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12

苍痕鸢陌: 异时空情恋之清水漪澜 38-43

  第三十八章 侠女皇后

  次日是很温暖的一天,阳光很好,天也很蓝,岳添翎心情难得地舒朗了一些,没出宫,就在了赏芳梦苑里,独自舞剑。顾梦颜及小宫女们羡慕地看着。太监们被允许去玩他们爱玩的。赏芳梦苑一片欢笑声,大家都很高兴。谁知,午后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呀!岳添翎姐姐还有心情舞剑呢。”
  一听这声音,岳添翎面上的笑容立刻便消失了,瞬时灰了脸。那日揭穿她的女儿身份后,这陵水公主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就着实让她奇怪了一番。以她那公主的性子,如何会轻易放过她?果然啊,她还是没看错她的,只是迟了几天而已,这麻烦不是就来了么?岳添翎收回剑,向声音来处一望,果见陵水公主脸上挂着既奇怪又得意的笑,拖拖拉拉地带着一大帮子的太监宫女走过来。
  岳添翎努力扯出笑容迎了上去,笑道:“陵水,怎么有空来?”
  陵水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岳添翎一番,道:“果然人靠衣装啊,你这民间的贱民,穿上这公主的衣裳,还真是换了个人儿似的。”那个“贱”字,陵水公主故意加重了音。
  岳添翎眯了眯眼,果然是来找茬的!这小公主也未免太小瞧她了,到她的面前来摆威风,可是摆错地方了!她可不是好欺负的小绵羊。
  岳添翎抿唇轻轻笑了,似是有些害羞,道:“陵水莫要再夸我了,岳添翎太惭愧了。自打我穿上了这身衣服,宫里的嬷嬷们也不知怎的谁见我都要夸上几句,说我穿了这身衣服把她们见过的几代公主都比下去了。呵呵,这么高的评价,让岳添翎怎么敢担待呢!”
  陵水公主顿时绿了脸,哼了一声,冷冷道:“怎么,不请我喝杯茶吗?”
  岳添翎微微一笑,道:“当然要,里面请。”
  来到厅内,顾梦颜赶紧给陵水公主倒了茶。陵水公主也没喝,看着对面的岳添翎,脸上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道:“看添翎姐姐这么有心情,想必是还没听说吧?”
  岳添翎淡淡笑了,道:“不知陵水要讲什么?”
  “天啊!”陵水公主夸张地大叫一声,道,“七皇兄竟然没有告诉你啊!那日,他不是同我说,你是他最重要的人,要我原谅你吗?这么看来,你应该是他在宫外的相好才对,这事他竟未同你说么?哎呀呀,岳添翎姐姐,怕是七皇兄已经厌倦你了。”
  岳添翎有些吃惊,这小公主是来找麻烦的,她自然知道,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以挑拨她和宇印沉轩关系这种方式,看那公主的神情似是自信满满地以为可以刺激到她,倒不像是在虚张声势,那么,她到底要说的是什么事呢?忽然间,她有些紧张。当然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才不会如了那小公主的意。
  摩挲着面前的茶盏,岳添翎轻轻一笑,道:“陵水兴师动众的赶来赏芳梦苑,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事,又何必绕来绕去,为何不干脆些直接讲出来呢?”
  陵水公主敛了笑,故意做出难过的表情,道:“水儿怕添翎姐姐听了会受不住啊。”
  岳添翎撇嘴一笑,这话听着怎么让人就想发笑呢,又道:“添翎生在民间,长在天地间,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皇室公主,哪里那般娇贵软弱嘛?”学着陵水的样子,岳添翎也故意将“弱”字拖长了音儿。
  那陵水公主登时冷了脸,只是很快又摆出了无辜的笑脸,道:“添翎姐姐,新一届秀女入宫,父皇下旨一下子赐给七皇兄十三个秀女,还破例赐给那些秀女一座庭院呢。听说,这十三名秀女已经去见过七皇兄了,七皇兄很欢喜,还特地到御书房谢了恩。添翎姐姐,水儿真是替你担心,那十三名秀女我见过了,每一名秀女都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家世也没得说,这七皇兄要是看花了眼,还不把姐姐给忘了?说起来,父皇也真是偏心,其他哥哥就每人只分到两个,偏偏给了七皇兄这么多。不过也对,七皇兄是一国储君,本就该与其他皇兄有所不同的,又一直流连宫外,至今尚未婚娶,不像其他哥哥都已经正妃侧妃一大把了,父皇会特别关照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十三名秀女?这还真是让岳添翎吃了一惊。小公主成功了,她的心跳加快了,胸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掉,只是没有想到竟会这般快。她早就知道,就算他心里只有她,就算他只喜欢她一个,还是会有一大把女子闯入他的生活里,谁让他生在皇家呢。可是,想是想,经历是经历,尽管有准备,却还是未曾料到,真正来了的时候,她会这般难过。他们刚刚和好,刚刚想过些好日子,她就要亲眼目睹,他拥有了十三位名义上的女人。这叫她如何能不痛呢?
  “添翎姐姐?”小公主似乎很得意。
  岳添翎稳了稳心神,表现出感到奇怪的样子,笑道:“陵水,何以用这种目光看着添翎?”
  小公主抹了抹眼睛,柔柔的声音似是带着无限伤感,“添翎姐姐,水儿实在同情你,为你感到可惜啊,还没混上个太子妃做做,就要被甩了。”
  岳添翎心里冷笑着:一边说着恶毒的话,一边装着好人。果真当她好欺负?岳添翎看了那公主几眼,抿起嘴角笑了笑,亲切地拉过陵水公主的手,“柔声”道:“公主有这心,添翎实在感动。只是,添翎倒是更为公主担忧,听说漠北的落牧族首领向我盛景提出和亲请求,以保持边境友好。那首领声明非正统的皇室公主不娶,而当今圣上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恐怕这和亲人选非你莫属。水儿,你小小年纪就要远嫁她乡,再也见不到亲人,再也不能穿我们盛景这美丽的衣裳,想想有多可怜啊!更可怕的是,听说那落牧族的男人甚是野蛮,根本不拿女人当人看,兄弟共妻。还听说那里终日扬沙,难见晴朗云天……”
  陵水公主越听越害怕,越听身子越冷,终究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大吼一声:“好啦!别说了!”岳添翎笑笑闭了嘴。“该说的事,说完了,本公主走了。”小公主豁然站起了身。岳添翎也站起了身,几步走到她面前去。小公主干脆将表面的和善也撕破了,她阴着目光,不无得意地一点一点靠近岳添翎,道:“麻雀永远是麻雀,飞上枝头也不会是凤凰,更何况,她还飞不上去呢?”
  岳添翎也懒得同她虚伪下去,正了颜色,更加逼近她的脸一分,鼻子都险些要贴到她的鼻子上去,笑道:“是吗?希望可以在公主远嫁漠北之前,让公主看到麻雀是如何变凤凰的。”
  陵水公主杏目圆睁,一甩水袖,道:“走!”太监宫女们赶紧簇拥着她离去了。
  “小姐,您可不要听了那公主的挑拨,轩少爷绝不是那样的人。这两年,他为您的哀伤,颜儿可是全看在眼里的。”陵水公主一走,顾梦颜就跑过来焦急地扯住岳添翎的衣袖。
  岳添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转过身来,不禁又拢了眉头,暗暗叹了口气。然而,有些事也不是他自己所能左右的吧。只有一颗心,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陵水公主真的会远嫁到漠北去呀,哇,那可太好了,瞧她那嚣张的样子,分明就是和小姐过不去嘛!”顾梦颜兴奋地大叫着。
  岳添翎摇摇头,推了推顾梦颜的脑门,道:“那是我说来吓她的,没想到把你这个小丫头也骗了。”
  顾梦颜不懂了,“吓?”
  岳添翎寻了个凳子坐下,道:“谁让她没事跑来看我的笑话,以为别人都会怕她?”
  顾梦颜仍旧不懂,怔怔道:“可是,您不是说那个什么落牧族只娶正统皇室公主吗?那不是就只有陵水公主合适吗?”
  岳添翎再次摇头,道:“颜儿,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会舍得她远嫁,至于正统皇室,只要找一个人来假扮,那落牧族的人又如何能分辨她是真是假?”
  顾梦颜点了点头,好似明白过来了,小脑袋晃了晃,没晃几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睁大了眼睛,紧张地跑到岳添翎面前,道:“小姐,假……假扮?那么皇上无缘无故封了你做公主,莫非竟是为了这个?”
  岳添翎摊摊手,道:“这个不好说。”
  “小姐,您可不能答应,不能嫁到那个都是野蛮人、漫天沙子的地方。”
  岳添翎再次摇头,忍不住笑了,道:“颜儿,瞧你一惊一咤的,你家小姐我像认命的人吗?如果真是那样,到时我就拍拍屁股走人,远离这京城,那皇帝就是想抓我也让他抓不回来。”
  “可是……那轩少爷怎么办呢?”
  岳添翎脸色暗了暗,声音变得有些低,似是自言自语,道:“那就要看他了。”
  “主仆俩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门外突地传来一声爽朗的男音。
  岳添翎向门外一看,顿时睁大了眸子。天!她没听错没看错吧?听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侠王宇印允然,可是……可是面前这位……只见来人头束金冠,青丝垂肩,镶玉流苏自然垂立,面如冠玉,皮肤是那种干净的白色泛着轻微的粉,剑眉、星目、薄唇。一身华丽的长袍衬出他的高贵,手中一把折扇略显几番儒雅。这怎么看怎么也不像那个毛脸大叔啊!这变化未必也太大了些吧!一脸落拓相的大胡子男子竟然变成粉面桃花的英俊小生?那家伙不是说胡子是他的宝贝至死都不刮的吗?
  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岳添翎还是没敢认,也许是某个她没见过的皇子也说不定,都是宇印家的人,或许声音相似。“请问阁下是……”最后,她很没出息地选了最笨的方法——直接问。
  “英俊小生”打开折扇哈哈大笑道:“怎么?不过几日不见,歌儿姑娘便认不得小王了?”
  岳添翎跨前一步,惊奇地道:“阁下竟真的是毛脸大叔?!”
  九王爷立刻拢起眉头,沉吟着道:“如今你还要这般称呼我吗?”
  岳添翎扑哧一笑,道:“一直都这么叫的呀。”
  九王爷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低了声音,好似还有点委屈,道:“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胡子了。”
  岳添翎被他逗得笑得更甚,怎么这个大名鼎鼎的侠王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九王爷似是很不满意,沉声道:“歌儿姑娘如若再笑下去,小王可就要伤心了。小王可是为了让姑娘抛弃那个讨厌的称呼,才刮掉了那些跟随我多年的心爱的胡子。”
  岳添翎忍不住,仍笑着,道:“侠王殿下,您这样很好,不要再对那些胡子恋恋不舍啦。”
  九王爷睁圆了眼,两眼放了光,好像很开心,笑道:“歌儿姑娘,觉得小王这个样子好看吗?”
  “比起之前不知英俊了多少倍。”岳添翎笑道,之前那个样子分明就是白白糟蹋了一片大好的自然资源嘛。
  “小王这相貌在男子之中可算哪层?”
  岳添翎抿唇,道:“自然是上上乘。”
  “那么,这样的相貌可否入得姑娘的眼?”
  岳添翎格格一笑,道:“入得未来婶婶的眼就好,何必要入我的眼。”
  九王爷又沉了脸,道:“已经说过多少遍,不要再叫我叔叔。”
  岳添翎笑道:“可是论起辈分,您的确是。”
  九王爷忽然露出伤感的表情,声音有些低,道:“难道歌儿姑娘还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吗?小王一直以为相处了这几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岳添翎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急急道:“没,岳添翎自然是拿侠王殿下当朋友的。”
  九王爷表情变得倒也快,岳添翎刚刚说完,便哈哈大笑,道:“早知道歌儿姑娘也是爽快之人,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叫什么叔叔了,以后就叫我允然可好?”
  岳添翎皱了脸,大有上当之感,之前那伤感之态原来是装出来的,这家伙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好!允然。”尽管不情愿,岳添翎还是顺从地叫了。对于这位磨人的王爷,她还是顺着些吧,不然,只会有更多的乱子一个一个蹦出来。
  “翎儿,我们出去走走?”
  岳添翎一愣,这家伙不仅变脸变得快,改口改得也快呀!翎儿?
  “走吧。”九王爷拉起岳添翎的衣袖。
  岳添翎忙扯出自己的衣袖,笑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一路行至御花园,九王爷兴致勃勃,一边聊着盛景的山山水水,一边聊着两年来两人间发生的趣事。岳添翎跟在旁边,垂着头,一边踢小石子,一边安静地听着。
  一个本来很能闹腾的人忽然这么安静,当然会让人奇怪。九王爷拧拧眉,停下了脚步,俯下头来,便要去摸岳添翎的额头。
  岳添翎慌忙跳开去一步,闪开了身子,道:“允然,你……”
  九王爷担心地道:“翎儿,你不舒服吗?怎么这么安静,这可不像你。”
  岳添翎笑笑,忙道:“没有啊。”
  九王爷眯了眯眼,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岳添翎看了看他,心中挣了几挣,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允然,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九王爷先是一愣,既而又是哈哈大笑,道:“想问什么就问,翎儿,你今天真的有些奇怪,以前你可没这么啰唆。”
  岳添翎抿了抿唇,似有难色,道:“你们男子,是不是都很向往那个位子?”
  九王爷登时敛了笑容,正色道:“翎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本王对皇兄忠心不二,断然不会有那窥视皇位之心。”
  岳添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忙道:“允然,你太紧张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只是想知道那皇位是不是真的很令男子神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慢慢收起了笑,岳添翎声音变得很低,“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哪个做太子的愿意放弃皇位。”
  “太子?”九王爷耳朵倒也灵敏,岳添翎的声音那么小但还是被他听到了。
  岳添翎惊慌地转过脸,暗叫糟糕。
  “翎儿,你同轩儿很熟?他是不是同你说什么了?”
  “没,没有。”岳添翎慌忙否认,笑了笑,道,“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太子自小游戏民间,畅意江湖,我想也许他并不愿意待在这深宫大院,做那终日操劳国事的帝王,而会成为一个出格的太子。”
  九王爷笑了,道:“这怎么可能?!皇位,只要是有志气的男儿,谁不梦想着?游荡江湖,也只是他少年轻狂而已。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他必定还是要回来的。毕竟,江山等着他来掌握。皇兄虽说儿子众多,却大多无用,能坐得上那个位置的就只有轩儿了。就是单单为了百姓福祉,他也必须登位!”
  轰天一个响雷!必须登位!必须登位!必须登位!岳添翎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这几个字。瘦弱的身子连连晃了几晃,脸顷刻间便白了。
  “翎儿……”九王爷意识到她的不对劲。
  岳添翎慌忙敛起心中情绪,努力笑了笑,道:“我是在笑自己,这种好奇还真多余。”
  九王爷又是哈哈一笑,道:“翎儿,你果然很有趣,竟然会对这个也感兴趣。说起轩儿,在他刚呱呱坠地时,便被封为太子。想当时那么多大臣反对,说选储君当选贤者,怎可草草便把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定为储君?皇兄却是什么也不听,一道圣旨便将这事定了。如今,已没有人追究当年皇兄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急切地立这个孩子为储君。毕竟,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轩儿的能力,没有谁再敢多说什么。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期待这位少年英才登基呢。”
  岳添翎眉间的忧色更重,心里更是已经不知紧了多少紧,痛了多少痛!难道,真的注定了,他要做那万人之上的君王?难道,真的注定了,他要做那必有后宫三千的男人?
  九王爷讲得兴奋,接着又道:“皇兄其他的儿子也的确太糟糕。我就常在他面前笑话他,枉他风云几十载,这下一代却这般不如意,除了轩儿,其他的不得不说都是极其失败的作品。”岳添翎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九王爷的话。九王爷仍在兴奋着, “生娃儿的确要有个好老婆。轩儿会这么优秀,一部分自然是我皇兄的原因,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有个出色的母亲。皇嫂乃是当时江湖上有名的侠女,还曾登上过全娘子江湖品芳录的榜首。听说皇嫂的容貌清雅灵秀,与几十年前的武林神话绯衣羽仙很有几分相似,又因为也喜穿绯衣,所以闯江湖的时候,人家都称她清灵秀影小绯衣;又听说她头脑转得极快,再复杂的账给她瞧瞧,只要片刻儿工夫就可算出结果来,而且从不出错,故又有神算娘子之称;还听说皇嫂记忆力很强,过目不忘,经常背着写书,故又有人称她为不忘神女。”
  岳添翎惊得瞪大了眼,怎么轩哥哥从来没跟她提过他母亲。太意想不到了,她的母亲竟是一位闯荡江湖的侠女!可是,这样的一位侠女,是何缘由竟会嫁给皇帝,做了那正宫皇后娘娘?
  “皇兄也真有福气,也不知这位率性的江湖侠女怎么就爱上了他?而且还甘愿同他入宫,放弃了那自由随性的江湖生活。皇兄对这位皇嫂极好,排除众议封了她为皇后,而且一度专宠于她。当时,两人的恩爱生活也着实让人艳羡了一番,一时成为了盛景皇朝的美谈。但是,谁曾料到,天妒红颜,皇嫂生下轩儿不多时便香销玉殒,真真可惜了这样一位人物!如若她还健在,真不知轩儿又会是怎样一个人物?唉!纵使生在皇室,没有母亲也是很可怜的,这一点,小王深有体会。”九王爷叹了口气。
  一世侠女,纵衡江湖,一代皇后,恣意宫庭,如此风云人物,最后却是这般结局,怎能不让人惋惜!难产?到底是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如果在现代,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一人送一人喜事转丧事的郁闷事。轩哥哥,表面那么光鲜,内心却也是孤独寂寞的吧。皇宫本就是个缺乏人情的地方,没了母亲,有谁会记得,又有谁会愿意去关爱他?皇宫同时又是个危险的地方,没有母亲的保护,他恐怕也遭受了不少恶意的对待,充满敌意的白眼吧。那时候,别人家的小孩儿都在开心地玩,也许他已经开始想着要怎样保护自己。小小年纪,就活得那么辛苦,生在皇室,其实已是一种悲哀。皇上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才送他出宫的吧!宇印沉轩,他身后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同她讲?为什么不曾想过要她同他一起分担?难道,在他心里,她也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翎儿……”九王爷在呆掉了的岳添翎眼前摆了摆手。
  岳添翎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满脸担忧的九王爷,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道:“对不起,允然。”
  看到九王爷依旧写满探究的眼神,岳添翎的心咯噔就跳了一下,慌忙找了个借口,道:“我想我可能真的有些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九王爷拢起眉头,道:“你不舒服,小王怎能让你自己回去?自然要相送的。”
  “不必了。”
  “必须。”
  岳添翎见他坚持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过了头,慢慢向赏芳梦苑走去。这辈子,她可能都没走过像今天这般辛苦的路。每走一步,她的步子就沉重一分。心,更是急剧地在收紧,不住抽痛。皇宫啊皇宫,高墙大院,红砖绿瓦,对比你的宏大,所谓的爱情又有几分重量?她与他的情,可否经得起时间经得起这皇宫中种种诱惑的考验?现在他爱她,可是十年后,若干个十年后呢,也许他会忘记她,就如同皇上现在几乎已经不记得侠女皇后一样。
  帝王,皇后,多么可笑,她从不曾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和这个皇宫扯上关系。怎么,如今竟撇也撇不开了吗?轩哥哥难道打算要她也像他的母亲一样做个侠女皇后?他知道的,她讨厌这皇宫内的生活,她不适合这里,她会把这里弄得鸡飞狗跳,她不可能快乐,也会弄得别人不快乐。可是他又必须做这个皇帝!盛景皇朝是他的责任。她不能那么自私,要他放弃江山,放弃整个盛景的百姓,与她一道去逍遥。事情至此,竟是一个死结了吗?至今看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可以解决的方法了,难道她和宇印沉轩这几番折腾终究还是一场空,虽然情深,却难抗缘浅,几经轮回,最后的结局却还是要分开?
  可是,她是那样想和他在一起,那种感觉那般强烈,强烈到她自己也无法控制。此刻,她甚至能体会到当年侠女皇后为何会放弃自在的江湖生活来到这宫里。是无可奈何,对一颗已经无法掌握的心的无可奈何。然,她会成为侠女皇后第二吗?
  不知不觉,赏芳梦苑已在眼前。岳添翎停下了脚步,转回头,向九王爷笑笑,道:“允然,不必再送了。”
  “小姐……”顾梦颜迎了出来。
  九王爷本还想说些什么,见顾梦颜出来了,就收回了话,点点头,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去了。
  “翎儿。”
  岳添翎刚踏进房门,头顶就灌下一个明显不悦的声音。岳添翎一惊,是宇印沉轩。悄声捏紧拳,想起方才种种,岳添翎心绪顿时便乱了,百种情绪一瞬间冲上了心头。定定看着宇印沉轩,努力了好半晌,她才算是压下了自己快速跳动的心,竭力保持平静地笑道:“忙完了?”
