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12

苍痕鸢陌: 异时空情恋之清水漪澜 第三卷 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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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雨疏风骤 情缠怎休  

  第三十三章 三男聚首

  “好想你。”荆野冥河拥住岳添翎,喃喃道。
  岳添翎轻轻一笑,道:“我也想你。快些放开我,别这般孩子气,你快十八岁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黏人。”
  “不放,我没抱够。”荆野冥河倔强道,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我有些喘不过气,冥儿,你要勒死我了。”岳添翎痛苦地叫嚷着,皱紧了眉。再这样下去,她可不敢保证宇印沉轩不会爆发。
  荆野冥河愣了愣,不甘不愿地放开了岳添翎,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出来,有告诉恣意大师吗?是不是偷溜出来的?”岳添翎眯了眼睛,死盯住他的眼睛,不容他说谎。
  荆野冥河一敛眉,冷哼一声,道:“我走我的,谁要告诉那个老家伙。”
  岳添翎眉一皱,嗔道:“教过你多少回,不能待人这般没礼貌。”
  “反正一年后,就再也不会见到那个老家伙了,我才懒得为他练那个叫什么‘礼貌’的东西。”荆野冥河抱起了手臂,一脸的不屑。
  “臭小子!”岳添翎气极,踮起脚伸手就去揪他的耳朵,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坏脾气?”
  “痛,痛啊!翎,快放手。”荆野冥河夸张地龇牙咧嘴。
  “知道痛?”岳添翎“恶狠狠”地说着。
  “掉,掉了,再扯下去,就要掉了。翎,放手啊!”
  “以后听不听我的话?”岳添翎凑到他耳边,“阴森森”地威胁着。
  “听,听。”荆野冥河慌忙答应。
  岳添翎满意地放了手,却见荆野冥河瞬间垮下了一张苦瓜脸,“翎,我发现你只对我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对别人都很温柔,就只对我凶。”
  “那是因为你是我最宝贝的弟弟,对你凶也是因为疼你啊。”岳添翎笑着捏捏他的脸。他的脸捏起来特别好玩。
  荆野冥河面色阴沉,拂开岳添翎拧着他脸的手,冷冰冰地道:“我不是小孩子,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岳添翎被他吓得一哆嗦,愣怔了一下,随即立起眉毛,伸手到他的后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荆野冥河哼都没哼一下,凛冽的目光绕场一扫,俊脸瞬间便挂起一层寒冰,一把抓过岳添翎的手腕,捏得死紧,道:“这些男人是谁?”
  “啊——”岳添翎痛呼出声。
  “翎儿!”“翎儿!”津平珮笙、宇印沉轩齐齐惊呼。
  幻溪陵几位堂主姑娘几步窜到荆野冥河面前,道:“哪里来的臭小子,快放开我们芳主。”
  荆野冥河一愣,马上松开了岳添翎的手腕,看到那道明显的红印,顿时有几分悔意。他抓起她的手,用手掌轻轻地揉着,道:“对不起,翎,我太不注意了。”
  岳添翎抽出自己的手,皱了皱眉,道:“冥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方才你问的是什么话,这几位都是兄长,看看你那态度。”
  荆野冥河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扬起眉毛,转过了脸去,很不屑地道:“态度,态度,又是态度,又不能当饭吃。”
  “冥儿。”岳添翎拧过他的脑袋,寒着脸,道:“再这样下去,我可懒得管你了。为什么我们见面总是要吵架,总要闹得这么不愉快?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样任性啊?咳……咳……”岳添翎气得急喘。
  荆野冥河忙去给她拍背,语气软了下来,低了声音道:“好,以后都听你的,别气坏了身子。”
  岳添翎缓了缓情绪,瞪了他一眼。荆野冥河却忽然笑嘻嘻地道:“就知道翎不会真的生我气。”
  “翎,我饿了。”荆野冥河身子一矮,头靠在岳添翎脖颈子上,撒娇似的说着,眼睛却瞄向了几步外神色各异的几个男人,嘴角浮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给我做饭好不好?”荆野冥河磨蹭着岳添翎的脖颈,眼角却仍旧不忘瞥向那几个男人,留心着他们的神色。
  “冥儿,你规矩些。”岳添翎慌忙推开他,心虚地抬眼偷偷望了一眼宇印沉轩,触到他黑沉的面色,心“怦”的一跳,赶紧别开了眼。好混乱的一天,事情似乎越来越麻烦了。
  被推开的荆野冥河又抓起她的手,道:“我要吃你做的菜,就是你每次去寺里看我时带的那几道菜。翎,你不是说每个月都会做给我吃吗?”他声音很大,唯恐人听不到似的。
  明显感觉到他故意捣乱,岳添翎颇气恼地拂开他的手,道:“到屋里坐着去,我这就去给你做。”
  “芳主!”杜嫣然又是一声大叫。
  岳添翎又是一个哆嗦,拍拍惊魂未定的胸口,无可奈何地看了杜嫣然一眼,道:“然儿,又怎么了?”
  杜嫣然颤抖着手指向荆野冥河,不可置信地道:“芳主,别告诉我,你那么辛苦地学做菜是为了这个坏脾气的臭小孩。”
  岳添翎方要说话,荆野冥河却先她一步跨了出去,高大的身躯瞬时遮去了她全部的视线。
  “老女人,你叫谁臭小孩?”头顶传来了他不快、阴沉危险的声音。
  岳添翎皱了皱眉,完了,这下有好戏看了,小孩子气的冥儿对上吵架不吵赢誓不罢休的猛婆然,谁能想到会是什么状况。果不其然,就在她无奈地扯起嘴角的那一刻,对面就传来一声爆发似的怒吼,穿过荆野冥河的身体强而有力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呀呵!死小子,没人教过你要尊敬长者吗?小毛孩子屁大点,有你这么和姐姐说话的吗?”杜嫣然几步冲到了荆野冥河面前,叉腰昂头,眸子里喷出了“凶狠”的目光。
  荆野冥河冷哼一声,“老女人,这世上除了翎,没有我可在乎的。我喜欢怎么同你说话就怎么同你说话,嘴巴长在我身上,你能奈我何?”
  “你!这么狂妄的家伙,不教训一下,你都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杜嫣然开始捋袖管了。
  岳添翎一看这架势,拧紧眉,慌忙窜了出来,挡在了两人中间,道:“可不能动手,都是自己人,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谁跟他是自己人!”两人异常统一地喊出了同一句话。
  岳添翎再次皱眉。
  “哼!”两人又同时冷哼了一声,都背转了身去,不再看对方。
  “芳主,他这么坏的脾气,和你又非亲非故的,你干吗理他啊?”杜嫣然忽然转回身来不满地向岳添翎抱怨着。
  一闻此话,荆野冥河瞬时转回身,大手一捞就将岳添翎揽到了自己身后,道:“老女人,要挑拨我和翎的感情,你还嫩了点。”红衣少年懒洋洋的声调可以气得人跳脚。
  杜嫣然突然爆出“哄”的一声大笑,冷哼了一声,道:“狂妄小子,你有些太过自恋了吧?你真以为你对芳主那么重要?”
  荆野冥河嘲弄地扯开唇角,哼笑了一声,扯出了身后的岳添翎,长臂一伸将她拉进了怀里,一脸得意洋洋,笑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我和翎的感情,她知、我知、天地知,告诉你这粗人,你也体会不了。”忽然敛起嘲弄的笑,脸上也缀上了些许甜蜜,荆野冥河的眼神飘过杜嫣然,声音轻了些,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她说过永远都不会抛弃我,她说过要同我天涯海角、形影相随,她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老女人,你们怎么看我,怎么讨厌我,都与我无关,因为这世界上,值得我去在乎的,值得我的心为之一动的就只有翎。”
  场上顿时静得只有风的声音,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荆野冥河,甚至……甚至连岳添翎自己也惊呆了。她望着荆野冥河,眼里慢慢涌出了泪光,有几分动容,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生气。他对她的信任让她动容,他对她的依恋让她担忧,他对他人的刻薄却让她生气。这个冥儿,这个弟弟,总是让她最头疼的。
  “我去做饭,大家等着用餐吧。我可是佳肴姐的入室弟子哦,不要小看我。佳肴姐,过来帮我,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学上几道菜。”岳添翎赶紧找了个借口,避开了这折磨人的气氛。走到宇印沉轩身边,她飞快地抓住了他握拳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坚定地看了他几眼,要他放心,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厨房走去。
  ***
  因为是佳肴亲自教授,岳添翎的厨艺也算小有成就,至少是比得上普通小馆子的厨子。在厨房忙活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时辰,在岳添翎和佳肴的合作下,总算做好了四四一十六道菜。饭菜由小丫头端过去了。
  岳添翎和佳肴收拾了一番后,也来到了众人休息的小厅。刚一跨进门,岳添翎就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呼吸莫名地一滞,脚忽然就重了两倍。
  此时,荆野冥河同宇印沉轩正对望着,宇印沉轩满脸凝重,荆野冥河却是含了一抹笑,斜倚在椅子上,大有挑衅之势半眯着眼看着宇印沉轩。津平珮笙则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会和几位堂主聊聊天。
  岳添翎俏眼一扫,差点被突地滑下肚中的口水给呛死。这是谁安排的座位,可真是会留位子!满室桌子前的座位都坐满了人,唯独四个空座那么突兀显眼地空在那里,津平珮笙、宇印沉轩、荆野冥河身旁各留着一个空位,另外,在几位幻溪陵的姑娘中间也空出一个座位来,明显是留给佳肴的。
  “翎。”荆野冥河见岳添翎进来了,坐正了身子,唤了她一声,声音有些兴奋。
  岳添翎只好顺势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了。刚坐稳身子,还没说话,荆野冥河就站了起来,三五下就把桌上的菜全换了位置。
  “冥儿,你在做什么?”岳添翎皱紧了眉忍耐着问道。这小子越发没有规矩了。
  荆野冥河轻哼一声,指指面前的菜,道:“这几道菜是你特地为我做的,自然只有我才可以吃。”他又指指稍远一点的菜,道,“那些菜不知是什么闲人做的,也与我没什么干系,就给某些闲人吃吧。”
  “你说谁是闲人?”雷霆樱若和杜嫣然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岳添翎慌忙道:“樱若,然儿,真是对不住。冥儿脾气坏,给大家带来不快,希望看在他还小,不要生他的气。我这就带他去别处吃。”说完岳添翎站起了身,拉起荆野冥河,低声斥责道:“随我走。”
  荆野冥河“哐当”一声却又坐下了,眸子扫过众人,道:“我就要在这里吃,有人不快,可以离开啊。”
  “冥儿!”岳添翎真想拿胶布把他的嘴巴封起来,这小子平时没这么讨厌的,怎么感觉今儿是故意惹事啊。
  荆野冥河已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岳添翎坐下,忍着气抽出他手中的筷子,道:“留下可以,但是要听话,还有,要尊敬这里每一个人,他们都是兄长姐姐,收回你嚣张的态度,听见没有?”岳添翎又是一阵絮叨。
  荆野冥河很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向后一靠,歪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
  岳添翎气得瞪圆眼,上去扶正了他身子,道:“正经些,我来给你介绍这些朋友。”
  “不必。”荆野冥河睫毛都没抬一下。
  岳添翎揪住他的耳朵,道:“睁开眼睛,这些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要和我一起生活,就要认识他们,就要对他们友善,知不知道?”岳添翎快累死了,感觉自己就像在陪着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荆野冥河忽地拂开她的手,猛地站起了身,红了一双眸子,道:“我不需要认识别人,我只需要认识你!”
  “人活在世上,怎么可以只认识……”岳添翎又气又急,也红了脸。
  荆野冥河抓住她的手臂,没有让她说下去,又接着吼道:“所以,我也希望你同我一样,希望你也只认识我,眼里只有我。为什么我要向他们妥协,我只喜欢这样活着。翎!你把我扔在庙里两年,你在做什么?我日夜想你,换来的就是你又认识了这么多所谓的朋友,牵连了这么多男人?”
  “冥儿!你那是什么想法?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只为一个人活着!”岳添翎似乎也要爆发了。
  “怎么没有?翎,你看不到吗?你眼前不就是一个?我,荆野冥河,就只为你活着!”
  “冥儿……你这个傻小子,到底要我怎么说呢?”岳添翎都不知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荆野冥河顽皮似的一笑,道:“那就不要说,坐下,我们好好吃饭。”说完便坐下身子,拿起筷子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就好像方才那个大发脾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岳添翎缓缓坐下身子,望着他叹了口气。
  沉默,可怕的沉默,没有人说话,甚至都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整个屋子忽然静得如同夜里的空巷。
  岳添翎只是望着荆野冥河,锁起了眉头,完全没有食欲。让人头疼的臭小孩呀!
  “翎,这个,有时间你还要再教我。”片刻沉寂后,荆野冥河突地爆出了这一句话。
  他说得轻巧,岳添翎脑袋轰地就大了,耳膜生疼生疼的,似是已经穿破了一样。不是他的声音有多恐怖,更不是他的声音有多尖锐,而是……而是……他居然优哉游哉地自怀中掏出了那只蓝色短笛——津平珮笙送她的蓝色短笛!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荆野冥河拿出短笛那一刻,似乎还特意地瞄了一下宇印沉轩、津平珮笙所在的方向。
  “这东西,你送我后,都没有怎么教我呢。”荆野冥河将头凑向了岳添翎,靠在了她肩膀上。
  岳添翎顿时全身冰冷,血液似乎已冻凝在血管中,不再流淌。她慌乱地抬眼望向津平珮笙,心里便是倏地一颤,粉拳瞬时握紧,指甲也抠进了掌心,她竟然还是伤害到他了。尽管那伤痛的表情只是现了一瞬就被他强行隐了去,但是她一直都在看他,如何会漏掉那刹那间的变化?她看见了,看得很清楚,很明白,那种异常脆弱的痛苦。
  “珮笙哥哥送的东西,我是很珍惜的。”她对他这样说过,她说过很珍惜他给的东西。她还记得在望川楼顶,他看到短笛自她袖中滑落时的喜悦;她还记得,当她告诉他,她很珍惜他送的东西时,他眼中偷偷地闪过怎样的激动。可是……可是她所说的会珍惜的东西如今却在另一个人手里,尽管那不是她愿意给的,但是在他眼里就是给了呀。她把他给她的东西送了别人!她说她会珍惜的东西送给了别人!
