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03

君芷锍: 缚石 1-11

        第 1 章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左手手肘,白色蓬蓬袖把手肘上的白纱布隐藏的很好。
            千万不要留下疤来才好。我紧了下眉头。
            出门前,我又在镜子前留恋一番,蓬蓬袖在手腕处束口,领口在翻着夸张的褶花,六分裤在扎口处又翻着蕾丝边,衬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这身打扮颇像欧洲中世纪配剑的贵族少年。很好,不管什么时候,女人都不会嫌自己太漂亮。
            把车泊好在医院门口,我飞快得又剽一眼手肘,李静那小妮子劲可不小!怎么刚上大学那会儿就没看出来呢?
            那个时候她还纯的很,整天和我粘在一起,有一天在她寝室看电影看到很晚,想起大冷天一个人回去睡也怪无趣的,就对她说:“我和你一起睡吧。”她一愣,又尴尬得应了下来。
            学校的宿舍床睡两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李静靠着床边身体僵得一动不动,我心里暗自好笑,心里作弄人的念头又升起来了。我低声说:“怎么,怕我怕得不行吗?”不等她回答,我便轻轻吻上她的唇。第一次吻女孩子的唇呢,软软的让我想到机场附近那家的炖猪蹄……离开“猪蹄”我看也不看早就石化的她就转过身去,“睡觉”寝室内响起我闷闷的声音。
            我轻叹一声,走进了医院。
            “可以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不过没关系,用的药就可以去疤。下个礼拜记得再来换次药就可以了。不过要记得,不要碰水……”那个护士奶奶在唠叨着,嘴巴一张一翕,恩,有点厚,有点像李静的唇。周围也是消毒水的味道,也和李静的味道很像,我曾和她抱怨说我讨厌那个味道,她有点无奈,没办法,谁叫她爸开医院呢。
            那一夜我依然睡得不安稳,自从木旭走了后我就一直睡不安稳,极轻,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醒。李静不停在边上翻腾让我更加不爽。之后我以为她会对我绕道而行,谁知她第二天却神色如常,“睡的好吗?”早上起来她这么问我。
            她待我似乎更加好了,和我选一样的课,找我逛街,一起吃饭。
            我一开始有写诧异,但很快释然,毕竟只是个恶作剧而已。
            晚饭后,我和李静来到我的寝室,我随手拉上窗帘挡住流泻进来的夕阳,就听得一个犹豫的声音“那个……不如在一起吧……”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我微呆,侧转了身子,挑一下眉毛盯着她。“可以啊”我说。
            我本来就是个很随意的人,木旭离开了我,我却忽然发现我受不了一个人,一个人的脚步,一个人的呼吸,一个人的一个人。我身边的男孩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我的朋友都在叹息说我在凑水浒呢。这不,大学开始没多久,我正不习惯没人供奉的日子呢,女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不是他。
            我轻拂着我的手肘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想着得到它的“光辉历史”。
            李静像个疯子一样冲到我寝室来,“你怎么能干那么不要脸的事!”她像个癫狂的弃妇一样对我大吼。好吧,她现在可以说是个弃妇了,不过现在她可不是楚楚可怜的小寡妇形象。说是泼妇比较恰当。我哼了一声,“我干什么是我的自由,”我挑了一下眉,一副我就是干了,你拿我怎么地的拽样。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用心刷我的眼睫毛。心里不由得一阵暗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我的每个电话每条短信盘根究底,和我说话的人她都问个清清楚楚,我们班有几个人,我星期几有课,我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她都事无巨细,了若指掌。中情局居然还没发现她简直是暴殄天物。只是我在享受她供奉的同时也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最近她得寸进尺,连集体活动都反对我参加了。我是个随性惯了的人,所以当又有男生提出交往的时候,我虽然觉得那个男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却还是答应了,不为别的,就为找个挡箭牌。从小镜子里,我看到她紧抿着唇,过了好一会才蹦出几个字,“那我算怎么回事!”
            我风清云淡得应着:“散了呗,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当朋友。”看了看镜子,睫毛差不多了,我抬了一下手腕看了看表。“啊,他等我肯定等急了,”我收拾妥当站在她面前,“麻烦让下道。”我发誓五星级酒店门口的服务生的口气绝对也就是这水平。
            可李静明显不吃我彬彬有礼这套,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以川剧变脸看了绝对要自卑的速度。“我不许你去见他!!”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像一头斗牛一样猛得把我像都一推,我脚下一滑,像后跌去,“完了,”我当时想,“块的洋装啊……”
            “没伤到骨头,”医生说“这样猛摔下去,还用手肘着地不伤骨头已经不错了,包扎一下也就行了,不用住院的。”旁边的李静听了那话后还是忐忑不安的盯着我“对不起,你还痛吗……我不是……”,我瞪她一眼,一脸痛苦加悲愤,我的洋装啊,我的心在抽搐……
            我还沉溺在块洋装的肉痛中,完全没听到前方的嘈杂声,一个人急诊的家伙被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推着,在医院的走廊上玩极速飞车,我还在兀自悲愤中,完全没有闪躲,飞车就这么猛冲向我,我就这么直挺挺得向旁边倒去。“这玩意儿还能成习惯不成!”我心中无限悲哀。
            “哎呦!”我吃痛出声。转头一看,手肘的伤口撞裂开了,隔着衣袖隐隐看到血色。“飞车”估计是一路鸡飞狗跳得过来,腾都不打一个就飞走了,后面跟着好几个白大挂上演极品飞车。跑在最后的那个老头估计是跑不动了,看到我这半的病号捧着左臂坐在路边便像解脱似的一喜,停下来看我的伤势。“裂口了,要,重新包扎。”老头说。接着便拖着我往诊室走,估计他老人家解脱后太忘形,拖的居然是我的左手,“啊——”裂得更开了。
            我龇牙咧嘴的随那老秃贼走在走廊上,伤口上的血染红了我的白衬衫。突然手臂一紧,身旁路过的一个人突然拉住我的左臂,“啊——”我这造的什么孽啊!!我把我一腔怨气注满眼神向那人投去。只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被血染红的左臂,那眼神……我刚军训回来时,看到我妈烧的红烧肉的就那个眼神。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干什么!!”边说边挣拖他的手。
            那人长着一双大众化的脸,大众化的身高,穿着大众化的旧西服。听到我说话,他那双大众化的眼睛盯上我的脸,用大众化的声音说:“可找到你了,你还真会躲啊。”
            他的声音很平常,就像偶尔我在学校逃了几天的课后被同学碰见说:“小样,跑哪儿潇洒去了?”可是,我心里,没错,是很里面的里面,涌出一股恐惧出来,我凝神望着那张大众化的脸,想证实那种恐惧只是我内分泌失调导致感官障碍,但是我却感到越来越害怕。我退后两步,然后,很莫名其妙的,逃似的跑掉了。我一路跑到医院门口的花台前,外面阳光普照,分外明媚。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想想觉得挺可笑,自己虽然只活了年,也自认比同龄人见识广,遇人无数,那个大众化到我现在居然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早就不是那的遇见带染色体就紧张的小丫头了,难不成我还越活越回去了?
            我转头又回了医院,把伤口又重新包扎妥当。这件白衬衫是不能穿了,唉,约会迟到就迟到吧,还是先回家换衣服。我边琢磨边快步走向我的车。明媚的天气,只是这讨厌的太阳啊……
            以前我也没那么讨厌太阳,只是木旭走了后我多了不少怪毛病,讨厌太阳就是其中一个。其实不是讨厌,只是再没遇见当时的太阳,那时金色的阳光拉长我们的影子,投在路边花哨的广告强上,我们边走边讨论些外国诗歌,我说我喜欢泰戈尔,他一撇嘴说他也会,我笑他够扯,他忽然把那一本正经的嘴脸挂出来,伸出双手遮着我面前的太阳。“亲爱的傅清清啊,阳光灼伤了你吗。”他逆着夕阳的光,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他用诗朗诵的语调这么对我说,我就这么楞住了。感觉有个地方真的被他阳光般的脸灼了一下。从那以后我再没遇见那样的阳光,所以我就躲着,我也告诉别人我讨厌阳光,也许他们听了后会送我限量版的阳伞,但是再也没有人用手替我遮过阳。
            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是我刚上大学时爸爸送的,同学看我开车都很诧异,毕竟大二就彪个车到处跑太张扬,所以我很少开,约会时除外。我刚想发动车子,却发现车内副驾驶座上有人,我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刚才才听过的大众化的声音说。我惊了几秒钟,到也找回了思绪,“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沉声说。一面说,一面悄悄摸索包里的手机。
            “快别装了,灵动,我都找到你了,你快出来跟我走了。”大众化又甩了我一个大众化的白眼。
            “先生,我不知道你怎么进到我的车里的,但是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灵动,请你下车。”我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认错人了。
            他听我说我找错人了,明显有些吃惊,一把拉过我的手。
            我不怕反怒:“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他到真是听话的放手了,眼神闪烁不定。忽然下了决心似的看着我,“抱歉,小姐。”大众化说。我用不客气的眼神做出送客的表情来,却只看见大众化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精光四射,眼睛一眨,瞳仁居然变成金色。
            周围的空气忽然沉重了起来,好象是四周压强增大,又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挤压着我,死死得勒着我的四肢躯干,我真是害怕了,本着对死亡的本能恐惧我刚想呼救,就感到喉咙一紧,发不出任何身音。压力像洪水一样挤压着我,越来越强,我几乎无法呼吸。此时,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见那个大众化有点复杂的笑容。


          第2章 

            “我随时会死去!”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心下更是害怕,就在我以为我马上要去见阎王时,忽然感觉周围一轻,周围好象又恢复正常了。我大口大口得喘气,脑子由于缺氧乱作一团。
            深呼吸几口,我强迫自己定了下来。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了,门边站了个穿牛仔风衣的美女。美女轻声浅笑。
           
            “老七,何必那么绝,你有本事逃过七煞君吗。”
            大众化哼有一声,“寒子,没你的事就别强出头,灵动是我找到的!”
            “啧啧,瞧你紧张的,又不和你抢。人家只是关心你,得了灵动就过上亡命天涯的日子。”
            “哼……不关你的事!”
            “呵呵,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可是好老百姓啊,你说七煞君会不会有人在这个界呢……”
            “你!”那个大众化一时气结。
            “呵呵,”美女发出的笑声很好听,说的矫情点,银铃般的声音,“小姐,”美女一双清亮的眼睛飘向我,“我叫广寒子,小姐贵姓?”
            在那个广寒子和大众化斗口的时候,我已经定下神来,心里转了七八个弯子,我是学物理的,对科学规律没法解释的现象有我自己不同的看法,刚才那个空气几乎像是凝结了起来,明显是超自然的现象。我自然是不信什么蛇鬼牛神的,但是人在宇宙中又是何其渺小,何其无知,无知到连自己自身都有许多没有解开的秘密。几千年前,没有人知道磁场,现在的人却在用磁悬浮列车;同样的道理,宇宙中又有多少能量,多少波动,多少奇异的事物我们怎么能知道?后来的知识总是在补充以前的知识,甚至是推翻以前的知识,没有牛顿力学就还在犯阿基米德的错误;没有量子力学是不会知道牛顿力学的局限。也许有一天,人类也会用更高级的知识,更高级的语言说明一加一是不等于二的。
            而这两个人,我没猜错的话,刚才空气恢复正常,是因为这个广寒子动手了。“他们难道是外星人?”这个念头冒出来了,没办法,物理系的女生思维方式。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肯定的,我绝对打不过他们!所以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免得他们给我苦头吃。
            想清楚这点,我便开口对那个美女说:“我叫傅清清,不是什么灵动,你们真的找错人了。”
            “呵呵,这名字不错,清清,我们没有找错人,我们就是找你啊。不过,先委屈你一下,我先和老七商量点事。”她说完这话也不听我答复,伸手在我眉心点了一下,眼前一黑,我便晕了过去。