  宇印沉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眸子暗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担心?刚刚走了荆野冥河津平珮笙如今又来了九皇叔?允然?叫得倒是很亲热!”
  “我和毛脸大叔只是朋友。他一再要求我不要叫他大叔,难道我要一直拒绝人家?”岳添翎爆发似的大吼,激动地颤抖着身体。她已经很烦了,她已经快为他们的将来担心死了,他还有空在这吃那莫名的干醋。宇印沉轩被她异常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岳添翎咬了咬唇,撇过了头。宇印沉轩扳过她的脑袋,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眸子,眯了眯眸子,道:“翎儿,你怎么了?有点不对劲。”
  岳添翎却忽然抱住宇印沉轩,抱得死紧,似是用上了全身力气,大声道:“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宇印沉轩有些震动,拥紧了她,道:“翎儿,对不起。我承认,方才,我太激动了。”他哪里知道,岳添翎此刻的话根本与他方才的行为无关,完全是由另一番情由引起,为着另一番意思。岳添翎只是抱着他,单薄的身子不停地颤着。印沉轩轻轻拍拍她的肩,道,“还生气呢?再生气可要错过今晚的灯会了哦!”
  “灯会?”岳添翎的情绪安定了些。
  “今晚全国各地的灯商都聚集到京城有名的妙灯街展示自己的商品。到时会很热闹,你不想去看看?”
  岳添翎嘟嘟唇,大眼珠转了转,道:“当然要去。你先出去,等我一下下。”
  宇印沉轩也没多问,笑着退出了房间。门合起了,岳添翎的唇也咬破了。望着紧闭的门扇,抿唇,舔尽血,岳添翎的心已痛得麻木。
  轩哥哥,不管以后我们会怎样,此刻,我要抓紧时间与你快乐地生活着,有一天是一天。待我们年迈之时,如若我们仍然相爱,它就会是我们共同的快乐回忆;如若,那时,我们已经天各一方,那么它也将会是我最珍贵的记忆。只要我的心还能坚持。我就坚持,只要它还没痛到我无力承担,我就会一直守着你。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一定不会抛弃你的!


  第三十九章 唐家惊变

  妙灯街。
  “果然很热闹。好久,都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岳添翎望着满街的各式花灯,由衷地感叹着。
  “是呀!我也好久没逮到你的身影了,今日终于让我寻着了。”夜空中,幽幽飘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岳添翎登时睁圆了眼,怎么,那丫头竟然跑出来了?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挂着精美灯笼的灯架上婷婷立着一位少女。那少女望着惊呆的岳添翎笑了笑,张开双臂掠了下来,所到之处,芳香四溢,紫裙飞舞,形似美蝶。全场的人不论男女全部停下了脚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停下了颤动的舌头,呆呆看着这个自空中降下的绝美少女。那少女骄傲地抿起嘴角,眸光淡淡扫过四周,似是对这种情景一点也不意外,且乐在其中。
  “深深!”岳添翎惊呼道。
  名叫深深的女子款款落下后,仍旧高傲笑着,向着岳添翎道:“岳添翎,你看,无论到哪里,追随我的目光都比你多。”她的声音很甜,轻轻地自她嘴里飘出来,煞是好听。岳添翎无奈挑眉,这丫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名叫深深的女子轻轻一笑,“我季深深只要一笑,就没有男人不着迷的。”
  岳添翎拧着眉,道:“深深,你还没玩够吗?这个月又和几个男人在一起?又甩了几个?”
  季深深又是一笑,道:“岳添翎,我是在玩吗?我是在用自己宝贵的时间为天下间的姐妹们出气。那些男人生来就是应该让人折磨的!我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他们就可以立刻抛下爱人,向我献媚,讨我欢心,这样的男子,不应该惩戒一下?我喜欢看到他们被甩掉时那痛苦的表情。”
  岳添翎无奈扯扯嘴角。
  雷霆镜云惊道:“季深深?可是那个荆州季门的全娘子江湖品芳录上名列第二的季深深?”
  季深深登时冷了脸,道:“第一,我才该是第一!”
  岳添翎顿时立起一身汗毛,雷霆境云不开口也罢,一开口就戳到了那丫头的痛处。
  季深深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岳添翎身边的几个男人,奇道:“岳添翎,你们幻溪陵又添人了?这几位姑娘面生得紧。”说着竖起手指去推了推就近的雷霆镜云的胸膛。
  “呀!真的男人!”季深深震惊地转过头看向岳添翎,道,“岳丫头,你身边不是从来都是一大帮子女人吗?什么时候换成男的了?”
  “姑娘自重。"雷霆镜云毫不客气地拂开了她的手。
  也许是力道太猛,季深深向旁边跌出了一步,身形摇了几摇才算稳了下来。奇怪的是,那季深深也不恼,反而嘴角又浮上了她那独特的高傲笑容。她缓缓转回身,骄傲地看着雷霆镜云,似在等待着什么。
  岳添翎在旁边急了。她急忙望向雷霆镜云,果然见雷霆镜云的手如同气球一样迅速鼓起,被撑得很薄的肌肤几乎透明,似是轻轻一碰便会破掉。
  雷霆镜云刚毅的面庞没有半点变化,甚至肌肉都未抽动一下,只有眉毛隐隐地颤动着。
  季深深下的毒都是极毒极毒的,这个岳添翎最清楚不过,雷霆镜云此刻的痛苦想必是钻心蚀骨般的痛,得需要何等的毅力,可以让他坚持着没有矮下半点身躯,甚至不曾发出半声呻吟!
  季深深缓缓走回雷霆镜云身边,笑道:“没有一个男人碰过本姑娘后还会安然。”
  “你做了什么?”雷霆雨岌雷霆墨伊将季深深围了起来。
  “季姑娘,请尽快交出解药。”宇印沉轩的声音已经很沉了。
  岳添翎皱了眉,道:“解药。”
  季深深昂起了头,没有要给的意思。岳添翎气极地望她一眼,伸出手去,轻轻抓握住了雷霆镜云不断膨胀的手。
  “不要碰他!”季深深惊呼一声。
  “翎儿!”“添翎姑娘!”宇印沉轩雷霆镜云同时惊呼出声。
  果然!几乎在岳添翎碰到雷霆镜云的刹那,她的手也像雷霆镜云一样迅速地膨胀鼓起。“啊——”她痛得“很没出息”地呼出“很大”的声音,“示威”似的看向季深深。“深深,你也不要救我吗?”岳添翎忍着痛说道。
  季深深不情愿地走过去,自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道:“你个傻蛋,我又不会真的害死他,让他吃点苦头罢了。”
  岳添翎夺过她手中的药瓶,迅速倒了些解药到雷霆镜云手上,然后又向自己手上洒了一些。待手恢复了正常模样,岳添翎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季深深,道:“难道,要我看着你任性胡闹,折磨我的朋友?你可知道……”岳添翎忽然神秘兮兮地贴近季深深,悄悄耳语了几句。
  季深深一听,立刻睁圆了眸子望向雷霆镜云,小声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岳添翎耸耸眉毛。季深深忽然抿嘴笑了,“原来就是他啊,岳添翎,你等着输吧。”季深深款款几步走到雷霆镜云身边,“雷霆镜云?”她嫣然一笑,“原来你就是雷霆镜云。”
  “岳添翎,见你还没缺胳膊少腿,我就放心了,这就走了。”季深深笑看着雷霆镜云,向身后的岳添翎说着。然后又向着她面前的雷霆镜云,道:“雷霆镜云,记住,本姑娘还会回来找你的。”
  雷霆镜云有些愣怔,不太明白这个一出现就不太正常的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雷霆雨岌一步跨了出去,拦住了季深深,道:“无理取闹的人,我们并不欢迎。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季深深退后一步,打量打量他,扬起了嘴角,微微一笑,忽然道:“公子,你说是我漂亮?还是岳丫头漂亮?”
  岳添翎顿时遮了脸,心想完了,又来了。“当然是深深漂亮。”岳添翎一边躲着季深深的目光,一边拼命给雷霆雨岌使着眼色。
  雷霆雨岌才不管岳添翎,抱起了双臂,也上下打量了季深深一番,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添翎姑娘漂亮。”
  岳添翎急得直跺脚,面部肌肉迅速抽在一起,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他接下来的悲惨模样。不出岳添翎所料,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她就听到了一个孩童般的声音,“你漂亮!你漂亮!”岳添翎悄悄睁开一只眼,只见雷霆雨岌面部僵持,双眼无焦,两个黑眼珠聚到了一起,一动不动,嘴巴向两侧咧开,半张,舌头半伸,流着口水,呜呜说着“你漂亮!你漂亮!”
  季深深得意一笑,绕过他向前走去,雷霆雨岌也转过身,似孩童般蹦跳着跟着季深深也向前走去,一边蹦跳一边说:“姐姐漂亮!”
  宇印沉轩、雷霆镜云、雷霆墨伊全部惊了,他们知道一定是季深深又用毒了,只是不知她用的什么毒?竟这般古怪!
  “翎儿……”“添翎姑娘。”几个人全部望向岳添翎。
  岳添翎正看着跟着季深深蹦跳的雷霆雨岌不住叹气,这个笨蛋!不理她的眼色,这下可有苦头吃了吧。疾走几步追过去,岳添翎抓住了季深深的手臂,道:“深深,快让雨岌恢复原样吧,你玩也该玩够了。我的头都快被你弄爆啦。”
  季深深看了岳添翎一眼,又看了一眼滑稽的雷霆雨岌,格格笑道:“岳丫头,姐妹这么久,就卖你这个面子。你也不能怪我,明明就是我更漂亮些,他口不对心,是他自找的。”说完,季深深袖管一扬,紫纱拂到雷霆雨岌面上,瞬时飘出缕缕幽香。雷霆雨岌一个激灵恢复了神志。
  “你!”雷霆雨岌大怒,拔出了腰间的剑。岳添翎及时按住了他。季深深似是极蔑视地扫了他一眼,转身飞身掠走了。
  “添翎姑娘,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雷霆镜云很是担忧。
  岳添翎莞尔一笑,道:“深深其实人很好,只是有些爱玩罢了。”
  “没看出来。“几大侍卫似是对季深深很不屑。
  岳添翎摇头笑笑,叹道:“她会这样是有原因的。因她爹对她娘不忠害得她娘自杀才造成了她这讨厌男子的性情。深深就像有仙法一样,可以让任何一个男子爱上他,而且爱得死心塌地的,不管以前那人曾是多么花。她自己常说,没有任何男子逃得过她真情一笑。”
  雷霆雨岌又是不屑地一哼,道:“有这么夸张吗?方才我们几个男人也见过她了,没见谁对她倾心。”
  岳添翎耸眉,笑了,道:“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想吸引你。雨岌,你不要小看深深,她的本事我可是亲眼见过。”
  “添翎姑娘,她似乎很在乎你们之间的比较。”
  岳添翎皱皱眉,道:“都是因为江湖品芳录。深深其实什么也不在乎,就在乎自己的相貌。被排了第二,她自然不甘心,所以就找上我了,于是我们也就不打不相识了,如今成了好朋友。但是,她还是死心眼地要证明,她才是最该登上榜首的。”
  岳添翎偷偷瞄了几眼雷霆镜云,又道:“深深的好,是要和她相处久了,才会体会得到的。她这个人呢,既是烈酒,又是温水。她也非常讲义气,这江湖上最挺我的就是她了,如果谁说了飞仙恋雪半句坏话,她会立刻冲过去,毒到那个人不敢再说,为此,我也无奈了许久,她……”
  “添翎姑娘……”雷霆雨岌眯着眼打量着她,怀疑道,“她就那么好?”
  “将来,你们便会知晓。”岳添翎瞄着雷霆镜云神秘地笑道。
  “公子,可找到你了!”意外的,人群中传来了杜嫣然的声音。几人一惊,向天上一望,就见杜嫣然踏着众人的肩膀飞了过来。“公子,快回吟风颂月楼。颠城永跃坊的唐小姐来了,她说有急事见您。”
  唐小姐?岳添翎多少有些吃惊,唐家家教甚严,女子不可随意外出,她怎么会来到了京城?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想及此,岳添翎道了一声:“快走。”便提起速度,向吟风颂月楼奔去。其他几人紧随。
  来到吟风颂月楼,岳添翎一推开唐小姐所在房间的门,一个娇小的人影儿就飞扑了过来,搂住她的腰,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少哥哥,可算找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可知道……可知道……我怀了孩子……”
  唐小姐缓缓抬起了头,抓住了岳添翎的手,按向她的小腹,面上有幸福的光芒,含着泪笑道,“这里,有了少哥哥的骨肉。”“什……什么……我……我的孩子?”岳添翎惊得舌头都打结了。
  她立刻转回头看向宇印沉轩,正好撞见宇印沉轩迅速拢起的眉头,只听他沉着声音道:“这位姑娘,这事不是儿戏,话可不能乱说。”
  杜嫣然一步跨了出来,一把将那唐小姐推离岳添翎的身边,道:“莫不是要缠着我家公子,在这信口开河吧。看你的样子,可不像个孕妇!”
  “这位姑娘真的怀孕了。”这时,房中却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嗓音。闻声看过去,却是两两。
  “两两,你……”岳添翎有些吃惊,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今天,我刚好来到京城。芳主,这位姑娘,她的确怀孕了。”
  唐小姐看着岳添翎的反应,踉踉跄跄向后跌出了几步,抽泣道:“果然,少哥哥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岳添翎惊慌地道:“唐小姐,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一直偷笑的雷霆雨岌忍不住笑道:“姑娘,这孩子可不能乱认爹。”
  那唐小姐已然泣不成声了,道:“少哥哥,我知道那天你中了春极海棠,你是迫不得已才要的我。少哥哥,我不奢望你娶我,但是请你一定不要不认这个孩子。他是你的骨肉呀!”
  岳添翎脑子轰的一下便乱了!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是却又不是那么清晰。紧张地吸了口气,岳添翎谨慎地道:“唐小姐,你说我中了春极海棠?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春极海棠?”那日她并没有同她说过啊。
  “主子。”闻言后,雷霆雨岌表情复杂地看向宇印沉轩。
  宇印沉轩没有说话,面上表情无一丝变化,然那眸底却有暗流汹涌澎湃着,空气中蓦然响起了指骨咯咯作响的诡异声音。
  这边的唐小姐红了脸,“那日,你打昏我后,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了,模模糊糊……听……听到了你说什么春极海棠……”
  岳添翎握紧了拳,道:“唐小姐,既然醒了,你都没睁眼看看?”
  唐小姐紧张地道:“那个时候我睁不开,身体也动不得,只有微弱的意识。少哥哥,”唐小姐脸又红了,“其实,你可以不用打昏我的,我……”
  “一定是暗夜飘香!”岳添翎气得肩膀直抖。她一把抓住唐小姐的手,稳了稳自己情绪,道:“唐小姐,那天我的确中了春极海棠,但是,这个孩子却绝不可能是我的,极,极有可能是给我下春极海棠的那个采花恶贼暗夜飘香的……”岳添翎咬咬唇已经说不下去,恶贼暗夜飘香,毁她不成,竟然就毁了唐小姐!
  唐小姐不停地摇着头,哪里肯相信,她抓住岳添翎的手,大哭道:“少哥哥,你骗我的吧,骗我的吧,这个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对不对?”
  岳添翎心里一痛,拉起唐小姐的手,道:“随我来。”唐小姐乖乖地跟着岳添翎进了内室。没多一刻,便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随即传来岳添翎一声惊呼,“唐小姐!”
  众人奔进去的时候,已经看见那唐小姐脸色惨白昏倒在岳添翎怀里。两两忙走过去,帮忙将唐小姐扶上了床,探了探她的脉息,松了口气,道:“没事,只是惊吓过度,一会儿就能醒了。”紧绷着神经的岳添翎也终于松了口气。“芳主,她知道你的女儿身了?”两两问道。岳添翎点了点头。
  “翎儿。”宇印沉轩几步走上前来,扯过岳添翎,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春极海棠?你竟然中过那东西,为什么都没同我讲?”
  “是啊!添翎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雷霆镜云同雷霆雨岌也围了上来。
  岳添翎的脑子都要炸开了,看了看他们,用力甩了几下,理了理情绪,道:“长话短说,采花贼暗夜飘香要害我,他躲在唐家,在茶里下了春极海棠。后来,珮笙哥哥赶来了,他没能得逞。谁知他狠毒到如此地步,竟然拿唐小姐泄愤。唐小姐会怀孕,他分明是故意的!他们采花贼也有自己的规矩,虽然淫掠,却从不会让女子怀孕。他是想变个法子折磨我。为了能下毒成功,我想他一定事先了解了唐小姐的习性。他知道唐小姐不是万非得以,定然不会来寻我,所以,他让她怀孕了,让她来寻我,让我知道,我间接害了一个女孩子,让我一辈子都活在自责活在内疚活在不安中。”
  “翎儿……”宇印沉轩轻轻拥住激动的她,眸底尽是深深的担忧。
  “是我害了唐小姐。如果没有我,她也不会被那个恶心的家伙糟蹋。”岳添翎将唇都咬出了血。忽然,她挣脱宇印沉轩,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的唐小姐,道,“嫣然,吩咐下去!全陵上下,出动所有人力,捉拿暗夜飘香!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挖出来!”
  “芳主,前两天您才吩咐了加大力度寻找独爱我箫。”
  “把那些人也都招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暗夜飘香!这种人渣,绝不能让他活过这个月。我们一定要尽快为唐小姐报仇!”
  “好!”杜嫣然应了一声便要退出去。
  岳添翎又喊了一声“慢!”她看看杜嫣然,叹了口气,道,“公告天下,暮云陵少即是飞仙恋雪,飞仙恋雪就是暮云陵少。她……是女儿身!”如果不是因为唐家想和他攀亲,唐家也不会总去请他,也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些事,害得唐小姐惨失清白。说到底,也和她假扮男装有一定的关系。纵使在商界换回女儿身,再不方便,她也不能再犹豫了。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芳主,唐小姐醒了。”
  岳添翎一听,忙奔了过去。唐小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流着泪,双目都没了焦点。岳添翎握紧了拳走过去,神色复杂地看了呆呆的唐小姐几眼,低声道:“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已经弥补不了给你带来的伤害……”
  “恋雪姑娘……”岳添翎刚说一半,那唐小姐就打断了她。岳添翎有些吃惊,一时愣在了那里。“我没有怪你。”岳添翎更加吃惊,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唐小姐。
  “都是暗夜飘香捣的鬼,与恋雪姑娘何干?恋雪姑娘那么好,惩治了那么多淫贼,救了那么多女子,我又怎么会恨到恋雪姑娘头上。要怪,也就怪我命不好……”那唐小姐越说声音越低,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就见她单薄的身子飞一样奔下了床,直直冲向了花几,举起一个花瓶就向自己的腹上撞去。
  “唐小姐!”众人齐声惊呼。
  鲜红的液体一点一点缓缓地从她的衣襟向外渗漏,唐小姐笑了,笑得奇异地美,道:“这孩子不该来,就由他娘亲送他走吧。”
  岳添翎跑过来,扶住唐小姐,道:“就是不要这个孩子,也用不着这样对自己啊。”
  那唐小姐却根本没听她的话,扑通一声跪下了,道:“颠城唐琴雨请求加入幻溪陵,希望陵里姑娘可以亲授武艺,让琴雨可以手刃那个淫贼!一雪耻……”话还未说完,唐小姐已经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唐小姐!”众人奔了过去。
  ***
  又是混乱的一夜,处理好一切,众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岳添翎、宇印沉轩、雷霆侍卫几人漫步在皇宫的夜道上,面色都很沉重。
  雷霆雨岌叹了一声,道:“刚开始见时,还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这怎么没一会儿就变得那么烈性,居然亲手毁了肚里的孩子……”
  岳添翎叹道:“都说女孩子是水,我倒觉得说女孩子是火才对。女孩子潜在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一旦触动,根本无法想象。相信,唐小姐以后不会再回到从前那般柔弱了。当一个女人有了恨,那么她们便是无人能敌的。”
  这时,前面的宇印沉轩停住了脚步,缓缓抬起眸子复杂地看了岳添翎一眼后,忽然拽起她的手,快速向自己的盎然轩走去。这一举动让岳添翎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道:“轩哥哥,你……”宇印沉轩什么话也没说,脚下的步子也没放慢。回到盎然轩,房门一被关上,岳添翎就被宇印沉轩揽进了怀里,火热的吻瞬时就罩了下来。岳添翎惊慌地四处躲闪,不明白缘何他会这般失控。
  “你抗拒我?”宇印沉轩黑眸中有莹莹水光,颤抖着望着面前惊愣着的岳添翎。那声音隐隐沙哑,似是正在显示着主人的痛苦。
  “轩哥哥……”
  宇印沉轩没容她说完,揽过她的头,滚烫的唇准确地压上了她的唇。
  岳添翎挥出手臂去推他的身躯,哪知他却伸出长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身,使她的身子紧紧贴合住他的,让她根本没有动的空间。她想要找个空隙说话,却发现她怎么躲都躲不掉他的唇,他的唇如影随形般跟住了她的唇。
  恍惚间,她已被他带到了床侧。岳添翎一慌神,人就已被他压倒在床上,然温热的唇却终于放开了她。岳添翎一得空,立刻拼命呼吸,方才,真的是差点被他憋死了!
