己的心。不同时期,却给了同一个男子。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了昔日在此嬉戏的欢声与笑语。
  “沈姑娘回来了,岳姑娘也回来了。”
  “一个一个都走了,这回竟然一起回来了?”前来迎接的丫鬟们都惊讶极了。
  岳添翎一惊,生怕仙云若雨多想什么,忙握住她的手,道:“仙云姐姐,这庄子的另一个主人尹英凡是我的结拜大哥,我在这里住过半年的。”仙云若雨微微笑了笑,苍白的面颊脆弱得让人心疼。“姑娘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带沈姑娘回心荷榭呀。”岳添翎见丫鬟们一直望着她们愣着,赶紧站出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同时以“巧传妙音”向身后的宇印沉轩道,“轩,你这做主子的,怎么还不说话?这是你的家呀。”
  “带沈姑娘去心荷榭。”宇印沉轩淡淡重复了一句。他感慨心酸的心情又怎会比岳添翎、仙云若雨少呢?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却是在如此古怪尴尬的情况下。
  来到心荷榭,看到一点未变的房间,仙云若雨立刻落了泪,不顾众人目光,顿时拥住了宇印沉轩。
  岳添翎望着她们,努力笑笑,道:“仙云姐姐定是感动也感动死了,想必又有好多话要说,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这就退出去喽。小两口,关好门窗。”调皮地眨眨眼,吐下舌,岳添翎转回身,推着一干人等,就退出了那房间。几乎是刚退出房间,岳添翎就落了泪,忙用手捂住了嘴,捂住了哗哗而下的泪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添翎姑娘。”雷霆镜云走过来担心地唤了一声。
  岳添翎摆摆手,道:“镜云哥哥,我没事,别担心。能看到她们在一起……我很开心,真的……”
  雷霆镜云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道:“都是我该死。当年,是我一手撮合姑娘同主子,如若不是我,也许姑娘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
  岳添翎慌忙拉下他的手,辛酸地笑了,道:“镜云哥哥,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欢乐过去,我不曾后悔。我很感谢你赐给我这样一场宝贵的回忆。至少,我以后的生活中,还有可想可回味的东西,不会太空白。”
  “添翎姑娘!”雷霆镜云心更痛了。
  岳添翎却已转过身去,道:“我也要回映景小筑看看,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镜云哥哥,你知道的,我很坚强。”
  回到映景小筑,看到同样什么也未变的房间,岳添翎刚止住的泪水“哗”地又流了满面。静静躺在床上,抚摸着那个他和她都曾睡过的枕头,心里一酸,泪水顿时更凶。
  回到了卓然山庄,她最后一个愿望实现了。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她再留恋的。要做的事,终于可以执行。仙云若雨的毒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她岳添翎可以代她承受。岳添翎的命是仙云若雨救的,此刻还回去没什么大不了。而且,也许也只有她死了,那个白衣男子才会真正地解脱。只有死,才会让他忘却吧。如今看来,只有她死了,大家才会幸福。
  当日午后,岳添翎就向所有人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说是经过尝试,竟然发现自己的芳阴经录可以逼出仙云若雨的毒。全庄上下自是欢天喜地。谁也不愿意庄子整日笼罩在一个生命即将消逝的悲伤里。
  运功逼毒定在了当日的傍晚,四大侍卫宇印沉轩都陪同在侧。其实吸毒很快,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可解决,但是为了不让众人起疑,做得更像逼毒一些,岳添翎竟然同一个姿势做了整整两个时辰。运完功的时候,她的胳膊已经僵得快动弹不得了。宇印沉轩二话未说,走过来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岳添翎看了看仙云若雨,惊骇得瞪大眼,以“巧传妙音”对他说:“快放我下来,仙云姐姐看到会误会的。”
  宇印沉轩皱眉,道:“你太累了,满头大汗的,我送你去休息。放心,她还晕着,看不到的。”
  岳添翎刚刚吸完毒,体内还在剧痛,能忍住呻吟也就不错了,又怎会有力气去阻止他,只好任由他将她由心荷榭抱回了映景小筑。
  将岳添翎安放到床上,宇印沉轩微笑着看着她,道:“翎儿,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既然清儿没事了,再过两天,等她身子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和她讲清楚。”
  岳添翎慌忙坐起来,道:“不能。轩,不可以。我同你说过,你不可以负她的,你,我,谁也不能对不起她。”
  宇印沉轩笑笑,推了下她的脑袋,颇为无奈地道:“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说话简直就是自找心疼。我先过那边看看清儿,你好生休息。”说着就起身离开了屋子。
  宇印沉轩一步一步离去,岳添翎圆睁眼一直一直看着,一秒也不肯放过。自仙云姐姐体内吸来的毒七天后就会彻底发作,她只有七天的命了,那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为什么还没走,就已经要记不起他的模样了呢?