            悠然转醒的时候,我大吃一惊,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天灿烂的繁星。这说明的不只是个时间问题,我所在的城市已经被污染得差不多了,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深邃美丽的天空。我身下是草地,用手撑着坐起来时感到指间全是夜间凝在草上的露珠。
            “你醒了。”有个低沉的声音说。
            我抬头看去,是个魁梧的男子,眉目高挺,不是华人的长相,可是那句“你醒了却说的地地道道的。“我在哪儿?你是谁?”我问到,我心中有无限疑问,我这招谁惹谁了。
            他没说话,一直注视前方。
            我顺他的目光看去,那里五颜六色的光束交错,光束中有三个人,有一个是高且瘦的男子,瘦的很离谱,亚非拉难民看了都要给他饭吃,但此时他显得十分威猛,无数光束从他手中,胸口中喷薄而出,像一条条蛟龙扑像另两个人。另外两个人。另外两个人赫然便是大众化和广寒子。大众化估计快到极限了,被左一条右一条光束逼地十分狼狈,广寒子也只能勉力支撑,自顾不暇。又过了一会儿,大众化胸口被一束黄光打中,一下子倒地昏迷。广寒子一人承受了十来分钟,被一束红光打中背部,一口鲜血喷了出了,爬在地上,只剩胸口起伏,竟似油尽灯枯了一般。
            那的很高很瘦的竹竿很满意得收手了,走了过来。我身旁的那个男子也收回了目光,两个人都看着我。
            “傅清清?”那个魁梧的男子问。
            “恩。”说实话,看到那么那个竹竿把大众化和广寒子打趴下,我看得腿都软了,而那个竹竿走过来先对我身旁的这个人点头致意,又隐隐是站到他身侧的样子,说明这个男子搞个不对就是比竹竿更厉害的变态。我心里虚得不得了,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
            “我叫翰君,这位,”他伸手指了一下竹竿,“叫溟君。”竹竿轻轻点了一下头。“很抱歉把你拖到这个事件中来,我们会为此做出解释,同时也有求与你,希望你配合。”
            我对这个翰君的绅士风度很有好感,听得他说有求与我,那么也就是说不会为难我,心下有了一丝安稳。只是他们明显都是有异力量的人,又会求我这个普通的大学女生什么事?我脑中忽然一闪,“你们是七煞君?”
            翰君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是。”
            难怪那么厉害。“我要回去!”我直接冲口而出,我觉得这个翰君应该不会为难我。一旦说了我要回去,我回去的心情似乎更加迫切,“我要回去!”我再次重声。
            “傅小姐若帮了我们的忙,我们自然送傅小姐回家,并消除一切不利影响。”
            “什么忙?”我没说答应他,也没说不答应他。
            他在我身旁坐下,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溟君也跟着他坐下。
            “我们先介绍以下我们的身份。傅小姐是学物理的,不知对我们怎么看?”翰君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仰着头看着浩瀚的星空。
            “你们和我们不一样,”我想了想,很诚恳得说出了我自己的想法,“你们可以操空一种未知的能量场,我想这个能量场除了能带给你们力量之外,还应该可以有更多的性能。我也在怀疑你们是不是外星人。”
            “外星人?”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转眼又看向天空。“我们不是什么外星人,我们和你一样是普通人,只是我们比你们多了些行走能力。”
            我有点迷糊。听他继续侃侃而谈。
            “有些人天生听力绝佳,有些人嗅觉发达,我们只不过可以比你们走到更远的地方。不是距离,不是时间,而是可以在穿越‘界’。在你们看来宇宙是无尽的,你们生活是绝对的,物质是客观的,规律是恒定的。可是,宇宙真的是你所看到的宇宙吗?”
            我更迷惑了,他是打算和我讨论科幻吗?
            “傅小姐,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到现在也没没有弄清楚。但是我明白,没有事情是绝对的。我当了两百年的往界人,才慢慢明白过来。你所在的这个宇宙只不过是百来个界中的其中一个,就像百来个细胞中的其中一个细胞。每个细胞彼此隔断,但却大同小异,每个细胞都彼此独立,独立的发展;但是每个细胞都和其他细胞见有交流,有互动,有水分子穿梭其中,我们,就是那些水分子。”
            “等等,”我打断他,“你是说在我们这个宇宙外面还有其他宇宙?”
            “不是,不是在外面,而是重叠在上面,但是有‘界’的存在,所以像你一样的人绝对不会和另一界的人有交集。”
            “你是说……世界是一个多维的空间?”
            “不是空间,是一百多个‘界’。”
            我听得头疼,心想如果是我们班上其他同学可能会和你兴致勃勃得继续讨论宇宙的真谛,你老人家没遇上爱因斯坦真是该悔得跳海。“恩,你们就是可以在‘界’和‘界’之间穿梭的人?”
            他眼中有一丝赞赏:“是的。有这样的行走能力的人很多,每个界都有,有的人是先天就有,有的人是后来修炼的,你们这个界早就把修炼之法失传了。我们可以往来于各个界,我们叫自己为往界人,往界人在自身存在的界之外的界具有由自身界提供的能力,可以说在其他界可以叱刹风云。但是为了稳定更个界的稳定,防止有些往界人对新成的往界人的迫害,有些志同道合的人便自发组织起来约束往界人的行为。我们七煞君就是这些人之一,‘七煞君’是往界人送我们的外号。”
            靠!我面前的原来是往界人的条子!还是个两百多岁的老不死条子!
            不过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恩,我明白了。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往界人,你们在这个界无所不能,还要我帮什么忙。”
            “傅小姐可知广寒子和文家老七未何找上了你?”翰君看着我,他的眼睛似乎比头顶的星空还要深远。
            我低下头,仔细想了下细节。“他们把我认错人了,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说的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错了,”翰君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在找人,是在找一颗石头。一颗被往界人叫做‘灵动’的石头。”
            我用眼神适意他继续说。
            “相传在有一界,有一对卓尔不群的情侣,有莫名的方法采纳各界的灵气养了一颗石头,最后居然放干两人的血血炼那颗石头。若干年之后,那颗石头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天生有来往各界的能力。”
            “但是石头只是石头,除了来往各界外,它不会运用其他界的能量,它不会说话,不会动。但是它确实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次意外,它被一个往界人得到,那个往界人发现透过这个用各界灵气养出来的石头居然可以同时调动各个界的能量,而不是自身的界。但是,石头却逃跑了。这个消息在往界人中不胫而走,往界人有不少有野心的人都在寻觅这块被叫做灵动的石头,若得到它……”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实在忍不住了,之前的宇宙观我还好歹有点兴趣,现在这个石头论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只想回去!
            翰君颇有深意得盯着我:“傅小姐,广寒子和文家老七缠着你就是因为,那块灵动,在你身体里!”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变得很沉重!无法思考,只剩耳边翰君的声音。
            “这块石头大概在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修行,我们找了它二十几年,在这一界找到了它,但它真的只是石头,不是灵动,灵动居然有办法让自己的意识和实体分离了!”
            “你怎么肯定我是灵动,有可能那个灵动练功走火入魔了,已经死了!”我还想挣扎一下,虽然我的声音在他面前是那么无力。
            “我们也希望它的意识也已经泯灭掉,但是有些人却不这么希望,他们还在找,广寒子和老七就是这样的人。”
            我下意识的往刚才交战的地方看去,那里只有广寒子吐的一口鲜血还挂在草上,两个人却不见踪影。我大惊,却听翰君的说:“不用担心,他们已经被我们的人接走了,他们会为他们的行为受罚。”
            “受罚?”
            “这是往界人的规定,擅自伤害,怂恿,操纵普通人的往界人要受罚。”
            “照你这么说,知道往界人存在的人不少了?”
            “不,并不多,我们会让普通人遗忘,这是避免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捆扰。”
            “遗忘啊……”我喃喃自语,他们还可以操纵思维?我脑中出现一丝希望的亮光。“那你们要我帮什么忙?”我决定不听他讲典故了,直接单刀直入。
            “傅小姐,原本我们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想必是文家老七在医院时意外遇见了你,确切的说是你的血,你的血在透露着灵动在你体内的存在。你不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它一直没有苏醒。想来是那次摆脱实体对它的意识体的伤害也是不小,但它确实存在着,在你的身体内沉淀着。我们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寄居在你的体内,不得不承认,它居然冒这被你意识吞噬的风险寄居在你的体内非常高明,难怪这么多年我们都找不到它。说起来也巧,广寒子和文家老七为了灵动居然动用自身界的能量打了起来,我刚好也在这个界,过来一看居然发现了你。”
            “我们要傅小姐帮忙,只是帮我们把灵动从你体内取出来。”
            翰君说到这里时,只听旁边的溟君小声说:“他们来了。”
            天边开始有亮光,似乎是黎明的到来。我看见草上的露珠反着五彩的光,色彩班驳,是张扬,是豪迈的光。晃得我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我就看见身边多出来了七八个人,他们看见翰君到很自然得打了声招呼;“老大。”
            翰君点了点头。然后我身上就又聚集了很多道目光。
            看看,一直和我说话的居然还是土匪头子。
            “你们要我怎么帮?”我问。
            “广寒子和文家老七也想要灵动,但是灵动是沉溺在你体内,你的意识体在支配一切,所以他们要拿灵动就是把你的意识体逼出来再取灵动。你的意识体若离开实体又没有力量圈固自然就完全泯灭在这一界,一点渣子都不留。也就是说你死了。”
            我听的毛骨悚然:“你们……想让我死?”
            “不是,我们自己要求其他往界人不伤人性命,自己又怎么会知法犯法。我们是想请傅小姐意识体离开,由我们这几位兄弟圈固住,我拿了灵动后自然送傅小姐回体,然后送你回去。傅小姐只要配合就可以了。”
            “你是说……灵魂出窍?”
            翰君再次闪出了赞赏的目光。
            “我若不配合呢?”
            他不语。
            “我若不配合,你们自然也可以像文家老七那样,让我魂飞魄散,再取灵动。”我苦笑,他们人都到齐了。说的好听是请我帮忙,其实也没我选择的余地。我就是他们按在案板上的乌龟,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翰君眼中有一丝歉然。
            “行了,反正你们能护我周全,我帮你们就是了。”我脑中把我刚才就在盘算的小买卖拿了出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这女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旁边的溟君忍不住说道。
            “请说。”翰君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脸了一红,“你们能不能让木旭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
            “木旭?”翰君疑惑得看着我。
            “他是……我初恋的男朋友。”我脸更红了,一半是因为有点不好意思,一半则是因为兴奋。
            木旭走了后,不管身边的人怎么更换,住在心里的人却只有他一个。我挚着地不许其他人再进入心中。不管木旭当年那句“我爱的是她。”伤我有多深,我都固执的只为他在心中留位置。他离开了我,我却似乎更加想念他,他干净的白衬衫,发间淡淡的薄荷香,清雅的笑容都在每个孤独的夜晚折磨我。我想他回来,每天每天。
            “傅小姐,”他的神色有点尴尬“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人的思维,不然我就可以直接操纵你,而不是说服你。”
            “你明明说你可以让人遗忘。”我有些怒气得瞪着他。
            “是的,只是破坏他们某个时间段的全部记忆,而不是改变。”
            我颓然的垂下头,果然……还是不行啊。
            “不过,傅小姐,你的一个要求我算答应下来,将来你有需要,我自当全力以赴。”翰君的声音很让人信服。
            我抽动一下嘴角,不再做声。又把那个清雅的笑容挖出来一遍一遍得想,折磨自己。
            翰君起身和他的同志门交代了些什么,回来后那了一大堆怪模怪样的东西或别或挂的放到我的身上,然后他们所有人都站了过来,把我围在中间。
            “傅小姐,我们开始了。”翰君说。
            我点点头。
            周围的人身上都发出明亮的光束,在我头顶交织成一张网,又是巨大的压力感袭来,冲击着我,我忍受着,集中精力顶着压力。
            “不要抵抗。”翰君的声音说。
            我明白过来,这个要把我的意识体顶出来。我放松了精神,周围压力猛的增大。我还没来得及感觉痛苦,就感觉自己浮了起来,慢慢升了起来,似乎都触到了那张光束织成的网。
            耳边很清晰得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近,那么遥远,确又似乎在耳边呢呢:“清清,清清,清清……”木旭的声音,似乎就在网的那一边,我浮了上去,声音更加清晰,他说:“清清,清清……”
          

          第 3 章 

            我恍惚回到我的高中时代,那时他总爱对我笑,他唤我“清清,清清……”我沉醉其中,向他浮去,而那张网阻挡了我,我奋力得钻,但是钻不过去。
            忽然耳边虚幻的声音被一个很含糊的声音打断。“小心!”捆住我的网子晃动了一下,就那一下,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带出网,在我失去知觉之前,我突然意识到,他们没能圈固住我的意识体,我就要这么泯灭了。
            木旭,果然如你所说,到死,你也不会再回来……

            我没有想到我还可以再次有意识,当我有知觉只觉得四肢五脏说不出的难受,不是疼不是痒,感觉像血液在倒流,骨头在腐烂,五脏在沦陷。巨大的痛苦让我听不见任何东西。我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诡异的画面,我似乎在一个高处,我脚下是无数穿着暗红色服饰的人群,他们都出现目瞪口呆的表情,有风吹过,底下红衣翻滚,像一片血海。一想到血,身体中的痛苦又覆了上来,我再无力支撑,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偏偏,意识却无比清醒得承受着这股痛苦。
            我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不知过了多久,有时好一点时,我可以隐隐听到人声,有一些零星的对话,每次都会有一个同样的声音,声音清越飘渺,像西班牙大钢琴调,但是有不乏其中隐隐的威严,不是让人胆寒的威严,而是使人心悦诚服的赞同。其他的声音则五花八门,有壮汉的,有少女的,有老人的,有少年的。
            “怎么还是这样!吃那么多天才地宝,灵丹妙药都没用吗。”
            “老夫无能……圣女身体本无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还能不醒吗!”
            …………
            “水护法那边弹劾得厉害,天师您就让他看看圣女吧,好歹堵了他的口。”
            “让他看到这个半死不活的圣女他更要说我意图不轨,想要挟圣女。”
            …………
            “圣女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当奴才的还不是通通陪葬,连伺候个不会动的都不会吗!”
            …………
            “不醒?再等半个月,再不醒就请四个护法来。”
            “是。”
            …………
            我的脑子很乱,根本来不及琢磨就又开始抵抗那一波又一波的痛苦。
            到后来,我清醒的时间逐渐加长,那种翻江倒海的难受也开始不那么厉害。似乎过一会儿就会有人给我喂流动的食物,有人为我擦拭身体,收拾床铺。而周围的人说话我也都可以清楚得听下来,林林总总的。最后我归结出来,我似乎就是他们口中的什么圣女,而那个清越的声音就是天师。除了天师来的时候会有声音,其他的时候来伺候我的人都不说话。似乎在我昏迷的时候有很多流言,有说圣女被天师囚禁的,有说圣女已经死了的,最多的还是,圣女是假的,所以才有诡异的天兆。其中四大护法异议最多,陪同天师来的人听起来已经开始透出焦急,只有天师还是那么镇定沉稳,每日来过问我什么时候醒。
            我开始糊涂了,圣女?天师?我应该已经泯灭了啊,这又怎么了。
            我神智清醒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个事,这是做梦吗?怎么声音又如此真实?突然有这么个想法:翰君他们没有守住我的意识体,但是我的意识体却没有泯灭,现在在这个圣女的身上。而这个圣女,天师,老天,真希望我猜错了,在另一个“界”!
            突然,我意识到这件事,另一个“界”!
            我以前伤过,哭过,失望过,可是我从没有放弃一样东西,木旭……我还记得又是个夕阳的下午,我只是路过木旭租房的楼下,只是习惯性的绕道过来看看,却看见让我怀疑我眼睛的一幕。我看见木旭牵着令一个女孩的手走下楼来,女孩温柔可人,穿着粉色的泡泡袖,笑容在看到我时就僵住了,只剩刚才幸福温柔的表情还停在那长脸上。那时的夕阳格外刺眼,刺得我几乎要瞎了。木旭什么也不说。我知道,他在等我接受事实。我盯着他,用我所有的爱,所有的恨盯着他,这是那个陪我看雨天的人吗?这是那个在医院走廊上说爱我的人吗?这是那个在甜点屋和我吃同一分冰淇淋的人吗?这是那个用手给我遮夕阳的人吗?为什么他口中会吐出这样的字“我爱的是她。一直都是……”我转身就跑了开去,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什么都听到了……可是就算我没听到,就算我没看到,它还是发生了,他和她的爱情像破土的豆芽,毅然推翻了压在上面的我和木旭的过往。
            我怨过,疯过,痛过,可我从没如此绝望过,木旭……我相信了他,爱上了他,甚至到最后还祝福了他,但是,我始终还是那个贪婪的我,我一直坚信我们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这口吸进去的空气也许就是他前一口呼出来的。走在家乡的路上也许过了那个转角就可以看见他清雅的笑容……是啊,我可以等,可以等下去,等到有一天玩累的孩子回家……
            可是,可是……突然想起一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原来,我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是在没有希望的时间中的分分秒秒……
            不要是,我猜错了,我猜错了!
            我想是要印证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猛得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暗红色的纱,层层叠叠,我用手撑这坐起来,身子重的很,手脚无力。我看见这个我不知躺了多久的房间,中间一张红木的圆桌,周围很简单,一些普通的箱柜,但是,古色古香,很像《大明宫词》里的摆设。
            不!我撑着想走向门,才下地腿就一软,“咚”得一声跌在地上。
            我跌跌撞撞得走到门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的门上有一股木质特有的味道。我刚要推门,门就开了,一个十五六的女孩看到我,惊了两秒,就大声说:“来人啊!圣女醒了。”
            我绝对比她更惊,她穿着月白色的上衣,细腰用米白色的绸缎勾勒出少女的线条,下身一摆酒红色的裳。绾着电视上才出现的丫鬟髻。
            “不——!”我一把推开她要来扶我的手,奔出门去,现在是夜晚,雨夜。
            我直接冲过走廊,脚下一软,又跌在庭院中,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个镂花的门梁,那个蜿蜒的长廊,那一声圣女,这个雨幕下的庭院,原来不是梦啊!
            那个丫头也跑了过来,我一把推开她,其实我现在哪里推的动她,只是她随我的动作退了一步。“不要过来!谁都不许过来!”我大吼。
            雨还在下,我身上似乎是很宽大的长长的衣服,被雨淋湿粘在身上,发丝也贴在脸上。我看见我的手,现在的我的手,白白的,瘦得骨节分明,深深插入面前的土壤。雨水不停得鞭打在我身上,我的那一界是否也在下着雨……
            过了一会,我感觉大雨似乎把我的心也浇平静了。然后只剩下深深的痛,像手指插如土壤一样,也插入了我的心。
            突然,雨不再砸向我。我抬头,发丝错乱在脸上,睫毛上的雨水也流回眼睛,我模糊看见一把柚黄色的油纸伞遮住我头顶的雨,而撑伞的那袭白衣则完全暴露在雨中,我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心里却将另一个喜欢穿白衬衫的人的面容对号入座,我伸手拉住他占上泥渍的衣摆,“木旭……”大雨吞噬了我喃喃的声音,下一秒终,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棂撒进来,我试图坐起来却一点也使不上劲,脑袋昏昏沉沉的,我把手背往额头上一搭,发烧了。难怪……
            似乎是听到我的动静,屏风后进来个月白上衣的丫头,“主子你醒了。”
            我闭上眼睛,轻轻得问:“我在哪儿?我又是谁?”
            “主子……”她的表情有惊慌,有害怕,还有担心,“主子,我这就给你叫医师去……”
            我还是不抬眼睛,“先去把窗户关了,这太阳好刺眼。”
            她低低应了声,关好了窗,掌上了蜡烛,轻轻出去,反身阖上了门。