  宇印沉轩望着眼前的人儿,剧烈地喘息,眸中万千情绪翻涌。忽然,他又俯下头来。岳添翎惊恐瞪大眼,忙拿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宇印沉轩眸光暗了暗,凑到她的耳边去,他仍在喘息着,充满磁性的声音透出一种别样的诱惑,“你和他……你和津平珮笙……”
  岳添翎幡然梦醒,这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她真是疏忽了,竟一时忘了方才混乱中有提到春极海棠。想到这,她不禁轻笑了出来,原来是在担心她和津平珮笙……
  宇印沉轩几乎是立刻黑了脸。岳添翎忙识相地收住笑,抿紧嘴巴,她推推他,道:“先放开我。”宇印沉轩瞥了她一眼,缓缓坐起了身。岳添翎几乎是一跃而起,看着宇印沉轩紧绷着的神情,她不禁又有了想笑的冲动,伸出手去扯扯他的脸,“不要摆张木板脸啦,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
  宇印沉轩眸光微动,岳添翎提起手指遮住了他的唇,垂了眸子,叹了口气,蓦然有些感伤,“珮笙哥哥那么好,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我。他吸走了我体内的春极海棠。他为我承受了顶级春药之苦,甚至为了保持清醒,刺伤了自己。如果不是两两赶来,如若不是两两能解春极海棠,他差点为了我死了。”
  岳添翎咬住唇,“他的情,他的义,恐怕今生我都无法偿还了。只怪上天弄人,让他遇上我,像他那般的人物本可以潇洒随性地生活下去,怎会像现在这般辛苦?”
  “翎儿。”宇印沉轩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片刻间,一种担忧又换成了另一种担忧。
  “给我吹一会儿箫吧,有好几天都没听到轩哥哥的箫声了。”岳添翎缓缓将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宇印沉轩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拿出了玉箫,缓缓吹奏起来。暗夜中,有几缕风儿吹过,扬起床幔,飘飘沉沉。男子静静吹箫,女子细细聆听,只是两人都是眉儿轻皱。
  半个时辰后,岳添翎便起身回宫。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宇印沉轩眸光变了几变,似在做着某种挣扎,手指更是紧了松,松了又紧!“翎儿。”最后,他还是唤住了她。岳添翎一惊,慢慢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笑看向他。宇印沉轩握紧了玉箫,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不是吗?有什么事,有什么话,都可以同我讲的,不是吗?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我能努力不去在乎,就不会去在乎。过去已经是过去,我,只会尽力抓住现在的你。”
  笑一点点僵住,岳添翎心底慢慢地揪痛起来。方才她跟他说的话,他还是没听进去呀。他还是在怀疑她和津平珮笙有过什么……再次相逢,两人之间还是发生了变化。他们之间出现了太多的不稳定性。不仅是她没有安全感,他也没有。真正的快乐,似乎离她们还很遥远。要见到晴朗云天,尚有一层一层的云雾等待着她们去拨开。
  嘴角再一点点勾起,岳添翎看似轻松地笑了,道:“过去的两年,我只有江湖。”她望着他,水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又道,“轩哥哥,根本不必努力去不在乎,本来也就没有什么用得着去在乎的。”说完,岳添翎便转了身,踏出了他的房间。
  宇印沉轩身形颤了颤,满腔的情绪并没有疏解,复杂地望着岳添翎正逐渐消失的身影。
  ***
  回到赏芳梦苑,一踏进大门,岳添翎就发现太监宫女们整整齐齐地跪成一排,低头伏在地上。
  “怎么啦?”岳添翎惊了,放眼四顾,不见顾梦颜,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道,“颜儿呢?”众人颤抖着,没人答话。岳添翎更急了,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颜儿呢?!”
  太监宫女们见岳添翎发火了,颤得更加厉害,吭哧道:“锦,锦木公主殿下,颜姑娘,颜姑娘被六皇子带走了。”
  六皇子?岳添翎又是一惊。上次皇室家宴,她倒是见过那人一回,同陵水公主一样,也是锦贵妃所生,同轩哥哥差不多的年纪,再没有其他印象。岳添翎皱了皱眉,那人带走颜儿做什么?
  这时,她脑中倏地划过一个画面。那次宴会上,那六皇子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时她还以为他好奇她这位新赐封的公主,如今想来,却是为了站在她身后的颜儿嘛!糟了!那六皇子色名在外,颜儿被他带走,还不凶多吉少?想及此,岳添翎立刻转身向门外奔去。
  “公主殿下。”众人又是一声疾呼,“您三思,六皇子乃是掌管后宫的锦贵妃所生,在宫里向来专横跋扈,您还是别跟他硬碰硬,小人们担心您会吃亏啊。况且……您就算去了,也救不了颜姑娘的。”
  岳添翎微微一笑,声音蓦然变得冰冷,道:“管他是豺狼还是虎豹,我都不能放着我的颜儿不管。”说完就奔出了门去,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出宫去请九王爷,就说岳添翎有难。”不大一会儿后,赏芳梦苑里又传来了岳添翎的声音。
  仍旧匍匐在地的太监宫女们吓得抬起了头,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半天没有恢复。妈呀!她们公主是人是鬼呀!怎么人都不见影了,她的声音却还能这样清晰地传回来?
  ***
  岳添翎使出了轻功的极致,也没走门,直接就来到了六皇子居住的小楼。她顺着栏杆,一间房一间房搜索着,搜到差不多第五六间时,就听见了顾梦颜微弱的喊声,“不要……六皇子……求你……小姐……救我……”
  岳添翎震怒,抬起脚一下就踹开了那房门。房门一开,见到里面的画面,岳添翎越发地气愤。顾梦颜醉眼迷蒙,面颊红润,唇干裂,额上有微微薄汗,那情状显是被人下了药。而那六皇子正猥琐地摸着顾梦颜的脸。堂堂皇子竟然用如此下流手段!
  听见撞门声,六皇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回了身。看见岳添翎自是吃了一惊,很快便笑了,道:“公主来我宫中,我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缘何竟然也不通报,只身擅闯啊?”
  “小姐……”顾梦颜拖着软软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岳添翎挪来。
  岳添翎见顾梦颜如此模样,心里一痛,怒火喷涌,一时间便将所有的理智全部抛到了脑后,哪里还记得路上想着要尽量和颜悦色的同他谈判带走顾梦颜。迎过顾梦颜,岳添翎正色道:“颜儿,他方才有没有……”如若他真得逞了,那么今天这事就更没那么容易结束了。
  顾梦颜软在岳添翎身上,喘道:“幸亏小姐及时赶来……可是,小姐,我好难过……”说完,顾梦颜又开始去扯自己的领口。
  岳添翎冷冷瞥向六皇子,道:“解药。”
  那六皇子淫笑一声,道:“我不就是解药吗?公主,我看上你家丫头,是她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如若你把她赏给了我,或许今后你在这宫中会好过一些。”
  而此时顾梦颜开始疯狂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身体,显然已经非常痛苦。岳添翎见状更是焦急,拔剑便指向六皇子,白光一闪,接着便是金属触地的声音。满头的黑发瞬间倾泻而下,六皇子惊恐地向地上一望,果见束发的金冠横躺在地上。
  岳添翎冷哼一声,道:“解药。”
  那六皇子冷了声音,“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虽为公主,却非我皇室血脉,我,你还是惹不起的。”
  “给不给?”接连数剑,快如闪电!当寒光停下,剑气消失,六皇子整件外衣已被剥裂成片。
  见满地华裳残骸,六皇子非但不惧,反而笑了,道:“你连刺数剑,却都是虚招,怎么,并不敢对我动手?”
  顾梦颜滑落到地上,翻滚着,咿咿呜呜发着痛苦的声音。
  岳添翎见不能再拖,长剑一伸,便顶住了六皇子的肩膀,冷声道:“如再不交出解药,可就要见血了!”
  六皇子不以为然,不屑哼了一声。岳添翎一咬牙,轻一用力,剑倏地便刺入了他的皮肉稍许,血汁登时透了出来。六皇子立即痛呼一声。岳添翎又用了力,再刺了稍许,道:“解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呼喊声,道:“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六皇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谁知岳添翎比他笑得更得意,道:“你可以叫,我们来比比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剑快?”说完,岳添翎微微转动了一下剑柄。
  那六皇子早已在陵水那里听说岳添翎武功不错,又见她满眼坚定,给他的这一剑虽没深刺,可也真见血了,她倒真似一点也不怕他,不禁心里有了一些恐惧,一时便犹豫了。
  岳添翎又动了下剑柄,道:“不给,这剑就立刻穿过你的肩膀。”
  六皇子顿时软了身子,不甘地道:“我给。”
  岳添翎一听立刻收了剑,立时,六皇子的肩膀又渗出一些血汁。六皇子慢腾腾地走到一个柜子旁,打开柜子,里面并排放了几瓶药。
  岳添翎走过去,看了看,道:“哪瓶是解药?”六皇子指了指最左边的那瓶。“没说谎?”岳添翎将剑又握紧了。
  “此刻,我还有必要说什么谎?反正今晚我的好事已经被你……”岳添翎冷冷瞪了他一眼,六皇子立刻噤了声。
  “小姐……桌上那瓶就是……”后边传来顾梦颜虚弱的声音。
  岳添翎一听,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拿起六皇子所说的解药还有顾梦颜指的媚药,走到顾梦颜身边,拿出一颗解药塞进她嘴里,扶起她,便跳出了六皇子的房间。
  “小姐,你伤了六皇子,锦贵妃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现在皇上又去了茂山行宫,她没了顾忌恐怕会为所欲为的。”恢复了一些体力的顾梦颜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禁开始虑起来。
  “那么混账的人,总该有人教训一下,况且,如不这样,他也不肯给解药,我怎么忍心看着你痛苦……”
  “可是……”
  “不要说了。回去后,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要管了。”



  第四十章 遭受杖刑

  六皇子果然是个难缠之人,岳添翎回到赏芳梦苑安抚好顾梦颜还没坐热板凳,锦贵妃的延鹏宫就派人来请她了。岳添翎二话没说,微微一笑,跟着那太监就来到了延鹏宫。一踏进殿门,岳添翎就看见锦贵妃盛装华服端坐在高位上。她旁边站着的正是身上犹带着血渍的六皇子。
  “来呀,给我拿下!”没等岳添翎请安,殿上已然响起锦贵妃冷冰冰的声音。几个强壮的侍卫立刻围了上来。
  “锦木公主,纵使你是公主,也不能太无法无天了!打伤皇子,可是断头之罪,你可知道?”
  “娘娘……”
  “绑住,杖责二十!”岳添翎话还未说完,那锦贵妃恶狠狠地打断了她。
  侍卫们凑上前来,抓住了岳添翎两只手臂。
  “锦贵妃娘娘,息怒!”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醇厚的嗓音。
  回头一看,岳添翎吃了一惊,竟是雷霆镜云,他怎么来了?
  雷霆镜云几步跨进殿内,单膝跪倒,道:“娘娘,锦木公主乃是女儿身,身子娇弱,就是犯了什么错,也断然不能用杖责呀!”
  锦贵妃柳眉竖起,拍案而起,道:“雷霆镜云,你算什么东西?本宫要怎么做,用得着你来教?”
  雷霆镜云慌忙垂首,道:“微臣不敢。”
  锦贵妃眯起眼,奇怪笑笑,道:“你们这些太子身边的人,不是很少与人来往的吗?怎么,这么关心锦木公主,你们是什么关系?”
  岳添翎和雷霆镜云皆是一惊,锦贵妃继续道:“皇上既然把后宫交给我,我就要管好。坚决不允许某些人做出伤风败德淫乱后宫的事!做我皇家的女儿就要有我皇家女儿的样子!”
  岳添翎一听这话,瞬时便火了,这世上还真有这种颠倒黑白的人。一甩胳膊,挣脱开拽住她手臂的两个侍卫,岳添翎跨前一步,道:“娘娘,你不问缘由就把我定罪,恐怕有些不妥吧。您可有问过六皇子,岳添翎何以会对他下此重手?”
  锦贵妃笑了笑,缓缓坐下,一甩水袖,道:“皇儿不过是看上了你宫里的一个丫头。”
  岳添翎捏紧拳,道:“怎么,六皇子肆意妄为,就不算淫乱后宫?”
  锦贵妃哈哈笑了,道:“公主,难道你没听说过,进了宫门的女人,不论她什么身份,就都是我皇家的女人?皇儿看上了那女子,自是随时要随时都可以的。”
  岳添翎快把自己的手给捏碎了,她真是难以相信这就是统管后宫的女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怎能持家?
  “来呀,还等什么,绑了,给我打!”锦贵妃又是一声呵斥。
  雷霆镜云一听,旋即挺直了身躯,几掌挡开了过来抓岳添翎的人,抱拳向锦贵妃道:“娘娘,此事还是等皇上回宫……”
  锦贵妃哪里容他说完,再次拍案而起,怒道:“雷霆镜云,你反了!”
  “娘娘,微臣……”雷霆镜云慌忙低下头。
  “先给我把雷霆镜云绑了,一会儿再教训那丫头!”锦贵妃根本没给雷霆镜云说话的机会。
  雷霆镜云也不反抗,任由众人绑住他,将他推到长凳上,静静地等着即将落下的棍棒。他心想,拖得这一会儿工夫也好,他派去寻宇印沉轩的人此刻应该到了。只要他主子来了,添翎姑娘就不会受这杖责之苦。
  岳添翎怎会眼睁睁看着雷霆镜云受罚,运起内劲甩开制住她的人,窜身到长凳旁,几掌便打飞了举起木杖正欲打向雷霆镜云的两个侍卫。她冷了脸,目光寒锐,直直逼向高座上的锦贵妃。锦贵妃似是被她冰冷的目光震慑住,不自觉地微微向后顷斜了一下身子。
  岳添翎捏紧拳,怒目圆睁,朗声道:“雷霆镜云的不敬之罪,岳添翎一并承担了。”说完,她就去推雷霆镜云。
  雷霆镜云快被岳添翎急死了,焦急道:“添翎姑娘,你身子受不住的,我堂堂男子汉,受这几棒子,不算什么。”
  岳添翎哪里还听他说,用足了力将他推了下去,自己趴了上去,抬头向锦贵妃笑道:“来吧。”
  锦贵妃一声狞笑,道:“给我打。”
  雷霆境云自地上爬起,奔到凳旁就要去护岳添翎,但听锦贵妃懒洋洋地道:“拦住他。”
  话声刚落,便有几个侍卫围住了他。雷霆镜云刚刚出掌,就见岳添翎转回头来,奇怪地向他一笑。他一愣,接着就听到了岳添翎以“巧传妙音”单传给他的话,“别过来,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雷霆镜云纳罕起来,添翎姑娘一向鬼点子多,看她的样子又像胸有成竹,她要做什么?
  “砰,砰”。接连几声闷响。打人的侍卫倒也不留情,每一棍每一棒都实实地打在了岳添翎身上。
  只是,让全场人震惊的是,岳添翎半声“哼”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微微地勾着唇,淡淡地笑着一直就那么盯着锦贵妃。
  锦贵妃被她盯得激起一身汗毛,厉声吩咐再打重些。棍棒是重了,然岳添翎却仍旧只看着她笑,没有呻吟、没有叫声、没有痛苦的表情。
  锦贵妃急了,再被她这样古怪地盯下去,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几步走下高台,锦贵妃接过侍卫手中的棍棒,道:“给本宫,几个大男人连这点力气也没有!”
  岳添翎抿嘴一笑,心想,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锦贵妃高高举起木杖,用足了力气,猛地向下便是一击。岳添翎笑得更怪,暗自运行了芳阴经录。手起杖落。但听“啊——”的一声,随即就见锦贵妃的身子直线飞了出去,跌出了很远。锦贵妃再次爬起来时,殿内立时响起一片竭力忍住笑的抽气声。原来,锦贵妃的木杖刚刚打到岳添翎身上就已被岳添翎体内的力量震飞了,直直拍向她自己的面门。这样她的脸上就刚刚好留下了一条木杖粗的红印,看上去煞是滑稽。
  “母妃!”六皇子一声惊呼,奔到了锦贵妃身边。
  锦贵妃震怒,喝道:“反了!反了!再给我打!”
  侍卫们一听,立刻举起木棒,便又砸了下来。岳添翎轻轻一笑,微一用力,众人便被弹了出去。被弹飞的人不敢怠慢,迅速爬起冲回来便又打,谁知这木棒刚要落下,却又被人捉住了。众人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七魂少了六魄。
  宇印沉轩满面怒容,冰冷地看着几个执杖的人,道:“你们可知道打的是谁?是嫌活得长了吗?”
  众人一听,顿时软了膝盖,伏在地上颤抖着。
  一听这声音,岳添翎却暗自着急起来,轩哥哥!谁唤他来的?!他不应该这个时候来的呀!
  “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本宫连这后宫也管不得了吗?”
  宇印沉轩握了握拳,望向锦贵妃的目光投出一丝复杂,过了半晌,方道:“还请娘娘明示,翎儿犯了什么错?”
  锦贵妃笑了笑,声音中有一丝不耐烦,“太子管得太多了。本宫做事,还要样样告诉太子吗?给我打!”
  “谁敢!”宇印沉轩冷喝一声。
  锦贵妃瞬时沉了目光,道:“太子,你虽贵为太子,但本宫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样未免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宇印沉轩冷冷笑笑,道:“如果一个男人连他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平白无故挨打,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皇朝的储君,将来又拿什么来平天下!”
  岳添翎急了,伸出手去扯宇印沉轩的衣衫,焦急地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宇印沉轩却挡开她的手,又跨出了一步,道:“岳添翎乃宇印沉轩心之所系,将来必是我盛景皇后,凤体尊贵,岂是这样没有缘由便可以打的?”
  锦贵妃吃惊地瞪圆眸子,看看宇印沉轩又看看岳添翎,道:“你们……”
  “哈哈……皇嫂这是在做什么啊?如此兴师动众?”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岳添翎心里一喜。
  锦贵妃见到九王爷,有些惊,哼笑了一声,道:“今日真是巧啊,怎么王爷也有空深夜到宫里来?”
  九王爷哈哈大笑,道:“皇嫂也知道,小王一向雷厉风行,自然是说来便来。”
  望了望趴于凳上的岳添翎,九王爷不禁锁起浓眉,转头向锦贵妃道:“人生悠悠二十几载,好不容易识得添翎姑娘这个知己,她出事,小王如何能袖手旁观,怎么说也应该知道个详细呀。”
  宇印沉轩向九王爷微微点头示意,道:“九皇叔,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带翎儿离开。”说完便转身向岳添翎身边走去。
  “慢!”锦贵妃忽然喊了一声。
  宇印沉轩皱起眉,转过身,冷眼盯向锦贵妃。
  锦贵妃笑道:“太子,本宫不管她将来会不会做皇后,今日却决不能这么放过她,伤我皇儿,如此大罪,怎能轻饶。今日如若疏忽,这日后还让本宫如何管制后宫?”
  岳添翎忍着身上的疼痛,尽量聚集底气,道:“六皇子强要我颜儿,甚至对她用药,这么卑鄙作为,又是何道理?锦贵妃娘娘您口口声声说管制后宫,就是这么管的吗?护己排他?”
  那六皇子一听,立即撂下脸来,一步跨了出来,道:“公主,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我看上那丫头不假,可哪里用过什么药?”
  岳添翎皱起脸,天下间果然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想必他是怕别人知道他的行为,从而不屑于这个人,这才矢口否认。岳添翎慢慢爬下长凳,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道:“这个是自你宫中找到的迷药,六皇子,这个你又怎么讲?”
  六皇子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是自哪里得来的什么杂药?”他几步走到岳添翎面前来,笑容里透出几分淫邪,“你说它是迷药,好啊,你亲自试验给我们看啊。”
  岳添翎眸光一寒,暗自握紧了拳,轻扯唇角,笑道:“呵呵,正有此意。”说完,就一拳击向六皇子的胸膛,趁他吃痛张开嘴的刹那,取出一粒药丸塞了进去。
  六皇子惊恐地睁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岳添翎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六皇子躲过岳添翎就要向门外跑,岳添翎当然不允许,向九王爷使了个眼色,一起拦住了他。
  “停步,六皇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岳添翎一瞬不瞬地望着六皇子“无辜”地笑着。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六皇子就开始有种种症状体现,他的目光杂乱起来,似乎已经不认识人,满眼的狂乱,奋力一扑就向岳添翎袭来。岳添翎浅笑一躲,那六皇子就整个地扑到了那长凳上。
  锦贵妃狠狠推开岳添翎,奔到六皇子身边,担心地唤道:“皇儿!”