  ***
  芳阴经录不愧是奇异内功。岳添翎虽身中剧毒,气色却还是很好,倒不似仙云若雨之前中毒时那般苍白。所以,吸毒之日过去三天了,表面上不见有什么异常,所以,未有人发现什么。这日,岳添翎亲自上厨房煮了汤给仙云若雨补身子。因为好几天没见仙云若雨了,她也没吩咐丫鬟,自己端了汤向心荷榭去了。微笑着走到门口,抬起头来张嘴就要唤仙云若雨,然而声音尚未发出,她却已经愣在当场。
  心,刀砍似的一痛。华衣背对着她,青衣的仙云若雨微微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岳添翎压下狂跳的心,慌忙闪身到了门外。
  “岳……”不巧,这时竟然走过来一个丫鬟。
  岳添翎一紧张,慌忙抬手去捂那丫鬟的嘴,不想却忘了手中的汤,瓷碗摔在地上,顿时碎裂成片。听到那清脆的响声,岳添翎的心更乱了,什么也不顾,转头就跑,用出了全身仅存的力气拼命地跑。跑回了映景小筑,岳添翎“砰”地用力关上了房门,快速跳动的心仍在痛着。她是凡人,虽然成全他们之心已定,但是亲眼看到他们亲热依然难以承受。
  “砰,砰……”急切的敲门声,岳添翎只是倚着门,一声不应。
  “翎儿,开门,我知道你在里边。”是宇印沉轩的声音。一听到他的声音,岳添翎更是止不住酸意了,大颗的泪水猛地便向下砸,捂住嘴不让他听到哭声,也不开门。“翎儿!再不开,我硬撞了。”宇印沉轩急切地砸了下门。
  此时,岳添翎已经冷静得差不多,回过神,立刻擦了擦泪,转身打开了房门,迅速换上一张若无其事的脸,道:“怎么不陪仙云姐姐,总往我这跑,她会不高兴的。”说着伸手就向外推宇印沉轩。
  “翎儿。”岳添翎非但没能推走宇印沉轩,反而被他拎小鸡一样给拎回了屋子。也不顾还没关上的门,宇印沉轩就收紧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急切粗鲁又蛮横。岳添翎想推开他,奈何身子虚弱力气太小,根本就做不到,只好挑着空隙道:“你在做什么?放开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是在背叛仙云姐姐……”
  “你都看到了,对不对?方才门外的是你?”宇印沉轩放开她,额抵上她的,黑眸逼近她慌张的眼。
  岳添翎挣出来,转过身,低声道:“是我不会挑时候。”
  宇印沉轩心痛地拉起她的手,急道:“翎儿,方才是意外,我不知道清儿为什么会突然那样,我推开她了,你的小脑袋千万别又瞎想,其实我找她就是要同她讲清楚……”
  岳添翎受了惊一样地拔出自己的手,道:“轩,你怎么可以推开她呢,仙云姐姐会发现你不对劲的。”
  “不推开?难道你要我吻她?发现就发现,也是她该知道的时候了。”宇印沉轩快给面前这个丫头气死了。
  “什么是她该知道的?”岳添翎急了,“轩,我们的事永远都不能让她知道。听好了,我们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心里要装的是沈心清不是岳添翎,明不明白?”
  “你……还有心情同我说这些,见了方才那情景,你居然不难过?翎儿?”宇印沉轩捏紧的拳发出了古怪的声响。
  岳添翎转过身,背对他,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道:“知道仙云姐姐就是沈心清的时候我就已死心。又何来什么难过?”
  “好,好,好,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岳添翎,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宇印沉轩一甩袖子,无比悲愤地离开了屋子。
  听到那声沉重的关门声,岳添翎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埋头轻泣。她不心痛?她怎么可能不心痛?忘却,如果能忘却,早在几年前就忘却了。他怎会知道,她已经就要死了,什么心痛,什么执著都已经是无意义的事情。现在的她就只剩下一点点祝福他和仙云若雨幸福的力气。
  “看,又自己折磨自己,明明舍不得我,却非要撑伟大。将我向别处送,弄得你我都难过,翎儿,这样有意思吗?”被抱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头顶响了起来。
  “我没有……”岳添翎虚弱地挣扎着。
  “什么没有!”宇印沉轩怒吼一声,将她锁得更紧了。忽然,他笑了,只是笑容中有点苦涩,道:“那么难听的哭声,我想听而不闻也不行啊。”
  “你故意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给我看,来套我的反应?”岳添翎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了。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岳添翎气恼地去推他,道:“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来欺负我。看见就看见了,也不能动摇我把你让给仙云姐姐的心。”
  宇印沉轩蓦然掐紧她的手臂,道:“让,让,让,你怎么不想想我?我喜欢的是你,你硬把我塞给别人算怎么回事?”
  岳添翎急道:“你们相爱过,只要你肯,一定可以。”
  “可是……翎儿,我同清儿恐怕就没相爱过。”宇印沉轩表情很无奈很凄凉。
  岳添翎惊得一下子弹出身子来,紧蹙起了眉,道:“轩,你怎么可以否认你曾经的感情呢?”