            医师来看过,说了一大堆话总结起来就是前些日子昏迷不醒身子就给整到虚地不行,昨晚有一淋雨就给整了个高烧。
            “大夫,”我等他说完才轻轻得说,“为什么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他伸过手又来把脉,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能是前些日子昏迷整的身子太弱,这雨一浇体内阴毒上冲,些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我又是怎么晕的?”
            “……圣女先安心养病,有些话老身实在不好乱说,圣女若真想知道回头可以问天师。”
            我点点头。
            医师行了礼,推了出去。
            我服了药,也早早睡去。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便唤了汀兰来。汀兰便是这两日那个月白上衣的少女,我近身的丫头,想来这里毕竟是教会不是宫廷,似乎只有圣女身边有这么唯一一个丫头。她捧来一套红色的衣服,我看了直翻白眼,血乎乎的颜色。
            “以前您都最喜欢这色的衣服……”她小声说。
            “我现在不喜欢了,去换身素点的,还有,别拖的那么长,短点,短点。”
            她闷着头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捧了套水绿色的衣裳。
            其实我也不喜欢绿色,但是看到汀兰抿的紧紧的小嘴也没说什么。
            说是简单点,穿起来还是很复杂,还好有汀兰帮忙。宽大的袖摆,外面是水绿色的衣,在衣下拖曳出的白色的群裳拖在地上老长一截,好看是好看,就只真不方便啊。
            然后汀兰把木然的我按在梳妆镜前梳头。我第一次看见,这一界的自己长的样子。和之前的我完全不同,没有棱角分明的线条,却是一弯温柔的瓜子脸,没有张扬妩媚的眉,却是两条淡得像要隐去的黛,只有眼睛,还是那个鱼形的眼睛。这几日的折磨,镜中人的面色惨白,更映得一双眼睛亮亮的。
            “恩,没我以前漂亮。”我心里摇摇头。
            汀兰梳了半天,终于红着脸,小声得说,“主子,您头发太长了,我梳不起来……”
            这位圣女的头发真不是一般的长,看镜子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头发却长得吓人,长发垂地,乌黑顺滑,青丝似瀑,光可鉴人。
            “之前我的头发不也是你梳的吗?”
            “是,可是主子那天从天台回来后头发就突然变成这么长了。”
            “天台?我去那里干什么”
            “去天验……”从镜中,我看见汀兰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住了口。
            “行了,不用梳那么复杂的。”我随手拿起镜前的一支玉簪随便把头发挽了一下,这样头发至少不回拖地,只是到大腿。“就这样吧。”我说。
            吃饭,喝药。我坐在窗边看窗外的景色,呆滞。

            我的意识体来到这个圣女的体内,那圣女原本的意识体呢?周围的人好象认为我昏迷那么多天理所当然,难道是原来的圣女有所不测?汀兰那句没说完的天验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翰君能不能找到我?找到了我又能不能送我回去?他们找灵动的意识体都花了二十年,若不是文家老七他们还指不定要多少年。靠,所有条子都喜欢事后一刀吗!难道要等我老死在这里他们才能找到我!毕竟我又不是灵动没什么利用价值。
            灵动,不知道他们捉到没有……
            想来想去,想的还是最多的还是那个夜夜入梦的人。我离开了,我真的离开了,这可是遂了你的心愿?你可还记得在高中的课堂上,那个爱好古文明的生物老师讲课又讲跑题了,说到拉美西斯在他皇后的墓碑上刻着他对她爱的表白,老师问:“你们知道他刻的是什么吗?”
            底下的人昏昏欲睡,一个纸团突然击中了我,把我从半睡的状态中打醒了,我俯身把纸团打开一看,飞扬的文字:“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旁,你就带走了我的心。”
            生物老师看没人知道,就很得意得宣布答案:“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旁,你就带走了我的心。”
            下午的教室里浮动着庸懒的气息,老师的话语穿过午后的空气传入我的耳朵:“当你轻轻走过我的身旁,你就带走了我的心。”
            我心头一动,回头一看,看见木旭深深的眼。
            是你,带走了我的心……什么都没了,起码在这个界我还可以想着你,念着你。这一世等不到你,还有下一世,你玩累了,就会回来了……

            扣门声向了两下,我回过神来,没等我答复门就被推开了。庭院中春日的气息破门而入,我先是看见一双描金的官履踏入,一个黯白色的人影,从门外一派春意昂然中出现的人。
            不得不承认我为我这副长相想去撞墙,来人非常的美。似乎美这个字是为他存在的。肤若白玉,颈细腻修长,一双鸽子灰的双眼一片清澈,连下颚的线条、耳边的鬓角都好象精致的油画一般。美得雌雄末辨,却让人不敢侵犯,只想这么看着。
            我毫不客气得盯着他,直到他轻咳提醒我失态。
            “听说圣女被疾病所扰,不记得过往了?”
            我点点头。心想他的声音真好听,清越悠扬,是天师!
            他鸽子灰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似乎想看我的心里去,没有一丝情绪。好一会儿,他才又低低的说:
            “那就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了,我叫易扬,是你的部下。”


          第4章 

            易扬来了半日,说完该说的话,就走了。看来他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只是来当解说员的。
            果然,这是另外一个界,从易扬的口中得知,这个世界的人比较尚武,没有国家,人民被众多的帮派所统治。当今天下有三个强大的帮派互成犄角之势。其他帮派或是被吞并,或是依附于这三大帮派。
            武力最强大的是天主教(抄袭?哪一界抄袭哪一界?),也就是我所在这个教,我是这个教的圣女(明白!我就是“猪女”啊!哭笑不得)。应该是站在这个教会中最高的位置上,被教众认为是承接天力的圣人。三个门派中人数最多,高手也最多。从上到下的职位繁多,高层的就是:圣女,天师,四大护法,五旗旗主,近天侍者。易扬就是天师。不过他对于自己没有多说什么,我也没问。
            至于我这个圣女,已经过了天验,也就是接受了上天的考验,看可以承接上天的力量,得到上天的认可,再过百日就正式登冕,成为天主教权利最大的人。也就是说我现在还在见习期,事务都是易扬打点,我只要练一种叫天降大典的武功就可以了。说是武功,其实不是什么拳脚招式,学个十足十也照样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这个武功主要是可以给别人提高功力,给别人做嫁衣。我心里直嘀咕,难怪可以是权利最高的人,你要是得罪我谁你给提高功力去!
            竣邺山庄是最富有的门派,势力范围覆盖了绝大部分大泽平原——这里最富饶的地方。庄主叫邺永华,大名响彻四方二十余年,收的一派门徒庄客都不乏好手。庄主一直挂记亡妻,膝下无子,但是庄里的人都称他的大弟子邺飞白为少庄主。邺飞白今年才十九,但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老持稳重又豪迈洒脱,绝对是人中龙凤。
            另一个叫暗门,颇有神秘色彩,除了门人,谁都不清楚暗门总部的确切地址。两年前换了门主,发展速度十分惊人,新门主心狠手辣,有人说是个美丽少妇,有人说青面獠牙的半兽人。门人不知多少,擅暗杀。
            他详细说了关于这个圣女的情况,圣女自小在天主教下长大,今年十八(啊,看样子只有十六!发育不良啊~),上一任圣女是意外死亡,死前却告知了说在鸣河岸边,青云石上的就是下任圣女。天主教的教众赶到时,发现了当时在襁褓中的我,像是顺水漂流的弃婴放在一个木箱中,却刚好搁浅在一个大青云石上。当时的天师把我抱了回来,我就这么在教中长到了十八岁。前两天,我岁满,去天台上接受了天验。
            所谓的天验,听得我有点想抽人。几近巫婆跳大绳。
            就是圣女在天台上(我刚睁眼睛时那个很高的高台)静心岂福个时辰,从午时到第二天的午时,由天象决定她合不合格。
            每个圣女上台的日子都是天师根据天象推出来的。
            “前段日子天象诡异,似灾似幸,东方天有饿鬼之卦偏偏西方天有明星呈祥,我日夜推算,算定这日应该是安详之日方才请你登了天台。”易扬的声音像从山中蜿蜒出的泉水,声音不大也不小,他坐在我面前像一株莲花,只可远观兮,而他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下去,他一口也没动。
            这倒霉的圣女就在万众瞩目下上了天台。
            从头天午时到子时一直好好的,子时一过,突然天色大变,月朗星稀的夜晚突然乌云密布,阴风阵阵,台下好多人都变了脸,说这圣女不祥,天意不从。没过多久,想是符合那些人的话一样,天空开始布满了闪电,把那个天台照得更是诡异阴森。
            “当时确是很奇怪,自天空劈下一到雷,不偏不倚,刚好劈到圣女身上。”易扬的声音语调像是在给我讲小美人鱼。
            我听到这里,一口茶就喷出来了!
            我靠!这圣女怎么不去买彩票!居然被雷给劈死了,想必这个圣女当时就断气了,我却莫名其妙得跑到这个倒霉鬼身上来了!
            “没想到更奇怪的是,那雷劈下来后,雷电就消停了下来,很快,乌云也散开了,此时天初明,天降祥云,于天台之上盘旋不去,西边天上有紫檀星大方异彩,那天第一束阳光便投在了天台之上,此后一直天色大好。这等圣明天兆无不说明圣女您乃天降,同时也堵住了那些小人之口。”
            我无语了。这个鬼天气变来变去,可算差点没把这个圣女给变死,哦不,已经给变死了。若不是到天亮时放了晴,只怕我也在那些认为我是不详之人的口中积毁销骨了,我望着易扬那张美得似真似幻的脸,想来他是支持我的。
            “那么天师为什么认定我定是吉祥之人,之前不是也有坏的天兆吗?”
            易扬鸽子灰的眼睛看着我的眼,淡淡得笑容浮了出来:“我认定你是,你就是了。”
            我的心莫名其妙得乱了,他的清雅的笑容和记忆中的某个笑容重叠了起来,同样的清雅,同样的温和,像月下白莲,像流觞曲水。

            易扬把解说员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真难为他讲了这么久。
            他走前还抛下一句话:“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准备去见你的四大护法。他们可都等不急了。”嘴角勾起一抹道不清的微笑。
            说完就打开了门,那个有些清瘦的身影隐在了夕阳光中。
            我叫了汀兰进来收拾桌上的残茶。我取笑她:“你看你茶冲得太差了,你看天师一口都没喝呢。”
            这小姑娘脸皮忒薄,红着脸争辩到:“这是因为天师有洁癖,主子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天主教里说到沏茶,我称第二就没有第一了……”
            洁癖?我靠!他居然嫌我这里脏?

            晚上睡不着,想是前些日子睡的太多了,我下了床了,推开了窗,月光泻了我一身,我望着天上的月亮,木旭不知道有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月亮。
            我又陷在过去中不能自拔,木旭决绝得抛下我,甚至没有给我一个理由。从那以后,我像换了个人,我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我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固执得守护我对他的爱。
            那个逝去的清雅的笑容啊……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忽然闪现出天师易扬的脸。
            怎么会想起他?好吧,他和木旭一样,都有清雅的笑容,可是他不同于木旭,木旭是任何人都想去亲近的一盏青灯,而易扬则似乎是日上三竿的太阳,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易扬和我说话的时候勉强算是客气,可是却像拒人千里之外。
            慢着!我这是在搞的哪门子对比啊。我暗自笑自己,自己也有爱美之心啊。摇摇头,关上了窗。

            天色还没大亮,汀兰又拿了奢华的长长的衣服来唤我起床。
            我收拾妥当了后走出了门廊,拱门外停了一驾六角挂红纱的暖轿,易扬还是一身白衣,立在轿旁。
            我上了轿子,八个暗红色衣服,身段一模一样的男子抬了轿,穿过庭台楼阁,榭亭廊滂,走了不知不久,隔这红纱我被这些典型的苏州园林的景致了,腐败啊……
            最后,我们这一行人在一个庄严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红瓦,飞檐,白玉栏,镏金匾,“天颜殿”三个大字在早上的阳光中格外肃穆。
            汀兰扶我下来,站在殿门口就站定了,易扬示意我跟着他走,我迈过门口的门槛,跟着他走。
            才迈进去,发现这个应该说可以媲美人民大礼堂的大殿里几乎站满了人,我一进去,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射想我。以前我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什么场面没看过,可是这个大殿里这么多人,却安静得不像话,没人动,没人说话,所有人只是静静得看着我。
            若是以前的我看到这些肯定会不安,可是现在我却没那么多想法,是啊,有什么好顾忌的,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过的人没那么多想法。
            我坦然的迎接那么多目光,环视四周,大家都是红色的衣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最低的一层人数最多,上一层就只有十来个人,再上一层只有四个人,最高的一层放着唯一的一把椅子,空着。
            易扬在前很缓慢却很坚定得走向那把椅子,我亦步亦趋得跟着他走,大殿上他的白衣颇为刺眼。
            我丝毫不觉得惊慌,跟着他身后走到那把椅子上,转过身,殿上所有人都虔诚得把手交叉放在胸前。众人的声音在殿内腾空而起,梵唱着,大殿中有隐隐的回声,模糊听清几句似乎是:
            “……
            混沌成苍穹
            卑微成吾
            自有清明为世
            勿以自短
            坐立为天
            ……”
            我根本没仔细听,看到易扬用眼神示意我坐下,我坐下。易扬退后一步,站在我的左边下首,也跟着唱着。他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朱唇轻启,像个下凡的神仙。

            梵唱过后,由于我这个圣女大病过后有些“隐疾”,殿下的人一一行礼,我知道,想让我认个脸熟。
            我下一层的四个人果然就是四大护法:司罚的水匕銎水护法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一身华服也掩盖不住衣服下盘亘纠错的肌肉的线条;掌财的礼书泉礼护法看上去更像个儒生,还留这一把美须;育人的年殇年护法是个老人,和蔼可亲的样子;唯一的女护法当斐琳雪居然是握兵的人,当斐琳雪身材是女人中少见的魁梧,颇有气势。
            再下一层是五门,气,灵,精,念,意,各门门主和少门主,具体的甲乙丙丁我就记不得了。
            再往下是近天侍者,估计来了两百多人,易扬说还有还几百人在各个具体地方,但凡是能召集的都召集了。
            梵唱完了后就是四大护法,五旗旗猪主衷心得希望圣女早日康复之类的客套话。
            易扬说:“圣女以过天验,那么百日之后就正式登冕,掌圣明牌。”
            易扬话说完,四法五旗的人都沉默不语,当斐琳雪打破了沉默:“天验已过,自该凳冕……”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水匕銎一声冷笑打断,“天验已过?那个天验可真是过了吗?雷电交加的时候不知是谁说的妖孽降世啊。”
            年殇慢慢得说:“水护法不可断章取义,后来也有祥云盘桓不去。但天兆出现两种极端,也实在是不寻常上,我教的记载上也从未出现这种情况。”
            礼书泉捋着美须,也慢慢的说:“邪风忽来,这也不是好兆啊,估计是上天也没有做出抉择,登冕的事还是放一放的好。”
            三比一,易扬的神色不变,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圣女一位,已空了年,年,东边起了个竣邺山庄,这几年南边又冒出个暗门,我们天主教还要荒废多少年?”当菲琳雪声音又硬了起来的
            “难道当菲护法暗指老朽失职,育人不利?”年殇的声音像在开玩笑。
            “我们自也不希望圣女一位空置,但宁可空置也断不可错交他人。”
            “礼护法,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亲耳听到前圣女吩咐的去鸣河岸边,青云石上找来的人!”当菲琳雪声音一大,更显得威风凛凛。
            四大护法在台下吵成一团,我看到易扬用手揉了揉,似乎觉得很累。
            我很不忍心看到他那个有点疲倦的神情,觉得那不该看到这种神情出现在这样一个泼墨画一样的人身上。
            于是,大殿上便响起了我的声音:“既然我的天验不合格,那就再来一次好了,若还是不行,你们再另请高明。”