  “珮笙哥哥,对不起,短笛不是我要送的,是冥儿抢去的……”岳添翎慌乱解释着,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到几不可闻。她真的很想猛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此刻这样的解释显得多么苍白多么无力,而且似乎也“成功”地让气氛变得更糟糕了……
  “短笛既然给了翎儿,就是翎儿的东西,翎儿喜欢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不必太过介怀。”津平珮笙依旧那么平静,波澜不惊,唇角淡淡的笑意更是温暖得似冬日暖阳。
  岳添翎的眼眶瞬时便湿了。他的笑就似一把长了尖角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房上。她偷偷转了脸,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地缓着眼里的酸涩。她忽然间有些讨厌自己,似乎,她一生下来就是闯祸的精灵,有她的地方就不会平静。无论她怎么不想,却总是给别人带来伤害。
  “翎,我要吃鱼。”不知何时,荆野冥河已收起了笛子,指着中间的鱼可怜巴巴地望着岳添翎。
  岳添翎气得嘴唇都白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来捣乱的,他是故意的,看他得意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向笛子的主人示威,他想强调他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两年来,他的脾气一点没变,对她还是有可怕的独占欲,就像小孩子会抢妈妈一样。他对她那种可怕的依赖竟然已经造成他见不得她对任何人好。
  “翎……”荆野冥河扯了扯她的衣袖。
  岳添翎看着他,眼中笼上了浓浓的忧愁,她该怎么管他?她要怎么管他?
  荆野冥河看着她,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触到他那可怜的眼神,看到他憔悴暗淡的面容,片刻间,岳添翎的胸腔又被爱怜塞满。他是个可怜的孩子,长了这么大,几乎没有人关心过他疼爱过他,他会对她有这种情感也是正常的吧,就像她小时候一样。那个时候她也见不得英浩哥哥对任何人好,那个时候,甚至只要英浩哥哥对别人笑一笑,她都会吃醋。她怎么可以这样子就生他的气呢,她应该理解他的呀,这个世上,如果她不对他好,还会有谁会对他好?她说过要一辈子对他好的……  
  暂时缓解了一下心怀,岳添翎微微扯了一下唇角,漾出一抹似无奈又似宠溺的笑,随即伸出筷子去给他夹了一块鱼,小心地拔着刺。荆野冥河吃鱼总是要她来挑刺的,也许是拔过太多的刺,岳添翎的“技术”显得很熟练,眨眼工夫便拔好了。她夹起已然没刺的鱼肉,递向他,荆野冥河满意地吞下了鱼肉,顺便淡笑着扫视了一下四周。忽然!荆野冥河猛地便将岳添翎拉入怀中,铁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身子。
  岳添翎惊慌地挣扎,却发现他似乎用尽了全力,她的挣扎就像是蚂蚁推大象般,分毫都动不得。她皱起眉,着急地低声斥道:“冥儿,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同时水眸转向宇印沉轩,却正好撞见他喷火的眼神。心咯噔就是一跳。
  完全没有顾及怀中人的反应,荆野冥河的嘴角扬起了异常好看的笑容,然而,那双深眸中的森然冷意却让人望之生怯。荆野冥河左右望望,珍珠般的眸子,狠狠地攫住了津平珮笙及宇印沉轩。他手指轻轻一拨,先后指住了两人。看到两人都明显地惊愣了一下,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甚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我不瞎,可以看出你们这两个家伙对我的翎有不正常的意图,”荆野冥河极尽嘲讽地冷笑一声,又将搂着岳添翎的手臂收紧了几分,道,“看到没有,翎有多么在意我。我喜欢的东西,她都会给我,”荆野冥河又拿出了那只短笛,笑道,“这个东西跟了我已经有两年了,”他眼神瞟了津平珮笙一眼,道,“你可知道?”
  津平珮笙先是神色一暗,既而又勾起浅笑,道:“送给翎儿的东西,去向何处,她没有必要告诉我。”
  岳添翎使劲挣扎了几次,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津平珮笙,又看向荆野冥河,怒道:“冥儿,够了,别闹了!”
  荆野冥河似孩童般地纯真一笑,伸出大掌,将岳添翎的头按回了怀里,眼神含着轻蔑瞥向两个男人,笑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宠我,你们如果不是笨蛋,就应该很清楚吧。”见他们没有答话,荆野冥河挑起了眉毛,目光扬起了浓浓的玩味,半晌,拖长了声音却顿挫有力地道,“她——爱——我。”他停下来对着两人极奇怪地一笑,又道,“你们永远也取代不了我,”他收起了笑容,目光蓦然变得狠厉,“翎,永远是我的。”说完,他低头压上了岳添翎的唇。
  尚未反应过来的岳添翎顿时如木雕一样定在了那里,快要瞪出眼眶的眸子,不可置信地凝住此刻显得有些陌生的红衣少年。他的面色虽然苍白,却泛着奇怪的红晕,黑长的睫毛上还缀着点点的泪光。
  那一刻,她的心跳似乎都要停了。她相信,这是她一生中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场面。大脑似乎在顷刻间失去了判断能力,四肢也完全僵住,宛然已成化石。喉咙哽住了,血液冻结了,手骨捏碎了。那个吻很快,只是轻轻地一碰,但是岳添翎的身体却是前所未有地沸腾了,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是那样灼热,烫得她都觉得自己的唇已经被融化掉了,早成一摊浆水。
  场上顿时扬起了一阵抽气声。荆野冥河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抓起呆愣着的岳添翎大踏步就向外走去。这会儿,岳添翎终于反应过来了,拾回了意识,运起内劲,拼出全力甩开了荆野冥河,“冥儿,你疯掉了吗?你知不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岳添翎咬了嘴唇,浑身颤抖,有些委屈地落下一颗泪来,道,“清醒了些没?臭小子,欺负你姐姐!”
  荆野冥河愤愤地看她一眼,不由分说,伸出手来便要点她的穴,岳添翎早有防范,抓住了他的手,冷声道:“够了,冥儿,你该冷静一下了。”荆野冥河二话没说,一手扭腕摆脱她的钳制,另一手又去点她的穴。
  就在这时,碧绿色辉芒一闪,华衣飞舞,一只玉箫挡开了荆野冥河。“放开她,”宇印沉轩将岳添翎揽到了自己身后,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也异常寒冷,汹涌着的怒气眼看就要爆发出来,“凭你,还带不走她。”
  荆野冥河冷哼一声,轻蔑地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道:“那么,便试试看。”说完,一掌击向宇印沉轩。
  此时四大侍卫已围拢上来,拦在了他身前,挡着他的掌势,雷霆樱若柳眉竖起,道:“大胆!袭击太子殿下,你不想活了?”
  荆野冥河先是一惊,却又马上嘲讽地扯开了唇角,眼角也挂上了轻蔑的笑意,道:“还当是谁,原来是皇帝的儿子。呵……”他冷冷地笑了笑,又道,“怎么,你也有胆量与我争翎?将来会妻妾成群的男人,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吧。”
  “是吗?她不会多看我一眼?”敛去了满面怒容,宇印沉轩忽然笑了,黑眸中划过强烈的压迫。
  “小子,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无人不知添翎姑娘爱的是我们主子,两人情深意切,羡煞鸳鸯,你在这里掺和个什么劲?”雷霆雨岌失笑道。
  闻言,红裳身影顿时一颤。荆野冥河握紧了拳不敢相信地望向了宇印沉轩身后的岳添翎。那眸光竟似要将她剥开来一样。
  岳添翎被这混乱的情况弄得晕头转向,直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爆掉了。忽然,她受不了地大吼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话音刚落,室内顿时静得针掉地上都可能听见。她复杂地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荆野冥河,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拉起他,道:“别闹了,走,我们别处说去。”
  荆野冥河一把甩开她,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岳添翎也红了眼,吼道:“我说了,到别处去说!在这里,你这么激动,能说得清吗?”
  荆野冥河霎时湿了眼睛,冷笑几声,道:“什么天涯海角,什么形影相随,都是假的?”
  岳添翎急得握紧了拳,道:“冥儿,你要明白那是以一个姐姐的立场说的。我……”
  荆野冥河不容她说完,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不要找什么理由。厌倦我了,就明明白白放出话!干吗找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扔进和尚庙?你倒真的很容易变心呢,这么轻易地就跟了别人?枉我整日在寺里思念你,枉我每日望月盼着初一你来看我的日子。我从来没把谁这样放在心里过,翎,你竟然敢背叛这样的我!”
  “不是这样。”这小子怎么不等她说完呢?
  “我不想听。算我瞎了眼,翎也是个坏女人、骗子!”荆野冥河恨恨地咬牙叫了一声,推开岳添翎,狂奔而去。
  “冥儿!”惊呼一声,岳添翎慌忙抬步去追。谁知脚刚刚迈出,身子刚刚前倾,她的手臂就已被一只大手拉住。岳添翎惊慌地回头,正好撞上了满面冰霜的宇印沉轩积满怒气的眼。
  “翎儿,你要去找他?你不觉得你对他的关爱已经过了头?”这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寒意。
  “轩哥哥,我把他当亲人,哪里会有人不去管自己的亲人的?”看着荆野冥河越奔越远的身影,岳添翎急得都快疯了,冥儿那么偏执,如果她不去追,她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的眼里就只有他吗?自他出现,你的心就全在他身上了,根本就看不到我。”宇印沉轩也红了眼睛,抖颤的话音显示着他此刻的激动。
  “轩哥哥,回来我马上跟你解释一切,先放开我,我必须去追他呀。不然,以他的性格,会出大乱子的。”岳添翎着急地向外扯着自己的身体。
  “翎儿,你从来都不会考虑我吗?”宇印沉轩的声音陡然转低,幽深的双眸中缀上了似有若无的伤痛,手却轻轻地松开了。
  心,猛然就是一痛,突地涌出一股强烈的心疼。岳添翎悄悄握紧了拳,指节都泛出了白。今天的她,的确让他承受了太多,先是珮笙哥哥如今又是冥儿……如果让她看见他和另外的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也这般要好,想必她早就发火了,早就受不了了……
  “轩哥哥……”她颤抖着轻唤了声,随后踮起了脚尖双臂搂上了他的脖颈,唇轻轻地在他脸上一碰,低哑着声音,“我爱你,只爱你。”说完,转身就奔了出去。
  宇印沉轩顿时愣在了那里。全身的血液片刻间沸腾了,飞速地流转,迅速地膨胀。他想握起拳头,却发现自己的骨骼已然僵硬,动也不能动,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舌头似被冻住,竟然发不出声音。
  她……她方才和他说了那句话吗?她从来都不曾和他说过那句话。脸上她的温度依稀还在,唇角悄悄展开,宇印沉轩不自觉地笑了,混乱不堪的心底慢慢地开始有甜蜜堆积……
  她竟然同他说了她爱他……
  “翎儿,他很危险。”一旁的津平珮笙着急地跨出一步,追了出去。
  宇印沉轩猛然一惊,收回了神思,看到岳添翎已经奔出几步远的身影,急道:“我同你一起去。”
  “不要,你们来了,情况会更混乱。”岳添翎急忙道。
  “可是,我会不放心。”说话间,宇印沉轩已提步向外追了。
  岳添翎加快了步子,向着幻溪陵的几位堂主喊道:“锦姐姐、佳肴姐、然儿、汀默,拦住他们。尽量多缠他们一会儿。”
  “翎儿!”
  “放心。”说完这两个字,岳添翎将自己的轻功提到了极致。
  “两位公子,留步。”几位堂主掠到津平珮笙和宇印沉轩面前,伸手拦住了他们。
  “几位姑娘,荆野冥河太危险了。翎儿这样去找他,我担心她会出事啊。”津平珮笙焦急地拂开她们的手臂,抬了步子就要向前掠去。
  “荆野冥河?”杜嫣然一声惊呼,“那个臭小孩真的是赤衣银链?那样的脾气,那么幼稚的人居然是天衣绝杀的天堂之首、武林中最危险的杀手?呵……”杜嫣然奇怪地笑了一声,“妈妈呀,真是太好笑了。这比告诉我晚上有太阳还让我不敢相信啊。那样锋芒毕露的人能杀得了谁呀。”
  那边的宇印沉轩却已经挡开汀默、佳肴的挟制,奔了出去,远处传来他的声音,“他幼稚?他锋芒毕露?这不过是他在翎儿面前耍的手段。换了别人,我保证他不是这副嘴脸。”
  津平珮笙也皱了皱眉,迅速掠了出去。
  几位堂主对望了一下,意识到危险性,也提了步子,随着二人向前追去。几人还没跑几步,就见前面的二人相继停下了步子。
  “津平大哥?”
  “现在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以翎儿和荆野冥河那样的功夫,我们方才耽搁了那许久,现在根本就追不上了。”津平珮笙叹了口气。
  “镜云,招些人来,去找,翻遍京城,也要找出来。”宇印沉轩握紧了玉箫,指骨捏得格格作响。如果那家伙胆敢对翎儿做什么,他一定会解决了他!
  ***
  荆野冥河一路狂奔,直奔出了京城,完全不管后面岳添翎怎样呼喊。岳添翎只好循着那一抹小小红影,焦急地追赶着。
  大概又跑了有一里的路,前面现出了一片村庄,荆野冥河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此时,天已擦黑。即使荆野冥河一身鲜红的衣裳很是扎眼,却因光线不足的缘故,逐渐看不清了。荆野冥河似乎是铁了心要甩掉她,一进了村庄,就左拐右拐地绕路,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绕没了影子,彻底将岳添翎抛下了。
  村庄的夜,很静,偶尔有几声虫鸣,几声犬吠。风,肆意地吹着,树叶沙沙地响。岳添翎的心却已经痛得抽在了一起。红衣少年,在她最孤独的时候遇上了同样孤独的他。那时候,他们就只有彼此相依相靠。那时候,她真的是把自己的爱全给了他;那时候,她真的是以为日后他会是她的全部;那时候,她心中想的只有怎样好好疼爱这个弟弟;那时候,看见他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是她最开心的事。是她让他从冷酷中走出来的,是她让他有了笑容。难道将他送回去,让他重新变得冷酷嗜血吗?她一点都不愿意看见那个满脸邪恶的荆野冥河,她有多么喜欢那个偶尔会撒娇,总是扬着孩子气笑容的荆野冥河。
  望着一片漆黑的小巷,岳添翎突然觉得身子好冷。“冥儿……冥儿……”她低喃着,轻轻地哭出声来。
  “翎!”一声激动的呼唤。
  岳添翎身子陡然一颤,睁圆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下一刻,她便被裹入一个炙热的怀抱,高大的身躯自背后罩住了她。
  “就知道你一定会追来的。”荆野冥河身子颤抖着,声音中却夹着轻轻的笑声。
  “早知道,那个臭男人是在妖言惑众,翎怎么会喜欢那个皇帝的儿子呢。”
  “冥儿……”岳添翎痛苦地轻呼一声,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我是故意跑掉的,才不想继续待在那两个男人面前。翎,我们走吧,我不去寺里了,你也不要管什么幻溪陵了。”荆野冥河紧了紧手臂。
  岳添翎仍旧陷在一片混乱中,心揪紧了,久久挣扎着。
  “翎,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荆野冥河一个俯身横抱起了岳添翎,在半空中翻越几下,便翻到了树上。他抱着岳添翎坐到了一处结实的枝桠上,岳添翎在他腿上在他怀里,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项间。
  “翎,你看。”荆野冥河指了指远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月亮,一轮似乎比往日明亮许多的月亮。“我孤独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会一个人躲在树上看月亮,总觉着就算全世界抛弃了我,还是有月亮陪着我的。”
  “冥儿……”岳添翎又喃喃唤了一声。
  “我很小的时候就会爬树了,那个时候的我,除了渊伯,只有树和月亮这两个朋友。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找个没人的地方,过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就像现在这样陪我看月亮,过一辈子,好不好?”荆野冥河的声音越来越低。
  岳添翎动了动身子,急道:“冥儿,先放开我,听我说。”
  “……”
  “冥儿……”
  “……”
  奇异的安静。
  岳添翎转过头,这才发现荆野冥河已然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一抹怜惜倏地闯进了她的心底。累了吧,几天都没怎么睡,一定累坏了。抬头望向远处天边的明月,岳添翎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他黏她、他缠她,她都以为那是一个缺乏关爱的孩子对爱的渴求,却不曾想过,他居然把这种依赖当成了男女之爱,在他心里,她居然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存在。他那样固执的脾气,他那样容易受伤,他那样敏感地脆弱着,她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他,她又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他对她的情感并不是男女之爱,只是过于强烈的依赖?