  宇印沉轩望着她大大叹了口气,道:“自从清儿出现,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的关系。我望着她,但是我一点也找不到心动的感觉,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你看着她,不会有一点情绪波动,会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我开始怀疑,也许当年我会那么思念于她,也许并不是爱得有多深,却是因为她不声不响地离开给我高傲的自尊留下了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岳添翎一听,惊得瞪大眼,慌忙捂住他的嘴,担心地四处扫了扫,道:“快别说了,万一让仙云姐姐听了去,她会死的。”
  宇印沉轩扫开她的手,道:“翎儿,我不想做个爱情的骗子……”
  “答应我,四天,只四天就好了,轩,你再陪她四天。”岳添翎忽然抱住他,很轻很轻地请求着。
  “四天?”宇印沉轩自然奇怪,“为什么还要四天?”
  岳添翎调皮一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经常跟我卖关子,也允许我卖一回关子吧。”
  宇印沉轩皱眉,还没问,就又听到了岳添翎的叹气声,“天已经这么黑了,你又该走了。”
  低低笑了,宇印沉轩摸摸她的头,道:“难得啊,竟然会舍不得我?”
  岳添翎抓住宇印沉轩的手,道:“你走时,怎么同仙云姐姐说的?今晚,不去看她,她会起疑吗?”
  宇印沉轩拧起眉,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问,遂道:“我说有些事需要处理,让她早些歇着。”
  岳添翎握紧他的手,道:“那么,今晚就给我吧,轩,留下来陪我。”她站起身,拉着宇印沉轩走到床边,一点一点放下了床帷,然后拉着他躺下,扯过了被子,盖住了两人,头靠入他的怀。
  宇印沉轩任由她摆布着,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担心道:“翎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岳添翎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片刻才道:“只是想念你胸膛的味道了。”这时,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前襟。
  宇印沉轩心里一痛,轻轻吻上她的唇,道:“这些日子没陪你,让你孤单了吗?别再哭了,你的泪已经快哭干了。”
  岳添翎笑笑,道:“让我哭吧,过几天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是啊,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娘的仇报了,等找到师父解决了上辈的恩怨,我们就可以到心湖圣境去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再有泪水。”是的,他一定不会再给她流泪的机会。“翎儿……”宇印沉轩声音哑了,“这几日,你把我向外推,你可知道,我心有多痛?”岳添翎的领口已被打开,宇印沉轩一点一点吻上了她的锁骨,吻上了她的胸口。
  “我也痛。轩,我爱你……”岳添翎迷糊地吻着他的肩膀,泪水仍在飞奔。
  “你说四天就四天,四天后,就不要再这样了,我知道你觉得愧对她,但是请无论如何不要抛弃我。你说过,只要我还要你,你就不会不要我,你堂堂冰极剑传人,一代侠女,要说话算话。”宇印沉轩也落了泪,滚烫的泪水随着一个一个轻吻,一颗一颗砸在岳添翎似玉的肌肤上。
  “好,说话算话,下辈子,多少女人来和我抢,我都绝对不松手。就是用锁也要把你锁住。”宇印沉轩的发顶落满了她的晶莹。
  “翎儿……我……你,可以吗?”不知不觉地,岳添翎的衣衫已被宇印沉轩剥得差不多。
  “轩,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仙云姐姐的事。”岳添翎神志清明了些,忙拉住他的手,抚上他的脸,道,“对不起,又拒绝了你。”这辈子,就让他完完全全属于仙云姐姐吧。
  宇印沉轩扯过被子将她拢了进来,道:“不重要,早晚你会是我的新娘。”
  岳添翎却泪眼蒙蒙捧起了他的脸,看了半晌,道:“轩,你长得真好看。”
  一句话把所有的气氛破坏没了,宇印沉轩忍不住一笑,道:“女孩子说这话,也不羞。”
  岳添翎却颤抖着手抚上了他的面庞,半晌,道:“这么好看的脸,印象一定很深,应该不会忘的吧。”来生,她还可以找到他吗?
  宇印沉轩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按紧她的头,道:“翎儿,我们睡吧。今晚,你太不正常。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岳添翎挣出来,挂满泪痕的脸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她握紧宇印沉轩的手,道:“轩,看看我,看看我,一定要记住我的模样,放在最底层也好,只是不要忘了我,一定不要忘了我。”
  宇印沉轩皱紧眉,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痕,慢慢将她再次拢入怀里,忽然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你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忘记你?我就是忘记自己也不会忘记你。”
  “抱紧我。”岳添翎低低地要求着。
  宇印沉轩没说话,将她的话转成了实际的行动。
  “再抱紧我。”岳添翎也抱住他。
  宇印沉轩一阵心痛,手臂收得更紧。岳添翎闭起眼,小猫一样地蹭了蹭,留下了当夜的最后一颗泪水。死前,可以经历这样一晚,她也算无憾了。记不住模样,也要记住味道,下辈子,她一定要找到他,即使仍会痛,却也还要爱,无怨更不会有悔。此生,却只有请他原谅,因为她实在无法去伤害仙云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