          第 5 章 

            回到房里我还暗自好笑,我的话像一颗石头投如水中。这个自然是前所未有的,四大护法吵得更厉害了。水匕銎还是投我的反对票,当斐琳雪还是认定我是圣女不用干那破规矩的事,年殇和礼书泉没说话,好象是默认了。最后还是沉默了半天的易扬板上定钉:“后天是飞雀吉日,举行天验。”水护法还要说什么,忍住了,没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看吧,吵来吵去还不是听我的。
            我想着想着又不禁摇摇头笑出声来。

            我早早的睡了,醒来时已经快午时了。
            吃过午饭,我看外面阳光稀薄,庭院边长着棵老柳树,在若有若无的风中晃动枝条,十分可爱。
            我走到树下,树才吐新叶,嫩绿的颜色十分可爱。
            汀兰看我在院中留恋不去,担心我病未痊愈,进屋搬了圆凳来。有搬来小方桌,端来了两碟点心。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些附庸风雅的画面,兴致一来,又让汀兰取了笔墨纸砚来。
            提笔在手,面对黄黄的宣纸,我傻眼了。我是会画点漫画,可是是用碳墨笔画,用这狼毫笔画出来的就不是丹青而是涂鸦了,说到毛笔字更是一塌糊涂。
            我握着笔手抖啊抖的,最后终于还是妥协了,落下一首《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字……实在是自己看了都不好意思,想一条条毛毛虫爬来爬去。
            我又吃些点心,把玩会儿柳枝。过一会儿,觉得有些倦了,爬在方桌上,居然睡着了。

            醒来时,一起身就被夕阳的阳光刺痛了眼。我揉了揉眼睛,想这一觉可真睡过了。
            张开眼,才发现对面坐了一个人。
            易扬说:“醒了?”顺手抽出我适才压在身下的那首《咏柳》,低低念了一遍。
            阳光舔着他的轮廓,他背光而坐,有风挑起他落下的发丝,很美。
            我突然发现,他坐在那里,阴影刚好投在我刚刚趴着睡觉的地方,他是怕我被夕阳晒着吗?还是个巧合?有个温暖的记忆闪过脑中,那个举起手为我遮阳的人。心跳忽然加快。
            “这诗很别致啊。”他的声音响起,我赶紧恢复常态,迎着他抬起的目光。
            我笑了下,有点心虚,一方面因为不是我写的,另一方面是因为那蚯蚓爬的字,“这手没力气,笔都捏不稳……”希望这个圣女以前的字也不怎么样。
            他像忽略了我的话:“你还真是大胆,再天验一次,我想都不敢想,你就这么轻轻巧巧得说出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不用那种属下的口吻,而是用这种姿态和我说话让我觉得很高兴,同时也觉得,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般。
            “你说这话是想夸我还是贬我呢?”真的很熟悉。
            “不妨告诉你,明天根本就不是什么飞雀吉日,能不能过天验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最近天气一直不错啊。”
            “你不担心?”他水波不兴的眼里有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好奇。
            我笑了,“我若没过天验又当如何?”
            “简单说,你若过不了,则必定是妖物,不是妖物也是不祥之人,教众必定杀你祭天。”
            我转过头,望着柳树,夕阳给它蒙了层金纱,真像个可人儿。
            “不过一死,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嘴边还有淡淡的笑容。死了,或者也是另一种解脱。

            天验当天,我坚决不穿汀兰捧来的那袭大红色穿了金线的美服,坚决不要佩带那一堆金钗银饰。我有点明白之前那个圣女是怎么那么倒霉的了,尖端放电!本来就在高处还弄这些名堂,合着她杵那儿当避雷针呢!
            易扬一挥手,“照圣女的话做。”汀兰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披了白色绣满淡绿色和淡粉色暗花的衣,用水波纹的缎带掐出腰线,浅鹅黄色的裙裳还是长长的,拖在地上好长一截,头发也这么长长地散着,落在裙摆上。我出了门廊,易扬换了红色的衣服,站在所有人的前方。
            “圣女。”所有人都交叉双手于胸前向我行礼。易扬没有动,只是垂了一下眼睑算是打招呼,很快又回复了最初的样子。

            天台就着地势,是一处就这山丘逐层向上延伸的祭祀似的场所,四下全是平地,只有那一层层向上舒展的楼梯,每层大概有二十来级,显得很恢弘。
            我到的时候,平地上已站有近千人,随我一起来的就是昨天在天颜殿上的一众人。
            我忽视掉那近千人的目光,顺着地上铺好的红毯慢慢像最高的那一层走去。
            近天侍者在只上了一层就停住,像在天颜殿的划分,每一层都有人停下不再随我往上,五旗的人马,四大护法,最后易扬也停了下来,我一个人走在最高的一层。
            最后一层特别高,长长的一截楼梯。我拖着长长的衣裳走的很辛苦,心想这个场景以前在电视上看得好好看,真是自己来了还是好累啊。
            春日的正午阳光明媚,周围全是标榜春日的绿。我走完最后一级楼梯,转过身来,站在天台上,春风扑面而来,高处风大,我八尺青丝一下子在身后张扬,群裾飞扬,宽大的袖子兜满了空气。
            我低头,易扬站定在下一层,在易扬的鸽子灰的瞳仁中看到一个衣衫飞腾,似乎马上要随风而去的身影。

            其实我是想来天台的,我是落在这里的,心里总会觉得也许这个地方有什么奇异。比如说是个空间或时间的缺口,在某个时间打开了,碰巧的,吸来了我的意识体,也许,可能,还可以再从这里回去吧。或者,在这里,翰君他们更容易找到我。
            我站在天台上,轻轻闭上眼,木旭……
            现在是我不得不承认的失去,木旭抛下我后,我原来都在骗自己,我骗自己说,他玩累了就会回来。所以潜意识里,我还是依赖着他,自认为是属于他的。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早就分离了。我,非要等到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风还在吹,吹得我更加清醒了。
            我疯狂得更换身边的人,还以为他会吃醋,他会愤怒,但他没有。他只是心心念念得守着他心上的花儿,也是他最初爱上的花儿。
            其实他真的是爱我吗?他打篮球受伤了,躺在病床上,我和一大堆同学同去看他。然后跟着同学走出了病房,他突然从病房冲出来,手上还缠着石膏,他冲到我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我爱你。”
            可是,当我看到女孩那张和我有五分相似的脸我就该明白,不是因为她像我他才爱她,而是我像她他才说的爱我。
            是我真的不明白吗?是我不想明白!他看我眼神分明透过了我,望着另一个遥远的灵魂,但我看不明白,我不想明白啊。
            如果可以回去,回去又怎么样?我早就退出了,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进入过,进入过那个温柔的人的心。
            我想,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清醒得我好痛……

            我睁开眼,已是繁星漫天,我睁眼的时候,四下看去,我身后的那片天上,有三颗互成犄角之势力的星斗刹那见发出夺目的光芒,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之后一直风平浪静,只有我心若死灰。天验的结果不言而喻,第二天易扬就正式宣布,按照教规,我将在百日之后正式登冕,我也接过了从四大护法手中递来的那部《天降大典》,开始修炼。

            《天降大典》共分四卷,四大长老一人一卷。我现在手中拿的是当菲琳雪的第一卷,共有三篇。书很古旧,封面上四个大字写的一笔一画,天降大典。翻看书,第一页只有一行字,“心怀天下,润泽四方——诫后来人。”
            第一篇不是练功之法而是说的这部天降大典的由来,说的是在乱世之中,某夜,天边星辰坠落就是这部天降大典,落在一股亡命的逃军之中,此时刚好有逃亡之人同时产下一女婴,众人自然认为这天降大典是给这女孩,责令其他人不得翻阅。女婴长大后也顺理成章得修炼这上面的所传之法,在身边扶植起了自己的力量,最终创立了天主教,规定只有品行端正,心宽仁厚的女子才能得圣女之位,修炼这天降大典。后来圣女要切记《天降大典》不是要恩泽天主教,而是在赐福全天下。
            第二篇才是开始,叫做积气。是为自身修炼天降大典调息身体的方法。我一口气看完,有点失望,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大体是说的如何静心养性,呼吸打坐,凝神运气。最后一句话是,“顺行,月盈则止,入次篇。”

            从天台上下来后,易扬以我大病未愈为由说我不用每日都去天颜殿,我也乐得自在,每日从早到晚都按《天降大典》上记的专心积气。
            易扬每日从天颜殿下来都会来告知我今天殿上都商榷些什么,年护法新出师的几批弟子有几人安啊哪些旗下,多少人又归啊当菲的麾下,礼护法清的月帐如何,水护法对归附的几个小门派的争斗做了哪些处罚,哪个门派求粮,……我都点头听着,根本不想操心那些。
            就这样过了几日。

            这一日,我坐在那颗柳树下打坐,心下一片清明,无恨无喜,我就会这么度过我在这一界的一生吧……
            按大典上记录的行气走过全身后,我睁开眼,易扬站在我旁边,风清云淡,不知来了多久。
            他微微躬了下身子,“圣女。”
            我点了下头,他直了身子,向我说着今天天颜殿上的事。说完,他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天师,”我在他身后说,“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急于圣女登冕?”
            他停住身子,慢慢转过来,平静得看着我。
            我继续说:“第一次我天验是不合格的,你就力排众意要我登冕,甚至愿意扛住四大护法的压力让我天验第二次。你完全可以再去寻个合天意的圣女人选。”
            “教中空置圣女位置年,这其中,天下三分,如今暗门、竣邺山庄崛起,已经隐隐有赶超之势,我教又企能坐以待毙。圣女又企是随便寻个人来就可以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个圣女有这么大的能耐?”我直视着他的眼,“天师不是不想空置圣女,而是不像空置圣女手中的圣明牌吧?”
            圣明牌是圣女控制天主教的凭证,我在汀兰的口中旁敲侧击了一些消息,知道圣明牌是调遣四大护法的唯一令牌。加上平时易扬说的一些零星的琐事和那日天颜殿的见闻,我心中大体猜了个七分。易扬控制了五旗,但是没法干涉四大护法,因为四大护法是听命于圣女的。这也是为什么那日在天颜殿上五旗旗主都不说话而只有四大护法可以和天师争议。天主教的最高战斗力和财力都在四大护法手上,虽然五旗的力量也很庞大,但是要受四大护法中司罚的水匕銎和育人的年殇的约束和影响。只是握兵的当菲琳雪为何助我,我就一点边也摸不到了。
            他的眼中有一丝诧异闪过。
            我心中更有八分肯定。“这些天天师肯定为了我,少不了和四大护法明争暗斗,我先谢过了,”我细细叹了口气,“以后天主教的事情还要天师多为我费心了。”我知道,这是他最想听到的承诺。
            当个傀儡有什么不好,我只想平静了却此生,当个米虫正好如了我的愿望。
            易扬眼中有丝丝缕缕的探究,还有些怀疑。他说:“圣女你多心了,我自当做好我份内的事。”
            我又闭上了眼,没听到任何响动,我知道,他已离去。

            “出来吧,”我张开眼,易扬果然已经走了,“你以为你躲在那儿天师不知道吗!”
            老柳树后转出一个月白色上衣的少女,正是汀兰。
            听得我出声,她红着脸出来了。
            “我看这几次天师都没赶你,你也不用每次都躲着了,下次天师来你就在旁边伺候吧。”我说。
            汀兰被我说中心事,脸更红了。
            我带了一丝笑容说:“汀兰你也是适嫁的年龄了,你若真的有心,我就和天师求个情,让他取了你过门,只不过……估计你只能做小,被一大堆女人欺负。你可要想好哦!”
            汀兰已经笈开,正是嫁人时候,易扬则美地模糊了年龄,就那姿态,那风骨,我想用妻妾成群应该很贴切。
            汀兰的脸成了个小苹果:“主子是说什么呢,汀兰没那个想法,汀兰注定是要一身跟着主子的。”
            “哦,是吗?”我笑了,“别说你在柳树后面捉蛐蛐呢。”
            “主子!”小苹果熟透了,“您就别老取笑我了,这天主教内对天师暗寄芳心的女子多了去了,您怎么不去取笑她们!”
            我无奈得笑了笑,闭上了眼,开始打坐。脑中电光一闪!难道当菲琳雪也……想想又觉得好象不是,当菲琳雪那么魁梧有气势的女人怎么会像汀兰一样有小女生情节,就算有,怎么又会看上比自己还瘦弱,比自己还像女人的易扬?
            过了一小会儿耳边传来汀兰微小的声音:“天师还未取妻,哪里又来的一大堆女人……”



          第 6章 

            傍晚的时候,易扬差人来传了话,明天开始我要每天上天颜殿。
            他……就这么相信我了?为了我一句话而相信我?
            还是那顶红色的纱轿,只是旁边没了那个白色的身影,一路过去,觉得旁边的风景似乎逊色了一分。

            我迈进天颜殿,易扬和众人已经在殿内静侯了,我迎着易扬的目光走过去,还是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做了下来,底下的人行了礼,倒没有梵唱了。
            今天倒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这些日子东边出现粮灾,主要是开春的时候发过几场洪水,民家的屯粮基本都给毁了个差不多。原本礼书泉已经通知了当地灵旗和念旗不再对百姓征税,又调了非灾区的屯粮运了些去。但是在最东边的民众出现了集体迁往大泽平原的现象,大泽平原是峻邺山庄的领地。原本各大门派的主要收入就是来自对百姓的人头税,当年峻邺山庄崛起的时候就没少和天主教因为领地和百姓打过或明或暗的仗。峻邺山庄的领地没有天主教这么大,但全是富饶之地,民众最多,所以是最富有的门派。现在出现这等大规模乔迁的现象绝对不是天主教愿意看到的。
            “迁徙过去的也就算了,怕就怕其他地方的灾民也纷纷效仿,那整个鸣河河畔只怕就要这么荒废了。”礼书泉说。鸣河?有点印象,好象我就在那个河边被他们捡到的。
            水匕銎皱了下眉说:“愚民无知,让念旗封了去大泽平原的路就是了。”
            年殇摇了摇头,“若是封了路就可以,礼护法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礼书泉点了点头,“路好封,人难封啊。”
            当菲琳雪明显比较聪明,她直接看向易扬。
            易扬想了一会儿,说:“再调些西边的屯粮过去,五旗的粮食也匀出些来。这一次百姓的屯粮被毁,再买些种子耕牛发放出去,这些可以向旁边的小门派或者峻邺山庄收购。”
            当菲琳雪点点头,“恩,我圣明军的军粮也可以先匀些出来。”
            易扬回过头来对我说:“圣女认为如何呢?”
            “天师考虑果然很周到。”我说。
            易扬的嘴边有一个了然的笑。
            “只是,这调粮的法子固然可以稳住百姓,但是军粮又企能随意挪用?不用军粮,在西边征粮太多又会有民怨。况且,今年灾荒还尚可拆西墙补东墙,以后若再有天难又该如何?”
            易扬收起了笑容,“那依圣女看,又该如何?”
            “山不在高,有仙则明;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粮不在多,有情则行。”我顺口胡掐了几句。
            “如何有情?”年殇问。
            “与其派大批粮食去,不如派一个人去,只要在天主教地位够高;身亲去为灾民办置粥场,与民同苦,重在显出我们对百姓的重视,让这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我们天主教以民为本;再亲自带领教众去修葺河堤,根治洪灾,百姓当然能明白天主教的好,不用散粮也可以万众归心。”一席话说的四大护法加上个天师,全都傻了。
            我心里刮了自己个大嘴巴子,不是说当傀儡吗!我在这里当什么神棍啊,把电视上某某官员赈灾的段子都端出来了。
            易扬最先反应过来,他说,“圣女的法子固然是很好,只是这人选……”
            水匕銎这时像突然灵光了似的说:“天主教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圣女了。”
            此话一出,我和易扬都楞住了,易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圣女的身子……”
            “我去!”我脱口而出完全没经过大脑,说完又在心里狠狠打了自己一个打嘴巴子。