  “噼啪!”一个莲花状的烟花在空中乍现,瞬时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岳添翎一惊,看了看天色,这才意识到天黑了有一会儿。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冥儿,岳添翎开始焦急起来。冥儿那么累,她应该多让他睡会儿,可是,出来了这么久也没回去,想必轩哥哥他们定是急得疯了。谁知这个时候,耳边居然传来荆野冥河低低的夹着轻笑的声音,“翎,脸怎么绷得那么紧,姑娘家的不都喜欢看烟花吗?”
  “那可不是什么烟花,是幻溪陵的信号,他们一定是等我等得急了。冥儿,我……”岳添翎考虑着要怎样说下去。
  荆野冥河却在这时抱紧了她,道:“翎,跟我走吧,去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冥儿……”
  “翎……”荆野冥河双手搂紧她的腰肢,唇轻轻地向她脸上蹭去,慢慢地自额头滑向眼角,又自眼角滑向鼻头……
  “冥儿,你清醒些!”岳添翎紧张地推开他,跳到了树的另一端。
  “我很清醒!”敛去了片刻间的柔情,荆野冥河忽然怒吼一声。岳添翎被他吓得一哆嗦。荆野冥河赤着眸子就跳到了岳添翎身旁,猛地揽过她的头,唇瞬间便压上她的面颊,嘶哑着吼叫:“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炙热的唇顺着鼻梁一路而下,眼看就要压上她的唇。
  岳添翎惊慌地推开他,自树上一跃而下。荆野冥河在地上站稳后,几乎没给岳添翎反应的时间,扳过她的身子,劈头便又吻了下来。岳添翎拼命躲闪着,却仍是无法逃脱。他滚烫的唇,仍旧在她脸上肆虐,甚至都没有给她说话的空隙。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短短的三个字,却夹着满腔的悲愤。
  岳添翎眼泪滑了下来,运起了内力,一把推开了他,“冥儿,你在做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是你姐姐。听到没有,我是你姐姐!姐姐!!姐姐!还要我说多少遍?”
  荆野冥河眼睛红了,浓重的哀伤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姐姐,什么姐姐……”他的声音很低,“我姓荆野,你姓岳,你是哪门子的姐姐?”这最后一个姐姐竟然颤得那样让人心碎。
  “冥儿,在我心里,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岳添翎着急得快要说不出话。
  “孩子?”荆野冥河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哼一声,伸出长臂一把拉过岳添翎,将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胸前,道,“你看看,你才到我哪里?你居然还把我看成孩子?”
  “冥儿!你是故意胡闹吗?”
  荆野冥河哪里管她,仍旧红着眼睛看着她,一手紧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指向自己胸膛,道:“这里足够温暖,可以给你依偎。”然后抬手指向自己肩膀,“这里足够结实,可以给你依靠。”他又指指自己的头,“这里足够清醒,很明白很了解自己在想什么!”
  岳添翎看着他,无助又无奈地摇头。荆野冥河却又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地锁了起来,声音变得很低,道:“翎,不要走。这世上,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比我更爱你。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整个生命、全部的血液都是在爱你,对我来说,拥有你,就是拥有了全世界;对我来说,拥有你,就拥有了灵魂;对我来说,你是我生存的意义!翎,你明白吗?你明白吗?你能体会这种心情吗?”
  岳添翎抬起头,挣扎着抽出了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道:“傻冥儿,那不是爱,是依赖。现在,你的生活中,只有我,所以我自然占了首位,所以你才会错误地觉得你爱我。对,你可能爱我,就像我也爱你一样。但是,那是浓重的亲情。走到哪里都会牵挂对方、割舍不下的亲情。我们两个,都是缺乏亲情的人,所以我们都把亲情看得格外重要,也许正是由于这样,你才会产生了错觉,混淆了两种情感。冥儿,冷静下来,也许你就会发现,你对我只是亲人的依恋,原本就无关男女之情,是你搞错了……”
  “我没搞错!”荆野冥河拂开她的手,猛然便又是一声怒吼。“是你一厢情愿地在那认为我搞错了,你不是我,怎么会了解我的感觉?翎,你在害怕,你在自欺,你明明清楚我的感情。”
  “冥儿,等你长大一些,当你遇到你命中的女孩儿,你就会明白,你对我的这种感情根本就不是爱情。”
  “翎!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我?你不是有个尹英浩吗?你不是说你爱他爱了很多年,你跟他说你爱他,他却说你是依赖吗?翎,是依赖吗?那个时候,你对他只是依赖吗?”
  此话一出,岳添翎的脑子轰然间便炸开了,轰隆隆嗡响着。英浩哥哥……依赖?依赖?!当然不是依赖!她的确爱过英浩哥哥,同他在一起,那种痛,那种快乐是那样清晰,怎么会只是依赖?不!那不是依赖!是有爱的……是有爱的……
  “你对他的可以是爱,为什么我对你的就偏偏要被你说成是依赖。”荆野冥河眼中熊熊的烈火正在燃烧。
  “这不一样……”岳添翎的声音小到自己都要听不见了。冥儿他竟然真的是……真的是……
  “不一样?”荆野冥河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你要那么盲目地就咬定我不是在爱你?你可试着体会过我的心?孩子,孩子,孩子,我有多小,你又有多大?你还叫我孩子?!我快十八岁了,我们不过差两岁多一点,难道你也把自己当个孩子吗?你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你不是从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尹英浩了?那么,我都快十八岁了,还不能有自己的爱?”
  “冥儿,你不能喜欢我,在我心里,你是弟弟,只是弟弟。我爱你,是那种或许已然超出亲情的疼爱,但是也就是这种强烈的爱,已经固定了我对你的感情,它不可能转变了,不可能变成其他的情感。冥儿,我不可能像一个女孩子爱一个男孩子那样去爱你,我们之间不可能有那种情感。”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没有不可能,只有愿不愿意。其实,就是你不愿意,你故意不愿意!翎,我有哪点比不上那些男人?为什么你不愿意来爱我?”
  “冥儿……”岳添翎声音有些颤抖,道,“那个地方,已经有一人,就不会再有空位了。”
  荆野冥河怒吼一声,一下子就将她推到树上,炙热的吻瞬时就砸了下来。
  岳添翎惊慌地推着他,躲闪着他灼人的温度,“冥儿,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荆野冥河哪里顾她,只是随意地任由他的唇在她脸上、颈上游走,嘶声道:“那就踢走他。”
  岳添翎挣扎的动作一滞,踢走他?
  “踢走他?不就有我的位置了?”
  “冥儿。”岳添翎提起真气,一掌将他打了出去。“爱情不是游戏!”岳添翎脸都气得青了。
  “你打我?”荆野冥河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光。他几步又奔回岳添翎面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摇晃她,道:“翎,你居然出手打我?为了别的男人,你打我?”
  岳添翎抬起手,按住他的手,道:“冥儿,我们是姐弟,你不可以像刚才那样对我。打你,是想让你清醒些,明白吗?”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很清醒。”
  “冥儿,你要明白,我有爱的人了。那份爱已经给出去了,就不能再给别人了,你知不知道?”
  “那个人是谁?”荆野冥河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唇齿间散发的满是森冷的寒意。岳添翎有些害怕。此时的荆野冥河眸中布满了血丝,冷冷的似是结了一层冰,眼珠转也不转,再没有半点该属于一个少年的气息。
  “是哪一个?是那两个中的哪一个抢走了那个位置?”
  “那笛子的主人?”
  岳添翎含着泪看着他,眼中写满了无奈。
  “难道竟是那个皇帝的儿子?”荆野冥河猛地一推岳添翎,再次将她推倒在树上。
  他的身体紧紧地压着她,沙哑的声音散发出危险的魅惑。
  “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难道你愿意做那三千之一?”
  “我爱他,我只知道我爱他。”岳添翎敛住了泪,语气忽然变得很平静。
  “我可以给你这世上最完整的爱,你不要,却偏偏去要别人那可怜的一小份儿,翎,你是傻子?”
  “至少现在,他给我的爱是完整的。”岳添翎的声音陡然转低。
  荆野冥河猛地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咬,声音喃喃,“可是,我的爱可以保证永远都是完整的。即使天荒了,地老了,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
  岳添翎聚起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他,摸了一下略微肿起、湿湿的耳垂,怒道:“冥儿,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不能再理你了。”
  荆野冥河一声冷笑,道:“好啊,现在都说不理我了,翎,抛弃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岳添翎慌忙摇头,道:“冥儿,为什么你总是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荆野冥河却僵硬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住口。
  “太子……呵……太子……霸占那个位置,抢走你的人?”
  “冥儿,你要做什么?”岳添翎惊恐地问道。他的身上散着杀气,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那股子凛冽杀气。此时的荆野冥河显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和她撒娇的荆野冥河,而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赤衣银链!
  荆野冥河忽然冷笑了起来,道:“怎么,你怕我去杀他?”
  “冥儿,你不能这么做,那样……”岳添翎也咬了咬牙,眸光蓦然变得坚定,她一瞬不瞬地盯向荆野冥河,道,“我会恨你的。”
  “恨?”荆野冥河又是冷笑。
  “我会跟着他一起死,他死了,我会去陪他。”岳添翎表情极其认真,半点不像在开玩笑。
  荆野冥河脸上忽然拢上了浓浓的哀伤,摇着头,伤心地看着岳添翎,道:“翎,果然,在你心里,那个男人更重要些!”
  “冥儿……”岳添翎声音转低了,心底丝丝屡屡地浮上了愧疚。是的,她承认,她这么说是想牵制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要去伤害宇印沉轩。当然,这也并不是虚张声势的假话。如果,宇印沉轩被他杀死了,她是会去陪他的,一定会的。
  “你为了他,居然威胁我,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荆野冥河冰霜般冰冷的眸子中泛出了点点泪光。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抛弃我,然而,事实上呢?在你心里,你早已经抛弃我了。我是那么微不足道。你说方才那一番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岳添翎摇着头,眼里有点点泪花。
  “放心。”荆野冥河沙哑着嗓子说着,“我不会杀他的。呵……虽然我很讨厌你的威胁,但是我还是要恭喜你,你抓住了我的弱点,即使知道那是威胁,我还是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岳添翎,那么也就不会再有荆野冥河了。”荆野冥河慢慢转过了身,向着前方走去。高大的身躯,在月光的映射下投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孤寂哀伤……
  “冥儿,你去哪里?”岳添翎追了上去。
  荆野冥河转过头,古怪地笑着,道:“回寺庙去,接着念我的经,这是我答应你的。你可以背叛你给我的承诺,我却不会。”
  “将来会有女孩子代替我来爱你的。”
  “呵……即使有千百个女孩子来爱我又怎样,那与我无干。翎,早说过了,我在乎的只有你。”
  “冥儿……”岳添翎抓住了他的手臂。
  荆野冥河却拂开了她,道:“不必可怜我,不必多说。”
  “这不是可怜!”岳添翎一声大叫,“冥儿,我对你虽然不是男女之情,但是我也会关心你呀,你这么反常,我怎么能放心?”
  荆野冥河一阵苦笑,道:“这种关心,我不需要。”说完,大踏步向前迈去。
  “冥儿……”岳添翎又追了上去。
  荆野冥河拂开她,提起真气,快速向前掠去,远处传来他的声音,“我走,不等于我放弃。翎,你是我的,你一定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冥儿。”岳添翎着急地呼喊一声,也提了真气便要向前追赶。
  “芳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明显带着惊喜的声音。
  岳添翎顿了下身子,回头望望,原来是汀默。
  “芳主,可找到您了,我们担心死了。”汀默高兴极了。
  岳添翎却急急地道:“汀默,我没事,我还得去追冥儿,你先回去,叫大家不要担心。”
  “芳主,那小子太危险了!”汀默大急。
  岳添翎哪里还管这些,转过头来便要去追。这一转,她的心彻底凉了,空中滞留的身子也缓缓落回了地面。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真的要甩掉她,才这么一句话的工夫,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想而知他将轻功发挥到了怎样的境界……
  “冥儿……”岳添翎捂住胸口,蹲下了身去。
  心,好痛,真的好痛。他痛心的样子,孤寂的身躯,哀伤的眼神就似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胸膛。天底下,最疼他的那个人是她呀!天底下,最想他过得好的那个人是她呀!天底下,最希望他可以开心幸福的那个人是她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造化要这样弄人?为什么要他爱上她?为什么要她去做那个伤他最深的人?她不想伤害他的,她不想伤害他的,她不想伤害他的!他的童年那般灰暗,他的身世那般可怜,他的心理那般脆弱。因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让她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惺惺相惜的情感。她打心眼里想疼爱他,她打心眼里想让他生活得好起来,她打心眼里希望他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身边撒撒娇,开心地笑。然而,这一切都让她破坏了。她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却又亲手将他再次推了进去,而且说不定还推得更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的……她不想的……  
  “芳主……”汀默慢慢蹲了下来,轻拍着岳添翎的后背。
  岳添翎干脆依进了汀默怀里,目光呆呆的。
  “贼婆翎在那里。”寂静的夜,凄凉的风中,这声突然的喊叫显得格外响亮。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幻溪陵头号猛婆杜嫣然来了。
  岳添翎慌忙站起身,果见杜嫣然和宇印沉轩、津平珮笙他们都过来了。她怕大家担心,赶紧走了过去,扯开嘴角向着大家笑笑,道:“我没事。”
  “翎儿……”津平珮笙低低唤了她一声,声音中满是担忧。奇怪地,他的眼睛却没看她的脸,而是直直攫住了她的脖颈。
  “珮笙哥哥,有什么不对吗?”岳添翎奇怪地问,他的目光好古怪啊。
  更奇怪的是宇印沉轩的一双眸子竟然与津平珮笙一样,狠狠地盯着她的脖子,担忧中隐着火焰,热辣辣的目光似是要将那块肌肤烤化了似的。
  岳添翎奇怪地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头来看自己的颈项,可惜由于角度的原因,她什么也没看到。
  “轩哥哥……”她开口向宇印沉轩询问。
  “跟我回宫。”宇印沉轩二话没说,几步走过来,抓住岳添翎转身就走。满面的怒容,让周围的空气都紧张得凝滞住了。
  “翎儿……你……小心……”身后传来津平珮笙有些微弱的声音。
  岳添翎身子倏地便是一震,这一天下来发生这么多事,如果此刻她不和津平珮笙说清楚,以他那样的性子,想必又将整整一晚为她担忧失眠了。她怎么可以再要他为她伤神?于是,她使劲向外扯着自己的手,焦急地看着宇印沉轩,道:“轩哥哥,我还有话要同珮笙哥哥说,说完再回去,好不好?”