  六皇子这一跌,有了些意识,望着锦贵妃,扯着自己的衣领,道:“母妃,臣儿好痛苦。快……快派人去儿臣寝宫的柜子里拿解药。”
  此言一出,九王爷哈哈大笑,道:“此时,孰是孰非,一看便明。皇嫂,您好好照顾您儿子,我等这就离开了。这事,等皇兄回来,小王自会禀报,求个公断。”
  锦贵妃一听,慌忙转回身,笑道:“九皇弟……”
  九王爷摆摆手,道:“皇嫂放心,在皇兄面前,我一定会如实所说,不会掺任何假的。”说完,他就大笑着走到岳添翎身旁,趁人不注意调皮地向她眨眨眼。
  岳添翎忍不住也笑了,也向他眨了眨眼。
  “很高兴,你有难,首先想到我。”九王爷凑到岳添翎的耳边轻声笑道。
  岳添翎略微避开了他,道:“谢谢你,允然。”说完心虚地偷偷看了看宇印沉轩。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宇印沉轩顿时满腔醋意,一张俊脸一点一点冰冷。出了延鹏宫,看着两人仍是肩并肩地走着,宇印沉轩再也忍不住,加快了步子,走到了两人中间,分开了两人,向九王爷施礼笑道:“九皇叔,翎儿已经安然无恙了,还请就此回府吧。”
  九王爷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宇印沉轩又打量了一下表情怪异的岳添翎,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某人今天会问那些奇怪的问题,原来竟是事出有因啊。”
  岳添翎一听他要提起白天的事,慌张抢过话头,道:“允然,轩哥哥说得对,你是该回府休息了,岳添翎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九王爷仍旧大笑,道:“怎么还害羞?方才小王赶到时听到什么心之所系,盛景皇后什么的,还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意外啊意外。真是没想到轩儿竟然同翎儿姑娘是一对!”
  岳添翎苦了脸,终究还是没瞒住几天,过了今夜,恐怕她同宇印沉轩的关系就世人皆知了。
  “不瞒九皇叔,我同翎儿早已相爱多年。”宇印沉轩倒不介意将两人关系告诉他。
  九王爷又是一阵大笑,道:“轩儿,你别紧张,看你方才那模样,分明是将小王当做情敌了?”
  宇印沉轩敛了眸子,那表情分明在说“难道不是吗”?
  九王爷轻轻笑笑,道:“没错。我是喜欢翎儿。”
  此话一出,不仅是宇印沉轩,就是岳添翎也惊了,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瞪圆了眼看向九王爷。
  九王爷见他们这样,更觉好笑,道:“别急呀,容小王说完。放心,这种喜欢只是出于欣赏的喜欢,别无他意。小王不过是拿翎儿姑娘当做红颜知己。”
  岳添翎爽朗笑了,抱了抱拳,道:“抬爱。”
  九王爷脸上忽然现出几分遗憾的表情,却仍旧笑着,道:“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命啊,谁叫我遇到翎儿之前,已经娶了三位美妾了。如此条件,翎儿定是望也不会望我一眼的。”
  岳添翎忍不住“扑哧”一声喷笑出来,斜眼看向九王爷,道:“还说什么红颜知己,这么一会儿就拿我开起玩笑来?”
  九王爷仰头大笑了一阵,低下头来,忍笑道:“小王也不在这打扰你们小两口甜蜜了,这就听轩儿的话打道回府吧。”
  这下倒弄得宇印沉轩不好意思起来,脸儿微微红了红。九王爷看了看他,又看看岳添翎然后大笑着离去了。走了很远后,远处还传来他的声音:“翎儿,就是嫁给了轩儿,也不能再唤我大叔!”岳添翎被他逗得又笑了出来。
  “呀——”岳添翎很低地呼了一声。方才一直有事分着神,倒也没觉得痛,这一停顿下来,臀部剧烈的疼痛就一丝一丝遍布全身,感觉有些难以忍受了。
  宇印沉轩见她皱起了眉头,忙扳过她的身子看看她,这一看顿时拢起眉,伸出手臂横抱起她,嗔怪地道:“那么好的功夫为什么硬撑着被人打?方才我赶到的时候,不是还见你用功夫护着自己震飞他们了,缘何还会有伤,你裙子上都渗出血了。”
  岳添翎笑笑,道:“没事,只是几大板而已,我为了引那锦贵妃来打我,之前那侍卫给的那几棒是扎扎实实地挨了的,所以才受了点伤。”
  宇印沉轩仍旧紧绷着脸,半晌道:“你藏的又是什么心思,引她来打你作甚?”
  岳添翎咯咯一笑,道:“此刻,她一定很后悔。她脸上那道红印啊,没有二十天估计是不会消退的。不仅五天后皇上回宫她不能去接,而且在那接下来的十几天都不能见皇上了。方才又被允然看见六皇子的样子,恐怕她怕皇上提起这事还来不及,想必也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去告我的状。”讲到这里,岳添翎竟然有些兴奋,然没过半刻,就又叹了口气,道,“好奇怪,经过今日,怎么感觉那锦贵妃似乎很敌视我?她对我的态度,可绝不是因为我打伤了六皇子那么简单。”
  宇印沉轩沉了脸,冷了声音,道:“她讨厌所有父皇喜欢的人。”
  岳添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然后又有点替她感到悲哀,道,“做皇帝的女人,如果是这样的脾气,那生活得应该很辛苦吧。”
  宇印沉轩奇怪地笑笑,然后苦涩又沉重道,“是她害别人生活得辛苦。”
  岳添翎有些吃惊,紧紧盯着宇印沉轩,想从他脸上探出些信息。为什么她会有轩哥哥很恨锦贵妃的感觉?
  宇印沉轩忽然笑了,道:“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岳添翎望着他,凝起眉,道:“轩哥哥,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
  宇印沉轩怔愣了一下。岳添翎暗自握紧了拳,也没再问,不打算再逼他。
  “翎儿,为什么是他?”半晌后,宇印沉轩忽然问道。
  岳添翎倏地睁开眼,有些不明白。
  “我就在宫中,你却派人去宫外寻他。”很平静的语气中明显地透着一股酸意。
  岳添翎一听,松下紧张的神经,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想给你惹麻烦。以我的脾气,待在这宫中早晚出事,我不想你因我为难。这也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我关系的一个原因。你虽贵为太子,怎么说也是晚辈,我不想你为了我同锦贵妃有所冲突,不想你因为我在这宫中树敌。允然不同,他同锦贵妃是同辈,而且他又不住在宫中,同锦贵妃也少有见面机会,再者,侠王德高望重,重权在手,锦贵妃肯定也要顾忌他几分的。”
  宇印沉轩不禁皱紧眉头,道:“翎儿,你想得太多了。”
  岳添翎只是笑笑,忽然想到还不知他怎么来了,便道:“轩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一旁的雷霆镜云接过话茬,道:“是我派人寻的主子,我去寻添翎姑娘本是有些事要问的,不想正碰上锦贵妃的人带你走,就知道赏芳梦苑出了事。”
  岳添翎忽然贼笑一下,道:“问深深的事?”
  雷霆镜云张张嘴,方要往下说,岳添翎却立刻打断了他,神秘兮兮地道:“天机不可泄漏。”
  话音刚落,赏芳梦苑到了。
  宫女太监们迎了出来。雷霆镜云只好咽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宇印沉轩将岳添翎抱回房里,将她安放在床上,叫了人给她上药,自己就坐在屏风后,喝着茶。
  “翎儿,今日见你和那位深深姑娘古里古怪,搞得镜云心神不宁的,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茶刚喝到一半,宇印沉轩忽然想起了她同那位深深姑娘不太寻常的对话。
  岳添翎呵呵笑了,道:“我给镜云哥哥找的这个老婆怎么样?”
  “老婆?”宇印沉轩皱了皱眉,镜云如今对她应该尚未忘情的吧,这个迟钝的丫头居然还在替他拉红线。
  岳添翎笑道:“深深说天下没有男人不会爱上她,我就说雷霆镜云绝对是个例外,我还说她一定会爱上雷霆镜云。她便和我犟上了,和我打了这个赌。这个赌,无论输赢,可以说都是好事一桩。依镜云哥哥那样的性子,要爱上一个女人,一定是已经和她经历了很多事。我想,如果我输了,也就是镜云哥哥爱上深深的时候,深深那丫头也一定被镜云哥哥收服了。如果我赢,镜云哥哥不爱深深,呵……那么以深深的性子,就必定会爱惨了镜云哥哥,她那样的美貌,又那样冰雪聪明,时间一长,何愁镜云哥哥能不爱上她?轩哥哥,你等着看吧。镜云哥哥同深深一定会是一对。无论输赢,结果都会是促成了一对良缘美眷。”
  “翎儿,镜云他……”
  岳添翎叹了口气,截下了宇印沉轩的话,道:“轩哥哥,我知道镜云哥哥对我的心,我甚至知道,当年他是有意要撮合我们。”
  宇印沉轩有些惊,这丫头什么时候懂得掩饰了,她都知道了,居然掩饰得这般好。敏锐如他,竟然也未能察觉。
  “所以,我想帮镜云哥哥找到幸福。深深,很好,真的很好。她一定可以给镜云哥哥幸福的。”岳添翎的声音竟有些深沉。
  宇印沉轩叹了口气,道:“但愿。”要打动镜云的心,谈何容易?
  “啊——”岳添翎忽然高叫一声。
  “怎么了?”宇印沉轩紧张地绕过屏风奔了进去。
  岳添翎已经拉好衣衫,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微红着脸道:“这药就上到这吧,越上越痛。我是江湖儿女,不同这皇宫养出来的娇嫩小鸟,没事的。我也该去看看颜儿了,之前被匆忙叫走,都没能和她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我替你去看她,你有伤在身,别乱动。”宇印沉轩拦住了她。
  “怎么行?你一个大男人,同她能说什么,安慰的话自是女孩子说方便些。”岳添翎不顾宇印沉轩的阻拦已经跳下了床。
  宇印沉轩知道她性子倔,只好无奈跟上。来到顾梦颜门前,岳添翎也没敲门,直接就推门。门刚推开一条小缝,待看清里边的景象,岳添翎登时眼睛一亮,立刻笑着又合上了门。宇印沉轩奇怪了,这丫头怎么突然关上门,还笑得那般开心?
  岳添翎见他这般,又将门轻轻推开,让出位置给他看,宇印沉轩看了立刻也明了。此刻,顾梦颜正甜蜜地依偎在雷霆墨伊怀里,而雷霆墨伊向来僵硬的表情竟然也有了软化的迹象。
  人已回到厅里,岳添翎却还在乐呢,一个人在一边美得没完没了,道:“也不知颜儿这算不算因祸得福,看来墨伊大哥分明已是对颜儿动了情呀。”说完,忘乎所以地便在一个凳子坐了下去。
  “翎儿!”宇印沉轩无奈唤了一声,这丫头忘了她还有伤在身吗?
  果然,岳添翎的屁股刚刚沾到凳子就“呀”的一声痛得一跃而起。顿时,厅内笑声一片。岳添翎不好意思地笑笑,然望望顾梦颜的房间,顿感欣慰。


  第四十一章 添翎有喜

  到底是练武之人,身子就是比普通人要强健些。没几日,岳添翎的伤好得差不多。身体好了,胃口也就顺带好了起来。大清早刚起来,岳添翎就想吃红枣粥,于是派了人去御膳房做。她梳好妆,就和顾梦颜闲聊着等着。谁料,这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个做粥的宫女回来。岳添翎纳闷起来,那宫女是专门负责赏芳梦苑饮食的,不仅做得好而且做得也很快,这次不过做碗粥,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于是岳添翎干脆带上顾梦颜亲自往御膳房去了。刚到御膳房门口,岳添翎就看见两个女孩子端着一碗红枣粥走了出来。
  “小心点。你可知这玩意多么珍贵?如若洒了,你的命都赔不起。”穿得华丽一点的另一个女孩子向旁边端着粥的那个女孩儿厉声喝着。
  岳添翎皱了皱眉,无疑这是一对主仆,而且那个主子又是一个善于欺凌弱小的主子。那般的凌驾于他人之上让她有些看不过去了。不就是一碗粥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抿了唇,为了避免是非,岳添翎也没再看那两人,低了头向前走去。她这一低头不要紧,由于没看路,也不知那华衫女子突然换了路线,正好和那华衫女子撞了个正着,因为两人心思都在别处,谁也没防范。这突然一撞,登时都歪了身子,摔倒在地上。
  顾梦颜慌忙去扶岳添翎。岳添翎倒没顾得上自己,伸出手便去扶旁边的那个女子。谁知,她手还没碰到那女孩儿身上,脸上就结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来得太突兀,片刻间,岳添翎有些愣怔。
  只见那女孩儿一跃而起,道:“哪里来的丫头,敢撞我?”
  顾梦颜来了气了,刷地站直身子,啪地也甩了那女子一个耳光,叉腰道:“你又是哪里的丫头,竟敢打我们家小姐?!”
  那女孩儿瞪圆了眸子,道:“你敢打我?”
  顾梦颜昂起小脑袋,道:“有什么不敢?打我们小姐就是不行。”
  那女孩儿寒了眸光,道:“你会后悔的。惹了本姑娘,你会后悔的。也许现在你们还不认识我,但是我可以保证很快你们就会认识我的。”
  岳添翎缓缓站起身,笑了笑,声音冷得骇人,道:“哦?”
  那女孩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岳添翎,眉毛挑高了,道:“看你穿得不错,难道也是个秀女?”
  顾梦颜笑了,上前一步,抱起手臂,道:“原来姑娘你只是个秀女啊,方才还以为你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呢?”
  那女孩儿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地笑了,道:“如今不是,将来就会是啰。”说完,她从腰间掏出一个蝴蝶状的绿竹牌,道,“如果你也是秀女,该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太子宫传侍的牌子,今晚,我就要侍奉太子殿下了。”那女子忽然露出憧憬的表情,“听说太子久居宫外,这是第一次宣人侍寝呢。十三名秀女中,独独选了我,你们说我的出头之日还远吗?”
  顾梦颜听了更气,道:“你胡说!轩少爷才不会宣什么人侍寝,难道你没听说太子只钟情于赏芳梦苑锦木公主吗?”
  那女孩儿脸色变了变,片刻后便又笑了,道:“听过,但是那又怎样?如今,这牌子不还是在我手里?皇家之人有几个会只恋一枝花呢?”
  顾梦颜急得直想跺脚,拽过岳添翎的手臂,道:“小姐,你来告诉她,轩少爷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怎么可能去找别的女人,让她别做梦了。”
  岳添翎按住顾梦颜的手,向她笑笑,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同这种人纠缠,又有什么意思。
  那边的华衫女孩儿倒是吃了一惊,道:“你就是锦木公主?”
  岳添翎瞥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那女孩儿奇怪笑了笑,道:“我叫温碧清,或许,将来我们会再见面。”说完,就带着那端着粥的宫女走了。
  “小姐,你怎么不气啊!她造谣……”顾梦颜有些着急。
  岳添翎淡淡笑笑,道:“不是造谣,那牌子是真的。”
  “啊?”顾梦颜吃惊地张大嘴,片刻后,忙挥手道,“不可能,绝不可能。轩少爷不会的。”
  岳添翎笑了,有些苦涩,道:“或许是皇上安排的。听说昨晚皇上回宫了。”
  “小姐,你……”不知为什么,顾梦颜总觉得此刻的岳添翎心事重重。
  “我们快去看看这碗我等了一整个早上的红枣粥吧。”岳添翎打断了顾梦颜,先她一步向御膳房走去。
  “公主,您来了。”还没等岳添翎踏进御膳房,她派来做红枣粥的那个宫女就掀了帘子端着红枣粥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梦颜上前一步,笑道:“姐姐,怎么这么久?小姐都等不及亲自来瞧了。”
  那宫女苦了脸,道:“公主看见方才出去的那个姐姐没有?我们都是来做红枣粥的,用的是临近的锅子。等待粥熟的期间,我们闲着无事,就到院子里来聊天。谁知,等我们回到厨房,发现粥已经盛好摆在一个托盘里了,一个姑姑说她见粥熟了,看我们还没回来,就帮我们盛了先凉着。本来这也没什么,谁知那位姐姐却突然很害怕。她说认不出哪碗是她煮的了。奴婢就说都是红枣粥,就各拿一碗,何必要分谁做的?那位姐姐却说她的枣子是她家主子给的,不同于御膳房的枣子,她家主子要她小心对待,非要找出哪碗是她煮的。时间就这样耽搁了。后来她家主子寻来了,她无奈只好随便拿了一碗交差去了,我这才能出来。”
  “什么枣子,这么金贵?她主子会不会太夸张了?”顾梦颜想起方才那女子就讨厌。
  岳添翎只是笑笑,斜睨着顾梦颜,道:“颜儿,最近有什么好事?你话变多了哦。”自从那日同雷霆墨伊见了面后,顾梦颜便每日活力四射似的。
  顾梦颜忽然红了脸,低低反驳,“哪有。”
  岳添翎见她害羞又略带幸福的表情,缓缓笑了,心底忽然轻松了些,颜儿同墨伊的事一直都放在她心里,如今好了,解决了,这个苦命的女孩儿总算有了自己想要的归宿。握了握拳头,岳添翎暗暗有些悲哀,何时她的感情才能修成正果呢?像是路途茫茫,遥遥无期啊。
  ***
  同日,落孤楼。
  这日没有雾,天气是难得的晴天。两个绝世男子迎着微风伫立在三楼的栏杆旁。一个一身华衣,风度翩然,一个一身白衣,出尘似仙。两人看似在欣赏远处的风景,面色又偏偏却那样凝重。
  “津平兄还不离开京城吗?”半晌后,还是宇印沉轩先发了言。
  津平珮笙淡淡笑了笑,道:“还没到时候。”
  宇印沉轩抓紧栏杆,声音蓦然变得低哑,道:“她中了春极海棠,你……”
  津平珮笙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他,道:“宇印兄知道了?”宇印沉轩没有答话,握着栏杆的手指却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主动寻我竟是为了这事?”津平珮笙忽然沉了脸,似是很不高兴。“你很在乎?”津平珮笙又追问了一句,同时也捏紧了拳。难不成他竟看错这个人了?
  宇印沉轩忽然奇怪地笑了笑,赤着眸子猛然转过头来,紧紧盯住津评珮笙,道:“说不在乎,那是逞能,那是假话。只要我爱她,我就不可能不在乎。没有一个男人不希望他心爱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属于他的!”
  津平珮笙眯起眸子,也盯住他,字字句句铿锵有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倘若她不清白了,倘若为了保住性命她失去清白了,你就嫌弃她了?”体内轰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爆发,一向温文的津平珮笙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冷着脸揪住了宇印沉轩的前衣襟,嘶吼道,“因此,你就看不起她了?”
  宇印沉轩捏紧拳,幽深的眸光颤了几颤,道:“当然不是!呵……”宇印沉轩一阵苦笑,“的确,我心里很痛,我很在乎,非常在乎!但是,这种在乎比起要失去她的在乎就太渺小!”津平珮笙愣住,有些不解,既然是这样,那么又为何会来寻他?宇印沉轩拂开他的手,立定了身子,又道,“我怕她担心我介意不敢告诉我真相,我怕她会闷坏自己。津平兄,我来寻你只是想找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有知道了,我才知道今后我该怎么做。你也应该知道,翎儿最近不似以前那般快乐了,她顾虑重重,我倒宁愿她回复卓然山庄整日捣蛋时的性子!”宇印沉轩再次抓紧了栏杆。
  津平珮笙这才有些明白了,但心底却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忧,他缓缓走到他身边去,道:“如果我告诉你由于情势所迫……”
  宇印沉轩没容他说完,带着复杂情感的声音缓缓飘出,“好不容易再抓回她,就绝不会再放手。”他转回头,目光坚定地盯住津平珮笙,似是承诺又似示威,道,“津平兄,我不会放开她的。纵使,她心里可能已经隐隐埋了某人的影子,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回她。”
  津平珮笙明显惊了一下,转而笑道:“宇印兄过于担心了。”说完,他走过去扣住宇印沉轩的肩,道:“我以人格保证,我没有说谎。我和翎儿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你根本不必担心,因为这层关系,翎儿会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宇印沉轩一惊,道:“翎儿说的都是真的?津平兄当真吸走了翎儿的毒,又当真会有那么巧的事,两两姑娘随后便赶来了,救了津平兄?”