            我坐在归途的轿中,旁边跟着不着痕迹的易扬,心里更加不安。
            圣女发话说去了,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定在明日起程。之后就说了些很一般的事务,无论易扬说什么我都说好。
            易扬还可平时一样,可是我直觉他生气了,很生气。
            轿子在我住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我虽然万分不想面对易扬的脸可还是被汀兰扶下了轿。我站在易扬面前,十分歉然得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很平静,可我觉得他下了秒就要爆发了,易火山。
            半晌,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圣女早些歇息,明日旅途奔波肯定十分辛苦。”
            “是。”我应了他一声,赶快逃跑。

            出乎意料,赈灾的队伍格外庞大。当菲琳雪派了一队圣明军自然人数不少,易扬又加了驻地的意旗的人马。四大护法本来的职责就是保护圣女,可是当菲琳雪的军队和年殇的天择院都离不开领头的人,随行的就只有水匕銎和礼书泉,两人浩浩荡荡的部下就不在话下了。易扬的天师还是要在天颜殿坐阵,听说原本还想把念旗的人马也加进来,被四大护法给劝阻了。
            这么大的一队人去赈灾??我的脸上挂满黑线,这么多人,到哪儿去哪儿就是饥荒,还赈哪门子灾!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易扬,反复开导他说,我们是去树立慈悲的美好形象,这么多武装力量过去百姓肯定有心理负担云云。旁边的四大护法又在旁边开导我,说江湖险恶,没有天颜殿那么安全,圣女不日就要登冕,安全第一云云。
            最后易扬终于给吵崩溃了,又来板上钉钉:“圣明军就不去了,水护法和礼护法每人挑十个人随行,我带意旗保圣女安全。”
            说完,我和四大护法都呆了。天为证,我宁可把整个圣明军都带去也不想带易扬去。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易扬同行,天颜殿的事务由年殇代理。我还是缠着易扬把意旗砍了一半人下来。
            我这百来号人的护花大队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出发了。

            礼书泉在前开路,水匕銎断后,我和汀兰坐了辆宽敞的四马马车,易扬骑马和我的马车同行。
            行出了半日,我挑起了帘子看外面的景色,汀兰估计也是很久没出天颜殿了,兴奋得一指不远的上头说:“主子你看,天颜殿。”
            我顺着她指的一看,整个山头全是天颜殿特有的红瓦的屋顶,“天颜殿有那么大吗?”我问。易扬听到我和汀兰的对话,慢条斯理的对我说:“天颜殿只是最高大殿的名字,在天山上有十七个大殿,小殿百来个,较场二十个,房舍过千。”
            “我怎么不觉得它很大?”
            “圣女身体不好,怕来回天颜殿颠簸,所以住在天颜殿的侧殿。”
            靠,我去天颜殿要二十多分钟的脚程,结果连大殿都没出,只是在殿内转悠!天主教太腐败了,完全是人民头顶一群蛀虫!
            我忿忿的看着易扬,易扬坐在一匹白马上,白衣,白马。干净,清澈,好象下凡的仙子。看得我都有些呆。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易扬也在看着我,又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挂在脸上,好像在看我的好戏,我脸上一红,赌气得放下帘子。

            这么走了一日,晚上我就睡在马车上。之前我说队伍太大进城就是扰民,所以没有绕道进城投宿,而是直接走去鸣河的方向。这样一来,一共本来要半个月的路程就十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了。不过这可苦了易扬,他有洁癖,在野外根本没法睡,没几天就起了两个好大的黑眼圈。

            第五日,晚饭前就可以到广临城,那是去鸣河的必经之地。大家风餐露宿了这么久都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加快了脚程。在过一个山头的时候道路变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我宽大的马车很勉强的在上面驰骋,易扬的白马就跟在后面。
            可能是马车跑过时路面塌了,我在车内突然感觉车以很快的速度像悬崖的方向滑去。同车的汀兰立时就尖叫了起来。死亡我突然的,有了这个概念。时间不多,车子下滑之势很猛。我当机立断挑起帘子一脚把汀兰踢了出去。汀兰原本就坐在靠内的方向,她一出去,车子下滑之势更急,我刚想跟着跳出去却由于下滑之势加急没有站稳,身子一晃,就要随着车跌下去。就这么去了也不错,我闭着眼睛想。
            手腕突然一紧,我睁开眼,看到易扬两个夸张的黑眼圈,陷在其中的两个眼睛正恶狠狠得盯着我。他半跪在路边拉着我的手,抿着嘴什么也没说。我看见他在外面露宿四天都没弄脏的白衣服,现在因为跪在路边而脏得一塌糊涂。完了,我想,这回铁定铁定要挨顿训了。

            原本该在晚饭前就到达的广临城因为这件事而拖到华灯时分,大家都走得胆战心惊。在广临城刚好有灵旗的驻地,我这一百多人的队伍住了个满满当当。
            一进卧房,我就迫不及待跳到澡盆里,这几天也把我给弄了个混身不舒服。不喜欢洗澡时旁边站个大活人伺候,我这次又找了个想喝鸡汤的借口把汀兰打发走了。那小丫头感激我今天的英勇表现肯定会亲自下厨。
            我在房里熏着香,泡着澡。真是销魂啊,我想。
            房门沉沉得响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快速裹了件衣服,边开门边盘算再让她去干个怎么。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不是汀兰,而是易扬。
            老实说,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点风骚,长头发全湿的,披在后背把我的衣服也弄湿了。我本来就是随手拿了件宽大的衣服,现在全贴在身上,脖子上还挂着水珠,隐隐可以看见锁骨。可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比起我以前的衣服,抹胸,超短裤,甚至还有两截式的泳衣简直像天使一样的打扮啊。
            所以我很自然得对他说:“进来说吧。”我可不想他骂我的话让全院子的人都听到。
            他走到桌子前,却不坐下。我刚阖上门,他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今天路上是怎么回事?”果然来兴师问罪了。
            我笑得特虚伪:“意外,完全是个意外。”
            “是吗?”他的眼睛有点危险得眯了起来,“那你一脚把汀兰踢下来也是误打误撞了。
            我继续虚伪地笑。他果然看见了,我死定了。
            “我还以为我们达成协议了呢,你顺我的意,我保你周全,但一个一直想去死的人,我怎么保她周全?”
            “我这不好好活着吗。”
            “要不是我手快,你早粉身碎骨了。还把汀兰先推下来,你存心想死吗。”
            “汀兰还很小,死了太不值了。”
            “你死了就很值了?”
            “恩……”我明显低气不足,“我也不想死……”
            “不想死下回就给我小心着点,该是她一脚把你踢下来,而不是你踢她!”易扬以前一直彬彬有礼,今天他明显爆发了,他该改名叫易灿,拆开就是易火山!
            “这不是都好好的吗,你何必这么生气……”我完全是陪不是的语气。
            他朝我走近了一步,“你问我为什么生气?好,我告诉你。”
            下一秒,他的唇便覆了过来。我瞪大了眼睛,只看见他线条唯美的轮廓,他的眼睫毛长长卷卷的,扫在我脸上痒痒的。我脑中闪现三个大字:天蝎座!易扬绝对是天蝎座的,闷骚!


          第7章 

            我下意识得想往后退一步,他像看出来了,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拦住我的退路。这圣女本来就是个柳叶腰身,前不久又是昏迷,又是天验(天验相当于一天不吃不喝)的,腰身细的不盈一握,易扬用一只手轻易就把我固定地死死的。
            我有些恼,索性放弃抵抗,那么多恋爱经验使我知道最好的拒绝不是抵抗,而是无动于衷。
            所以他的舌很轻易地滑了进来,他的唇他的齿都凉凉的,还有扣在我腰际的手。不得不承认,他很有技巧,以前我十来个男朋友跟他比绝对像是在啃猪蹄。唇齿厮蹭,舌间缠绵。不知不觉间,我竟像是在回应他。房间水气缭绕,我点的熏香芬芳糜烂,不算大的卧房内一派春光旖旎。
            “啪嗒!!”清脆的声音划过暧昧的空气,我和易扬都侧头忘去:汀兰目瞪口呆的表情还僵在脸上,脚边是打翻的鸡汤。
            易扬看了我一眼,我脸上就是一红。然后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轻轻从汀兰旁边走了出去。
            “主子,”汀兰结结巴巴得对我说“我,我敲了门,看没人应声,门又没上闩,我,我就推开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满脸黑线,你明明什么都看见了。

            我晚上睡不安稳是必然的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易扬喜欢我,但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我是圣女?难道……之前的圣女和易扬有私情?可在天颜殿的那些日子来看也不像啊。
            一直在床上翻腾,翻着翻着就想起夜了。
            我住的这个是这个驻地最好的院子,除了汀兰外,为了保证安全,水匕銎,礼书泉和易扬也都住在这个院子,我左边房间住的是汀兰,汀兰左边是易扬,右边房间依次住着水匕銎和礼书泉。
            我顺着走道去最右边的茅房,走过礼书泉房间的时候发现他房间的还亮着昏暗的烛光,隐隐有人的谈话声,我走近时,模糊听到水匕銎的声音非常气愤:“易扬那毛头小子靠着色相爬上的位置,现在倒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谁!”礼书泉人随声至。瞬间我只感到脖子上一凉。
            “圣女。”礼书泉看到是我,收起了长剑。这个界其他不怎么样,就锻造术不错,礼书泉那把剑寒而不亮,果然尚武啊。这礼书泉看上去书香气十足出手却这般干净利落。
            水匕銎也看到了我,过来行了礼,表情像是被我捉奸在床了。
            “这么晚了,圣女怎么还不歇息,可是有事?”礼书泉显得落落大方。
            我指了一下前方的茅房,礼书泉顿时会意。
            “那还请圣女早些歇息。”他说完,行了礼转身入房。水匕銎也回了房去。

            我大体有些模糊的概念,好象是昨日年殇飞鸽传书来说有一队精英年少马上要过考试了,询问易扬出师后这批人的处置。易扬说进最薄弱的气旗,而水匕銎的赏罚堂也想要这批好手,起了点冲突。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一向是他们挤兑完了,把结果通知我,我根本不操心。我关心的是那句“靠着色相爬上的位置。”
            次日,我坐在新备的马车上,反复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色相,易扬勾引了前圣女坐上了天师的位置?转念一想,虽然易扬美的模糊了年龄,说十七八也对,说二十七八也可能,可是前圣女不是在十八年前暴毙了吗,那时候易扬才多大,不太可能。那剩下的,高层中就只有当菲琳雪了,易扬和当菲琳雪有私情?虽然我觉得他们俩在一起很别扭,像用沙拉酱拌红烧肉一样,可是说不定人家情人眼里出西施呢?目前看起来似乎只有这个猜测勉强站得住脚。何况在还有在天颜殿上的那么一段。
            为了求证我的猜测,我决定套汀兰的话。
            昨日过后,我见着易扬就躲,今天早膳都躲在房里吃不想出来看他,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不知有几分真真假假的吻。
            所以我要套汀兰的话,她看见了昨天那一幕看我的神情一直有点怪怪的。我自然不能直接问她,免得她又想到哪里去了,迂回战术!
            我拿定了战术,我结束了今天的打坐,睁开了眼,汀兰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着神。
            “汀兰,”我伸着懒腰对她说,“茶。”
            汀兰听话地端了盏绿茶来,我让自己看起来像无聊地没话找话,“汀兰,我以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天主教?”
            “我自小就父母双亡,是在天主教长大,一直在天颜殿当个橱娘,六年前圣女的乳娘去了,天师看我还算德行不错,就安过来照顾圣女起居。”
            “你是天师安过来的?”
            “是,不过,当时的天师还是苏沩。”
            “苏沩?”
            点头,“是,易扬是五年前才当上天师的。”
            “哦,他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天师不容易啊。”我打算开始套话。
            “主子,”汀兰看起来言又欲止。
            “说吧,反正这里就我们俩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
            汀兰听得我这么说,一咬牙交代了:“我伺候主子时日也不短了,主子虽然从来不说,但是我这小丫头也看得出来,虽然天师一两个月也来不到一次,但是您还是很挂念天师,经常望着门廊发呆……”
            “咳咳……”我硬生生得被茶水呛了一口。
            “您没事吧?”汀兰关切地拍着我的背。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让她继续。
            “虽然您病了一场,忘了些事,但是想来,情谊肯定是还在的……”
            她这么说,可是把我的套话计划打流产了,我要的话没套出来,倒是把我自己套进去了。
            以前的圣女倾心易扬,不知道易扬知不知道圣女的那颗心呢?

            正午歇脚吃东西的时候,我在车上实在是憋着腿麻了,挑开帘子,看易扬在不远出的树下看这一张图纸发呆,心想应该和他说不到话,就跳出马车来活动活动。
            上次马车出了事,易扬他们格外小心,这不,意旗的少旗主楼一芜亲自给我赶马车。楼一芜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十分英俊,算的上气宇轩昂,为人十分沉稳,不怎么说话。
            我一下车,楼一芜就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给我保驾护航,我直接忽略他的存在,当他是空气。
            晚春时节,山路两边的野花开的最是灿烂,我看着这一片片一团团,心情也好了起来,找了些开的灿烂的摘了下来。
            “天师。”楼一芜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楞,抬头发现,自己采得忘了边儿了,马上就采到易扬脚边上了。我心中又在抽自己耳光,什么叫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啊。
            易扬从面前的图纸上回过神来,看到我行了个礼。
            我颇为尴尬,可还是打肿脸撑胖子,微笑的说:“天师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鸣河河畔的地图,圣女说要修葺河堤,所以才翻来看看。”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这鸣河河堤若真是修葺,一来河堤太长,劳民伤财,二来就算修了,也未必可以一劳永逸。”
            “此话怎讲?”
            “这鸣河发源于北边大阑山,春夏雪融,常有洪水,又有山上的沙石随洪水而来,若修河堤,沙石沉在河床上,河床升高,来年的洪水一来,又要加高河堤才行。”
            我沉默不语。目光落在那张地图之上,越看越觉得眼熟。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上了马车,我脑子还盘旋着刚才那幅图。撑开了帘子,又向旁边白衣的易扬要图来看。易扬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伸手从怀中掏了出来。
            我展开,当时就呆住了!我是白痴吗!我对自己的智商发出怀疑。因为我展开的地图拿到了,倒过来一看赫然就是以前大学时流体力学教材上的一幅图!那时候在物理学院,为了过考试拿了那副图看地欲仙欲死,颠个个儿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果然在这个界里变笨了。

            当晚,汀兰掌着灯,在灯下,我对着易扬,水匕銎和礼书泉讲解回旋流理论。以前上课的时候老是抱怨教授讲的不够详细,说了半天跟拉丁文似的。现在才明白教育这口饭不好吃,估计易扬他们肯定以为我在讲火星话。
            “也就是说,首先,要把鸣山凿开引水。”我在地图点了下鸣山,“山的位置挡住了河水西流,造成东涝西旱,开山引流起到了分流和灌溉的作用,但因河西地势较高,江水难以流入凿开的渠道,就必须在上游筑分水堰,用装满卵石的大竹笼放在河心堆成一个狭长的小岛,河流经此小岛,被分为内外两河。外河仍循原流,内江经人工造渠,灌溉鸣河以西。在分水堰与渠道之间,再修建了一条溢洪道流入外河,以保证内河无灾害,溢洪道前修弯道,河水形成环流,河水超过分水堰时洪水中夹带的泥石便流入到外河,这样便不会淤塞内河和渠道了”。
            我索性直接跳过理论部分,直接说措施。
            这是借鉴了我们学流体力学回旋流理论时候的经典案例——都江堰。
            我反复讲解,直说的我口干舌燥,天保佑,谁知道他们听懂了多少。
            “巧夺天工。”一阵沉默过后,礼书泉慢慢说了这四个字。
            “恩,”易扬也点了头,“如此,西方洪涝和东方天旱都解决了。”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圣女如何想到这凿山引流之法。”
            “恩……我在马车内左右无事,自己琢磨出来的。”我说的特心虚,“这不是我琢磨出来的,”我心在呐喊,“是李冰琢磨出来的!”