  宇印沉轩非但没放开她,反而加大了力道。岳添翎吃痛,“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她睁圆水盈盈的眸子,焦急地看着他。他要把她的手骨捏碎吗?
  “轩哥哥,放手啊!”岳添翎突地吼了一声。
  宇印沉轩倏地就停下了身躯,黑沉着眸子,冷声道:“有话说?和这个有话说,和那个也有话说?难道你就没话和我说吗?为什么你总是要把我排到最后?解决了所有人,才会想起我?”
  “翎儿,你同宇印兄回去吧,不然,我看他就要疯了。”温柔的嗓音一如平日的温暖。这声音很近,岳添翎惊慌地转过头,正好迎上津平珮笙温柔笑意的脸庞。“随他回去吧,我可以等。”津平珮笙淡淡地笑着,伸出手想去揉她的鬓发。手刚伸到半空,意识到她身后宇印沉轩的警告,悄悄地又收回了手,整个过程,他一如往日似春风般地微笑着,岳添翎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
  “珮笙哥哥……”一颗眼泪滚下了岳添翎的面颊。珮笙哥哥永远都对她这么好。
  “傻丫头,这些事情早说一天晚说一天有什么关系,宇印兄是真的急了。”
  “走!”宇印沉轩趁岳添翎分神点了她背后两处大穴,抱起她意味莫名地看了津平珮笙一眼,转头便走。
  “宇印兄,希望你不要太逼迫翎儿。”走出没几步,身后突地传来津平珮笙似是考虑了半天才敢说出来的话。
  宇印沉轩皱起眉毛,道:“不劳津平兄费心,女人是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岳添翎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表达她的抗议,后悔方才放松了警惕被他点了穴道。宇印沉轩沉着脸,淡淡扫她一眼,动了动手臂,换了个姿势,干脆将她的头扣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让她不能到处乱看。


  第三十四章 波涛汹涌

  回到宫里,宇印沉轩并没有把岳添翎送回赏芳梦苑,直接带回了自己的盎然轩。驱走了所有人,宇印沉轩就将岳添翎扔在了那张巨大的床上。他沉着眸子,满脸冰霜、一言不语地解开了她的穴道。
  一得自由,岳添翎挣扎着便要坐起。宇印沉轩却一腿压住了她要屈起的膝盖,一手制住了她挣扎着的胳膊,而另一手抚上了她的脸。
  “轩哥哥,你不要这样,先放开我。”岳添翎有些害怕,他铁青的脸色,愤怒的眼神,急促的喘息都让她害怕。这样的轩哥哥,是她陌生的,她喜欢温柔时的他。
  宇印沉轩却猛地压下身来,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呜……轩……”岳添翎慌乱地推拒着他,眸子瞪得似牛眼般大。
  此时的宇印沉轩早已红了眼,哪里还管她的哭喊,大掌一伸,捧起了她的腰肢,唇上更是丝毫也不怠慢。吮、吸、啃、咬、舔。岳添翎顿时感觉一阵天昏地暗,好像马上就要被他吻得窒息了。
  “轩哥哥,轩哥哥。”好不容易逮着空隙,岳添翎拼命呼喊。宇印沉轩却将她搂得更紧,一手已经去扯她的腰带。岳添翎更加惊慌,拼了全力挣扎,躲闪着他沉重的吻。“不要这样,轩哥哥,冷静!冷静……”宇印沉轩仍旧继续着他的动作,红掉的眼睛似是什么也看不到。岳添翎一咬牙,额头狠狠地往上一撞,“砰”的一声,他们两人的额同时起了个红色的大包。
  宇印沉轩眸子闪了闪,似乎清醒了些,“翎儿……”岳添翎坐起身,整了整衣衫,复杂地看了一眼宇印沉轩,羞愤地道:“轩哥哥,你再气,也不能这样欺负我。”
  宇印沉轩自背后轻轻抱住了她,轻轻道:“对不起,翎儿,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岳添翎没有说话,兀自生着闷气。身后的宇印沉轩却毫不温柔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正视他,嘶声道:“只是……你居然让他碰你?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迹,我有多么生气多么嫉妒。如果荆野冥河在我面前,我相信我会一掌劈死他!我根本没办法平息自己的怒气。”宇印沉轩抚上岳添翎的耳垂,缓缓摩挲到耳垂下方的肌肤,又道,“这里,他都碰过吧?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显是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怒气。
  岳添翎呆望着宇印沉轩,暗暗吃了一惊,难道同冥儿的那番纠缠,竟然留下了痕迹?怪不得,津平珮笙、宇印沉轩刚一赶到,就都一直盯着她的脖子看。怪不得,珮笙哥哥眼里会有那么重的担忧……怪不得轩哥哥会这样愤怒……
  岳添翎有些内疚,垂了眼眸,僵持半晌,才低低地道:“我躲不掉……”
  宇印沉轩剧烈喘息,没有说话,还是很生气。岳添翎忽然有些气,他只顾着生她的气,都不想是不是她愿意的,她这一天过得有多混乱。想着想着,她张嘴便要吼,想同他也发一通火,谁知一张口,那声音鬼使神差地竟然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那么低, “他只是碰到那里而已,我挡开他了。”
  “你还想让他碰到哪里?”宇印沉轩赤红了眸子,怒吼一声。岳添翎被他吓得一个哆嗦,顿时,觉得更加地委屈,她是被动的呀,她什么也没做呀!“那不是我愿意的,不是我愿意的!轩哥哥,我们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了,好不好?难道因为这件事,你就不要我了吗?”岳添翎终于情急地大声吼叫起来,竟然有些口不择言了。
  宇印沉轩眸光倏地一暗,双手狠狠掐住岳添翎的肩膀,冷笑一声,道:“我不要你?翎儿,是你想不要我了吧?你为荆野冥河学做菜,吃饭你要坐在他身边,你喂他吃饭,你为了他将我甩在后边,你因为他哭泣。翎儿,你要骗我你跟他没什么?在你心里,我到底排第几?我不仅比不上荆野冥河,甚至我也比不上那个津平珮笙。我们寻到你,你根本没有顾及焦虑的我,你的眼里只有那个津平珮笙,你要向他解释,你怕他为你忧虑。那么我呢?我那么焦虑,你看不到;我那么恐惧,你看不到;我那么迫切地想知道事情原委,你看不到!为什么?三个人中,你要把我排最后?啊?”怒吼一声,宇印沉轩的指骨收紧了,“咔嚓”一声响在空旷的室内,竟有些恐怖。
  岳添翎心里一痛,今天似乎所有的人都被她伤害了,即使她谁也不愿意伤害,但是事实上却是把所有人都伤害了。咬住唇,岳添翎声音颤了,“对不起,轩哥哥,对不起……但是我没办法,我必须先顾及他们,我欠他们的太多了。他们对我都那么好,我却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没给他们……我能做的只有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这一切并无关于爱。”
  “真的是这样吗?”异常冰冷的声音中夹着强烈的压迫。
  岳添翎无奈地叹了口气,望望宇印沉轩,道:“如果我愿意,如果我爱的是冥儿或是珮笙哥哥,现在你还能看到我吗?我早就跟他们走了呀。”
  “可是……”
  岳添翎堵住了他的嘴,轻轻抱住他,轻声道:“轩哥哥,对不起,一天之内让你承受了这么多事,我知道你很难过、很惊慌。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多想,不要去怀疑我们的感情。珮笙哥哥只是哥哥,世上最好的哥哥,冥儿也只是弟弟,我不能不去疼爱的弟弟。”
  “可是,你在他们心里,可不是什么妹妹,也不是什么姐姐。”宇印沉轩激动得胸腔都在起伏。
  岳添翎垂下了眸子,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会努力让他们把我当成妹妹或姐姐的 。”
  宇印沉轩忽然拥紧了她,道:“翎儿,三年了,三年已经让我受够了,不能再离开我了。”
  岳添翎轻轻地笑笑,声音却依旧很低,“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一定不会抛弃你。”
  “翎儿,这句话虽然你说得不认真,但是我可是拿来当誓言听的。”宇印沉轩竟然一脸的严肃。
  岳添翎浅浅一笑,面色旋即也沉了下来,道:“但是,轩哥哥……”她抱紧了他,语气变得严肃,“倘若哪一天,你背叛我,你有了其他女孩子,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转头便走。到时候,就不要再留我,不管你如何留,不管你如何解释,我也不会再留下。”
  “现在,我们的问题不在我,在你,翎儿。背叛你,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有。可是,现在我是那么担心,觉得好像总有一天你会背叛我,弃我而去。”宇印沉轩好听的声音中夹进了缠绵的感伤。
  岳添翎低低一笑,却透着那么一抹苦涩,斜眼睨着宇印沉轩,道:“轩哥哥,三年不见,你好像变了,你以前可是自大得很厉害的啊,拽得要命,怎么现在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宇印沉轩宠溺又无奈地瞪她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
  岳添翎忽然笑了,道:“我是不是该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居然让你这么自大的家伙乱了阵脚?”
  “那是因为那两个男人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任何一个都不是让我可以忽视的人物,我没办法不担心,没办法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镇定自若。”
  岳添翎身子一颤,慢慢抬起头,微微一笑,道,“轩哥哥,我会尽力处理好这些感情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宇印沉轩眉毛一皱,有不太好的预感,道:“先说来听听。”
  “先答应。”
  “先说来听听。”
  “先答应!”
  “好吧,我答应。”宇印沉轩无奈地投降。
  岳添翎异于平常的严肃,道:“轩哥哥,你不能插手,无论情况是怎样的,你都不要插手。不要去伤害冥儿,也不能去伤害珮笙哥哥。”
  “不……”
  “停……”岳添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然后拽拽地站了起来,道,“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宇印沉轩阴沉着脸,大有懊悔答应得太快。
  “我回去了。”岳添翎向他微微笑了笑,转身便向外走。
  宇印沉轩一个倾身便拉住了她,搂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手臂紧紧锁在她的腰身上,闭上了眼,低低地道:“翎儿,别回去了,今晚陪我睡吧。”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岳添翎一阵脸红心跳,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怀里了。然而听到他的话,她却忍不住抿了抿嘴,拂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道:“才不要!同你这色魔睡在一张床上太不安全了。”
  宇印沉轩再次将她捞了回来,坏坏地笑道:“如果我是色魔,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还用等到今天?而且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岳添翎的脸“刷”地红了,嗔道:“色坯。”
  宇印沉轩轻轻一笑,道:“有哪个色坯敢惹幻溪陵的飞仙恋雪?”
  岳添翎枕着他的臂膀,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他叫她留下来,还是不放心吧。以他的性子,她不讲讲这两年她都做了什么,不完全地清楚她的经历,是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于是她开始慢慢地讲述她这两年的经历。如何遇上绯衣羽仙,如何学了上乘武功,如何见的花样多婆婆,如何遇上了荆野冥河,如何重遇津平珮笙,如何与津平珮笙一起创了幻溪陵,如何与幻溪陵的姐妹一起将普天商号办了起来,以及江湖上为什么会有关于她与津平珮笙是情侣的传说。可以说,她把她所有的事都同他说了,只是独独保留了她师父要她嫁给津平珮笙这一件。不是她想隐瞒什么,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目前的状况更加混乱而已。
  想到婚约,岳添翎暗暗叹了口气,愁上心头。师恩大于天,师命怎敢违啊?本来以为只要津平珮笙娶了别人,这婚约也就自然而然废了,她根本不必花什么心思去解决这件事,怎曾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搅在了一起,如此混乱不堪。在没有爱的情况下,顺应师命,嫁给津平珮笙,那么既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自己,连带着还会伤害情深意重的宇印沉轩……她要怎么做,才有可能让更多的人得到幸福?
  这两年的生活已经说完很久了,哀着小心思发呆也很久了,身后的宇印沉轩已然沉入了梦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岳添翎却依然睁着大眼,满脸忧伤。
  他睡着了,她不用再强装开心,不用再努力地去笑了,不必再努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轻轻坐起身,拧着眉头转头看了看宇印沉轩,拿过被子遮严了他,又叹了口气,然后自窗子跳了出去。
  夜,格外的静。
  岳添翎也没用轻功,静静地走在有雾的湿气的夜里。一路上,静得出奇,竟然没有碰上一个巡逻的侍卫。回到赏芳梦苑,岳添翎自窗子跳进自己的屋子,现在的她很需要冷静,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有太多的事需要她那个早已混沌的小脑袋好好地去想一想。
  窗子全被关严了,月光洒不进来,屋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辨五指,岳添翎也没点灯,没精打采地摸索着来到了床边,仰着身子就狠狠地将自己摔到了床上。她气闷地拿过枕头,压住了自己的头。睡不着啊!睡不着啊!脑中那些混乱的画面叫嚣似的游走,她想控制,却是那么无力。津平珮笙温柔的笑容,荆野冥河伤痛的面孔,都让她头痛欲裂,不堪折磨。
  说起津平珮笙,知道他的情意还是在半年前。
  还记得那是个很温暖的一天。她和仙云若雨一边聊天一边喝茶。
  “仙云姐姐,怎么一直没看见你的最美莲?”
  “最美莲?”仙云若雨显然很吃惊,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笑道,“最美莲乃玉中极品,那是天下无悲城城主家族的女人才可佩戴的东西,我又怎么会有呢?”