  津平珮笙收回手,转过头缓缓又扶上栏杆,黑眸望向远处的青山,道:“的确凑巧了些,可能我命大,恰巧两两在附近,而且又有解药。”
  身形隐隐颤了颤,宇印沉轩望着眼前那个男子,眸底忽地涌出了几分动容,凝声道: “津平兄,今日,我才算看到你对翎儿的情。在下不得不庆幸,阁下是个不争之人,否则定会是我最危险的对手。”
  津平珮笙忽然笑笑,转头望向宇印沉轩,道:“宇印兄,你错了,我不是不争,而是,我争的恰恰就是翎儿的幸福。”宇印沉轩又是一震。只见,津平珮笙仍旧云淡风轻地笑着,目光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紧紧锁住了宇印沉轩的眼,又道,“所以,我们并没有矛盾冲突,不是吗?不同的方式,不同的位置,但是却在为同一个结果努力着。”宇印沉轩仍处于震撼中。津平珮笙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如若翎儿爱的是我,我也不会放开她的,一刻儿也不会放开,定会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她。”
  宇印沉轩再次动容了,捏了捏拳,道:“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们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么,我一定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姑娘,就冲着你这份情。可惜,事实已是这样,我无能为力,虽然我为你的情感动,却绝不会将翎儿拱手相让。无奈,我也只是一个自私得只想捆绑住心中那份感情的普通男人。”
  津平珮笙却笑了,道:“这番话,可不像是你宇印兄说的。”
  宇印沉轩抱了抱拳,“实是肺腑之言。”
  两人相视了片刻后,都笑着别开了头,又望向远处的风景。
  半刻后,宇印沉轩有了去意,抱拳道:“津平师兄,既然此事已然说清,小弟也就不再逗留。这就告辞了。”
  津平珮笙也抱拳道:“告辞。”
  宇印沉轩撩起衣摆掠下了落孤楼,在楼下立定,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向津平珮笙喊道:“津平师兄,谢谢你救了翎儿。”
  津平珮笙向他淡淡淡一笑。宇印沉轩也淡笑一下,转过身绝尘而去。望着宇印沉轩渐渐离去的背影,津平珮笙慢慢敛起了笑容,一团忧色就这样涌入了他的心底。翎儿,把你交给他到底是对是错?纵使他对你是如金般坚固的情感,可是他的那两重身份却将带给你们重重磨难。经历过几次情伤,你已经那么脆弱,怎能承受得住更多呢?
  ***
  十日后,赏芳梦苑。
  “小姐,快去请太医吧,这两日来你一直这般呕吐,再这样折腾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顾梦颜一边拍着正在猛吐的岳添翎的后背,一边着急地说。
  “不必。也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岳添翎喘着回答。
  顾梦颜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又会这么说,幸亏我已经派人去通知轩少爷了。不一会儿,相信轩少爷就会带着太医过来。”
  岳添翎瞬时皱紧眉,急道:“轩哥哥他有那么多事要忙,告诉他做什么?我不过只是稍感不适,哪里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话声刚落,便听见外间传来一个不悦的嗓音:“身体的事,可大可小,岂容儿戏?翎儿,你总是这样大意。”
  顾梦颜一喜,撩起珠帘迎了出去,笑道:“轩少爷,您来了,呃,这位便是太医吧。”
  没错,这声音正是宇印沉轩的。一得到顾梦颜消息后,宇印沉轩就立刻宣了太医,带着太医一起赶来了赏芳梦苑。
  宇印沉轩走进内室的时候,岳添翎刚直起腰身,当他看到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时,不禁立时便涌出几分心疼,他几步跨过去,道:“不过两日未见,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又不是小孩子,生病都不知去找大夫?还竟然说‘告诉他做什么’?今儿,如若不是颜儿自作主张,难道你打算病得躺下了也不告诉我?”
  岳添翎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轻笑了出来,道:“我没那么娇弱,一定是吃坏了东西,相信过两天就一定会好起来,如果你不信,那么就让这位太医看啊。”说完,岳添翎走到一旁的凳上坐下,将手臂置于桌上,笑着对宇印沉轩带来的太医道,“这位太医,劳烦了。”
  那太医毕恭毕敬走到岳添翎身边,将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搭在了岳添翎的脉上。
  太医的表情先是异常凝重,紧皱的眉毛显示着他的紧张,不一会儿,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竟似带着一点惊喜,他睁圆了眸子,看着岳添翎,又耐心地号了一会儿脉,终于满意地摸了摸胡须。
  岳添翎看他这般表情,轻轻笑了笑,笑着向宇印沉轩道:“轩哥哥,你看,是你过于紧张了吧。”
  谁知就在此时,那太医却豁然站起身,扑通跪倒在地,砰地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锦木公主并非生病,而是喜脉啊!太子殿下有后了!”
  此话无疑如同静夜里的一道轰响。宇印沉轩震惊地望着岳添翎,嘴唇都颤抖了,她……她怀了孩子?春极海棠的事,她和津平珮笙原来都骗了他!
  顾梦颜傻在那里。岳添翎惊愣住了,第一感觉便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喜脉?她听错了吧!“太医,你说什么?”
  那太医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满脸堆笑转向岳添翎,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道:“公主殿下大喜,您有喜了。”
  这回岳添翎听清了,顿时哭笑不得起来。有喜?她清清白白女儿身,会有喜?这皇宫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轻轻冷笑了一下,她俯下身去,扶起了那太医,笑道:“太医,是谁叫你这么说的呀?”那声音不快不慢,不疾不徐,然危险的讯息却很明显地飘了出来。
  那太医吓得一阵哆嗦,颤声道:“公主这是何意?老臣只是按照公主的脉象说的。”
  岳添翎又冷笑了下,道:“庸医,是谁指使你的?这样子陷害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太医兀自哆嗦着。岳添翎逼近了一步,紧紧盯着他闪烁的眼,又道:“有喜?本姑娘女儿之身,如何会有喜?”
  那太医一听,慌忙扑通跪下,道:“公主殿下,确实无人指使微臣,公主的脉象,的的确确是喜脉啊。微臣行医这么多年,断然不会看错的。况且公主这几日食欲不振,经常呕吐也分明是害喜的症状。”
  “太医,你先下去吧。”宇印沉轩攥紧了拳头,极力稳住声音。
  那太医一听,抹了抹头上的汗,慌忙向宇印沉轩和岳添翎行了礼,快速退了出去。
  宇印沉轩沉重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岳添翎的脸,复杂地锁住她波涛汹涌的双眸。
  看那太医不像说谎,岳添翎惊得心一连跳了几跳,有喜?那断然不可能,这个没有人会比她自己更清楚。一定是那太医诊错了!那么,她这是怎么了,又有喜脉又有害喜的症状?
  “不行,我得去找珮笙哥哥。”喃喃说着,岳添翎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又慢下了步子,怎么可以找珮笙哥哥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可以再见他了呀。还是找两两好一些。
  “翎儿。”宇印沉轩疾走几步,将岳添翎犹豫着的身子紧紧裹在了自己怀里。
  顾梦颜一见,立马羞红了脸偷偷溜出了岳添翎的房。
  岳添翎动了动身子,想要转回头,耳边却响起宇印沉轩压抑着痛苦的沙哑嗓音,那声音很低很低,似是祈求,似是呓语,“不要去寻他。”
  岳添翎看他身子紧绷,就知道他一定是听了那太医的话又在胡思乱想,无奈笑笑,她扣住他的手,道:“轩哥哥……”
  “我,可以做这个孩子的父亲。”他没容她说完,“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儿爱护的。那本是不该发生的错误,我们不要再去回首,再去碰触了,好不好?”他扳过她的身子,吻上她的眼,她的口,低哑的声音似是载着万千吨疼痛,“不要因为这个,就离开我。”
  岳添翎推开他,挡住他的攻势,无奈嗔了他一眼,道:“听我说完,好不好?难道你要我对天发誓,我没跟珮笙哥哥发生什么,你才会相信?我本要去寻珮笙哥哥,是因为他是玉面神医,问问他我得了什么怪病,不是要为这个所谓的‘孩子’找父亲。”
  宇印沉轩仍是有些担忧,岳添翎笑了,道:“别紧张了,你去忙你的,我派人去寻两两,不会再见珮笙哥哥。”
  “翎儿,你说的是真的?”宇印沉轩一阵惊喜。也许是凑巧了,他也不愿意相信岳添翎同津平珮笙会同时骗他。
  “这个事情我要骗你,能骗多久?我没那么无聊,快忙去吧。”岳添翎推着宇印沉轩的后背将他推出了房。
  “一定要尽快找两两,尽快治病,知道吗?”宇印沉轩边走边说着。
  “知道啦。”岳添翎加重了力道。
  将要关上门的时候,望着即将离去的宇印沉轩,岳添翎的心底忽地就涌出一抹难言的心酸,声音略有哽咽,道:“最近,你很忙,都很少来看我。轩哥哥,你说过有事情要做,做完我们就可以回卓然山庄,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你要努力噢,我一直都在这等呢,等着我们可以回卓然山庄的日子。”
  宇印沉轩笑笑抱着她,低着声音,道:“快了,很快了。”
  岳添翎努力笑了笑。


  第四十二章 误中隐罂

  当日午后。
  又吐了一阵,岳添翎虚弱地翻倒在床上大喘气。看着飘飘飞起,忽高忽低的薄纱床帘,她忽然同情起怀孕的女人来。整日这么个吐法,还真够人受的,果然还是男子好些,不用辛苦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她得的这是什么怪病啊,不是孕妇却平白无故受了一场孕妇的苦。静躺了一会儿,感觉腰酸了,岳添翎撑着手臂又坐起了身。身子刚刚立正,涣散的瞳孔一点一点集中,无光的眸子慢慢地变亮,她睁圆了眼,震惊地盯着外间的那扇窗子。
  那扇窗子正缓缓开启,一身如尘白衣翩地就飘了进来。那人依然那么超然脱俗,依然那么俊逸如仙,依然那么温静宁然,依然挂着那抹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笑容。
  眼花?她揉了揉眼睛,还在!而且,那白衣已跳入房间,缓缓向她走来了!他的笑容正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扩大,他俊美的面庞也一点一点清晰了!
  “翎儿。”如同仙乐一样好听的声音,那般梦幻又那般真实。
  不是眼花?岳添翎愣在那里,任由心跳加快,静静地等着那袭白衣靠近。再见他,竟然恍如隔世。
  茫茫白雾中,他匆匆消失的背影恍若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再次看见他,不曾想心底的凌乱又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了出来。他不是回天下无悲城了吗?缘何竟会来到皇宫?难道,他竟然还在守望,固执地不肯去寻自己的幸福吗?
  岳添翎咬了咬唇,心想:珮笙哥哥,如若真是这样,你如此待我,我又可以拿什么来偿还呢。此刻,盼着你幸福的心,早已经胜过盼着自己幸福的心。你一天不幸福,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享受幸福呀。珮笙哥哥,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我驻足,为我停留呢?
  “翎儿,我来了。”简单的几个字,却透着几分压抑几分沉重。
  津平珮笙没有走到床前来,直接在房间中央的桌旁寻了个凳子坐下了,淡笑着望着床上的岳添翎,极力控制着眼内的暗流。
  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她,他曾暗暗发誓,不再见她,让她安心地去享受幸福。怎料到,今天听了这个消息,尽管犹豫了再三,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到底更多的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还是因为多日思念潮涌般的侵袭怂恿。如今,再来到她面前,可以看着真真实实而非梦境中的她时,他无奈地发现他的心情竟会像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有一点点兴奋,有一点点期盼,有一点点激动,还有那么一点点恐惧。他想见她,是想知道她的近况,那么迫切,那么焦急。但是,他却又那样担心着这一见面会造成无法收拾的结果。果然,人一旦被爱所牵制,就会变得连自己也无法理解。
  “珮笙哥哥,你没回天下无悲城?”岳添翎几步走过来,虽已极力控制,声音却还是有些激动。
  津平珮笙笑笑,道:“一些事耽搁了,听吟风颂月楼的姐妹说你急寻两两,我就赶来了。翎儿,看你脸色这么差,生病了?”津平珮笙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岳添翎身边。
  岳添翎笑笑方要答话,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岳添翎一惊,皇上怎会来了?她看了看津平珮笙心里有些紧张,因为宫里是不允许男人随意进出的,皇上要是发现珮笙哥哥可就坏了。若是被宇印沉轩发现了,那就更糟糕,一定又是一场误会。
  津平珮笙看了岳添翎一眼,然后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房梁。岳添翎抬头看他,他笑着向她点点头,要她放心。
  门砰地开了,身穿紫金龙袍头系金冠的皇帝大笑着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跟着微笑的宇印沉轩。
  “翎丫头,好久没来看你,没怪朕吧?”
  岳添翎慌忙走过去,给皇上请了安,笑道:“岳添翎岂敢怪罪皇上?”偷眼瞄瞄宇印沉轩,发现他的目光还在她这里,并未看向他处,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皇帝走到椅旁坐下,道:“越是这么说,就越是怪罪了。丫头,听说前些日子,朕不在宫里的时候,你被锦妃打了?”
  岳添翎惊了一下,皱了皱眉,不会吧,那锦贵妃真会去告她的状?她脸上的伤应该还没好才对,怎会愿意在那么丑的情形下去见皇帝呢?
  “九皇弟是天天在朕的耳边唠叨着,整日埋怨朕,要朕多照看一下你这个义女,还说如果不答应的话就要把你接到他王府住去。”
  岳添翎笑了,原来竟是毛脸大叔在作怪啊,道:“改日,我去大叔府上,让他不要再烦您。”
  皇帝笑道:“这倒不必。朕已训斥过锦贵妃,六皇儿也已经被我遣进国寺面壁思过去了。翎儿,朕知道你本是江湖儿女,见不惯这宫中很多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岳添翎有些感动,低声道:“谢皇上。”
  皇帝笑笑,道:“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来告诉朕,不必忍着,朕不会故意偏袒自己的儿子。”
  岳添翎笑道:“岳添翎那时冲动,刺伤皇子,的确不对。”
  皇帝朗声笑了起来,道:“早听说你性子好冲动,又极护着奴才,看着贴身丫头挨打,失去理智也是人之常情嘛,况且此事的确是六皇儿不对,他让锦贵妃给宠坏了,是该管教管教。”岳添翎只是笑笑。“翎丫头,朕已经吩咐下去,以后如若你有了什么错,只有朕可以审你,其他人都打不得,日后你大可放心地在这宫里生活。也不必事事过于谨慎,磨灭你原先的性子,在江湖什么样,在我宫里就什么样。”
  岳添翎有些震惊,看着皇上慈祥温和的面庞,她不禁有些纳闷起来,一直以来,都觉得这皇帝对她的态度太奇怪了,原先这个公主本就封得莫名其妙,现在对她的这种待遇就更加莫名其妙,他似乎根本没什么理由要这么特殊照顾她。
  “添翎知道了,谢皇上。”奇怪归奇怪,这恩却还是要谢的。
  “哈哈,翎丫头怎么感觉有些紧张?”
  岳添翎一惊,不会吧,她已经很注意收敛自己的情绪了,竟还有那么明显?
  幸好,这时,旁边的一老太监接过了话去,笑道:“陛下,锦木公主很少见陛下,恐怕还未习惯与陛下交谈,所以才会有些紧张吧。
  皇帝哈哈笑道:“朕也是普通人嘛。有什么好紧张的?翎丫头,把朕当成父亲就好,不必拘谨。”岳添翎忙脸上挂笑地点点头。“以你和轩儿的关系,也要习惯皇宫,习惯与宫里的人相处,不是吗?”皇帝又笑着说道。
  岳添翎一惊,她差点忘了,经过锦贵妃事件后,她同宇印沉轩的关系可谓公告于天下了,皇帝又怎会不知道?望向宇印沉轩,见他正微笑着向她点头,她愣了一下,忙笑着看向皇帝,道:“是。”
  皇帝转着眸子又打量了岳添翎一会儿,笑道:“好生歇着吧,朕这就离开了,还要到别处去看看。”说完, 就站起了身。
  一太监尖细着嗓子,喊道:“摆驾!”
  岳添翎忙福下身子,道:“躬送皇上!”
  房门合上了,见皇帝宇印沉轩等人离去,岳添翎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就要叫津平珮笙下来,谁曾想门在这时突然又开了。看见眸光不定的宇印沉轩再次踏进房间,岳添翎一颗心脏倏地就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珮笙哥哥被他发现了?
  “轩哥哥,你不用陪皇上?”
  宇印沉轩笑笑,越过她走到桌旁径直坐下,拿起茶壶自己倒了杯茶,笑道:“比起父皇,有位贵客更需要我来陪。”
  望向房梁,宇印沉轩端起茶杯向上面的津平珮笙示意了一下,道:“津平兄,何不下来叙叙旧呢?”
  津平珮笙一听,淡笑了笑,纵身一跃,在地面站定,抱拳道:“宇印兄,果然好听力!”
  宇印沉轩淡扫了他一眼,又望向表情复杂的岳添翎,那眸光竟有些凛冽。
  岳添翎不禁苦了脸,事情怎么就偏偏赶得这般凑巧。也难怪他会不高兴,今早儿她才对他说不会去找珮笙哥哥,结果才到午后就见了面。在他看来,无疑就是她在骗他。
  “宇印兄,别来无恙。今日路过吟风颂月楼,听楼里的姐妹说,翎儿似是得了什么病,急寻两两,我便自作主张赶来了。还望不要介意。”津平珮笙看看两人的脸色,便已猜到大概。
  宇印沉轩一听此话,又看了看岳添翎,面色才缓了一些,站起身来,也向津平珮笙抱了抱拳,道:“那么,劳烦津平兄了。”
  岳添翎松了口气,走过去,将手腕置于桌上,津平珮笙走过去,轻轻坐下来,手指扣上了她的手腕。岳添翎微笑着等着津平珮笙的答案,以他的医术,一定可以查出她真正的病因,断不会像那个太医那般荒唐,说什么她怀孕了。谁知,津平珮笙几乎是手指刚刚搭上她的脉,脸上就现出惊色,不仅吃惊地看了看她,还望向了宇印沉轩!
  岳添翎紧张地道:“珮笙哥哥,你干吗看轩哥哥啊?没有,我们没有。”
  津平珮笙表情异常凝重地看着岳添翎继续号着脉,只是此刻,一向稳重的他手指竟然微微颤抖了。
  岳添翎有些激动,难道津平珮笙竟然和那太医一般的看法?“珮笙哥哥,你不会也要说我怀孕了吧?”
  津平珮笙拢紧眉头,声音有些沉重,道:“单单自脉象上来讲是这样的。”
  岳添翎瞪大眼,豁然站起身,道:“不可能!珮笙哥哥,我还是女儿身呀!”
  津平珮笙两条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直线了。
  岳添翎见他这般更是焦急,道:“真不知怎地撞上这么邪门的事!竟然个个都说我是喜脉,我一直都在说自己是清白之身,但是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岳添翎霍地拉起自己的衣袖, 指指手臂上的赤红一点,道:“珮笙哥哥,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守宫砂。它是女子贞节的象征,师父当初为我点它的时候,我还觉得她无聊,没想到如今竟然派上大用场了。你看看它,它现在还完好无损,这就说明我还是完璧处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喜?”
  看着那雪白手臂上的赤红一点,宇印沉轩与津平珮笙可谓表情各异百感交杂。
  宇印沉轩是满腔的酸,津平珮笙却是满腔的忧。
  宇印沉轩握紧玉箫,她可以给津平珮笙看她的守宫砂!可是为什么却不曾想过给他看呢?对于他,她就只有解释。方才的她,反应是不是也太剧烈了些?为什么他会觉得她更在乎津平珮笙知不知道她的清白?她不知道在盛景皇朝,女子的守宫砂只可以给夫君看的吗?
  津平珮笙的眉锁得更紧,如果她真的还是女儿之身,那么依这脉象来看,就只有一个可能,如若真是那样,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珮笙哥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看着津平珮笙越来越暗的脸色,岳添翎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津平珮笙抬眸望了岳添翎一眼又望了一眼宇印沉轩,凝眉道:“如若不是真的怀孕,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中了奇药隐罂。”
  岳添翎皱了皱眉,道:“隐罂,那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津平珮笙苦笑,道:“此药甚是罕见,鲜有流传,我也只是从书上看到过一眼,翎儿又如何会听说过呢?”他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奇药隐罂,相传多流传于皇宫,食之,便可有孕妇之所有症状,会有喜脉,会害喜,同普通孕妇没有两样,所以,才会成为宫中妃嫔争宠奇宝,相传宫中时有妃嫔食隐罂假怀孕,自宫外运真婴偷天换日。”
  岳添翎惊奇地瞪圆了眸子,忽然露出恐惧的表情,道:“不会像真的孕妇一样会大肚子吧?”
  津平珮笙道:“若如书上所讲,一般是的。”
  岳添翎更加惊奇了,道:“又没有真正的小孩儿,怎么会大肚子呢?”
  “以气撑之。在外人看来根本看不出同真正怀孕有什么区别。这也算是隐罂古怪奇异之处。”
  岳添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完全惊呆了,好邪门的东西!
  “翎儿,你最近吃过什么?怎么会中了隐罂?”
  岳添翎捏捏拳,咬紧了牙关。方才说到是误吃了什么,她便已经想到。这些日子,她三餐规律,吃的都是普通饭菜,绝不可能吃错了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那天御膳房门口遇见的那个温碧清。她那么紧张那碗粥,再加上不肯用御膳房的红枣偏偏要用自己给的,没有名堂才怪。难道那所谓的红枣竟会是隐罂吗?
  “珮笙哥哥,书上有没有讲那隐罂长得什么样子?”岳添翎慌忙问道。
  “类似红枣,味甘甜,多煮食。”
  果然是!岳添翎瞬时握紧拳头,那牌子果然是真的!如若不是确定自己可以侍寝,又何必大费周章用上这么“宝贵”的东西呢?