            滂城,上次洪灾受损最严重的城市,当时整个城几乎被泡在水里了。行了整十日,最终,在第十日黄昏到达了滂城。当地灵旗和念旗的人马已经在城以外十里的地方等了大半天了。
            圣女,那个过了两次天验的圣女,那个不足百日后就正式登冕的圣女,来滂城了,这个消息在我到达滂城的一个时辰之内传遍了大街小巷。
            之前我都是走的山路,就是在广临城也是天黑进城,天亮就走,一点也不声张,除了教内的人,一般的百姓都是不知道的。而我,在与这边两旗的人马会合的时候就换乘了十六人的大轿,换了红色的奢华的衣服,头发上插了个珠光宝气,在两旗的人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大张旗鼓的进城了。先高调出现,再平易近人,好象领导人赈灾都该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出现在城外的粥场上,短短的灰色上衣,简单的白色襦裙,头发只是简单的绾了一下,为所有饥饿的,肮脏的,普通的民众舀粥。到傍晚时分,慕名而来的人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周围人声喧闹,有灾民的哭声,天主教人的吆喝声,最多还是民众的赞叹声。
            “那个女子就是圣女?”
            “恩,昨天进城时敲敲打打的阵仗好大,不过,还是今天看的真切些。”
            “天主教的圣女居然亲自来派粥,真是太不可思义了。”
            “我看这个圣女真是把咱们些普通人放在心上,以后说不定有好日子过了。”
            “看起来她是挺面善的。”
            “面善?看她舀粥时的面容,我他妈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
            我抬起袖子擦汗,看到远出城墙上的白衣决决的男子,从早上,到现在,易扬一直在那里,没像其他人一样过来不住劝我休息,而是在那里矗立着,仿佛是在凝视什么,在思考什么,在陪伴什么亦或是在等待什么。易扬……

            派了一天粥,当我泡在热水里时,我觉得我舒服的都要化在里面了。汀兰照例被我打发去煲汤去了。
            有人敲门,这回我学乖了,一边披衣服一边问道:“谁?”
            “圣女。”易扬的声音。他可真会赶场。
            可是碍着礼数,我又不能隔着门和他喊话,我开了门,堵在门口说:“天师有事吗?”意思很明确,有事说话,没事赶快走人。
            他仔细的看着我的脸,递过来一个瓷瓶子:“这里是百草香,点香或者沐浴用,可以舒缓身子。”
            他看了,似乎言又欲止,然后似乎是放弃了,只是说“不打扰圣女休息”就走开了。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拔开盖子来,一股清新的草地的味道腾空而起,重重包围了我……


          第 8

            第二天,上午在布粥,城外已经满是灾民,所以在城的另一端的郊区上也立了粥场,礼护法在那里布粥。
            下午,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我看到了鸣河。河水清澈,川流不息。晚春的阳光在此时分外耀眼,空气中弥漫了河水的氤氲。
            我突然想到木旭。谁还记得那个阳光充裕的下午,谁和谁在河边漫步,谁和谁的亲吻,谁和谁的爱情,谁和谁说的永不分离?
            他现在是否陪着他生命中的最初重温河边的美好?河水西去,冲走的是谁的过往。
            头上突然出现一把柚黄色的伞,易扬说:“日头猛烈,小心被灼伤了。”说完把伞塞到旁边汀兰的手上。
            我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动了一下,像某个死了的心脏突然有了一个勃动一样。“亲爱的傅清清,阳光灼伤了你吗。”
            我侧头看着易扬,他没看我,望着远方,眼里全是我看不懂的神情。不,灼伤我的从来都不是阳光……

            水流的测量很快出了结果,我边听楼一芜的汇报边拿了个树枝在地面上比比画画,他说完我也把水的流量算得差不多了,渠道不用开的太大,一个宽尺,深尺的就足够了。易扬募集了民工,又抽调了部分当地两旗的普通人马过来开渠,还有不少非天主教的普通民众主动参与其中。
            开渠正式开始,这一天又在忙忙碌碌中结束了。

            晚上老是想着那句“小心被灼伤。”怎么也睡不着,我出了房门,在庭院中站定,却发现对面的房顶上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漫天繁星的衬托下格外孤单。
            他发现我站在庭院,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天上的星斗好象全部都映在了他的一双美目中,烁烁其华,眼波摄魂。
            许久,他才开头,“可想上来?”我还未说话,他便从屋顶翩迁而下,白色衣袖翻滚,像绽开的夜莲。腰上一紧,人已被他搂住,心跳就这么漏了半拍。下一刻,已经在屋顶上站定。看不出来,易扬这么清雅的人居然也是练家子的。
            他指了指他适才坐的地方,那里垫了张白布,我明白他有洁癖,便在白布旁坐了下来,他明白我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又坐在了白布上。
            我们俩望着天上的星星,很久都没人说话。
            我心里觉得很平静,星空总是给人安稳的感觉。记得以前也有一个人,喜欢在晚上看天空,虽然天空上没有星星,但他总是露出安心幸福的表情。也许早该明白,对他来说,思念他的最初是种安慰。现在,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爱仰望天空,因为天空给人一种无限的希望,只要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冷吗?”清冷的声音。
            “还好。”我说着,感受着空气中的水雾慢慢在身上凝结。
            又是一阵沉默。
            “天师。”繁星万里,“一路有劳你了。”
            “份内的事。”
            “四大护法只来了两个,其余的还要天师多担待。”
            易扬看了我一眼,平直的说:“圣女你多滤了。”
            我苦笑:“我这个圣女滤的已经足够少了。”
            “替圣女分忧就是我的使命。”
            我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把话说通透,“有四大护法和天师在,天主教自当无惧其他门派,只是……我这视察灾区恐怕也就只顺了天师的意思。”
            他也停了停,“圣女这么说,易扬惶恐。”
            “听说走前天师送了批人去育人院,当菲护法的训兵令也是那日在天颜殿下的。”
            “两位护法身肩重任。”
            我低低叹了声气,看来这以前的圣女确实不聪明,被别人糊弄惯了。“天师,我若真是只有赈灾这表面的工夫,哪里需要天师随行?若天师真不想让我去,我又哪里出的了天颜殿半步?“
            “圣女哪里话,我不过想保圣女周全。”
            “水护法和礼护法必是存了同样的心念。”
            他淡淡的应到,“水护法武功过人,礼护法心思过人,圣女次行,定无风险。”
            “恩,我听过一则趣闻,说与天师一笑。”
            易扬侧了下头,示意让我讲。
            “说是有一户人家,鼠辈猖獗,啃穿了桌椅,糟蹋了米粮,主人用尽了方法,饲猫,投药,都未能根绝,每每是阵仗一过,老鼠又出来作威作福。”
            “后来,邻家的顽童想了个主意,捉来了十来只在房内乱串的老鼠,刮了它们的毛发,泡在粪水里把它们熏臭,又用彩笔把他们画了个五颜六色。最后再把它们放回了,老鼠们果然立刻又逃回了原来的房屋。”
            “当天晚上,房内鼠辈的打斗声,嘶叫声,逃串声不断,自第二天起,就再没见过一只老鼠,从此以往,这户人家鼠迹消弭。”
            易扬听到最后,勾了勾嘴角,终于说:“圣女的故事到也有趣。”
            “恩,万般方法无法赶走的老鼠,最后还是自己赶走了自己。就算外貌变化,气味不同,毕竟同为一类,只可惜,畜生无知,倒让主人家捡了个大便宜。”
            易扬转头看了天上,他清越的声音过了许久才飘过来:“圣女将天主教比做一窝老鼠未免也太将天主教看的不济,天主教万一要是好不了,其他人也绝对别想讨了好处去。”
            “天主教自是与一房老鼠天差地别,只是希望天师可以手下留情。”
            易扬瞥了我一眼,“四大护法,劳苦功高,在教内根基深厚,企是一般能撼动的?”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流血。”
            “那是圣女宽厚仁慈。”
            “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向天师请教。”
            “圣女玲珑心思,怎么还会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为何是年护法在天颜殿做阵,而不是当菲护法?”
            “年护法在教内多年,最是熟悉教务,何况当菲护法也不是不过问的。”
            “我以为你更放心当菲护法。”
            “的确,可若是让当菲来做主,同行的便只有一个护法了。”
            我沉默了很久,“我还有三个月才登冕,天师手脚可真快。”
            “一切都是为保圣女平安登冕。”
            “我不过想平静的生活,不想看到太多的腥风血雨。”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易扬!”我冲口而出,我受不了他淡漠的声音,“何必呢,水护法不过是不赞同我而已,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他垂下眼来,还是很冷清的声音:“圣女,水护法背地里都干了什么你并不知情,你知道了也就不会为他求情了。“
            “易扬,你一直都这么活着吗?”我看向他,“勾心斗角,好累。”
            他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默。
            “兴许,没了我这圣女反而太平。”我突然间只觉得心灰意懒。
            “我很奇怪,为何圣女大病一场后会像换了个人一样。”
            我心里一惊。
            他没看我,继续说:“且不说玲珑剔透的心思,但就那凿山引水的法子就算让我再想个一年半载也未必想的出。但就偏生变的更安静了,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看到都忧伤,更让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我十分别扭,“那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总是在努力想。”
            他扫了一眼,“过去了就过去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没必要强求。”
            我突然想起木旭,强求?有时候,就算强求也是没结果的。过去的,就像用橡皮擦过的铅笔字,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已逝之爱,如今只剩我一个人留恋,可有来者?或者可以在下一世早点遇到他,赶在她之前遇到他。
            “就是这样的忧伤,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回过神,看到易扬正定定的看着我。
            “我在想什么时候会死。”我脱口而出。随即也是一呆,看着易扬。
            “不用想,人总是会死的。”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现在却不想看到你死。”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的唇封住了口。没有攻城掠地,没有翻云覆雨,只有他微凉的唇贴在我的唇上,软软的,不沾情色的,轻轻摩挲。
            “我突然明白了,”我看着他,突然说,“你吻我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你希望我爱你,让我心有牵挂,不再轻易寻死,好好做你的圣女。不过,你完全不用这么做,直接告诉就可以了。”最后一句,我用几乎虚弱的声音说,“我会听话的。”
            之后,我们都没再说话,静静坐在屋顶上,易扬望着天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眼中有说不完的忧伤,像鸣河的潮水,吞噬了身旁这个仙子般的人物。

            第三天,上午在粥场过去了,下午,我又来到鸣河边,一看工程进度,立刻大失所望。鸣山的山石巨大,石质坚硬,靠人工开石,慢之又慢。我走过去,轻抚着鸣山的一个巨石。“天主教可有烟花炮竹?”我想了想,问旁边的汀兰。
            “有,每年庆天都会放的,主子你还很喜欢看的,可是想看了?”汀兰应着话。
            “那可有火炮炸药?”
            “那是一种炮竹吗?汀兰迷惑地问。
            我不语,想用炸弹炸山石开渠。可是我努力回想那个高中时的黑火药方程式,却发现已经记不全了,何况记起来了也不见得真的能制出来。
            我抚摩着巨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我转了身子,向身后随行的水匕銎说:“一个人把这样的大石碎成可搬运的大小,要多久的?”
            水匕銎打量了一下,说:“普通人月余日,五旗的人十来日,若是当菲护法,只怕就是一击之功。”
            “当菲护法?”
            “主子,”汀兰在我旁边小声的说,“当菲护法是教中神力,当年一人胜了三千人马,苏沩天师才破例升了她为握兵的护法。”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说:“这个速度下去在明年洪涝期前必是无法修完的。”
            易扬神色不变:“愿闻圣女妙法。”
            我一呆,这个易扬,居然猜出我想出了法子,果然是个精明的有点过分的家伙。
            “妙法倒谈不上……楼少旗主,能麻烦你去运两车干柴来吗?”没办法,我身边除了汀兰外,只有楼一芜地位最低,只有让少旗主去干小厮的工作了。
            楼一芜呆住,看向易扬,易扬一摆手,意思是去吧。
            不一会儿,楼一芜就带了几个穿意旗服饰的教众赶了好几车柴过来。我估计他们以为我要用杠杆或者是滚木的方法,那几车哪里是柴,明明是木材!!
            “把柴都绑在石头上,不只是下面,上面也全绑满。”我吩咐到。
            绑好后,我又下令,“放火。”
            我也吃不准这么大的石头要烧多久,就干脆把那几车柴火都烧完。看烧的差不多了,我对汀兰眨眨眼,“看你主子我给你变戏法。”又指挥那几个教众,“去取鸣河的水来浇石头,越多越好。
            鸣河的水乃北边大阑山雪水融化而来,到此依然有些冰凉,一大泼河水扑在烧了半晌的石头上。发出嘶嘶的声音,水雾冲天!“再泼!”我说的很坚定。
            几泼水下去,石头开始发出奇怪的碎裂声,不一会儿就看见石头上出现裂痕,“轰”的一声,一块巨石就这么分崩离析了。
            我看见汀兰目瞪口呆的表情,笑着对她说:“好看吗?”
            “主子……”她结结巴巴的说,“您太神了……”不是我神,是你不懂这热胀冷缩的道理。这一界的人难道除了尚武就什么也不行了吗?
            我转头对一脸钦佩的楼一芜说:“把此法传授下去,可缩短一半工期。”
            我没有看易扬,但我知道他正在注视着我。


          第 9 章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上午去粥场,下去来视察工程进度,晚上打坐积气。每天晚上临睡前,我都看到对面屋顶上坐着一个白色的可人儿,望着天,不说话,像在等待什么,可是我却再没出门去。
            还有就是,虽然易扬和水匕銎没有说话,但我还是感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火药的味道,看来他们俩个分歧越来越大了。
            又过了几日,灾民已经安抚下来,甚至有听闻奔去大泽平原的人还有零星回来的。所以易扬决定起程回天山的天主教,留下了礼书泉和他的随行处理余下的琐事。出城那日用人山人海来说一点也不为过,送行的百姓灾民一直延到城外好几里之外,若不是有本地两旗的人马开路,我怕是根本别想出城去。不少妇人甚至哭出声来。我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自己也没想到反响这么大,看来这一界百姓是被门派欺压惯了,估计我是这里赈灾第一人了吧。

            在回程的马车上,我终于修满了一个月的“积气”,翻开了第一卷的第三篇。第三篇叫“聚灵”,大体是说,用体内的“气”推动经络,人与周遭融和,吐故纳新,清澈灵台,聚气收灵。
            终于把内容都记了下来,我在马车上试着照做了,一柱香的时间后,竟然觉得十分神清气爽,连多日劳顿似乎都有丝丝的缓解。
            回来的路上一是不用像来时担心灾民,二来反正全天下都知道圣女去赈灾了,所以就大张旗鼓的每天晚上赶去最近的城池乡镇住宿,三来易扬担心我身子最近又变的虚弱,所以也不催。