  岳添翎大吃一惊,心儿猛地便是一颤,隐约感到了什么,吞了口口水,努力镇静地问道:“怎么,珮笙哥哥竟然没把最美莲送给姐姐?”
  仙云若雨更为吃惊,失笑道:“翎儿,那最美莲是天下无悲城神圣的吉祥物,是城主或城主继承人送给至爱的求亲之品,津平大哥怎会给我?”
  瓦蓝的天空轰隆隆划过一道响雷。她的心不合拍地猛烈地开始撞击着胸腔,头脑嗡嗡作响,空空的,寂静得可怕。
  见岳添翎神色太过奇怪,仙云若雨有些担心,道:“翎儿,莫非到现在,津平大哥都未曾同你讲过他的心意吗?”
  岳添翎虽已明白八九,却仍是愣怔着不敢相信,僵硬地笑笑,颤声道:“什么心意?”
  仙云若雨无奈地摇摇头,道:“翎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津平大哥一直陪在你身边,对你那般疼爱,你难道看不出他在爱你吗?”
  岳添翎睁圆了双眼,嘴唇颤了颤,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颤声道:“可是,珮笙哥哥不是喜欢仙云姐姐吗?我亲眼看见仙云姐姐和珮笙哥哥那样亲密……”
  仙云若雨皱皱眉,道:“翎儿,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们亲密的?这断然不可能。津平大哥同我乃知己良朋,绝无什么男女之恋,何来亲密行为?”
  “珮……珮笙哥哥竟然……竟然喜欢我?”岳添翎声音弱弱的,似是在自言自语。
  “傻丫头,如若他不喜欢你,干吗要常年背井离乡,陪在你身边?”
  “他人好啊,他心善啊,他要帮我把幻溪陵带好啊。天下间珮笙哥哥是最好的人了。”
  “没有那份爱意,他又怎么会对这样的事如此上心,津平大哥可是很淡然很脱俗极不愿意接触江湖上这些杂事的。”
  岳添翎完全傻掉了,脑袋轰轰乱作一团,只觉老天把她当玩偶狠狠耍了一通。苦笑。一场她一厢情愿的误会,惹出了多少事端,让事情起了多少变化啊!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
  她知道津平珮笙的感情至今已有半年。自那以后,她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单纯地对他笑,肆无忌惮地跟他讲些小心事。见到他,她心里总是隐着那么一丝愧疚。她曾经喜欢过他,所以她试着再次喜欢他。如果真的喜欢上了,那么就真的圆满了,她可以幸福,他可以开心,师父也会满意。可是,让她气苦,令她悲哀的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找回当年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面对他,她永远那么平静。
  那个时候,她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逝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珮笙哥哥,尽管他很好,尽管她很不愿意伤害他,却也终究是无能为力,也许,这一世,她只能做他的妹妹。
  无数次她想开口,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他的感情;告诉他自己不可能再对他有那种情感。可每每触到他温柔的眼,她就无奈地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话,要她亲口说出那些话来伤害他,她如何能狠下心呢?所以,她只能侧面来提醒他。她极力地撮合着他和仙云若雨。她想亲眼看着他快乐。仙云姐姐是孤独的,也是神仙般的人物,如果两人结合了,肯定是对佳偶。虽然,两人之前的感情是她误会了,但是她可以把它促成事实啊。她知道这样做,也许会让津平珮笙伤心,她却还是做了。如果她成功了,这样的伤心就是短暂的,接下来的就是两个人的圆满幸福。这样,总比他把心一直悬在她这里,空等着她这个“不可能”要好。她只想把伤害降至最小范围内,让他尽可能地获得幸福。
  时间就在她的不忍中匆匆过去了半年,她和津平珮笙依旧各怀心事,装作不知地生活在一起。情势也仍旧停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半点前进。
  然,春极海棠的事却让她认清了一个她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津平珮笙对她的感情远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的感情,不是她几个暗示、几个推拒就可以磨去的。而且,他似乎对仙云若雨根本无法产生那种情感。这一次如此快就自天下无悲城来到京城,算算路程和时间,她知道他一定没有按她的话去见仙云若雨。果然,他还是固执地喜欢着她,不曾转移过,也许他压根也就不曾想过要转移。今天,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无疑又伤害到他了,即使他依然浅笑淡然,即使他依然温柔似春风,她却还是看到了被他深埋进眼底的伤痛。
  她可以再不忍心下去吗?她是不是该狠绝一些痛快一些地同他讲清楚了?这样下去,是不是反而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可是,那样的话,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岳添翎狠狠捶了捶压着自己头的枕头。烦啊,好烦啊!比耍枪弄剑、比抓采花贼都要困难得多了。
  “翎,你是我的,你一定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荆野冥河坚决的声音犹在耳侧。黑暗中,岳添翎似乎又看到了他绝望的布满伤痛的眸子。
  “冥儿!”岳添翎惊愣着,一下子自床上弹了起来。看看周围一片漆黑,她苦笑着扯开了嘴角,不过是幻觉而已……
  叹了口气,脱掉了衣服,扯来了被子,岳添翎缓缓闭上了眼。睡吧,天还没有塌下来。
  ***
  夜很黑,风很大,呜咽着发出犹如狼嚎的恐怖声音肆虐着。树枝在风中剧烈地摇晃,发出了吱呀吱呀磨人的声音。树林中,两人迎风而立。一人一身华衣,随风猎猎起舞;一人一身红裳,迎风浪动飘飘。华衣男子,手中一管浅碧色玉箫,映着月光,散发着清冷的辉芒。红裳少年,臂上一条银晃晃的锁链,衬着月辉,越发地晃眼。
  陡地!地面旋起一阵诡异的冷风。华衣舞得更甚,红裳摆得更狂。蓦然!一道白光划过。红裳少年臂上的锁链犹如银龙一样,迅捷地飞出,直接奔向了华衣男子的胸膛。华衣男子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冷笑,轻轻一躲,避开了那来势汹汹的银链。同时,碧箫一出,绿光铺天,万千箫影将红裳拢在了中间。银色的冷光同浅碧色的辉芒交织着,纠缠着……
  “呲——”的一声闷响,顿时血珠冲天!鲜红的液体似是喷泉一样飞上了天空,然后又像瀑布一样坠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那不知属于谁的血液,染红了他们脚下大片的土壤。顺着血,向上望去,只见那管浅碧色的玉箫已然插进了红裳少年的胸膛。而那银晃晃的锁链尖端也已然刺入了华衣男子的心脏。血,正在无声的流着……滴答、滴答、滴答……两人的眸子都圆睁着,震惊地看着对方,似是仍在不相信自己会被对方杀死。
  风,呜咽着,再次划过。两具高大的身躯在风中晃了几晃,摇了几摇,短短几个挣扎后,几乎同时向后翻倒。“砰”的一声闷响后,激起了漫天的尘埃。空气静止着,漫天横行着的都是死亡的气息。两具身体一动不动,正在慢慢僵硬。
  “轩哥哥!冥儿!”岳添翎惊叫着坐起,浑身冰冷。她慌乱地看看自己的周围,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赏芳梦苑的房中,哪里来的什么血腥的画面。苦笑,原来是一场可怕的梦。她摸摸额头,随手一抹,竟然抹下一把汗来,而那温度似乎比她冰冷的手还要冰上几分。
  长长吐了一口气,轻轻拍拍胸,岳添翎缓了缓心神,拍着,拍着,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旋即惊恐地睁圆了眸子。冥儿,冥儿走时的反应太不正常了,那么安静,他怎么会那么安静?他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他……他……他……啊!轩哥哥!岳添翎一下子自床上跃了下来,也没穿鞋子,也没披衣服,直接向盎然轩奔去。冥儿,那个傻小子,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吧?
  刚奔到盎然轩,岳添翎就听到了兵刃相碰的声音。桃花林里零落地掉了很多花瓣。遍地的,都是凌乱的粉色。而那桃花的上空,华衣同红裳正纠结在一起。那梦竟然真的是真的。荆野冥河的确没有走,他居然跑到皇宫来,找宇印沉轩拼命。
  “住手,停下!”岳添翎慌张大叫。半空中的两人都有些吃惊,同时转头望了她一眼后,又同时转过头去,继续出招,竟然谁也没有再理会她。岳添翎一急,纵身一跃,也窜入空中,插进了两人中间。她抓住荆野冥河的银链,痛心道:“冥儿,你在做什么?你方才跟我说过什么?你说过你不会杀他的。”
  荆野冥河冷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不要管。在你和命之间,他只能选一样。”
  “冥儿,听话,跟我走。”岳添翎急了。
  “除非你跟我走,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他。”荆野冥河眼神冷得骇人。
  岳添翎气极,一拳捶在他的胸膛上,道:“杀谁?你要杀谁?他是谁呀?你以为他是谁呀?他的武功在这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你怎么杀他?你拿什么杀他?你打不过他的。冥儿,停手,跟我走!”
  荆野冥河突地一声怒吼,哑着嗓子道:“我才不走。今日,如若他不躺下,那么就让我荆野冥河躺下。没想到,在你心中,我竟然什么都不如他!”说完,躲过岳添翎的挟制,抛出锁链又去与宇印沉轩纠缠。
  “主子!”桃林外传来一声惊呼。
  岳添翎暗叫糟糕,四大侍卫闻声赶来了。再这样下去,早晚其他侍卫也会赶来的,到时,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收拾了。
  “轩哥哥,冥儿,你们快住手。”岳添翎又飞过去,挡在了他们中间。
  宇印沉轩看看她,眸子一暗,向刚赶上来的几大侍卫道:“缠住这小子。”说完,揽着岳添翎的腰身就飞了下来。岳添翎一惊,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只顾着回头,向着荆野冥河大喊,“冥儿,快走,这里是皇宫,待会儿侍卫会多起来的。危险。”
  趁她走神,宇印沉轩迅速点了岳添翎几处穴道,抱起她大踏步向赏芳梦苑走去。他撩起衣衫一摆,盖住了她赤裸的脚,皱眉道:“怎么赤着脚就出来了,不知道地上凉吗?也不披上一件衣裳,夜里这么冷,自己也不知道注意,还有你看看你这件单衣,穿与没穿有什么区别。我见了也就罢了,如若让别人见了,你想我挖出他们的眼珠子?”
  岳添翎低下头看看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单衣。更要命的是那件单衣是薄纱所制,她里面粉色的抹胸都看得清清楚楚。她顿时红了脸,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焦急地看着宇印沉轩,似是要他给她解开穴道。
  宇印沉轩低低笑笑,摇摇头,道:“反正都已经看见了,也不怕再多看一会儿了。”
  岳添翎皱起了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宇印沉轩却只是笑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到了赏芳梦苑,宇印沉轩将岳添翎轻柔地放在床上,手掌握住她的脚,慢慢地开始揉搓。“有没有暖点?”他一边搓着一边问道。岳添翎仍旧皱眉瞪着他。宇印沉轩也不理她,依旧轻笑着继续揉搓着,待她的脚大概恢复过来,他才停了手,并解开了她的哑穴。
  岳添翎一得说话的机会,立马道:“轩哥哥,快放开我,我不能不理冥儿。”
  蓦然间,宇印沉轩眸子就沉了下来,冷冷道:“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怨不得我了。”
  “轩哥哥,你不能伤害他。”岳添翎着急地道。
  “可是,他口口声声要杀我,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从方才到现在,你都没问过我。”宇印沉轩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岳添翎急了,道:“轩哥哥,他杀不了你,他已经两年没用过那条锁链,什么都怕手生,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同当年那个赤衣银链相比了呀。他伤不到你的。”
  宇印沉轩皱了皱眉,给她盖了被子,道:“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好好歇着。”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门。
  “轩哥哥,你不可以伤害他,他已经很可怜了,你怎么还可以再去伤害他?”岳添翎望着宇印沉轩的背影一边大叫一边运行内功想冲开穴道。
  宇印沉轩的功夫到底不似一般人,尽管岳添翎有芳阴经录这门奇异的内功,冲他的穴道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好在他怕她血液不通时间太长了会难受,点穴时似乎也没用上全力,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岳添翎终于重获了自由。她提起冰极剑,随便套上一件衣裳,展开轻功飞速向盎然轩奔去。
  来到盎然轩,岳添翎发现四大侍卫居然一个靠一个整齐地排排站着呢。他们竟然没有围堵住冥儿?岳添翎有些吃惊。顺着他们的目光,只见华衣飘飘,红裳飞舞,宇印沉轩同荆野冥河正打得难解难分。岳添翎提气,便要腾跃而起,四大侍卫却拦住了她,道:“添翎姑娘,您别插手了。”岳添翎眉头皱得死紧,不解地看向他们。
  雷霆雨岌摸摸鼻子,道:“呃……这个是有关男人尊严的问题。”
  “尊严?”岳添翎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雷霆镜云道:“主子利用荆野冥河冲动好胜的个性同他商定一决胜负,谁输了,日后便都不可以见您。”
  “当然,我们主子是绝对不会输的。所以,其实我们主子只是想用了自己几分力气,帮你这丫头扫掉了一个大麻烦。”雷霆樱若的声音有些得意。
  岳添翎却更加着急。轩哥哥到底是不了解冥儿。以冥儿的性子,他哪里管什么誓言不誓言的?再者说这场架打得根本就毫无意义呀,无论谁赢谁输,她都不可能因此就不见谁。这两个人好歹也都经历过大风浪,怎么在这里作这么幼稚的争斗?皱着眉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缠斗的两人,望着望着岳添翎忽然就生出几分感动,担忧中露出不少欣慰。轩哥哥面上同她生气,不理会她的话,实际上却细心地顾着她的感受。
  她不要他伤害冥儿,就果然没有伤害。她看得很清楚,他没有使出全力。他在同冥儿周旋,他没有想过要杀冥儿,甚至赢他也要努力显得赢得困难些,不至于让冥儿太没面子。因为他也知道,冥儿这么激进的人如果输得很惨,一定会受不了。怪不得这场架打了这么久,除了四大侍卫竟然也没有其他侍卫闻声而来。
  一方面是因为这桃花林乃他至爱,不许巡逻侍卫到此巡逻,鲜有人路过,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的细心吧。没想到,他竟然细心到努力地不让玉箫同冥儿的锁链正面交锋,以免会发出过大的声音。
  眼眶微微湿了,轩哥哥就是这个样子,明明心里不是那么想,嘴上却要那么说,其实他很善良,其实他也非常在意她的话。转头看向荆野冥河,岳添翎眯了眯眼,心有些寒,一股子疼痛瞬时蔓延开来,他果然红了眼,竟然招招狠毒。他竟然真的非要置轩哥哥于死地吗?难道他已经疯狂到甚至不顾及她的死活?