  转头望向宇印沉轩,岳添翎眼中不禁投出一抹复杂。十三秀女的事,她一直在等他讲,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讲。温碧清侍寝的事,她一厢情愿地认为是皇上安排的,也等他同她讲,他也没同她讲。他就不怕她担心,怕她误解?还是,那晚招寝的人根本就是他自己?心,忽然很痛,岳添翎捂住了胸口。她是多么害怕,这一场重逢,这一场爱恋竟又是一场假像?
  酸水在她的胃里翻涌着,岳添翎呕了一声,跑到床旁的痰盂边又开始大力呕吐起来。这一次呕吐似乎更厉害了,竟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吐空一样,然其实什么也没吐出来。
  宇印沉轩和津平珮笙赶到她身边,担心地看着她,两人同时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拍拍后背,结果又同时被她挡了回来。
  “没事儿,过会儿就好。”
  缓住呕吐,歇息了片刻,岳添翎才又开口讲话,道:“珮笙哥哥,这隐罂可有解法?”
  她这一问,津平珮笙面上的忧色越发浓重,道:“隐罂对妇人来讲,本就不是什么毒药,十月之期一过,自然便解。如若是处子吃了,就是上上之毒,一月之内,性命不保。更糟糕的是此物至今尚未听说有解药。”
  此话一出,本已很寂静的屋子瞬时变得更加寂静。岳添翎的身子顿时便凉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处子吃了才会有毒?飞来横祸,误食隐罂,难不成她真的就此去了性命?
  宇印沉轩登时立起身,几步走到津平珮笙身边,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不稳,“津平兄,你是妙手神医慕容前辈的高徒,医术出神入化,一定可以救翎儿的,对吧?”
  津平珮笙锁紧眉头,看了岳添翎一眼,又转头看向宇印沉轩,道:“不能担保,只能试试。”
  身子猛地就是一晃,勉强稳住了情绪,宇印沉轩几步走到岳添翎身边去,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臂,道:“翎儿,你怎么会中了隐罂?好好想想,我们要找到那人,也许有解药也说不定。”
  岳添翎看着他焦急的面庞,心中早已汹涌澎湃,他这么在意她,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立场。那个温碧清的事一定不是他的意思!也许他不告诉她只是怕她担心,是她多想了,一定是她多想了……
  “翎儿!”宇印沉轩晃了晃她,都性命攸关的时候了,她居然还在发呆。
  敛了眉,岳添翎握起拳头,温碧清这一出不能让他知道,他要烦心的事太多了,她怎么可以再给他制造麻烦,一个小小秀女,她来摆平就好了。想及此,她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轩哥哥,我命大,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好多次差点死掉,最后不都化险为夷了,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宇印兄,还请阁下同意我带翎儿回天下无悲城。”这时,津平珮笙走了过来,目光锁定了宇印沉轩,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宇印兄,如若想要翎儿还有一线生机,就必须让她同我回天下无悲城,我家中有一池药泉,是我利用多年亲身行医的经验以及师父所授秘方造得,可治百病,可驱百毒,我在想翎儿有护体神功芳阴经录再加上我的药泉或许可以逼出隐罂。”
  “我不去!”还未等宇印沉轩说话,岳添翎就跳出来反对,那声音竟有些激动。
  她捏紧拳望着津平珮笙,心都揪紧了。她怎么可以去呢,这一去不知又是多久,她怎可以又去他身边纠缠?生死有命,那么多次生死关头,最后都能捡回一条命,她不相信一个隐罂就把她给撂倒了。
  津平珮笙急了,情绪再也压不下去了,平静的表情也撑不下去了,一向冷静的他此刻说话都有些话不成调,“翎儿,不要任性,不要太倔强,这个关乎到一个月后这个世上还可不可以再见到岳添翎的问题!”
  “翎儿,你去吧。”宇印沉轩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岳添翎有些吃惊,颤抖着目光望向宇印沉轩,他竟然也要她去,他是那么讨厌她和津平珮笙见面。
  宇印沉轩忽然抱住她,哑声道:“如果一个月后,这世上便没有岳添翎了,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只要一个月后,你还好好地活着。翎儿,津平兄是神医,他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救你的!”
  岳添翎急得落下泪来,以“巧传妙音”同宇印沉轩道:“轩哥哥,可是如果即使去了也留不住我的命,那么我就真的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我想同你在一起。去心湖圣境,去卓然山庄,去有我们快乐回忆的地方。”
  “不要说丧气话,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要共度!翎儿!”
  话一说完,宇印沉轩没等岳添翎有所反应就抓起她的手交到了津平珮笙手中,道:“津平兄,我知道天下无悲城不欢迎外人,我不好跟去,翎儿,就交托给你了!”说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岳添翎一眼,匆匆奔出了房门。
  “轩哥哥……”岳添翎疾呼声,向外奔出几步,说不定……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呀。
  “翎儿,我们这就走吧。”津平珮笙没给她多余考虑的时间,走到她前面去拉起她的手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拽着她就向外走去。
  “珮笙哥哥,我还需要办件事。”走了几步,岳添翎忽然抽出自己的手。津平珮笙停下脚步,奇怪地望着她。
  “这隐罂,我知道是怎么吃到的。”
  ***
  景秀宫。
  “温姑娘,如你所说,我们又见面了。”岳添翎端正坐好,笑着看向温碧清。
  温碧清看见岳添翎似有些意外,道:“不知锦木公主驾临,有何贵干?”
  岳添翎笑了笑,道:“有人欲食隐罂,以图瞒天过海,混淆皇室血脉,这么大的事,被本姑娘知道了,如何能无视?”
  温碧清顿时圆了眸子,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
  岳添翎一见,倏地收紧拳头,心里蓦然便是一颤,轩哥哥……轩哥哥果然没背叛她……看温碧清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没吃那碗粥,否则她不会到了今天才知道隐罂被误拿了。而她没吃那碗粥,也就足以说明当晚她没能成功地侍寝,否则她怎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温……”岳添翎笑着盯紧温碧清。
  “呃……”温碧清忽然捂起嘴跑到了痰盂旁,大呕特呕起来。
  岳添翎见她这般,立时皱紧了眉,无奈扯扯嘴角,看来接下来要看一场戏了。
  果然,那温碧清吐了片刻楚楚可怜走了过来,走到岳添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水眸罩上几点水光,声音又颤又低:“公主,小女子一时糊涂,想要利用隐罂谋得地位,小女子知错了。此等大事,一旦定罪,小女子一家定难逃抄家之祸。还请公主看在小女子最终未能食得隐罂还未造成大错的分上,不要揭发小女子,饶过我,放过我们一家。小女子保证以后本本分分做人,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图了。公主开恩!公主开恩!”温碧清开始砰砰地磕头。
  岳添翎也没说话,兀自看着她,方才演了那么一出,应该还有话要说吧?
  磕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温碧清慢慢停了下来,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满眼泪光望向岳添翎,道:“公主,就算不看别的,就请看在我已怀了皇室血脉,饶过小女子一回吧。”
  “皇室血脉?”岳添翎好像很吃惊。
  温碧清咬咬唇,道:“是的,小女子怀了太子的骨肉。本来小女子还以为是吃了隐罂才有的害喜症状,直到今天公主来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真的怀了孕。”
  岳添翎笑了,道:“温姑娘,这种玩笑不能开啊,看你方才走路的样子,你分明还是个处子,怎会有什么小孩儿?”
  那温碧清又惊了,整张脸上似是写上三个字——“不明白”。
  岳添翎笑笑,又道:“江湖中传说处子走路腿总是并着的,脚尖向内,而妇人走路腿就开了一些,而且脚尖会稍微向外。”
  那温碧清刷地站起身子,当场就走给岳添翎看,边走边道:“公主,你方才定是看错了,小女子已经侍过寝,如何还会是处子之躯?”
  岳添翎看着她故意将脚尖向外张了,顿时忍不住喷笑出来,笑疼了肚子,捂着肚子继续笑。温碧清被她笑得一愣一愣的,瞬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岳添翎止住笑,道:“温姑娘,你何必还要演上这样一出戏呢?你不该急,一急就乱了脑子,倒更容易露出马脚。你说你真怀孕了,方才还演了一出害喜给我看,难道姑娘竟忘了孕妇刚刚怀孕并不会害喜的吗?就算是十日前那次召寝你怀上了,如今也不会害喜啊。方才我所说的处子走路特征不过是按照你平时走路的样子捏造出来的,没想到还真骗你上当了。想来温姑娘你平日里一定没观察过别人走路,只知道自己走路是什么样子,又见我讲的严肃,这就信了。你方才那一番掩饰的行为无疑正是欲盖弥彰,倒让我可以断定你还是个处子!轩哥哥根本就没碰过你,对不对?你反应倒也快,见我识破了隐罂之事,就立马就事造事,想要让我以为你和轩哥哥真的有什么,气走我?”
  “你好卑鄙!”温碧清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掌就击向岳添翎。
  岳添翎吃了一惊,真没想到,这个温碧清还是个练家子!轻巧化开她的掌势,岳添翎笑道:“温姑娘,我想你应该早已将我的底细打探个明明白白了,你应该知道我本是江湖儿女,和我斗功夫,不是拿鸡蛋去撞石头吗?”
  “臭女人!都是你!害得太子哥哥不喜欢我!侍寝那天,他自己倒在床上睡觉,竟然要我抄了一整夜的诗。扪心自问,我的长相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但好歹也可以说是貌美如花,从小到大没有男子说我长得不漂亮,可是他居然说我无味!他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说什么允许我进他的房,是不想让他父皇难堪。而且还威胁我不能把当晚的情形说出去。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已经是太子的人了。论长相,论家世,我哪点比不上你?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喜欢你?说!小妖女,你用什么妖法迷惑了太子?”
  岳添翎一听笑得更加厉害,一边挡着她的掌势,一边冷声道:“也许我什么都比不上你,但是我没有一颗不正的心!”
  说完,岳添翎一抬手划开她的花拳绣腿,制住她的喉咙,用了力,道:“隐罂可有解药?”
  那温碧清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太子哥哥也没碰过你,你也还是个处女!要不然你来要什么解药?”
  岳添翎才懒得理她,紧了紧手中的力道,道:“说,可有解药?我可不敢担保再一用力,你的脖子会不会断?”
  那温碧清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吭哧着道:“没有。”
  “有没有?”岳添翎又加紧了些力道。
  “没有就是没有。掐死我也没用。”
  岳添翎见她不像说谎,只好缓缓松开了她。
  温碧清一得空,忙大口大口呼气。岳添翎却一把又抓过她去,迫她张开嘴,将一个药丸塞了进去。温碧清顿时恐惧地瞪大眼看向岳添翎,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岳添翎笑道:“月月散。”
  “那是什么?”温碧清声音这回是真颤了也真低了。
  “剧毒。”
  “这毒会怎么样?”
  “每月必服解药,否则就会肠痛如绞,直至死亡。”
  “你好狠毒!”
  岳添翎皱皱眉,笑道:“比不上某人。”
  “你给我下毒作甚?”
  “希望你以后都不要起什么歪心,不要生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背景,但请以后不要纠缠轩哥哥。还有,你最好不要想出什么歪点子来害其他的秀女,否则,后果自己承担。”
  “哈……”温碧清看着岳添翎忽然大笑起来,又道,“锦木公主,难道你忘了自己误食了隐罂,一月之内,你必死无疑,到时你已到阴间去做鬼,哪还管的着我阳间之事。”
  岳添翎笑笑,道:“你这算在诅咒我吗?”
  温碧清冷哼一声。
  岳添翎又道:“你最好祈祷,我可以活过这月,否则阴间你就要同我做伴了,你也别忘了,我给你吃的是月,月,散!”岳添翎笑笑,自小喜欢整人,吓唬人有谁比她拿手?
  “温碧清,你好大的胆子!”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明显愤怒的声音。岳添翎呆住,温碧清吓得一个哆嗦。两人同时向门外望去,果见一脸铁青的宇印沉轩几步跨了进来。
  “恭迎太子殿下!”温碧清吓得慌忙跪倒在地。
  宇印沉轩抓住温碧清的手腕如同提小鸡一样就将她提了起来,道:“原来那隐罂是你搞出来的!”
  温碧清吓得脸色煞白,身子抖个不停,道:“殿下……听我说……”
  宇印沉轩将她丢了出去,厉声道:“没什么可听的,方才本王在门外已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温碧清,现在给你两条路。一,交出解药。只逐你出宫;二,不交解药,逐你出宫,发配边疆,削除你温家所有爵禄。”
  温碧清跪着就爬了过来,扯住宇印沉轩的衣摆,道:“殿下,我不要去边疆。请您看在我父亲温将军多年征战沙场,全心全力保卫盛景,不要将我发配边疆。”
  宇印沉轩冷眼看向她,道:“当初你弄得隐罂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后果?”
  温碧清傻得愣在当场。
  宇印沉轩慢慢蹲下身,逼视着温碧清,道:“如今你害得我可能将要失去最重要的人,温碧清姑娘,你给我找个可以让我放过你的理由。”
  “殿下,不是我不交解药,隐罂本就没有解药。自隐罂出现于世,就没有人研制过它的解药。因为,自古以来,从不曾有处子吃过此物。它从未以毒药的身份存在过,又怎会有什么解药?殿下……”
  宇印沉轩握紧拳,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可以结冰了, “那么,我似乎更没什么理由再留你在这里。”宇印沉轩豁然站起身,“来人!将温碧清拖出去,发配边疆,温家上下逐出京师,如若有抗,男的充军,女的充妓。”
  “轩哥哥。”岳添翎几步走到宇印沉轩身边来。
  宇印沉轩一见岳添翎,眼中的冰冷立时化掉,转而代之的是痛惜温柔,轻声道:“翎儿,你不要给她求情。”
  岳添翎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你很气。但是,你不可以因此失去理智。温碧清被你逐出宫,这个我不管,但是你不可伤害她的家人,轩哥哥,不要做残暴的人。”
  宇印沉轩也抓紧她的手,道:“我已经很仁慈了,不过是逐走他们,以温碧清做的事,我大可以要他们全家的命。”
  “殿下,我有解药,我给!”已被拉至门口的温碧清忽然喊出这么一句。
  宇印沉轩一喜,两眼瞬时有了亮光,他看着岳添翎激动地道:“翎儿,隐罂果然还是有解药的……”
  “先放开她。”宇印沉轩淡淡吩咐着。
  那温碧清一得自由,立马笑意盈盈走了过来。岳添翎一惊,为什么她的笑容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又为什么她的心会突地跳得这般快,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望向温碧清,岳添翎敛起眸子,她真的会有解药吗?
  温碧清走到宇印沉轩身旁,缓缓抬起面颊,看向宇印沉轩,道:“解药,就在这里。”说完踮起脚尖就印上了宇印沉轩的唇。
  电光火石间,宇印沉轩劈出一掌就击飞了温碧清。
  看见宇印沉轩嘴唇迅速变成灰黑色,岳添翎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哪里还有什么时间考虑,一步跨到宇印沉轩身前,没容他反应,揽下他的头,就将自己的唇送向了他的唇。宇印沉轩惊了,慌忙推开岳添翎,急道:“翎儿。”
  岳添翎已经没有时间说话,“哇”地便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就向下倒去。
  宇印沉轩扶住她,焦急地为她擦着脸上的血迹,岳添翎抬手抓住他的手,笑道:“轩哥哥,我有芳阴经录神功护体,你不必担心。”说完,就集气丹田,右侧身躺于地上,一手以食指和小指支住头,另一手食指和中指按住太阳穴,左腿微微抬起,运起了芳阴经录。
  宇印沉轩几步走到被甩到远处的温碧清身边去,一道青碧色的光芒划过,袖中玉箫“嗖”的滑了出来,抵住了温碧清喉咙。“这个,你也没解药?”
  温碧清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关心则乱,你怎么变得这么笨!既然已经向你下毒,我还想着要活下去吗?呵……把我发配边疆,那不如直接杀死我算了。我温家世代习武,本姑娘更是上过崂山拜师学艺,武艺虽不精,但是这下毒的功夫倒是一流。你要害我,那么我便要带你一起去阴间相会。可惜呀可惜,碍事的丫头永远都是碍事的,她居然吸走了你口上的毒。哈……不过,这也好,相信没什么比失去至爱更痛苦的吧……哈……”温碧清发疯般地大笑。
  宇印沉轩冷笑了下,道:“我要告诉你,我不会失去至爱,只要我宇印沉轩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她死!”
  温碧清笑得更甚,得意中带着凄厉,道:“她方才吸走的毒,只要没有解药,就必死无疑。你……”温碧清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惊恐地瞪大眼望向宇印沉轩的身后,眼中迸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宇印沉轩顺着她的目光,转回身,只见岳添翎已经缓缓站起了身,笑吟吟地走过来。
  温碧清狂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她颤着手指指向已经走到她跟前来的岳添翎,道:“你怎么还能活过来?中了这毒的人,没谁可以活过一炷香的时间!”
  岳添翎笑了,道:“温姑娘,我想你调查我调查得还不够仔细。你只知我来自于江湖,却不知我在江湖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既然你也上过崂山学艺,好歹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应该有听说过绯衣羽仙的绝世神功芳阴经录吧。不巧,本姑娘正是绯衣羽仙的传人,有幸习得此功。而你方才所下的毒药虽然很毒却还是不够毒,到底未能敌过我的芳阴经录,已经全部被我逼出来了。”
  “翎儿。”宇印沉轩还是有些担心,岳添翎笑笑,道:“我说过我会没事的。”
  宇印沉轩皱紧眉,道:“没事?没驱毒之前,你如何会知道芳阴经录一定能逼出那毒来,你怎么尽做些傻事!”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中毒?”
  “打情骂俏碍人眼。”一句冷嘲热讽过后,顿时一道掌风袭向了两人。
  温碧清这一掌来得甚是迅疾,待只顾着说话的两人反应过来,那掌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宇印沉轩迅疾横箫一挡,划开了她的手。温碧清见状,怪笑一下,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刀就袭向了另一侧的岳添翎。
  岳添翎看着她的小伎俩,无奈笑笑,之后便是寒光一闪,冰极出鞘,冷风瞬时四溢出来,剑气陡然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卷着凌厉的风直直的就扑向温碧清。温碧清迅速一躲,狞笑了一声,自腰间掏出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拆开便洒向岳添翎。宇印沉轩一挥玉箫,碧影缠缠,清风习习,一晃儿,那温碧清喷出来的药粉就被逼得退了回去,非但没打到岳添翎,反而打到了她自己脸上。
  “啊——”温碧清凄厉一声惨叫,身子连连向后跌出了几步,没几步就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咿咿呜呜号叫着痛苦翻滚起来。
  宇印沉轩岳添翎对望了一眼,缓缓走了过去。当他们看清温碧清的样子,不禁同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岳添翎紧张地吐口气,一阵后怕,宇印沉轩握了握她的手,眸光转向温碧清,眸中喷出了愤怒的火焰。
  此刻,温碧清那张脸已经不能说是属于一个人的脸了,眉毛没了,鼻子塌了,嘴唇不见了,眼睛被粘住了,面颊更是坑坑凸凸,红红粉粉,条条痕痕,甚至有的伤口还正在流脓。
  岳添翎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转过头别开了眼。胃里又开始有酸水翻涌,难免捂住嘴又是一阵干呕。
  “翎儿。”宇印沉轩握紧拳头,这个温碧清当真把翎儿害惨了,如若不是她有邪念,翎儿怎会受今天这般的罪。
  “温碧清,你如此狠毒,竟然阴险到要毁掉翎儿的容貌,我怎能再留你在这世上?”
  岳添翎一听,不顾自己正呕得厉害,慌忙拉住宇印沉轩,道:“轩哥哥,她已经自食恶果,毁了容貌。对于一个女子,这个惩罚已经是重中之重,又何必再杀她?”
  温碧清冷笑了一声,道:“妖女!不用你在这装好心,你明知道一个女人失了容貌是最痛苦的事,却还要留下我的命,分明就是想折磨我。”
  岳添翎叹口气,皱了皱眉。
  “啊哈!”温碧清却忽然很兴奋地高笑一声,眸中露出狠绝的光芒,“方才你不吐我还差点忘了,你以处子之躯吃了隐罂呀!哈……哈……就算躲得过方才那穿肠毒药,却还不是难逃一死。”
  岳添翎笑了,道:“温姑娘,你可有听说过神医珮笙?你想,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他医不好的?”
  温碧清停住笑,冷冷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就算你能活下去,将来也必定晚景凄凉。入得这皇宫,就注定你根本不可能再要什么属于女人的幸福。妖女,太子如今迷恋你,难保明天就不会去迷恋别人。从古至今,从没哪个帝王只守着一个女人的!我不过就是比你早倒霉了一些罢了。哈……等着瞧吧……等着瞧吧……到时我会回来替你收眼泪。哈……呃!”