            过了五六日,行到一处叫白桥镇的地方,就在此包下了三家客栈,意旗的人马住满了其中两家,我,易扬,水匕銎和随行,还有些意旗的高手住在最好的一家。
            用过晚膳,我正打算去练“聚灵”,易扬就来找我。
            “带你看样东西。”易扬说,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淡然。走出房门,我刚问他看什么,他就揽住我的腰,跃上了客栈的屋顶。
            夜幕初降,天上的星星想是没睡醒的眼睛,眨啊眨的,却亮不起来。
            “看什么?”我问他,非常狐疑。
            话音刚落,就听“碰”的一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是的,烟花,闪亮的,绚丽的,烟花。
            接着,无数烟花出现了出来,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易扬,他看着我,表面宁静,眼睛深处却好像有泼涛涌动,我,在鸣河边随口的一句话,易扬居然记在心间。
            我只觉得心里很软,抬头看像天空。木旭走了以后,我一个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刺猬,不给别人温柔同时狠绝的拒绝别人的温柔,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知道其实我是软弱的,我是遍体鳞伤的,我是只要给一点温柔就会哭出声来的人。
            我总把不属于我的冷漠,我的淡漠挂在脸上,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没有心的漂亮姑娘,男朋友送我昂贵的礼物,把我领到朋友前炫耀。可是,我在内心里,仍然是个渴望人呵护的小姑娘,所以我总是沉溺在木旭过去的温柔中,尽管我知道,那不是给我的温柔。
            易扬的声音在无数烟花的爆炸声中响起:”喜欢吗?”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看天。
            “我为之前的作为你道歉,”易扬的声音飘渺而来。
            可是我听到了,我分明听到把我伪装成刺猬的外壳在那一刹那一溃千里,我渴望的某种安慰,在原来的界里那么长时间的委屈,那么长时间的孤单,那么长那么长时间的思念,在这个界里不为人知的彷徨,不可告人的恐惧,无处发泄的失落,我一个人那么久那么久,却像在这个烟花中找到安慰。
            “虽然很唐突,但是……你可以抱抱我吗?”我的声音有点发颤。
            他似乎有一点惊愕,但还是伸手轻轻环住我。
            我只是累了,没有其他的,只是很累。放下过去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每当我一个人虚弱的时候,我总希望有个温暖的怀抱让我忘记孤单,忘记我是被遗弃的,想用这个可笑的事实证明我不是没人要的。这也是我身边的人不断的原因,我只想找个怀抱。在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忽然很贪恋他此时的温柔。很自然的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让我放任一次吧,假装我不知道他的企图,假装没发觉他对我的真真假假,假装我忘记了木旭,就在这个烟花灿烂的时候,让我放任一次吧——让我只在这一刻爱着他,爱着在夕阳中为我遮光的他,那个站在城墙上陪伴我的他,那个在鸣河畔为我撑伞的他,只在这一刻,只在烟花灿烂的时候。
            易扬没说话,静静环我在怀里。
            我流连他安稳的怀抱,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他身上凉凉的体温,让我很安心,很平静。
            时间流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格外刺耳:“天师果然厉害,从苏沩的娈童爬到天主教天师,现在又勾引到了圣女,可喜可贺啊!”
            水匕銎!
            我诧异地从易扬的怀里抬起头看着易扬。水匕銎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屋顶的易扬。
            易扬脸上已然可以看出些愤怒的神色,双唇很快变得惨白,从我肩上放下来的手慢慢握成拳,指节白白的。
            水匕銎在说什么,他在说易扬吗?这个有洁癖的易扬?这个出尘仙子般的易扬?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水匕銎,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水匕銎好像是很得意,又好象是在破罐子破摔:“不就皮相好吗?能从苏沩床上一直爬到天师的位置,别人不知道你的来历,我们四大护法却是知道!我们看在苏沩遗言的份上才扶你当的天师,你倒是知恩图报的很啊,才刚坐稳就开始限制我们这些老家伙了。现在你想怎么样?爬上圣女的床,再把我们几个老家伙拖下位来吗!”
            水匕銎对着易扬说这些话,可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不可对圣女无礼!”易扬声音平平的,只是听的让人浑身打冷颤。
            水匕銎讥诮的说:“说到无礼,天下人哪个能与你天师相比?凭你这个娈童出身的人,还是别想再接近圣女了,简直是亵渎了圣女。”
            易扬脸色更加白了,可是声音还是平平的:“水匕銎,虎头帮的大哥对你赏罚不明有不满而改归顺暗门这件事的确是你的失误,你若有不满,回去后在赏罚堂上说?”
            “哈哈,”
            水匕銎大笑,“天师你难道还会让我活着回到赏罚堂吗?你能抓到虎头帮的大哥自然也能捏造说我投靠暗门!”
            “没有的事自然是栽不到你身上!”
            “是吗?难道天师留着我这老骨头给你暖床吗?”
            “水匕銎!你还想怎么放肆!”
            “啊,我忘了,天师是苏沩的独宠啊!当年苏沩当天师的时候,娈童上百人啊,你一来就他就把其他人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想必定是天师格外消魂吧。”
            “水匕銎,你今天就是来翻旧帐的?”易扬的声音已经开始有变化。
            “哼,我就不明白,苏沩宠你,教你兵法武工,诗经谋略也就罢了。后来让你当了个意旗旗主已是很多人不满!他死前定是被你这个妖人迷了心窍,才指定了你来当天师!”
            “说这么多,原来水护法还为当年苏沩没有按规矩让你当天师的事怀恨在心啊。”
            “若不是这样,你又何苦对我苦苦相逼,不过也就是想让我退下这护法的位置!”
            “护法这位置水前辈要不是坐腻了自然有的是人想坐!”
            “哼,易扬,你终于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在下早就想请教苏沩关门弟子的高招!”
            “好,你若输了,便自行交出护法的位置来!。”
            “哼,你若输了呢?”
            “我不会输。”
            “你若输了,便给我从天师的位置上下来,去我给暖床!”
            “一言为定!”话音未落,人以从屋顶飘落。
            我站在屋顶,又下不去,想来这附近五旗的人肯定都被易扬先谴开了。这天主教的大护法和大天师在院落里赤手空拳斗了个难解难分居然无人来查看。
            易扬果然对水匕銎下手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如何,但是今天水匕銎这一翻“告白”我也听的再明白不过,想必是水匕銎斗不过易扬,这一回去就会被革职,所以拼着鱼死网破来向我说这一翻话。
            我还在思索该不该出声,出声了底下打斗的二人不知道会不会听我的,就觉得肩上重重被人一砍,晕过去前,我看到一抹暗红色的裙角在空中飞扬。

            我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右肩上火辣辣的疼,一动,才发现,我手脚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口被布条封了,眼睛也蒙住了,但是可以感觉的出是一个很小的马车内。
            这又是哪一出啊!?
            绑架?我脑中立刻出现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的情景,不知道圣女值多少银子。

            这样估计过了两三天,反正很久,车一直没停,似乎走的是山路,我缚着的手脚全麻了,像不是我的,肚子饿的不行,我觉得我都到极限了。现在在发觉在天主教的日子真不是一般化的享受,好吃好喝好伺候,我还不知都享受享受,都伤春去了!
            想到天主教,易扬现在肯定在找我,天保佑,他要快点找到我,我现在无比想看见他……不然我肯定在马车中饿死了。
            易扬,想起他不由的心里一沉。之前在广临城的晚上曾偷听到水匕銎和礼书泉的对话,说易扬是“靠色相爬上的位置”,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我不是不知道古时的有权有势的人喜欢圈养些小官,但是我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娈童过往出现在易扬这样水仙似的人物身上。我知道娈童一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选择的路,身为娈童,不但是肉体上的痛苦,更多是精神上的残害。
            易扬有洁癖,又未娶妻室。想来是觉得这个世上什么都是脏的吧。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己的身子却有永远擦不去的耻辱……我想起那个在晚上坐在屋顶的白色身影,不知道过去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呢?

            我饿的晕晕乎乎的,终于,感觉马车停住了。有个强健的手一把我拉出来,抗在肩上,我饿的都没挣扎。
            走了很长一截,然后我就被那人扔在了一个软榻上。手脚被松开,眼上的布条也被扯下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我睁不开眼。
            等我适应了光亮了后,发现我在一个可以说是媚俗的房子里,旁边站了两个小丫鬟,“主子吩咐伺候小姐梳洗。”
            “我在哪儿,你们主子是谁!”我的问题被她们两个直接忽略。
            我想了想,觉得在案板上的鱼扳的太厉害反而死的更快。
            我揉着我麻痹的腿脚,跳进热水中,这两个小丫头可不像汀兰那样听我的话,一直在旁边伺候我洗澡,洗的我很不自在,连忙摆手说够了。其中一个捧来一身式样繁杂的衣服来,另一个把我长长的头发绾了个很沉重的花样。
            好一番折腾,原本就饥饿难耐,现在更把我弄的疲惫不堪。
            弄好后,我站在落地的大铜镜前,镜中的人睁着一双波光流转的鱼形眼,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白,线条温柔的下颚,两条极细却似乎有些张扬的眉。说不上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圣女似乎……好象……和以前的我长得像了半分。
            正在思索间,门开了。又一个丫头恭敬的说:“主子请小姐去前厅用膳。”
            事到如今,也不由得我不去,何况我一听到用膳立马两眼放光。
            跟着那个丫鬟走了不长的廊道,周遭的布置很平常,就像一般在电视上看到的大户人家的院落一样。

            前厅,歌舞升平。我走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一张好大的桌子,桌子上全是珍馐佳肴,看的我直感动。
            强制自己先把目光从一大堆食物上转移,飞快打量这个大厅。中间是十来个只着了薄纱的舞女,腰肢款款,隐约可看见她们年轻的身体。周围是一大排乐师,整个厅里回荡着妖艳挑逗的曲子。
            我抬眼,看见桌子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男子,搂着一个媚态燎人,衣衫不整的女子。那女子黛眉浅画,肤胜凝脂,一张红唇不点而红,衣领滑落,香肩毕露,其上的点点爱痕一目了然。女子容貌出色,可是在旁边那个少年身边却像被比了下去。少年包着一个头巾,上面装饰了一个很大的祖母绿,秀挺的鼻梁,一双夺人心神的眼眸格外黑白分明,他也是衣衫半敞,更显得光滑的颈修长笔直。他随意的歪在椅子中,搂着女子的那只手不安分的上下摸,惹得那女子娇声吃笑。这样的他,发散出一种萎靡颓废还有一丝危险的美丽。如果说易扬给我第一印象是月下白莲,那么他则是一株吐着诱人芬芳的食虫草。可是他是美丽的,他的美丽几乎照亮了整个大厅。


          第 10 章 

            我走进来,他看向我,勾起一个邪佞的笑容,一抬手,指了一张空着的椅子。
            我坐下来,强忍着想去伸手拿吃的的意愿,只是眼睛不听话,直勾勾的盯着那堆食物,事情还没整明白前,还是谨慎些好。
            他看我一脸谗象,笑道:“姑娘不吃吗?不吃我就让人撤了就是了。”说着招了下手,旁边的两个丫头就作势要收盘子。
            再不吃可真收了,我再也不管什么礼仪风雅,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起离我最近的一只烤鸭,大口吃了起来。
            美男子一笑,说不出的妖冶,一挥手,两个丫头又下去了。

            我真是饿了,旁若无人的狂吃海喝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我拿过丫鬟递过的丝帕把手和脸都擦干净了,抬头,看见美男正笑盈盈的看着我,“吃的可好?”他问。
            “吃饱了。”我冷冷的说。
            “圣女吃的太仓促,不知有没有吃出我着三极一品宴的妙处来。”他笑道,伸手一指我面前那个被我喝了很多的紫菜汤,“这紫气东来材料来的颇为麻烦,十八种虫蚁要养一个多月才吐得干净毒,加蟾蜍的腹液勾汤。”说着,一个丫头拿来个长柄的汤勺,伸入盛汤的容器,从容器底捞起一勺虫蚁来,蜘蛛,蜈蚣,巨蚁……丑态狰狞。
            “这道回眸一笑做起来也不轻松,”他又指向一道被我几乎吃完的香菇肉丸,“生扣出来的猴眼剁泥,加面粉搓出来的丸子,浇上蚂蝗榨出来的汁液蒸了三个时辰才好。”
            “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这道天地初开,”他又指向一道菜,我倒是要庆幸那道菜我没吃多少,“用新鲜的紫河车加官燕熬成的,食之补气养颜,强筋壮骨啊。”
            他……居然用胎盘!?我之前随父母出入各种公家宴席,蚂蚁汤,卤汁羊眼也领教过,可是断断无法与这等恶心的菜色相比。当他说这道菜是胎盘时,我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恶心,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我紧紧抿着唇,一张口,我就会吐出来。
            “圣女面色怎么这么难看?莫非这菜不合胃口?”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隔了很久,才压抑住想吐的冲动,慢慢的说:“真难为你了,找到那么多待产的妇人。”
            “也那么为难,只要身孕有六个月就可以了。”
            我背上一阵恶寒,他不是人,这个魔鬼……
            我勉强的开口说:“你是谁?”
            他色咪咪的眼睛投向我:“无名小卒,姑娘肯定没听说过。”
            “我在哪里?”
            “我的府邸啊。”
            我想了一下,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笑的更邪佞了,“堂堂天主教的圣女啊,不过还没登冕。”他看着我,有几分戏谑的说,“听滂城百姓传言说天主教的圣女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女,亲眼见了不过尔尔,还不及娇娘一半。”说着他抬了下怀中女子的下巴,那娇娘抛了个似嗔似娇的媚眼。
            “既然你知道我是圣女,那你请我来又有何贵干?”我不想和这样的人饶圈子,索性直奔主题。
            “无妨,听闻圣女大名,但求一见。”
            我无语,他既不告诉我他是谁,又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被绑来,想我若说“见也见了,可以回去了吗?”他肯定有会给我个否定的答案。索性就坐在那里不说话,看着前方的舞女。
            “姑娘可否也舞一曲,祝祝酒兴?”过了好久,美男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强压着怒气,一字一顿的说:“不好意思,我不会。”
            “姑娘不愿意也没关系,来日方长。”他瞟了我一眼,满是玩味的神色,顿了顿,他又说,“姑娘来时,路途奔波还是早是歇息,明日还要赶路。来人,伺候姑娘回房。”
            我条件反射的问:“赶路去哪里?”他一笑,并不回答。
            两个丫鬟押着我回了之前那个房间,伺候我洗漱,我问她们什么问题,她们都不回答,像哑巴一样。然后就退出了房间,听声音并未离去,好象就在门外候着。
            我知道他们既然有能耐在易扬眼皮子底下把我绑来,想来能耐不小,我孤身一人肯定逃不了去,索性今晚放弃了逃跑的打算,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伺候我更衣用膳,跟着就有人“押”着我走出了门廊,院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挑了帘子让我进去,我一看,里面正斜斜的坐着昨天的那个美男子,他看见我,又是个邪佞的笑容。
            我坐了进去,这个不大的马车,坐两个人刚好,我把身子缩一缩,坐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一个健壮的青年驾车,马车出了院落,一路南去。

            行了半日,我发现随行的不过十来人,可是在路上狂奔了半日,我坐在车上尚自颠的难受,可是随行的人就像在搭法拉利兜风一样,神色怡然,驾车的青年更是夸张,手臂不抬,一抖手腕,鞭子就响响的抽在拉车的马车上。
            车中的人闭着眼假寐。
            我琢磨了一下,决定探探他的虚实。
            “这可是一路南去。”
            “恩。”美男哼了一声,算回答。
            “再往南走,可是要去暗门的地界?”
            他张开眼睛瞥了我一眼,“是啊。”
            “把天主教的圣女拐到暗门地界,对暗门可不太好吧。”
            “哎,没办法啊,”他叹了口气,“为了向暗门门主表我投奔的诚意,只有把你当贡礼了。”
            我信你……我就是个瓜,还是个没长熟的大南瓜,昨天什么都不肯说,今天就知无不言了?
            我也不好把话说破,就顺着他说:“那暗门门主可要谢谢你,送了他个大麻烦。”
            “哦?如何麻烦?”
            “天主教圣女都来了,过几天那四大护法还不都要来暗门做客了?”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圣女在哪儿呢,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去找,这会儿正乱着呢。”
            “他们早晚会找到我的。”
            “这倒是啊,”他半真半假的蹙着好看的眉,“被天主教盯上了可不好受呢!”然后又恍然大悟似的说:“那在那之前把你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说完又冲着我扯了个他的招牌笑容。
            我也装了张愁苦的脸,“我这圣女可当的真不讨好呢。”
            他伸手在我脸上很轻薄的掐了一下:“你装的一点都不像。”说完便哈哈笑了起来。
            我想侧头躲开他的手,可他像料到我会侧头,我一侧正好转到他手里,他就很不客气的掐了一下。
            我想他肯定是想看我恼羞成怒或怒极反笑的样子。或许是以前那个圣女的话,他真的可以如愿,但是在我这里可不行。
            我扯了个很娇媚的笑容:“你可真不会怜香惜玉呢。”
            他眼中有一丝好玩的神情,笑道:“这话你该留到在我床上说。”
            我呆了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那暗门门主肯定很高兴,他的新手下是天主教的女婿。”
            他哈哈哈的笑了:“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暗门门主是个男的,自己想当呢。”
            “门主是个男的?”
            “恩?不知道。是个半兽人也有可能啊!”
            “那你好端端一个美男子何必去投靠一个半兽人?”
            “为求自保啊。”他眼珠一转,看着我说,“你认为我是个美男子?”
            我点点头。
            “和你们那个惊为天人的天师比起来如何?”他眯着眼睛凑近我的脸。
            我往边上挪了挪,“我可以认为你在为我争风吃醋吗?”我似笑非笑的说。他凑近了,我才发现,他的瞳仁是黑色的,格外纯净的黑色。一般人黑色眼睛都是深棕色的瞳仁,只有刚出生的婴儿才会是黑色,随着婴儿成长,眼中的晶体变的浑浊,就成了深棕色。可他的瞳仁却是干净的黑色,难怪眼睛看起来黑白分明。不过他纯黑的眼睛一点和不符合他佞妄的性子。
            他又笑了,缩了回去,“天主教连面镜子都没有吗?”
            “你自保些什么?”
            “自保,因为我劫了圣女啊。”
            看来什么也套不出来,我也就放弃和他说话了,他也闭上眼睛假寐。