  岳添翎拧紧眉,吼道:“冥儿,给我停下。”随即一个纵身跃了过去,拿剑挡开了荆野冥河飞舞着的银链。荆野冥河冷瞥了她一眼,没有管她,继续攻击宇印沉轩。岳添翎一咬唇,挥出冰极剑再次挡开他的银链,道:“要杀他,先杀死我。”
  荆野冥河高大的身躯顿时晃了几晃,脸上满是沉痛,哑声道:“翎……”
  “冥儿……”岳添翎声音有些颤,她没有想过要伤害他,方才是太气了。
  “你说过一辈子会对我好的。可是,你一见了这男人就把我忘了。你只在乎他,你只在乎他!”荆野冥河再次红了眼。
  “冥儿,先冷静下来,我们出宫去。”
  荆野冥河冷笑一声,道:“没什么好说的。翎。你已经抛弃我了,我孤孤单单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他死了,你会去陪他,好啊,我就让他死,然后你去陪。呵……不过也要带上我。翎,我想过了……我想过了!既然不能携手天涯,那么我也要与你同赴地狱。即使是死,我也要纠缠你。生生世世,无止无休。你要同他做对同死鸳鸯,却也不能抛下我。你的心里,你的眼里都要永世存着我。”
  岳添翎无奈咬唇,豆大一颗泪瞬时滚了下来,道:“冥儿,你怎么还是这样偏激呢?这世上还有很多事你都不懂,你知道吗?”
  “呵……那与我无关。”荆野冥河恐怖地狂笑一声,银链便又飞了出来。
  岳添翎握紧冰极剑,刚要去拦,就见华衣一闪,宇印沉轩已然挡在了她身前。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很短,随即便是他冰冷的声音:“荆野冥河,你没资格爱她。”
  岳添翎一惊,有些急,扯了扯宇印沉轩的衣袖。荆野冥河那样的性子,他这样激他,不是让事情更糟?
  “你看看她,同你在一起,只有眼泪,只有无奈,只有叹气,只有拧眉。你如何能给她她想要的快乐?”
  荆野冥河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出现了你这个多余的家伙。”说完就轻喝一声,抛出了银链。
  “主子,我们来对付他。这小子,不能以对待常人的方式来对待。”四大侍卫齐齐围了过来。
  “有刺客,保护殿下!”远处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音。
  岳添翎大吃了一惊,转头一望,果见数十名侍卫赶了过来。她赶紧扯了块纱巾蒙了脸。她绝不能让侍卫看出她是锦木公主。快速奔到荆野冥河同四大侍卫的战圈,岳添翎焦急地道:“冥儿,侍卫来了,一会儿会有麻烦的,快跟我走。”
  “你还管我的安危吗?”荆野冥河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说的什么话?快走!”
  “他想走,也走不成了。添翎姑娘,我们绝不能留着这个人。我们看明白了,这小子才不会理什么约定誓言的,只要你不爱他,他那颗杀主子的心就一定会在。而我们不能不管主子的安全。”
  岳添翎望着说话的人——雷霆镜云,吃惊地张了张嘴,好长一会儿没有讲出话。这个真的是平常那个待她如亲妹妹,温文稳重的镜云哥哥?
  敛起惊乱的心,再看向他们的招数,岳添翎更加着急,他们果然是用出了十成的实力,毫无保留。他们是真的要杀死冥儿!是呀,以他们的立场来说,他们这么做本无可厚非的。
  “不要伤他。”身后传来了宇印沉轩淡淡的声音。
  “主子,不能太心软了。这个人势必会破坏你和添翎姑娘。”
  “殿下!快!保护殿下。”侍卫的声音已经到了脚下。
  岳添翎大惊,纵身一跃,飞到荆野冥河身边,提起冰极剑就挑开了雷霆雨岌递过来的长剑。
  雷霆雨岌小小一惊,道:“添翎姑娘!”
  岳添翎挥剑也挡开了其他人的剑,抱拳道:“对不住。”收了拳,握紧了剑,又道,“他是我弟弟,我不可以不管他。他所做出的这些事,也都是因为我。我绝不能看着他被你们抓起来关进牢房,或是横尸此处。几位大哥,如果你们要一再坚持,就恕岳添翎无礼了。”
  “给我抓住他。弓箭手,准备好箭。”
  岳添翎看看下边密麻麻的弓箭手,急急地飞到宇印沉轩身边,低声道:“轩哥哥,能不能让他们走?”
  宇印沉轩眸子暗了暗,道:“翎儿,这小子那么拗的性子,把他绑起来再同他说话,是不是比较好?”
  岳添翎刚要说话,就见那些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蓄势待发。她慌张转身去看荆野冥河,只见他丝毫没防范下面的弓箭,又与四大侍卫斗在了一起。而这时,下边又跳上来八个佩刀侍卫。四个砍向蒙着面纱的岳添翎,而另四个则杀向了荆野冥河。没有时间让她说更多的话了,岳添翎挥起剑,横扫开来堵截她的几个侍卫,跳到荆野冥河身旁,道:“冥儿,小心。”随后挥剑也陷入了缠斗。
  “保护殿下。”远处又传来了侍卫的呐喊声。
  岳添翎皱了皱眉,提气、收剑、抖碗,轻吒一声,横空便是一剑,正是倾恋十三绝中的第五绝——盖地。
  似冰的冷气顿时铺天盖地。那冷气混着剑锋的凌厉滚滚袭向众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众侍卫的身躯齐齐跌了出去。“哇——”众人都吐了一口鲜血。
  岳添翎转向地上的弓箭手,见他们马上就要射了,情急之下,又是一剑——相同的一招,盖地。冰冷的剑气似是乌云滔滔,翻腾着扑向了众人。片刻,众箭手就呻吟着倒了一地。
  岳添翎来不及管其他,抓住荆野冥河的手腕,急道:“如果你还认我,就什么也别说,先同我出宫。”荆野冥河表情木然,也不点头,也不反对,任由着岳添翎拉着他向宫外飞去。
  宇印沉轩刚要提步去追,就听到了岳添翎用“巧传妙音”同他道:“不要跟来,对冥儿不能用硬的。我保证我会尽快回来。侍卫会把我当成女刺客,轩哥哥你不要多说什么,现在,还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有苦衷,不要多想。”
  ***
  逃出了皇宫,岳添翎大大吐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荆野冥河,不禁又叹了口气,道:“冥儿,你太任性了。你这样子闯皇宫,也太胡闹了。”
  月光下,红衣的荆野冥河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碎碎的短发随风一波一波荡着。高大的身躯拢上了浓重的哀伤孤寂。
  “冥儿……”岳添翎的心顿时抽痛起来。诚然,他是偏激了,他做得不对,他的行为伤害了很多人,可是根源却还是在她,如果没有对她那般强烈的爱,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他曾经很听话很乖巧。
  “你还关心我,还在意我吗?”忽然,荆野冥河问出这样一句话,那语气是很轻很轻也很平静,竟然让人听不出他半点情绪。
  岳添翎一愣,道:“当然啊,我们是姐弟。”
  “够了!我不要再听见这两个字。”荆野冥河忽然转过身来,赤着眸子盯住她。
  他双手扣住她的手臂,嘶声道:“翎,我有什么不好,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告诉我,我可以改。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改。”
  岳添翎抬起手,盖住他的手,叹气道:“这不是谁好的问题。爱与不爱,哪需什么理由?冥儿,你该多看看这个世界,多结交一些朋友。那样,就不会再把我当做全部了。朋友多了,感情多了,你会慢慢变得快乐,就不会这么痛苦。冥儿,放开胸怀,开心地走进人群,试着认识其他的女孩儿,好不好?”
  荆野冥河望着她,摇着头,突然将她揽入怀内,紧紧抱着,低着声音,道:“翎,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滚烫的液体如奔腾的小河哗啦啦地流入了岳添翎的脖子,顺着肌肤流到了胸上,烫伤了她正猛烈跳动的心。“冥儿,对不起,我,只能把你当弟弟。”
  “可是,我不要做弟弟。”
  岳添翎心里又是一痛,绷紧了身子,道:“冥儿,不要固执,我不可能爱你呀。你看哪家的姐姐会喜欢上自己的弟弟?”
  “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你舍不得他吗?”荆野冥河捧起岳添翎的脸,炙热的唇点点印了上去,满面的泪水像雨水似的淌着。
  岳添翎猛地推开了他,羞愤气恼,吼道:“冥儿,你清醒些。”
  荆野冥河却不管她,身子立时又罩了过来,长臂一伸,大掌罩住她的腰身,俯身唇便又压了下来。岳添翎惊了,运起内劲,一把将他推开了,咬着唇,握起粉拳,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荆野冥河被她打得身子连连退了几步,红色的掌印在月光下更显可怖。愣了片刻,荆野冥河慢慢转回头,睁着泪蒙蒙的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岳添翎,痛苦得音调都不正常了,“翎……你……居然打我?为了他?又是为他?”
  岳添翎的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出了血,深吸了几口气,又长吐了几口气,她努力稳住心神,道:“这和轩哥哥没关系。冥儿,我打你,就是要打醒你。这样下去,只会让你自己更痛苦。别再傻了,好不好?”说着说着,岳添翎再也支撑不住,无法摆出那张强硬的面孔,微咸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地开始向下滑落。她颤着声音,哑着嗓子,“就算没有他,就算此刻我没有心爱的人,对你,我依然只是姐弟之情。冥儿,还要我怎样说,你才会明白?”
  “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翎,你尝试一下好不好?也许你可以爱上我……”荆野冥河忽然笑着问道,眸光里竟闪出了星星一样的光彩。
  “冥儿,爱,不是尝试,便可以的……”已经无力再看他,岳添翎转回了身子,避开了他布满伤痛的眼。
  “真的不要我了吗……”这声音低得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荆野冥河慢慢转过了身,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挪着。
  “宇印沉轩,我,杀定了。”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
  岳添翎立时转回身,急道:“冥儿,你要我怎么办呢,如何做你才会清醒?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非要这般折磨自己也折磨大家呢!轩哥哥,武功高强,你根本伤不到他。难道你就真的那么想把我们三人都抛进地狱?”
  “呵……翎,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曾经是个杀手。杀不了他?难道你以为做杀手的都是靠那点功夫硬打吗?方才的争执,那场无聊的打斗,只是因为我还想见你,想知道如果我们两个拼起来你会帮哪一个。要杀他,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翎,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为了你才想做好人,我想,如今我也可以不必刻意做这个好人了。呵……你让我难过,我也要让你难过,你让我心碎,我也要让你心碎,既然不能一起快乐,那么便一起痛苦吧。”荆野冥河脆弱的语音中竟透出些许报复之意。
  “冥儿,如此做,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呀……”这小子居然这般傻!
  “翎,这痛苦是你给的,是你给的!”说完,荆野冥河一个纵身迅速便向前方掠去。
  “时机成熟,我荆野冥河会回来的,那男人的命就先留着几天。”
  看着越来越小的红影,岳添翎蹲下了身去,将头埋进了膝里,呆呆地坐着,事情怎会变成今天这般?今日,她给冥儿的伤恐怕要胜过昔日他曾承受过的所有,今后,只怕他的性格会更加孤僻更加古怪更加郁郁寡欢。究竟要怎样,她才能重新让他开心起来,变回那个爱撒娇有着天真笑容的少年?又究竟要怎样,才会让他散去对她这份过于沉重已经模糊了界限的爱?



  第三十五章 反常的笙

  推开窗子,岳添翎轻轻跳入了自己的房间,脚刚落地,漆黑的室内便陡然亮了起来。
  “回来了。”毫不意外地,宫灯旁传来了宇印沉轩的声音。
  “嗯。”岳添翎很小声应了一声。
  宇印沉轩皱了皱眉。
  岳添翎看他满面的忧色,随即扯开嘴角,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眼睛都哭肿了,以前也见过你哭,却从没见你哭得这般厉害。”宇印沉轩担心地走到了她身侧,伸出手去,抹掉了她睫毛上残存的泪水。
  岳添翎呆呆地将头靠进宇印沉轩怀里,木木地道:“轩哥哥,我把冥儿伤透了。”
  宇印沉轩轻轻拍拍她的背,叹了口气,道:“那小子的确有些怪脾气。拗得古怪。”
  “冥儿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疼爱他,他对爱,有种异于常人的渴求。疼他的人走了,孤独寂寞的他遇上了我,然后就傻傻地把爱全给了我,从此眼里心里就只有我,我却这样狠心地拒绝了他……他一定很难过,很痛苦,很气我。轩哥哥,教教我怎么做,怎么做才算对他最好?”
  宇印沉轩皱起眉头,道:“对付这小子,恐怕可没那么容易。”
  岳添翎捏紧了粉拳,心不断地缩紧。
  宇印沉轩眉头皱得更深,道:“翎儿,你又难过了,就不怕我会生气,我会吃醋?”
  闻言,岳添翎抬起头,抽搭了两下鼻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如果吃醋了,生气了,早就发火了,我还能待得这么安宁……”
  宇印沉轩勾唇一笑,道:“知道同我斗嘴了,看来心情是好了些。”
  岳添翎垂了眸子,扁了嘴,苦了脸,道:“不好又能怎样。现在我也只能希望时间可以帮到冥儿。”
  宇印沉轩轻轻一笑,道:“这样想最好。”
  “轩哥哥,你要小心。”岳添翎脸上忽然罩上了浓重的忧色。
  “小心?”宇印沉轩有些奇怪。
  岳添翎叹了口气,道:“冥儿他不会放过你的,他说他一定会回来杀你。”紧紧抓住宇印沉轩的衣袖,岳添翎紧张地道,“轩哥哥,我真的很害怕你会出事。”
  宇印沉轩低低笑了,道:“翎儿,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就凭那小子,他杀得了我?”
  岳添翎瞬时皱起眉,急道:“你别看冥儿他性子像小孩,他认真起来很可怕,再者说他那么多年的杀手也不是白当的。”
  宇印沉轩抚顺她额前的刘海,笑道:“翎儿,荆野冥河的心思古怪,不是你我看看表面便可以猜出来的。他同你说要杀我,我看这也未必是他的真实想法。”
  “嗯?”岳添翎奇怪地看着宇印沉轩,何以他会说得如此轻松如此笃定,方才冥儿不是招招杀招?怎会不是真的想杀他?