  岳添翎与宇印沉轩同时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那温碧清整个眼球都凸出来了,口吐白沫,手紧勒着喉咙,舌头也吐了出来,显然已经无法呼吸了。
  “收……收你的眼泪……”说完这最后一句,温碧清向旁倒去,身体抖动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岳添翎叹了口气,道:“她定是无法承受容貌被毁,自己了结了自己。哎,又是一条人命。我没想害死她的,之前给她吃的毒药也是假的,只是想吓吓她罢了。”
  宇印沉轩看她难过,不禁皱紧眉,道:“翎儿,温碧清这么狠毒的女子不值得你去同情。”
  岳添翎苦涩扯开唇角,道:“狠毒?没人生下来就会狠毒,到底还是皇宫害了她。五年的秀女培练,一定改变了她不少。如若不是住进这深墙大院,如若她还在宫外,她或许又是另一番模样吧,也许已经嫁了一个普通的人,平平静静地过着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一人享乐,却不知害得多少女子悲戚一生。”
  宇印沉轩拧紧眉, “方才温碧清说的话,你往心里去了,对不对?”
  岳添翎没有说话,那些东西本就是她担心的,又哪里需要温碧清说。
  “放心,不会那样的。我不是答应过你,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卓然山庄吗?”
  “嗯,我知道。你不要担心。”岳添翎笑笑点点头,现在说什么也都是惘然,又何必自寻烦恼给他添烦恼。
  宇印沉轩这才稍稍放心,看了看温碧清的尸身,向门口早已吓傻的几个皇宫侍卫吩咐道:“把她的尸体抬出去。”
  岳添翎慢慢转回身,慢慢向门口走去,表情有些落寞。
  忽然想到一件事,宇印沉轩忙追上去,将她的身子扯了回来,拧紧眉,道:“翎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岳添翎自然知道他是在问十三秀女的事,道:“刚刚赐给你那一天。”
  “那么,你……”
  “我为什么没反应,是吧?”岳添翎打断他的话。宇印沉轩有些愕然。“因为我在等你同我讲。”
  宇印沉轩身子微微颤了颤,道:“你……生我气了。”
  岳添翎苦笑了笑,道:“谈不上。但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宇印沉轩握紧她的手,道:“我是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怕越说越糟,怕你越想越多。之前你不肯让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我就不好拒绝父皇,因为没有理由。如今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那么便好办了。翎儿,你安心去驱毒,等你回来,我保证那其余的十二个秀女一定已经不在宫里了。”
  岳添翎转过头,抿起唇,忽然感到几分甜蜜几分欣慰。
  “翎儿,你跟津平兄去,十日内还没有起色,就放信鸽通知我。我在这边也会召天下名医来京城。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岳添翎转回头来,看向他,道:“我会没事的。轩哥哥,你也不要太替我担心了。”
  “翎儿。”门外忽然传来津平珮笙一声焦急的呼喊。
  岳添翎一惊,转回头,果见津平珮笙急匆匆走了进来。
  见岳添翎完好无损,津平珮笙这才算松了口气。
  “珮笙哥哥,你怎么了?”
  津平珮笙稳了下情绪,道:“我刚才在院外的树上等你,方才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个容貌尽毁的女子出去,我一着急就赶来了。翎儿,你有没有事?”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岳添翎。
  岳添翎笑笑,无奈道:“没事。真的没事。”
  “宇印兄,你怎么会赶来?”方才在树上看见宇印沉轩来,津平珮笙便很奇怪了。
  宇印沉轩看看岳添翎,道:“我知道翎儿一定知道自己怎么中的隐罂,所以就暗中跟着来了。”
  津平珮笙道:“原来是这样。”宇印沉轩点点头。“宇印兄,那么我们就不多留了,多抓紧一刻,是一刻,在下这就带翎儿走了。”
  宇印沉轩看了看岳添翎,握了握她的手,向她点点头,又转头向津平珮笙道:“津平兄,请你务必要尽力。”
  津平珮笙笑笑,道:“自然。宇印兄,请放心。”
  “告辞。”
  “告辞。”
  “翎儿,我们走吧。”津平珮笙对着有点发呆的岳添翎道。
  “哦。”岳添翎应了一声,跟着津平珮笙向外走去。
  回头看着越变越小的宇印沉轩,岳添翎心底忽然一阵酸楚。重逢不到一月,竟又要分开。这次,无疑是她命中遇到的最大一劫,但是她相信,无论如何她都会挺过去的,她一定可以活着回来,一定可以再回到他的身边。


  第四十三章 天下无悲

  京城城西。
  “珮笙哥哥,怎么只找来一匹马?”岳添翎看着津平珮笙只牵着一匹白马走过来,很是纳闷。
  津平珮笙道:“无悲城路途遥远,我怕你的身子自己骑马会撑不住。如果坐马车,又太耽误时间。想来想去,还是我们两人并骑一骥,这样你不会累,又不会浪费时间。”
  岳添翎一听,登时瞪大眼,慌里慌张道:“没事,没事。我的身子可以撑住的,我还是去找匹马来吧。”说着就向马行的方向走去,心里怦怦乱跳,到无悲城可要好几天呢,两个人如果一直待在一匹马上,那也……岳添翎越想越紧张,越走越快。
  津平珮笙看她这个样子,心里蓦然一紧,握住了拳头,最后还是快走几步赶上她,抱起她将她抛到了马背上。
  岳添翎惊了一惊便要纵身向下跳去,津平珮笙动作何其快,揽住她的腰身就将她拦了回去,将她围在自己胸前。没容她说话,津平珮笙迅速扯了扯缰绳,任马儿飞一样奔了出去。
  “珮笙哥哥。”岳添翎多少有些吃惊,他很少强迫她的。
  “我不能不顾你的身子,这次,绝不能容你任性。坐稳了,我要加快了。”
  岳添翎看着他异常坚毅的脸,只好无奈地软下紧绷的身子。
  半刻后,岳添翎不自在地动动身子,道:“珮笙哥哥,无悲城不欢迎外人,我这样子去了,会不会不太好?”
  “翎儿,这个你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会不欢迎你。”
  又一个半刻后,岳添翎笑嘻嘻地道:“珮笙哥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啊?”
  津平珮笙笑道:“什么……”
  “我以男子的妆扮去,好不好?”
  津平珮笙当然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忍不住轻轻笑了,道:“翎儿,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女儿身恐怕刚进无悲城就会被拆穿。”
  岳添翎似是很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昂起头,有些拽,道:“扮了这么久男子,我身上已经有七分男子气了,很少有人识穿,难道无悲城里的人都是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津平珮笙纳闷地问道。
  “呃……”岳添翎神色一顿,道,“小时候看的一本闲书,那里面有只神通广大的猴子,它就有火眼金睛,那些妖魔鬼怪,无论怎么变身,都能被它看穿。”
  “猴子?”
  岳添翎笑笑,道:“那是一只石猴……”
  “翎儿,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岳添翎一惊,差点没咬掉舌头。穿越时空的事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他能听得懂吗?
  “一定是猴儿精转世,那么多鬼名堂……”
  “呵……”岳添翎傻笑,原来只是好奇那只猴子啊。
  ***
  天下无悲城,城门外。
  笑倾红尘天下无悲
  一身男装的岳添翎站在城门外,望着高高在上的城楼,看着那块长长的横匾上几个金晃晃的大字,情不自禁就念了出来。
  一直都很想来天下无悲城,来看看这个江湖中传得很神秘、珮笙哥哥成长的地方。虽然这次情况有些特殊,但是总算了了一个心愿。望着正一点一点开启的城门,岳添翎忽然有些激动。
  津平珮笙只是在一旁淡笑望着她。
  “砰”的一声,城门落地,刚好搭在护城河的这端。津平珮笙带着岳添翎踏上城门,进入门洞,那门洞极其长,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两人只能看到对方晶莹的眸子。津平珮笙扯住岳添翎的一条袖子,带着她慢慢向里走去。
  岳添翎有些愣怔,道:“珮笙哥哥,一个城门洞怎么会这么长,那么城墙岂不是很宽很宽?”
  津平珮笙笑道:“这是一座山,城门洞也就是山里的一个隧道。”
  岳添翎惊了,道:“虽然从高度上讲,无悲城的城墙的确比普通的城墙高了些,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只是普通的一座城啊,那墙面也都是普通的墙砖。”
  津平珮笙道:“此山本就不高,勉强称之为山,不过比普通城墙高一些,墙砖是请了工人磨平了山表面贴上去的。所以从外表,的确不能看出城墙居然是石山天然生成。”
  也不知走了多久,缓缓地有光线投入洞中,津平珮笙和岳添翎被强烈的光刺得本能地用手遮起眼。没过半刻儿,当视野忽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岳添翎这才算真正进入了天下无悲城。
  一踏入天下无悲城,岳添翎眼前顿时便亮了,真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惊喜地道:“好漂亮的地方。”
  无悲城的建筑全部都是木制的楼阁,不见半点砖瓦泥土,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微风轻拂,偶尔还会有专属于木的特殊香气漾溢出来。街道是接近于灰青色的砖铺成的,整洁清新,没有杂物,延伸出好远。家家户户门前种着一种不知名的树,那树枝桠很多,上面开满了淡紫色的花儿。那花瓣极零星极碎,有点像碎星谷的碎儿星,又不完全一样,这花的花瓣要比碎儿星的更密些,风大的时候,偶尔还会有花瓣飞扬空中,散发出清清淡淡的香,醉心怡人。
  街上的人并不多,大家面上都很和善,所有的人都在笑着。那些人见着了津平珮笙,纷纷微笑道:“少城主回来啦。”
  津平珮笙笑着向他们点头。
  那些人见到岳添翎,目光有些讶异,遂道:“少城主,这位是?”
  津平珮笙愣了一下。岳添翎一旁看着慌忙抱拳向众人道:“小弟是津平大哥的结拜兄弟,此次特来拜访。”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只是目光仍旧上上下下打量着岳添翎,打量过后,不约而同看向津平珮笙,而那目光中,显然带着一抹担忧。
  岳添翎心下一惊,糟了!她想着穿男装,是怕他的家人误会她和津平珮笙的关系惹来麻烦,怎曾想到竟忽略掉了另一层可能。如今看状况,显然她又给津平珮笙添麻烦了。他怎么忘了,天下无悲城的百姓都在传他的龙阳之好?如今他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还是个“粉面女相”的“男人”,天都知道这些百姓会怎么想了!她这简直就是在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珮笙哥哥……”岳添翎极低极低地唤着,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当场揭示自己的女儿身,那么只会惹得别人更加猜疑,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扮个男人进门,然后又特地现出女儿身,这不有毛病吗?
  “没关系。”津平珮笙也明白了她的顾忌,笑着轻声安抚她,然后又带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一路上的百姓欢声笑语,岳添翎的心情慢慢地转好,笑道:“珮笙哥哥,无悲城里感觉好和谐,大家好像都无忧无虑的,很开心的样子。”
  津平珮笙笑道:“天下无悲城之所以叫做天下无悲,不是没有道理的。可以说,城中整日都是欢笑着的,除了丧事鲜有悲痛。这里没有外界的妒,没有外界的恨,没有外界的欺,没有外界的骗,没有外界的种种可能产生恶念的因素。这里土地肥沃,收成很好,所以大家的生活不成问题,按需给予,所以也就没有贫富之分,保持了邻里的和睦,一夫一妻,又保证了家庭的和睦。在我们城里,如若谁有了邪念,做了有碍城里和谐的事,都会被毫不留情地逐出城去。所以,可以说,我们无悲城里没有恶人。”
  岳添翎惊奇地瞪大眼,道:“天下无悲,果然不是平平之城。怪不得珮笙哥哥是这样一位神仙似的人物,在这种地方长大,想必再俗也俗不到哪里。”
  津平珮笙无奈地摇头笑笑,道:“翎儿,你又来了。”
  又走了几步,路旁忽然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岳添翎停下脚步,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家学堂。学堂里整整齐齐坐了几排稚气的童儿。向里一望,岳添翎更是吃了一惊,真没想到教书的先生竟是位女子。岳添翎奇怪起来,古时候女子也可以教书么?再看那女子形容,她身着白衣,圣洁似雪,身段窈窕婀娜,打远处看已是很吸引人。岳添翎正看着,那先生忽然自书卷间抬起头来,这不抬还好,一抬岳添翎刚好看清了她的样貌,登时更惊了,叹道:“又是一位红粉佳人,这位姑娘,此等容貌此等神情,比起仙云姐姐来毫不逊色。珮笙哥哥,你们天下无悲城真是太神了。怎么都是一些神仙似的人物。好美的姑娘啊。”
  津平珮笙向里一望微微皱了皱眉。
  “小心!”就在这时,岳添翎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岳添翎转过头去,赫然便见一块镶金的牌匾从对面那家酒楼的三楼直坠了下来。来不及多想,岳添翎纵身一跃就飞了过去。
  “姑娘,好俊的轻功。”身后传来悦耳的声音。
  岳添翎再一转头,这才发现方才学堂里那位教书的姑娘竟然也赶了过来,同她还有津平珮笙三人一起接住了那急速下坠的牌匾。
  “少城主,您回来啦。”那姑娘转头向津平珮笙笑道。
  落到地面,将牌匾交还给客栈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的伙计,岳添翎同那位白衣姑娘互相打量了起来。岳添翎有点郁闷,津平珮笙说她的女儿身一进天下无悲城就会被揭穿,没想到还真给应验了。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杏眼桃腮,柳眉樱唇,嘴角永远轻轻地含着那么一抹笑,果然动人摄魂。
  岳添翎还没开口说话,那白衣女子已经款款开口了,笑道:“姑娘是想问我怎会知道阁下是女子?”
  岳添翎惊了惊,睁圆了眸子,点了点头。
  那白衣女子笑道:“姑娘肌肤胜雪,面若秋月,身影灵动,仪态清丽,女儿神态不彰自显。即使穿了男装,也还是掩不住女子神韵的。”
  岳添翎被她说得有些脸红,道:“姑娘真是过奖了,姑娘才是倾国的样貌,美得就像神仙一样。”
  白衣女子又笑了,道:“姑娘想必就是那外界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全娘子江湖品芳录上的第一人、绯衣羽仙关门弟子冰极剑传人飞仙恋雪吧。”
  岳添翎又是一惊,道:“正是,请问姑娘是……”
  “呃,翎儿,我们还是快快回府,前几日来信通知家里,估计我的家人已经在等我们了。”津平珮笙拉起岳添翎就要走。
  “我叫权瑛。”那白衣女子抢着说了出来,语速很急,仪态却还是那么高雅。
  岳添翎惊得蓦然放大了瞳孔,权瑛!她就是权瑛,六全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啊!武功好,学问好,样貌也好。
  岳添翎看看她,又看看身后有些窘迫的津平珮笙顿感欣慰开心起来,如果津平珮笙真的可以同这位姑娘成亲,那么定是一对神仙眷侣呀。他们都那么美,都那么脱俗,轻轻的笑容都很相似,神态间也隐有相同,这还不是缘分?
  “飞仙恋雪来了我们天下无悲城,那就太好了。”岳添翎有些愣,这话应该还有下文。“就不会再有人提让我嫁给少城主了,总算松了口气。”
  权瑛这话一脱口,对于岳添翎来说,就相当于在刚刚燃旺了一点的小火焰上“哗”地浇上了一盆冷水,她方才还在想权瑛和津平珮笙是多么相配呢……
  “权瑛姑娘,你有心上人了?”
  权瑛点点头,随后又道:“我的心上人就是全城百姓。”
  岳添翎还有些糊涂,没有说话,凝神看着权瑛。
  权瑛笑道:“权瑛对嫁做人妻没有兴趣,只想为百姓做点事,静等年华变老。”
  岳添翎惊叹了,这权瑛姑娘连思想也与众不同。
  “权瑛姑娘,我同翎儿这就回府了,不打扰姑娘上课了。”
  权瑛点点头,笑着又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转身向学堂走去。岳添翎望着权瑛走入学堂,偷偷叹了口气,看来这位神仙般的权瑛也不是津平珮笙命中的人。珮笙哥哥的幸福,究竟在何处呢?什么时候,她才可以看到津平珮笙幸福地笑,幸福地拥着他心爱的女子?
  ***
  天下无悲城,津平神府。
  走在美轮美奂的花园布景中,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岳添翎都看花了眼。津平神府中,花草树木、山石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匠心独运,精心雕琢,整个园景互补映衬,大气却又不失灵巧,堪称艺术。
  “珮笙哥哥,我瞧你家中这花园,比起盛景的御花园也不知要好上多少呢。”
  津平珮笙笑道:“我爹极爱庭园,整个园子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岳添翎多少有些吃惊,叹道:“原来城主也是风雅之人。”
  “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岳添翎微一抬眼,便见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看个子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飞一样奔了过来。再抬眼,那小姑娘已然跳进了津平珮笙怀里。
  “哥,灵儿好想你。”
  岳添翎不知是这一日中第几次瞪眼了?翎儿?她不是误听吧?
  津平珮笙温柔地笑着,拍拍那粉衣小丫头的后背,轻轻将她放了下来,轻声道:“小灵儿也算是大姑娘了,不能总是这样缠着哥哥。”
  名唤小灵儿的小姑娘抓起一缕发丝把玩着,挑起小眉毛,翻着小白眼,道:“灵儿再大,哥哥还是哥哥。”
  “哇!好漂亮的哥哥!哥哥,你是城外来的吗?”小灵儿兴奋地抓住岳添翎的手。
  岳添翎笑道:“是呀,特来拜访。想必你就是津平兄口中的那位常弄得府里人仰马翻、最最调皮捣蛋的小魔王妹妹。”
  小灵儿摇了摇头,似模似样学起了教书先生的样子,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小下巴,道:“这位哥哥此言差矣。怎会是人仰马翻,那分明是普天同笑;怎会是调皮捣蛋,那分明是天真本性。小魔王?在说我吗?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各路神佛各种鬼怪,都可证明,我津平珮灵是天下无悲城的开心果才对,怎会是什么小魔王?哼,我保证,若是没了我,这个府就死去一半了。”
  岳添翎看到她的可爱模样,不禁笑了,到底还是年少好啊,尚未识得愁滋味。津平珮翎,原来津平珮笙的妹妹叫做津平珮翎。翎儿,她果然没听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翎?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津平珮灵又抓住岳添翎的手,眨巴着琉璃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岳添翎。
  津平珮笙扯过津平珮灵,轻喝道:“小灵儿,不许没礼貌,别吵哥哥。”
  岳添翎当然没有在意,笑道:“哥哥姓凌,名天岳。”
  “灵儿,又在胡闹了,怎能缠着客人呢。笙儿,这位就是你在家书中提到的那位在外界江湖结交的挚友?”正说着话,对面传来一个甚是爽朗的妇人声音。
  岳添翎抬头一看,便见一对夫妇走了过来,男的剑眉星目,也是一袭白衣,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举止间有八分相似于津平珮笙,猜得没错就该是天下无悲城的城主了;女的凤眼薄唇,隐约间有飒爽豪放之气,一身嫩绿色的丝质薄衫凸显出玲珑身材,而她的肩上就放着天下无悲城的圣宝——粉色玉雕的最美莲。
  津平珮笙见两人走过来,几步走过去,弯腰行礼,道:“孩儿见过爹爹、娘亲。”
  岳添翎也慌忙走过去,行礼,道:“晚辈凌天岳见过津平城主、津平夫人。”
  城主笑道:“不必多礼。”
  津平夫人看着她微微笑笑。
  岳添翎抬起头又道:“如若不是津平兄这声爹娘已经叫了出来,晚辈还真不敢认呢,城主还有夫人都好年轻,好像都还不到三十的样子。”
  津平夫人哈哈笑了,道:“你这小子,倒会拣着人家爱听的说。”
  岳添翎笑道:“夫人哪里话,晚辈说的都是实话。”
  那津平夫人却上上下下打量起岳添翎来,双眸中锐气掩饰不住,半晌后,道:“天下间竟还有这般干净秀气的男娃儿?倒好像比我的笙儿还要漂亮几分呢。”
  岳添翎的心咯噔一跳,天!这无悲城的人莫非真的都是火眼金睛?这城主夫人难道也看穿她了?就在岳添翎紧张得不得了的时刻,城主夫人向她身后的津平珮灵使了个眼色。岳添翎反射性一哆嗦,预感到不好。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母女俩“齐心合力”,一个扯掉了她项上贴上去的喉结,一个跳起来扯掉了她束发的丝带。
  如瀑长发倾泻而下,玉琢粉颈光洁平滑。
  城主皱皱眉,看表情倒似被戳到了什么隐痛。
  津平夫人好像很得意,挑起细眉,道:“我就说嘛,一定是个丫头!”
  津平珮灵一下子跳到岳添翎身前来,道:“哇!真的是个姐姐,还是个这样好看的姐姐。”
  岳添翎有些不好意思,不太自在地道:“夫人怎么看出的?”