            这样走了两日,晚上投宿在附近的城镇。夜里我推开门就有他随行的人出现在我门口。白天就在马车中想方设法套他的话,他就一直和我打太极。
            “你和暗门有仇吗?”
            “当然没有啊,我这不赶去暗门当个兵卒吗。”
            “那你干嘛挑拨暗门和天主教?”
            他瞥我一眼,似笑非笑,“姑娘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何必这么说呢,说到暗门门主耳朵里我可要掉脑袋的。”
            “那这世上可就又干净了一分。”
            “看来姑娘对我颇有成见啊。”
            “不敢,是非常的厌恶!”
            “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如姑娘一般啊。”
            “比如暗门门主?”
            “不知道,所以我送份大礼给他啊?”
            “他未必会喜欢!”
            “哈哈,”他又笑了,“那姑娘你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他喜欢才行啊。”
            “那你把娇娘送去或者效果更好。”
            “好法子,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他做出一个扼腕叹息的样子来,“可惜是送给门主的,不然定愿与姑娘多相处几日。”
            果然,太极好的和我爷爷有一拼。

            第二日晚上,到晚上也没看到城镇。天黑透的时候,美男掀开帘子说,“停了,今天就在这里歇了,去打些野味来。”
            随行的人很快打了些飞禽来,生火烤熟。
            我吃了点,就吃不下了,转回了马车内。刚进来,就看见这两天一直面对的脸也出现在车内。
            我做在角落里,不理他。他也没说话,坐了个舒服却很放浪的姿势假寐。
            一个时辰后我有些耐不住了,我说:“你晚上睡哪里?”
            他眼睛都不睁一下,“睡这里。”
            我有些恼,起身想出马车。
            “去哪里?”他拉住我的胳膊。
            “去睡觉。”我生硬的说。
            “我还以为你很乐意和我睡呢。”他说着,手上一用劲,我跌在他的怀里。
            “你可看清楚了?我不是娇娘。”
            “哎呀,你可是在吃娇娘的醋?”他邪妄地笑道,低头吻上了我正欲开口的唇。
            我很气,可我知道我若挣扎只会让他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所以我选择当个木头。吻个木头肯定不是什么很带劲的事情。果然,他了然无趣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我直视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你可别用你的下半身思考,若要强扭我与你在此苟合,我定无力反抗你。你完事后最好再给我一刀送我一程,不然我天主教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他眼神一亮,像猎人发现了有趣的猎物。“没想到啊,事到如今你还有胆色来威胁我?那好,不如让我们来做对亡命的鸳鸯吧。”他丝毫没放松箍住我的手。另一支手毫不含糊的扯开我的衣领。
            这下我可没能再压下我的惊慌,我男朋友是很多,可哪儿经历过这个阵仗,他们接吻都要得我允许才可以。
            我色厉内荏的说,“你个禽兽,不要碰我!”
            他笑,一边说一边扯断我的腰带:“这才是正常反应啊,不然我还以为我带错人了呢。”
            “我不是要送给暗门门主的吗!”
            “没听说暗门门主是个男的啊。”
            “你滚开!”
            “你叫吧,看你的天主教会不会来拯救他们圣洁的圣女。”
            他狠狠吻上我的唇,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舌不顾我的阻拦,往更深的地方扫荡去,一路翻云覆雨,我试图推开他,却像螳螂挡车。手,他的手,伸进衣衫内游走,或轻抚,或挤捏,或掐陷,全在遵循我身上敏感的触觉,我不自主的全身战栗。他的手从颈部,锁骨,胸脯,小腹,一路向下,在花庭前徘徊,挑逗,却不深入。如此反复。我感到,他靠在我大腿的内侧燎人的热度在反复磨蹭着,越来越热。
            他离开我的唇,伸手去解裤腰带,我恶狠狠的盯着他:“放开我,不然你肯定会后悔!”
            他轻蔑的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想后悔看看了。”
            他用一支手把我双手禁锢在头顶上,修长的身子压住我,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天主教的圣女呢,后悔也要尝个鲜啊。”耳边,充满情欲的声音伴随着微热的气流划过。
            我最后的镇定被打破,开始挣扎,呼喊。他却像是很满意我的表现一样,吻上我的脖子,我的肩膀。
            我只感到浑身乏力,全身痉挛,连声音都是苍白无力的。
            强奸这么恶俗的情节倒真是出现在我身上了,这个时候那个很花哨的天主教跑到哪里去了。


          第 11 章 

            “呦,中了焚香木还玩这一出?公子果然不同寻常啊!”
            车帘突然被挑起来,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压在我身上的人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更加狂佞:“我是说这小妮子怎么这么难对付,原来是我不行了啊。焚香木?是我大意了。”
            我一边把散落的衣服往身上挂,一边转头看向来人:一个穿黑衣的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手持一把三尺长剑,剑身有手掌宽,半蒙面,只有眉眼在外,“剑眉星目”我暗赞,“世上果然有这样的眉眼!”
            由于半蒙面,他的声音有点模糊:“的确是啊,死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恩,我……”美男子话只出了一半,只见空中有暗光闪过。那蒙面人侧身躲了过去。乘着空隙,美男子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欺身上去。蒙面人仓促中向后一闪,还是被匕首划伤,脖子上立刻现血。
            美男子是短兵刃,立刻跟了上去。车帘又放了下来。
            我隐约听到兵刃相交的撞击声,伸手挑起车帘看。之前一起随行的人都伏在地上,位置还是原来围着火堆的样子,不知是死是活。一旁相斗的二人身影错乱,美男子似乎步子浮而不稳,但依然动作灵活,挥着匕首逼近蒙面的男子,不给对手空间挥舞长剑。而蒙面男子胜在精力充沛,几招下来,堪堪是个平手。
            蒙面人格开美男子的匕首,反身一掌击出,美男子滑出匕首的势头还在,无法躲避,伸出左手来硬接了一掌。一掌过后,两人身影分来,美男子稳住身子,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染在前襟斑斑点点,在火光下格外诡异。蒙面人分开来后刚刚落在马车车夫发位置上,长剑一过,两匹马的后腿上都划出一道伤口,马匹吃痛,扬蹄狂奔。

            车上,我早就头重脚轻,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虽然我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个什么焚香木定不是什么善物。
            我咬着牙,强撑着清醒,对在驾车的人说:“解药!”
            蒙面人惊奇的看着扶在门边的我,一边加鞭子一边道:“没有解药,睡一觉就好了。”
            我听了,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马车内。

            醒来时,马车已停。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还是一阵麻木,我勉强坐起半个身子,挑起车帘,天已大亮,车停在一处山泉旁边,泉水边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长发散开,披落在肩上,丝丝分明。
            我忍着嗓子的涩痛,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你是谁?”
            他听闻我的声音,站了起身。“姑娘你醒了?”他走了过来,递过一只水袋,“喝点水吧,会好受点。”他蒙面的黑布撤了下去,在日光下他的容貌也更可看的清楚些。皮肤光滑,面容俊美,一身阳刚之气,丰神俊朗,更显得他的眼,好似明星般耀眼。
            我实在是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来一阵牛饮。
            喝了个半饱,我边用袖子擦嘴边盘算着该如何是好,我还没开口,黑衣人已经向我问道:“姑娘是暗门的人吗?”他的声音很恭谨。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心里暗暗喊糟糕,难道此人也是想投靠暗门的?
            “那姑娘和暗门颇有渊源?”
            我愕然,虽然眼前的人态度恭敬,但是我隐隐觉得他似乎应该不是暗门的一边。我搪塞的说:“没什么渊源。”我稳了稳神,“现在在何处?”
            “天黑逃命,无法择路,现在大体该在稽山一带吧。姑娘也醒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赶路?”
            “没想到那人中了焚香木依然如此了得,我和他对拼一掌已知我非他敌手,不过这样有一来,留了活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啊!”
            我万分不想再待在那个变态美男跟前,虽然眼前这人也不像吃素的。说不得,只好依仗他了:“若被找到,你肯定有苦头吃。”
            “不会,”他笃定的说。
            “为什么?”
            “因为有姑娘在啊。”他笑,很舒畅,“不知姑娘在那人心中有多重呢?居然随车携行。”
            我微愣,随即明白他定以为我是那变态美男的宠姬,难怪有一路带着我这个累赘,原来在给自己留退路,迫不得已就拿我当交换牌。
            我摇摇头,说:“我是被强绑来的,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他很认真的观察我的表情,问我:“那他为何带了你往暗门的地界?”
            “我不知道。”我很诚实。“他说他想投靠暗门。”其实心里有点忐忑,难道眼前着俊美的人真是暗门的?
            他一双星眸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自是一副无害的委屈模样。“哎,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最终选择相信了我说的话,其实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我自是不明原因,还望英雄指点一二。”
            “那车内的人是谁我不知道,可是赶车的人却是暗门内滚石分坛下数一数二的杀手,血刀云黯,想来能让云黯赶车的人起码也是个坛主铁卫什么的。”
            这可绝对是个劲暴的消息,我之前也猜测过那美男子是暗门的人,但马上自己又自己否决了。

            当今的形势,天主教最是强大,暗门和竣邺山庄实力在伯仲之间,但是暗门发展速度实在惊人,几年之内必能和天主教一挣高下。可是暗门就是因为发展太过迅速,严重损害了天主教和竣邺山庄的利益,人口,农田都已经在明争暗抢不说,暗门还或利诱或威逼了周围好几个小门派就范,据说还用了暗杀下毒等阴毒的手段残害不就范的门派首领,最后达到它吞并强大的目的。天主教和竣邺山庄早有一种潜在的默契,一但出兵,另一派必定协助攻打暗门。
            但是迟迟不动手的关键,就是在这圣女身上,天主教一半的实力在圣明军,可圣明军虽然由四大护法的握兵护法掌管,但却只有一个职能——保护圣女。也就是说只有圣女动用圣明牌圣明军才可以出征,不然就只有防御的职能而已。这也是为什么竣邺山庄崛起的时候天主教没有用强制手法的原因。
            如果说那暗门的人下手绑了我的话明显是说不通的,我这个圣女还没有登冕,还没有掌管圣明牌,但是我已经过了天验,在圣明军的保护范围内。如果天主教发现了我在暗门手中,或者死在暗门手中,当菲琳雪就可以指挥圣明军来围剿暗门了,加上竣邺山庄的援手,暗门必死无疑。
            我对暗门的确是个危险的存在没错,我一旦登冕,估计也就是出兵的日子,易扬和我说的天主教的内务不多,还多是些无关紧要的,但我也隐约猜到这些年天主教扩军招人,年觞的育人院每年都会出大批精英来。我登冕只有不足百日,暗门难道想提前发难?
            我沉吟不语,掂量着暗门是想如何打算的。无论如何,我的登冕是个敏感的变化,三大门派的较量似乎在我还在懵懂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姑娘果然毫不知情啊!”身边人的话把我拖回现实中。他看到我惊呆的表情肯定更加确定了我是无辜的。“不早了,还是赶路吧。”
            他又坐在驾马的位置上,随手扔给我一包干粮。我打开一看,居然是桂花糕。“饿了就吃点。”他抽了马一鞭子,开始行进。边走边小声嘟囔着:“还好思量着凝脂楼的糕点好,随手抓了点走……”
            我慢慢吃着糕点,好好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
            暗门的人拐了我走,有两个大疑团,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利落的在意旗的围护下把我拐走,而且如果那个变态美男子说的是真的,易扬他们连谁绑的我都还没头绪。另一个就是暗门为什么拐我走。如果我是暗门门主,有这么个机会应该一刀宰了我,而不是这样好吃好喝候着我……恩,勉强算好吃好喝吧……这样才有可能拖延住天主教。留我活口,万一给天主教知道了,暗门可就玩大了。当然在这两个疑窦无法得到答案的情况下,有一个更切合我当前境遇的问题急待解决。
            我撑开帘子,对着那个黑发飞扬的人说:“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知道,先出山了再说。”
            我皱了下眉头,“万一被暗门的人找到了呢!”
            他轻笑,“不管车内那人是谁,这里毕竟离天主教很近,谅来也不敢动大拨人来找。而且,”他停了停,笑意更浓,“他要回去求援手想来也要费些日子,只要能在那之前到天主教的地界就不会有问题了。”
            我沉吟了一下,觉得他的确都掂量好了,“你怎么肯定他们不赶追到天主教的地界?”
            “天主教最近在普查整顿,整个天山的人,除了圣明军都出来了,现在天主教的地界正热闹呢,暗门的人可不会去自投罗网。”
            天主教普查整顿?易扬想的这个借口动人来找我的吧。真是牵强啊!
            “这些都是你动手前都准备好了的吧,你给自己留的后路还真多啊!”我有点讽刺的说。
            他终于回头看了过来,眼里满是笑意:“过奖过奖,我不过想让凝脂楼的姐妹多出几份相思来。”
            他第二次提凝脂楼,我仔细想了一下,模糊记得好象是一家很有名的青楼。这男子……唉!现在是我仰仗别人,实在不好说他什么的。
            “一晚上杀了暗门那么多好手,算是大手笔了吧!”我换了个话题说。
            “那也是我呕心沥血的杰作啊!”他脸皮真厚!
            “怎讲?”
            “我早就怀疑那个院子里的人和暗门有关,结果恰逢那日从院内出了一对人南去,赶车那人居然是云黯。那小人曾经就暗算过我,我自然要加倍奉还给他。跟了两天。第二天晚上,你们看样子要露宿山中,我就去寻来了焚香木,精心装点了一番送给你们当柴火烧。原本打算都晕掉后一人补上一剑就顺利结束,哪想到车内那小子有点工夫,弄的我现在还要带个累赘逃命!”
            我语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对他来说,我的确是累赘没错。
            那个什么焚香木,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化学成分,但想来是在焚烧后有迷香一样的东西出来。
            “你好象和暗门有仇?你是谁?”
            “哈哈,我还以为姑娘你真的不打算问我我是谁了呢。”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最讨厌就是这种自以为自己脸张的不错就以为所有女子都暗恋他的人。显然我眼前的人明显属于这种。“我叫乌宗珉,叫我宗珉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姑娘,难道这一路都要我管你叫姑娘不成?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喊一句姑娘,应的人恐怕就不只姑娘一个了。”
            我嘴角抽了一下,他和我以前那一界的那些纨绔子弟还真像!
            “傅清清。”我轻轻说道。
            “哦,反正还要走上好几日,我就呼你清清好了。”
            又是一阵恶寒,在他嘴里听起来像“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