  “方才于桃花林中,在你来之前,他也未用上全力,不过是在比画着周旋,你一来,他就开始招招狠招,步步紧逼。那小子分明是做给你看的,我想他来皇宫根本就不是要来杀我的,如果要杀我,他又不了解我的实力,在之前那阵子周旋中,只要他集中一点精神,就算杀不死我恐怕让我见彩还是很容易的。所以,我想他同你说一定要杀死我,恐怕也是故意放的狠话,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在打着什么注意,还真是有些难于猜测了。”
  “傻冥儿。”岳添翎咬紧牙低低叫了一声。明明没那么狠心却非要摆出一副狠心的样子。可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岳添翎又拢起了眉。哎,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可以收服他的姑娘就好了……想到这,岳添翎眼前一亮,或许这是一个办法。
  宇印沉轩见她眼睛亮了,有些纳闷,道:“翎儿,你在想什么?”
  岳添翎笑笑,顿时开心起来,道:“其实,对付冥儿也许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只要找到一个善于死缠烂打热情可爱大方又足够爱他的女孩子就可以了。让她缠到冥儿爱上她。”
  宇印沉轩眯起了眼,不认同也不否定。
  谁料,岳添翎振奋的神情很快又掉入低落,气馁地道:“冥儿从未接触过外人,让我去那里找这样一位姑娘,其他条件好办,足够爱他的人还真是难找啊。”
  宇印沉轩低低笑了,道:“翎儿,上天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那份缘分,爱他的人早晚都会出现,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也许,那个时候,荆野冥河自己也已经想明白,能够放下一切了也说不定?你又何必一直在这为他苦恼。再这样下去,可就要长白头发长皱纹加速变老太婆喽。”
  岳添翎叹口气,道:“那就快点变老太婆吧,最好变成丑得没人要的老太婆,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宇印沉轩立时拢紧眉,道:“翎儿,再这样悲观,可就不像你了。”
  岳添翎又叹,道:“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就已经觉得我不是我了。”
  “翎儿……”宇印沉轩还要说些什么。
  岳添翎却在这时抱住了他,很紧。宇印沉轩身子颤了颤,她是害怕了,还是心太痛了……
  “轩哥哥,谢谢你。”她的声音很低。
  宇印沉轩奇怪地皱皱眉,道:“谢?”
  “方才对冥儿手下留情,变着法地逗我开心,而且竟然大方地没有打断我为别人伤心。”
  宇印沉轩瞬时眉头皱得死紧,俊脸黑了,道:“你好像在变着法地说我之前很小气。”
  岳添翎在他怀中偷偷笑笑,只是笑得很无力,声音也小小的,“你以为呢?”
  宇印沉轩勾唇淡淡一笑,拿玉箫敲了敲岳添翎的头,道:“或许,我也可以试试同两个漂亮姑娘玩玩?”
  岳添翎猛地将头拔出来。一直如斗败公鸡耷拉着脑袋的她终于来了精神,很不友善地道:“你敢?”
  宇印沉轩挑起眉毛,似是很奇怪,道:“你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岳添翎苦了脸,又是叹气,道:“我是无可奈何。”
  宇印沉轩摆弄着玉箫,道:“我也可以无可奈何。”
  岳添翎却垂下眼眸,忽然间,脸上招来了感伤,低低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无声无息消失的,同你发脾气,又有什么用。”
  手握紧,指骨泛出青的白色,宇印沉轩沉了眸子,道:“翎儿,我不会允许你消失的。”
  岳添翎苦涩地笑了笑,道:“也许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被太多的无可奈何束缚,即使相爱,却也还是注定了要分开。”
  宇印沉轩猛地将她拉入怀内,道:“永远,永远不会有那种状况。这辈子,翎儿注定要做我宇印沉轩的妻子。”
  岳添翎只是轻轻叹气,世事难料,谁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本来没人疼的她又怎能料到她也会像今天一样,似是撞了桃花运似的,同时被几个人喜欢着,得来这么多沉重的爱。
  “等我该办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回卓然山庄成亲。翎儿,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你做我的妻子。”宇印沉轩抱紧了她。
  岳添翎没有说话,很安静很安静地听着。该办的事情,作为太子,他的事情又怎能做得完呢?到现在,他都没有正面同她谈过将来,同她谈过他现在的太子身份,将来的皇帝身份,是觉得没必要?还是在逃避着什么?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的问题,又如何能谈到婚嫁这一层呢?
  “轩哥哥,我们真的可以回到卓然山庄吗?我们可以找回以前的那样的生活吗?”这声音很平很淡,岳添翎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宇印沉轩将她轻轻推离他的怀,盯住她的眼睛,有些担心,道:“翎儿,你在担心什么,卓然山庄还是卓然山庄,我们的心也还是我们的心,怎么会回不去?”
  岳添翎笑了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宇印沉轩轻轻笑了,再次拥住她,笑道:“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他收紧了手臂,似在保证着什么。
  “轩哥哥……”岳添翎轻轻闭上了眼,流下了似是甜蜜又似是苦痛的泪。过了片刻。“方才为什么没吃醋,我那个时候只顾着冥儿……”岳添翎歪着脑袋看着宇印沉轩,纳闷的表情让人看了就想笑。
  宇印沉轩低低笑了,抓过她的手,道:“你不是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就说明还是我重要些。”
  “不怕我同他私奔呀?”岳添翎轻轻问着,语气却是坏坏的。
  “在那丫头没回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两个时辰内她不回来,我就一定冲出宫去,揪她回来。然后……”
  “然后什么……”这家伙红什么脸啊?
  宇印沉轩偷偷笑笑,语气极其慵懒,道:“把她变成我的女人,让她再也逃不掉。”
  岳添翎霎时红了脸,恐怕还要红过某人,顿时跺了跺脚,道:“大色魔,脑袋里尽装这些坏东西。”
  宇印沉轩扯了扯嘴角,纳罕道:“坏东西?”
  岳添翎半眯眸子狠盯了他好一会儿。宇印沉轩坏笑着将唇凑了过去,在她的耳后颈上轻轻磨蹭,声音哑得暧昧,道:“或许我们可以领教一下坏东西。”
  岳添翎立时竖起眉毛,倏地一个转身,迅捷地拔出薄冰兵刃冰极剑,横在身前,笑道:“那么,就先打上一架吧!”
  “乐于领教。”宇印沉轩送出了玉箫。
  “啊——你耍诈,我还没说开始。”
  “你警惕性太差了。”
  “没防着你这小人。”
  “……”
  “……”
  “我不信我打不过你!”
  ***
  “哐当!”房门合上了。
  在岳添翎再三催促下,宇印沉轩终于答应回寝宫休息。房门合上的瞬间,岳添翎立刻便敛住了努力撑出的笑容。折腾了大半夜,再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她,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睡了。换了件衣服,岳添翎满面忧色地自窗子跳出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那个白衣飘逸的男人一定又为她彻夜未眠。面对津平珮笙远比面对荆野冥河还要难得多,她那么怀疑着自己,面对津平珮笙,她能不能战胜自己,讲出那些话。
  每次来京城,她与津平珮笙都是住在吟风颂月楼里,有两个房间是固定给她们留着的。所以,岳添翎来到吟风颂月楼,也没去打扰几位堂主姑娘,就直接上了楼,来到了津平珮笙房前。
  此时,天已泛出了鱼肚白。
  岳添翎倚着廊里的栏杆,望着津平珮笙房间的木门,蹙着眉头,粉拳握得死紧。
  想到他春天般温暖的面颊,想到这些日子他待她的好,想到他温柔似暖阳的话语,她的心就一片抽痛。纵使不是爱情,他是她非常在意的哥哥,叫她去直截了当地同他说那些话,叫她亲口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叫她亲眼看着他被她伤害却还在强撑的笑颜,她又如何忍得下这颗心?
  在她心里,亲情友情都是同样重要,甚至并不比爱情低。津平珮笙同荆野冥河在她心里的位置也并不比宇印沉轩差什么,只是不同的情感不同的爱罢了。如今让她为了不能做他们的妻子来伤害他们,她如何能不心痛?
  岳添翎深吸了口气。可是,她却绝不能再心软了!经过昨天那样的场景,看到昨天那些真真实实的伤害,她怎么还可以允许自己再犹豫下去?咬着唇,岳添翎握着拳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到了木门前。
  手方抬起,还没等敲上去,就已顿在了空中。岳添翎纤弱的身子连连颤了几颤,触了电一样又急速收回手来,慌忙转了身,逃跑似的跑到了栏杆边,双手抓住了栏杆,紧紧抠紧,指骨似乎都在响动。她剧烈地喘气,努力地呼吸,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为何会这么痛,竟然闷得连气都要顺不过?果然,面对神仙般的、一直都那么温柔着的珮笙哥哥,要说出那些话更加艰难。
  珮笙哥哥,温柔帅气的珮笙哥哥,他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疼爱她,骄宠她,即使她没有给他一点回报,他还是对她不离不弃,即使知道她不会再爱上他,他也仍旧一如既往地爱着她。他那样地美好温和,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淡淡地笑着,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去伤害他呢?
  可是……可是她绝对不可以再犹豫了呀。那样,给他的伤害将会更大更深远啊。既然已经无法撮合他和仙云姐姐,那么就应该放他离开,怎么可以再这样拖拉下去?
  岳添翎握紧了拳,抿紧双唇,再次转回了身,几步走到房门前。她猛地扬起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朝那扇门敲去,眼看就要碰到了,谁想居然在最后一刻又打了退堂鼓,以迅雷之势收回了手,惊慌地转回了身子。
  啪嗒!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下了她的面颊。好难,好难,要开这个口真的好难。
  “翎儿……”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传出一声依旧温柔似春风的嗓音。岳添翎浑身一颤,一时竟愣在了那里,忘记了转身。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津平珮笙已然走到她身前,浅笑着弯下身躯,凑到她脸前嗔怪道。
  岳添翎被他这样一看,眼睛更酸,泪水收也收不住。噼里啪啦地就向下掉。
  透过泪眼,看见津平珮笙拧起了眉头,岳添翎慌忙转回身,拿手抹了两把泪水。
  津平珮笙扳过她的身子,碰了碰她额上因为撞上宇印沉轩留下的那块红痕,担心道:“怎么哭了?这痕迹怎么来的?他打你了?”
  被他这样一问,岳添翎哭得更凶,抽噎道:“珮笙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请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津平珮笙皱紧眉,拉着她胳膊把岳添翎拽进了房间,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去关了门。“翎儿,他欺负你了?”
  “没,没有!”岳添翎慌忙否认,躲闪着他的目光,定了定神后,干干地笑了笑,随便抓了个话题,道:“珮笙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话音方停,她便看到了他发灰的眼眶,心骤然又缩紧了,声音忽然就变得很低:“昨晚又没睡吗?”
  津平珮笙摸摸她的头,道:“怎么会?不睡又能做什么?”
  岳添翎忽然很生气,紧咬了下唇,道:“骗人!明明就没有睡,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也许是不适应……”
  “珮笙哥哥,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样,为什么总要为我担心?一宿没睡,又是担心我吗?你这样,我会难过、会担心、会有压力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岳添翎努力忍着不让它们留下,却已经将唇都咬白了。
  津平珮笙有些讶异,半晌没有开口。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迫了,岳添翎垂下了头,躲开了他的目光,低低地道:“珮笙哥哥,对不起,你的笛子……”
  “翎儿,我不是说过……”
  岳添翎猛地又抬起头来,道:“珮笙哥哥,不要再做圣人了,好不好?你是个凡人啊,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苦与悲,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有什么感受就要真真实实表达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我说过会珍惜你的东西却给了别人,你一定难过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为什么要那么豁达,为什么不肯把你心理的感受直接告诉我呢?”
  津平珮笙扯了扯嘴角,看似无奈地笑了笑,道:“翎儿,你想多了啊,不过是支笛子而已……”
  岳添翎吐了口气,放弃说服他,低了声音,道:“我不是故意的,被他抢去的时候,我抢不回来,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支笛子,我问他,他也不理我,珮笙哥哥,我真的没有轻视你的东西。”
  津平珮笙又笑了,拍拍岳添翎的脑袋,道:“我知道啊。翎儿,这些话没必要同我说的,我都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呢?”
  岳添翎望着津平珮笙如仙的容颜,望着他漾满温柔的眼,狠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艰难地道:“珮笙哥哥,我有话对你说,其实……其实我已经……”
  “翎儿,先听我说好不好。”津平珮笙有些急切地打断了岳添翎的话。
  岳添翎有些奇怪,不解地看着津平珮笙。
  津平珮笙笑笑,道:“现在事情这么混乱,你一时也说不清,我来问,你来答就好。”
  “珮笙……”
  “你同他和好了?”津平珮笙再次打断了她。
  岳添翎握紧拳头,咬紧牙关,道:“分开缘由竟是一场荒谬的误会。”
  “和他在一起,你很开心?”这声音略有颤抖。
  岳添翎紧紧攥着拳头,硬了心,轻声道:“嗯。”略抬头,复杂地看了津平珮笙一眼,岳添翎咬唇道,“珮笙哥哥,你要知道,我与他有过一段我无法忘怀的快乐时光。”
  “荆野冥河还在纠缠吗?”津平珮笙继续问道。
  岳添翎身子颤了一下,又低了声音,道:“他走了,被我伤害走了,应该……不会再理我了吧。”她撒了谎,荆野冥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她不能同他讲这些,那样的话,只会让他为她担心,还怎么让他毫无负担地走掉?
  津平珮笙却低低笑出了声,道:“那么,我可以说我要说的了。”
  岳添翎一惊,睁大了水眸望向他。
  “翎儿,我要走了。”这声音很轻很轻,然那眸光却是沉重非常。
  “走?”岳添翎声音有些颤,这句话还是让她意外了。
  “既然,翎儿已经同宇印兄重逢,那么我也就放心了。本来这次回来就是要同你说,我不可能再陪你走天涯逛海角了。”
  “天下无悲城出什么事了吗?”岳添翎急得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说不能再陪她了。
  津平珮笙见她紧张的样子,低低笑了笑,道:“翎儿,你太紧张了。”
  “珮笙哥哥!”岳添翎急得差点跺脚。如果城里出了事,他还跑出来见她,叫她如何能过意得去?
  “若说出事,也可以算是出了一件小事。”津平珮笙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岳添翎凝起神,怕漏听了什么,紧张得不得了。
  见她这般,津平珮笙摇摇头,无奈地笑了,道:“天下无悲城全城的百姓都在担心他们的少城主有龙阳之好。”
  “啊?”岳添翎大惊,又道,“珮笙哥哥,他们怎会这样误会你?”
  津平珮笙无奈地拧起眉,道:“城规中有一条,城主家的男丁在二十五岁之前都必须娶亲,为城里添丁。”岳添翎又偷偷握紧拳头。“而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尚未有半点要婚娶的消息,又一直未见与什么姑娘来往,不知怎么的,城里就开始流传我不喜欢女人。”
  “可是,江湖上不都在流传你我的恋人关系么,难道城里的百姓竟都没有听说过?”天下无悲城也算武林重地,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津平珮笙苦笑了一下,道:“听说自然是听说了的,坏就坏在城里还有个规矩。如果城主一族有了成亲对象,都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带给百姓看,接受城里百姓的祝福。传言已有两年,百姓却始终未看到飞仙恋雪的影子,慢慢地,城里就开始有了少城主在放烟幕弹掩饰自己特殊癖好的说法。那个传言,他们已经不相信了。”
  “为什么不解释?”