  津平夫人笑道:“丫头,在我面前装男人,那可真是装错地儿了。想当年,我装男人到处跑的时候,你爹娘说不定还不认识呢。”
  岳添翎这才明白,她这是一个小行家遇到了一个老行家,顿时更加难为情起来,道:“城主,夫人,晚辈并非存心欺骗,只是……”
  城主笑着接过话去,笑道:“姑娘不必介怀,想当年,也有人总是喜欢扮男装到处骗人。”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瞄了瞄身旁的夫人。
  岳添翎一看,忍不住偷偷笑笑,看来珮笙哥哥的爹娘年轻的时候也一定发生过不少趣事。
  “姐姐,你方才的名字也是假的吧?”津平珮灵忽然问道。
  岳添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其实我姓岳,名添翎。”
  此话一出,那津平珮灵忽然张大了嘴,大眼睛忽闪了几下,道:“原来姐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灵’字。”津平珮灵转过头,扁起小嘴看向津平珮笙,道,“怪不得几年前,哥哥突然不叫我灵儿了,非要叫我什么小灵儿。人家明明越长越大,他倒好,给加了个‘小’字。原来是因为认识了姐姐这个大‘灵’儿呀。”
  岳添翎笑看向津平珮笙,道:“珮笙哥哥,不知小‘翎’儿是哪个‘翎’字?”
  没等津平珮笙回答,津平珮灵已经抢了过去,道:“大‘灵’儿姐姐,小灵儿的灵是百灵鸟那个灵。”
  岳添翎笑了,道:“小‘灵’儿,大翎儿的‘翎’是代表孔雀羽毛的那个翎。”
  津平夫人看着两个灵儿绕来绕去,不禁有些迷糊,笑道:“灵儿,别缠着姐姐了。”然后又转头,看向津平珮笙,笑道,“笙儿啊,舟车劳顿,快带这位姑娘到客房,让她休息吧。”
  津平珮笙点点头。岳添翎向两人抱了抱拳,道:“晚辈就先告辞一会儿。”说完,随着津平珮笙去了。
  望着岳添翎渐行渐远的背影,津平夫人忽然古怪地笑了,笑容中几分得意外加几分笃定,笑道:“原来病因就在这啊。本想出城去找她的,今天,她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怎能就这样放过她。”
  ***
  当晚,津平神府,药泉。
  所谓的药泉是津平珮笙利用一池天然温泉再配上一些上好草药制出来的。药泉就在津平珮笙房间隔壁的屋子中。那屋子很大,甚至可以称之为一座殿堂。那药泉面积也很大,足以容下几十人下泉。池中的水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泡,声音像极了山涧中的泉水,很是动听。泉水周围有木制的雕花栏杆,再向外侧一些就是舞动着的粉色纱幔。
  岳添翎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托着腮,呆呆看着津平珮笙不停地向泉中撒着各种不同的药材。也不知过了多久,津平珮笙终于做好了一切,再转回头,发现岳添翎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不禁笑道:“翎儿,撑着点,你的毒要尽快清出来。我已经根据你的病情向药泉里又掺了一些药。你下去泡上两个时辰,自己运行芳阴经录试试,看看可不可以逼出一些隐罂。”
  岳添翎勉强睁开眼笑着点点头。
  津平珮笙向她笑了笑,就向门外走去,道:“我在外边守着,两个时辰后,我再进来。”
  “珮笙哥哥,你不必管我,你回房歇着吧。”
  “回房也是坐着,在这也是坐着,还不如选择这里。翎儿,快下泉去。”说完就走出了那房间,带上了门。
  岳添翎无奈笑笑,缓缓脱了衣裳,进了药泉。药泉水温正适合人体,而津平珮笙又细心地加入了许多香料,或多或少遮住了一些药味,岳添翎待在药泉里倒也没闻到什么特别忍受不了的味道,所以泡起来还真的很舒服,倒有些不像来驱毒,更像来享受似的。
  “哥,娘叫你去见她。”门外忽然传来了津平珮灵的声音。
  “这么晚了,娘叫我有什么事?明天不可以吗?”津平珮笙好像并不想去。
  “哥,娘要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大翎儿姐姐我来照顾就好。你看,我还给她采了花瓣来呢。”
  “珮笙哥哥,你去吧,我这里没事。”岳添翎在室内喊道。
  外面半刻没有动静,津平珮笙似是在沉吟着,半晌方道:“小灵儿,好好照顾姐姐。”
  “知道啦,啰唆——”
  “砰!”门开了。
  一袭粉衣的津平珮灵提了个花篮兴冲冲地冲了进来,走到泉边,笑道:“大翎儿姐姐,我给你采了花瓣,这花是我们无悲城才有的,用它泡身体有养颜之效噢。你看我娘,都有我哥这么大的儿子了,却还那么年轻,身形也同姑娘一样呢。”说着就向泉里撒起花瓣来。
  岳添翎笑道:“辛苦小灵儿喽。”
  小灵儿笑道:“不辛苦。其实我什么也没干,都是丫鬟姐姐们采的。”
  岳添翎微微笑笑。小灵儿转转大眼珠,偷偷看了看岳添翎,又道:“大翎儿姐姐,你是我哥的心上人?”
  小灵儿突然问起这个,岳添翎心陡地颤了一下,眸光闪了闪,稳了稳加快的心跳,笑道:“小灵儿,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同你哥的感情就像你同你哥的感情一样,明白吗?”
  小灵儿仍旧撒着花瓣,眨着大眼似是很不明白,道:“怎么会一样呢,我姓津平,姐姐又不姓津平,我同哥哥有血缘,是至亲的骨肉亲情,姐姐同哥哥又没有血缘。”
  岳添翎轻叹了口气,然后微微笑了一下,道:“小灵儿,不一定要有血缘才会有那种情感。珮笙哥哥对我来说,比亲生哥哥还要亲。”
  小灵儿笑道:“大翎儿姐姐,你好特别哦,很少有姑娘不喜欢我哥。城里的姑娘都梦想着可以嫁给他。”
  岳添翎笑道:“这个当然,珮笙哥哥那么好,嫁给他就一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又有几人不想做这最幸福的女人?”
  小灵儿忽然坐在地上大笑起来,远远看着岳添翎,道:“大翎儿姐姐,你不就是那几人中的一人?”
  岳添翎愣了愣。
  小灵儿又道:“我哥那么棒,很少有女子对他有抵抗力的,真不明白大翎儿姐姐怎么能只把他当哥哥呢?”
  岳添翎面上露出一些苦色,小声道:“我也曾经喜欢过珮笙哥哥。”
  小灵儿很吃惊,道:“那么后来为什么不喜欢了?”
  岳添翎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以为他喜欢仙云姐姐。”
  小灵儿几步跳到岳添翎身侧来,大眼睛骨碌骨碌,道:“是谁?”
  岳添翎没有立刻回答。
  小灵儿急得跺了下脚,道:“不管她是谁,大翎儿姐姐,既然是喜欢的就要去抢啊,只要为心中所爱做什么都不过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心爱的人抢回来!”
  岳添翎淡然地瞥了小灵儿一眼,伸出光洁犹挂着水滴的手臂摸摸小灵儿的头,笑道:“人小鬼大。”又叹了口气,神色暗了暗,道,“对我来说,仙云姐姐亦师亦友,又是曾救过我两次性命的恩人,我很敬重她。小灵儿,没有她早就没有我了,做人不可以忘恩负义,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可能和她争。”
  小灵儿气得踢了一下木栅栏,道:“那个叫什么仙云的,真是碍事,都是她把我哥害惨了!”
  岳添翎皱了皱眉,道:“小灵儿,不能这么说仙云姐姐!”
  小灵儿显得有些急躁,转过身来,又道:“那后来呢?后来姐姐应该是明白了我哥的心意了呀,为何却还要把他当哥哥?”
  岳添翎沉默。
  “你有其他的心上人了?”小灵儿逼问了一句。
  岳添翎仍是沉默,表情却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小灵儿。
  小灵儿忽然有些生气,冲过去怒声道:“姐姐,你怎么那么容易变心?”
  岳添翎慢慢将身体沉下水面,道:“我也有想过,很久以前就想过,为什么那么快就放下了珮笙哥哥,可是我怎么想也没想通。现在我甚至在想,或许那种感觉只是一种冲动,一种崇拜,也许再跨一步才会是爱,可惜这步并没有跨出去,再加上珮笙哥哥又马上离开了,和他又只有几面的记忆,所以便放下了吧。但是,我还是很糊涂,如果不是爱,为什么那两天失去他时,有那么痛苦。那种心痛的感觉,很清晰很清晰很清晰。”
  小灵儿急道:“姐姐,你没尝试过要重新爱上哥哥?”
  岳添翎的下巴已沉到了水面下,道:“有,可是找不到心动的感觉。轩哥哥给我的记忆太深了,即使那个时候是恨着他的,却还是每天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他。”
  沉默。
  “呵……”岳添翎苦涩地笑了,转过头,望望发着呆的小灵儿,道,“看我,居然和你一个小孩子讲这个。”
  “大翎儿姐姐,你不快乐。”小灵儿很笃定。
  岳添翎干脆将头埋到水下,半晌后飘出一句话,“小灵儿,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灵儿望着水中的岳添翎,心里暗暗道:既然姐姐来了天下无悲城,就绝对不会再放你走。
  ***
  津平神府花园,落萍亭。
  “哥,哥,不好了!大翎儿姐姐晕倒了。她滑进药泉了,我拉不动她。”津平珮笙正在苦于他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的时候,远处突地传来小灵儿惊慌的呼喊。
  津平珮笙一听,旋即转过身子,也没同他娘说一声就向药泉冲去。这时,小灵儿已赶了过来,大口喘着气虚弱地唤了一声“哥”。津平珮笙哪里还有时间管她,直接越过她冲向药泉。
  看见津平珮笙越奔越远的身影,津平夫人同小灵儿互相望了望,非常默契地笑了。
  小灵儿几步走进亭中,眉心中隐有担忧,道:“娘,你这个法子有用吗?”
  津平夫人笑得有些得意,道:“你还不相信娘亲?灵儿,你就等着看娘怎么帮你哥把这姑娘弄到手吧。”
  小灵儿坐到石凳上去,晃荡着小腿,头枕着手臂趴到桌上,道:“哥哥好像真的很喜欢大翎儿姐姐,看方才那个紧张劲儿,我从来没看过哥这么着急这么失态过。”
  津平夫人一个人生起闷气来,道:“当年怀你哥的时候,就害怕他生出来像你爹一样的性格,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一模一样。喜欢就去追啊,她有心上人了,那便去抢。躲在一边看着,还不是自己的苦自己知道,自己的眼泪自己咽!当初你爹,如若不是我使出绝招逼出他的话,估计到现在他也不会开那个口,也就不会有你们这对让人操心的孩子了。”
  小灵儿拍拍屁股自凳上跳下来,道:“就是!我哥啊,如果有我一半的性格,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
  津平夫人拍拍小灵儿的脑袋,道:“幸亏这个女儿不像他爹。”
  小灵儿忽然调皮地笑了,踱到津平夫人身边去,神秘兮兮地道:“娘,当年你用了什么绝招?”
  津平夫人推开她的小脑袋,笑道:“我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土匪头子,总算逼得你爹去抢亲。”
  “抢亲?我爹?”小灵儿捧着肚子大笑。
  津平夫人拉下脸,道:“别笑了,快去办该办的事去。”
  ***
  翌日,太阳格外温暖,透过镂纱的窗子,柔柔洒了一室。鸟儿早早飞上了枝头,竞相吟唱。清晨的风格外清爽,温柔地掠过花厅,吹得白玉床柱旁的纱幔一起一伏。
  岳添翎微微动了动身子,抬起手臂想揉揉眼睛,却不想竟然触到了感觉起来很像是肌肤的东西!岳添翎蓦然一惊,霍然睁开眼,随即闯入眼帘的便是麦色的肌肤。她使劲动了动,身体却仍在原位,向腰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双臂膀牢牢锁进了怀中,那臂膀那样结实,分明是属于男人的,再向上一看,他们居然还盖着同一床被子!她惊恐地看看自己,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她……她上身竟然只穿了个肚兜,她的衣服呢?!她猛地挣开那双手臂,砰地坐起,猛烈地喘着气,心怦怦撞击着胸腔。感觉到后边的人翻了个身,岳添翎更是立刻紧绷了神经。捏起拳头战战兢兢转回了头去,向那人脸上一看,岳添翎差点当时便晕过去——津平珮笙!竟然是珮笙哥哥!出了什么事?岳添翎快速运转着自己的脑子,想着昨晚发生的事。该死!她只记得她在泡药泉!
  就在这时,津平珮笙微微动了动身体,岳添翎瞪圆眼紧张地看向他,当她看见他缓缓睁开了眼,再顺着他迷蒙的目光看向自己,瞬时更将圆眼撑到了极限,同时再次无可遏制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伸出手臂,抢了被子,颤抖着裹紧了自己滚到了床里侧。躺稳了,才肯慢慢将小脑袋探出来。正要说话,却没想到一下子又欣赏到一副活色生香的睡美男图,这次已经来不及尖叫了,岳添翎以风之速度再次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穿的……比她还少!
  被子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珮笙哥哥,怎……怎么回事?”
  津平珮笙也是一惊,看了一下四周,脑袋轰地便炸开了,全身的血液都在飞速奔腾。翎儿……翎儿怎会在他的床上,而且……而且还……
  昨晚的画面飞速在脑子里旋转。小灵儿告诉他翎儿昏倒了,他便冲去了,冲到了药泉发现她已经没入水底,那个时候没有时间顾及男女之嫌,他只能蒙起眼硬着头皮跳进去,抱出裸体的她,之后扯下栏杆外的纱幔包住她的身体,再之后抱着她回她的房间,可是……他的记忆中竟然只有走到走廊的部分,之后的事脑中便一片空白。
  “哥!太阳照屁屁了,还不起床?”门外传来小灵儿清脆的声音。
  “小灵儿,先别进来。”津平珮笙着急地喊了一声。
  “干吗不让你妹妹进去?”是津平夫人的声音,之后便是推门声。
  津平珮笙皱皱眉,绝不能让她们看见翎儿。想到这,顾不了许多,津平珮笙扯开岳添翎紧抓的被子,钻了进去,岳添翎反射性的便要叫出来,天啊!他要干什么!津平珮笙眼疾手快,伸出手就捂住了她的嘴。津平珮笙快速将岳添翎挤到紧靠里侧墙壁的位置上,抬起一只腿压到她的腿上去,还故意让自己的腿露出被子外少许。岳添翎一惊瞪圆眼,张开嘴便又要叫,津平珮笙忙将手塞进去阻止她发出声音,揽过她的头,压到自己腋下,又自床头扯过一些书零散地铺到岳添翎身上,自己拿了一本书,似模似样地看了起来。
  岳添翎绷紧了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一是怕坏掉他要做的事,另一方面却是更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心都快蹦出胸腔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变成个小太阳了,全身的血液,周身的毛孔都在发烧。她现在可是……可是和津平珮笙无比“亲密”地接触着呢!而他的体温也是那样灼热,甚至热过了她这个“太阳”,似乎已经要将她的肌肤烤焦!就算她是现代人,也没这么开放,她都没同宇印沉轩如此亲密过,如今竟和津平珮笙……
  天,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个什么状况?
  津平夫人走进内室的时候,看见的景象正好是津平珮笙很不雅的叉着腿仰躺在床上,床上到处都是医书,而他还正在盯着一本看个没完。
  津平夫人偷偷笑笑,看来呀,她这宝贝儿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正是她昨晚辛辛苦苦弄到这床上的,他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
  津平夫人回过头向小灵儿使了个颜色。小灵儿会意一笑,调皮抿起嘴,笑道:“床怎么这么乱啊,哥,你不是最爱干净吗?”说完就跳到床上去捡散落各处的医书,还故意地踩了一脚。小灵儿那脚可是真用上了力气的,岳添翎哪里承受得住,一不注意就闷哼了一声。
  “呀!哥!这里面好像有人哦。”小灵儿过去跳扯被子,津平珮笙哪里肯让她扯,抬手就将她推到了一边,喝道:“小灵儿别胡闹,女孩子家怎么能掀男子的被子。”小灵儿坐在床头哇哇大哭起来,道:“你是哥哥嘛,看看有什么要紧?娘,哥他欺负我。”说着继续扯着大喇叭哭。
  津平珮笙本来心里就乱乱的,被她这一哭就更乱,只顾着哄小灵儿,竟然一时忽略了床旁那个“更加危险的敌人”。
  津平夫人与小灵儿合作真是默契,那边一哭,这边就趁津平珮笙不注意迅疾伸出手,拉开了津平珮笙的被子,道:“娘看看总可以吧。”被子刚掀一半,一切就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津平珮笙胸膛裸露,岳添翎只带兜肚。
  津平夫人摆出惊讶的表情,道:“笙儿,你们!”
  岳添翎惊慌地看着津平夫人和小灵儿吃惊的表情,忙道:“夫人,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津平夫人挑了挑眉毛,也没答话,直接到旁边的衣柜去取了衣裳,扔给他们俩,道:“先穿上衣服再说。”
  “夫人,笙儿。”津平珮笙刚刚穿好一只袖子,门外就传来了城主的声音。他紧张地回头一看,发现岳添翎也只穿好一只袖子而已,红了脸马上又转了头回来,摸过被子遮住岳添翎,道:“娘,先去挡一挡爹。”
  “笙儿,你!”津平珮笙话声刚落,就已响起城主震惊的声音,那城主竟然已经走进内室了。
  津平夫人看到城主逐渐变青的脸色,又是一阵偷笑,推着城主,道:“我们先出去,有什么话等他们穿上衣服再问。”
  见他们出去了,津平珮笙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慌忙穿好衣服,走到外间去,等着岳添翎穿好衣服。岳添翎穿好衣服并没有立刻出去,她的心混乱得已经找不到跳动的节奏。握紧的手一直都在不停地颤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是古代,经过这事,她岂不是已是不洁之身了?轩哥哥还在等她,她却睡在别的男子怀里一晚!天下无悲城,此行是对是错?
  岳添翎紧紧抠着掌心,心道:轩哥哥,五天,这五天算是为了能活下去,为了我们更长远的路而努力。如果五天后还不见效果,我就一定回去,回到你身边。生命无法挽回了,最后的一刻却一定要与你在一起,即使是死,也要笑着看着你死去。
  “珮笙哥哥,到底发生过什么?”几番思想挣扎,岳添翎来到外间硬着头皮问着。
  津平珮笙望了她一眼想起方才两人几乎赤身相对,登时脸红了,身体微微发颤。
  岳添翎本就是极力撑着不表现出尴尬的样子,一见他脸红了,也一下子烧红了脸颊,手脚不自在起来。春极海棠的事,他们也算亲密接触过,但是那次算是情况所迫,可方才两人都是正常的,却只穿了少许衣衫躺在一床被子下,又怎会不尴尬?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津平珮笙极力稳住情绪,声音却还是有些不稳,懊恼之意非常明显。
  岳添翎向前走了一步,叹道:“我也是。珮笙哥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可是,在你家中又会有谁向你我下毒,而且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岳添翎这句话猛地击醒了津平珮笙。他想起了昨晚他娘亲与他说的一句话,“儿子,你讨不来的媳妇,娘亲去为你讨。”当时,他还以为他娘又要逼他成亲,却不曾想到隐着这样一层意思。津平珮笙捏紧拳,一拳捶在桌上,他真的是快被他这个孩子似的母亲气死了。这不是添乱嘛!不用多想,他和岳添翎都会平白无故失去知觉,一定是被他娘亲和小灵儿合力下了药。除了他娘,天下无悲城又会有几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迷倒他和翎儿两个江湖高手?
  “翎儿,我想……”
  “笙儿,岳姑娘,好了吧?”津平珮笙还未说完,津平夫人已经推开门走进来了。
  津平珮笙见他娘进来了,沉了声音,无奈道:“娘,您又在捣什么鬼?”
  津平夫人板起脸,道:“我还要问你这小子在捣什么鬼呢!都做出这种事了,也不告诉爹娘,不打算负责?”
  津平城主也沉着脸,望着两人,没有说话。
  岳添翎慌忙跨出一步,急道:“夫人,您误会了,我同……呃……”一股酸水猛地涌了上来,岳添翎一个没压住就呕了起来。看见津平夫人惊喜的眼神,岳添翎慌张睁大眸子,想要开口说话,不停地呕吐阻止了她,捂住嘴巴想要止住呕吐,却又偏偏越捂越呕。岳添翎直感觉自己都快被急疯了。
  津平珮笙忙走过去,轻轻拍她的后背。小灵儿偷偷笑了,津平城主脸却更加黑了,津平夫人一推津平珮笙的脑袋,“怒”道:“臭小子!看你干的好事!”
  一听此话,岳添翎更加着急,奋力压着呕吐,道:“夫人,不是……”
  “翎儿,我来说吧。”津平珮笙打断了岳添翎,跨身上前,道,“娘,我想同您单独谈谈,我们到孩儿书房去说。”
  津平夫人淡笑不语表示默许。
  “翎儿,一会儿好些了,去药泉,时间紧迫,要抓紧。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我会派两个丫头守着你。”津平珮笙转头向岳添翎道。
  岳添翎还在呕,匆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