  “有些事情,一旦解释了,反而更糟。”津平珮笙面色凝重。
  “就是这件事,让你必须离开?”岳添翎有种不好的预感。
  津平珮笙笑笑,道:“作为无悲城将来的主人,自然不能再让这流言流传下去。而我的娘亲和成的父亲针对此事,已经给我下了最后命令,他们要我二十五岁之前必须成亲,对象是城里有六全女子之称的权瑛姑娘。”
  “权瑛?”岳添翎着急地站了起来,道,“珮笙哥哥,成亲是人生大事,你可不能这么轻率地就决定了,你……”岳添翎担心得声音发颤,“爱她吗?”为了什么所谓的流言,难道他竟然要日日夜夜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津平珮笙望着她的脸,心绪翻腾,一时腹腔内竟有百千滋味翻涌,最终还是淡笑道:“翎儿,你只要记住,津平珮笙一定不会娶他不爱的女子,所以,不要担心。只要我还不爱她,就一定不会娶她。”
  “那么,仙云姐姐怎么办?”岳添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一颗心开始怦怦乱跳。她还是选择了仙云若雨做切入点,来引出她要讲的话。
  珮笙皱了皱眉,似乎很吃惊,道:“若雨?翎儿,你怎么问起她?”
  “珮笙哥哥,你们不是恋人吗?”岳添翎面上做出吃惊的样子,心里却在隐隐酸痛着。一直以来,她都这样以为的,而他也一直默默地让她这样认为着,缘何今天他竟然不再沉默了,他要做什么?
  津平珮笙似是听了好笑的事情,很无奈地笑着,道:“翎儿,我同若雨不过是知己好友而已。何曾相恋?”
  看着他的笑脸,岳添翎心底又是一痛。“可是,最美莲那么珍贵的东西,你不是都送给仙云姐姐了?真的就只是知己关系?”此时,她只好装作不知。
  津平珮笙听了这话,似乎更觉好笑,甚至浅笑出声,道:“翎儿,那日,是你的错觉罢了。最美莲是城里极重要的物事,根本不可以随意赠人。”
  “可是我问你是不是给仙云姐姐的,又为什么不反驳?”岳添翎屏住了呼吸,心底已经疼成一片。
  “当时走得急,也觉得没什么必要解释来解释去,不想你竟因此误会了我们两人的关系。”津平珮笙摇了摇头,好似很无奈。
  岳添翎握紧了拳,尽管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显然又是在伤害自己,她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今天她一定要全说出来,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告诉他不要为她虚度光阴,告诉他只有放手才会幸福。
  “珮笙哥哥,我……”深吸了一口气后,岳添翎终于讲出了这艰难的第一句。
  “翎儿!”津平珮笙再次打住了她,那声音竟透着几分急切。“不要再多说了。有些话,可以不说的。”他幽黑的眸子凝在她脸上,话语虽然温柔,声音虽然低得异常,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岳添翎浑身一震,睁大眼,震惊地看着津平珮笙,身子连连颤了几颤。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都明白了吗?
  “是在担心我吗?翎儿,你还是在担心我同权瑛的婚事?”
  岳添翎张了张嘴方要说话,津平珮笙就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笑道:“没有人可以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我会努力试试一段时间内看看可不可以爱上她?如果我真的对她没感觉,我是不会勉强自己的。纵使放弃了无悲城的继承权,也不会勉强自己。翎儿,不要担心我,我比你还要珍惜我自己,不会为了某些事就委屈自己。我的生活,我不会马虎对待。”
  岳添翎摇摇头,眼眶里又积满了泪水,想同他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就梗在了那里,只有呆呆地望着他。她终于明白了,他是不想听她讲出那些话来。他在害怕。所以他要说出这些话来要她安心,他告诉她他会努力地去喜欢权瑛,就是要告诉她,他已经在尝试着放弃她了,叫她不必再说出那些话来。他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就此点破,不希望因此两人变得尴尬,不希望就这样把一切都挑得明明白白。所以他选择了这种旁敲式的对话,明明两个人心里都已经很明白对方的想法,面上却仍旧在说着似乎无关紧要的话。他,强行地将那要浮出表面的伤害压到了暗处。珮笙哥哥,他对她的爱竟然已经深至如此?
  “翎儿,天亮了,也不必再拖,我走了。有什么事,送信到天下无悲城。记住那句话,津平珮笙是你永远的朋友。”说完,还没等岳添翎有所反应,津平珮笙已经挑开了窗子,迅速跳了出去。那背影何其匆匆,竟有几分狼狈……
  “珮笙哥哥!”岳添翎疾呼一声,奔到了窗边。
  窗外,一片茫茫。是白雾,只有白雾。好浓的雾,浓到似乎连一尺之内的景物也看不清晰。岳添翎一颗心骤然降到谷底。这么浓的雾,追是不可能的了,她根本无法辨出他离去的方向。
  就这样走了吗?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处处关怀她的珮笙哥哥就这样走了吗?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告别话?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无疑地,她还是将他伤了个透,伤得他那么坚强的人都没有勇气再多看她一会儿……
  望着白茫茫的大雾,岳添翎的心顿觉空茫茫的。一颗泪无声地滑下。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祝他幸福。
  无悲城的六全姑娘,拥有这样称呼的人想必非同一般,但愿她有足够才貌智慧可以让津平珮笙爱上她,但愿他同她说的话不全是假,他真的会去试着喜欢这位姑娘,但愿他真的不会委屈自己,珍惜自己的生活。
  叹了口气,岳添翎扶住了窗棂,也许这是她同津平珮笙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去找他,既然想要他幸福,就要放开让他走,就要做得彻底。
  一定一定不能再见他了。
  也许,治愈伤口,重新换上新皮的最佳方法就是——时间。
  ***
  雾很重。一路狂奔下来,津平珮笙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层晶莹的水珠,黏黏的,是露水?是汗水?抑或是泪?
  她说他不是圣人,她要他做凡人,其实,他从来就都不曾是什么圣人啊!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个凡人而已。是她把他当做圣人了!他所想的,他所做的,只是用了一颗最最普通的爱她的心,只是简单地想看到她因为满足快乐而发自内心的明快笑容。
  本来还不能确定她已经知道他的感情,但是昨天那些鲜明的画面,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看她慌张的表情,看她那样顾及他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情意。是因为半年前那次同若雨的会面吗?自那之后,她就开始反常了,尽管她很努力地在掩饰着。她太善良了,她不愿意伤害他,所以,那个傻丫头开始撮合他和若雨,想通过替他寻找另一份快乐来掩盖这份伤痛。
  她到底并不了解他呀。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爱上别人,那么他早就放下了,又怎会让自己陷于这漩涡中苦苦挣扎着。经过昨天一连串的事情,他和她的这种关系恐怕不可能再维持下去。她那么善良,她一定为昨天的一切感到愧疚了。以她的性子,纵使再难,纵使再不情愿,恐怕也要硬着头皮同他讲清楚。想了一夜,徘徊了一夜,也挣扎了一夜!他决定了!他决定要静静地听她说,笑着告诉她他已经能够放手,笑着告诉她那份喜欢早已经变成曾经,然后祝她幸福,最后若无其事含笑离去。然,到底,他还不是个圣人。他有着凡人所有该有的情感与情绪。他,失败了……败得那样惨烈。
  她来了,而情景却一点也未按他所预想的发生下去。他发现,他不仅没有翎儿想象的那般伟大,甚至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他是那样害怕即将自她嘴里吐出的话。甚至恐惧到,只要她一唤他,他的心跳便会乱了节奏。他怕她说“珮笙哥哥,我不可能再爱上你”。他怕她说“不要执著,放手吧,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他怕她说“请不要再来见我,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应该多些时间去寻找自己的那份缘分”。
  虽然他没有让她有机会说出这些话,但是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要同他讲的就是这些话。即使已经事先猜到了内容,却仍然那样害怕着,害怕着她把这些他脑中的字字句句化成她真真实实的语音。他慌了,他急了,他乱了!他几乎没通过大脑就打断了她。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同她讲了本来不打算同她说的无悲城的情况。
  权瑛不是虚设,的确是他父母为他安排好的婚事。努力去爱上权瑛,却是为了安抚她才会说的话。因为,问问他自己的心,他知道,那绝无可能。天地间美好的女子何其多,比她漂亮的、比她温柔的、比她聪慧的,他都遇到过,奈何爱如此微妙,在他心里仍旧只容得下一个她。想让她幸福就不能让她担心他。如果只有他幸福了,她才可以放心地去幸福,那么,他会不惜一切摆出幸福的样子给她看!
  纵使再痛,他也会让她毫无负担地去幸福。一定!
  因为他是津平珮笙,天底下最希望她幸福的津平珮笙。
  即使不能再正式地相见,那么他也会默默地在暗处守护,直到,她拥有了真正的幸福。


  第三十六章 痛苦的翎

  天已然大亮。
  赏芳梦苑上上下下的丫头太监都已经起了床,各自忙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活计。
  岳添翎也已然由宫外返回了宫中。她的步子沉重得有些压抑,表情僵硬着,双目呆滞,失魂落魄得甚至连太监宫女们整齐的请安声都没有听到。
  “小姐!”早就等在厅里的顾梦颜见到岳添翎忍不住叫了出来,怎么一日未见,她家小姐变得这般憔悴?脸上唇上毫无血色,那眼睛更是肿得可以吓死人。
  岳添翎呆呆地转过头,呆呆地走到顾梦颜身边,也不说话拉着她就向楼上走去。合上了房门,岳添翎猛地抓住了顾梦颜的手,道:“颜儿,给我两巴掌吧,那样我会痛快些。”
  顾梦颜被她弄得有些害怕,颤声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岳添翎忽然笑了,道:“颜儿,别怕,我只是想挨两巴掌。来,打我吧。”
  顾梦颜看着岳添翎古怪的笑容,吓得哇的一声哭了,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才一天的工夫,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梦颜这一哭,惹得岳添翎眼圈又湿了,她抓住顾梦颜的手,道:“颜儿,打我吧,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打我吧。”
  “小姐,您怎么了呀?!”顾梦颜开始大哭。
  岳添翎一把抱住了她,眼神空洞洞的,“颜儿,我好笨,也好坏,我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一个又一个都被我伤害了……”
  “颜儿,你先出去。”意外的,内室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
  岳添翎抬起头,抹抹泪痕,便看见宇印沉轩依靠着雕花洞门的雕花木栏,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顾梦颜见是宇印沉轩,悄悄退出了房间。岳添翎呆呆立在原地,不说话。宇印沉轩走了过来,抬手轻柔地拭去岳添翎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去找津平珮笙了?”
  “轩哥哥……”岳添翎慢慢将头靠近宇印沉轩怀里,心痛得快碎了。
  “跟我来。”宇印沉轩忽然抓起岳添翎的手,拽着她就向门外走去
  “去哪里?”岳添翎有点惊慌。
  “去了就知道了。”
  ***
  “驾!”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粉衣女子兴奋地挥着马鞭,满头的青丝随着风飞扬着,看上去脸上满满的都是快乐。
  “翎儿,小心点,放慢些速度,太快了。”后边一身华衣的男子,焦急地向前边的女孩儿呼喊着。
  “不要太小瞧我噢,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骑马的技术不再是以前那么烂。”那女孩儿倔强着。
  “别逞能,速度太快了,慢一点!”华衣男子追了上来,伸出手去扯住了女孩儿的手臂。
  女孩儿拂开他,又甩了一鞭,道:“还不够快。”这一鞭子用的力道极重,马儿吃痛,似是疯了般急速向前奔去。
  景物迅速地后退,空气化成了猛烈的风,一波一波扑打着女孩儿的脸。女孩儿忽然撒开了缰绳,张开了手臂,仰起了脸感受着那风,感受着身下马儿的极致速度。泪水,开始疯狂地向外飙着,随着风,飞入了空气。女孩儿的心里渐渐有了释放的快感。马儿仍旧快速飞奔,剧烈的颠簸使女孩儿的身子不住地摇晃。
  女孩儿似乎不以为意,甚至缓缓扯开了嘴角,奇怪地笑了,任由咸咸的液体灌进了嘴里。
  “翎儿,你在做什么,抓住缰绳。”华衣男子焦急地喊着。
  女孩儿没有动。忽然,女孩的身子滑落了马背,犹如纸鸢一样飞了出去。而她只是闭着眼睛,竟没有半点要自救的样子。
  华衣男子皱紧了眉,长身而立,两个翻越便飞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身子,然而过快的速度还是让她们滚了几圈才能停下来。
  这女孩儿正是岳添翎,华衣男子正是宇印沉轩。
  “翎儿,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带你出来骑马,是要你散心,不是要你来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宇印沉轩愤怒地向怀中的人嘶喊。然当他看到她脸上不停滚下的泪水,心猛然又抽紧了,不忍再发火,低了声音,“翎儿……”
  岳添翎机械地翻了翻眼皮,声音空洞得犹如没了灵魂,道:“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疼。”宇印沉轩心猛地一痛。岳添翎转过头望向他,眼神颤颤的,声音也颤颤的,“轩哥哥,怎么办?这里真的好痛。”她指向自己的胸口。
  宇印沉轩一把将她的头揽入了怀内,哑声道:“傻翎儿,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我也会心痛的。”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翎儿,你太善良了。你这样做是对的,如果不这样,伤害只会更大,痛苦只会更深。不要自责,不要内疚,勇敢些。这个样子可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岳添翎。”
  “不对,不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事情可以不必这么糟的,可以不必这么糟的。他们对我那么好,我却伤害了他们,因为我笨,因为我迷糊,因为我迟钝,因为我不懂得怎样处理感情。我该早些发现他们的感情的,我该想个更好的方法来解决的。”
  “翎儿,这不能怪你……相信,他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宇印沉轩抱紧了她。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罪恶,我没办法自私地去幸福,轩哥哥,他们那么痛苦,我怎么可以在这边幸福?我好坏呀……”
  宇印沉轩皱皱眉,道:“翎儿,你要知道,只有你幸福了,他们才能去幸福。”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我总是觉得,因为我的伤害,他们似乎再也不会幸福了。再也不会了……”
  “傻瓜。怎么会呢?”
  “我真的很怕。”
  宇印沉轩搂紧了她,脸上浮出一抹忧色。良久,岳添翎终于止住了哭声。她坐起身,转头向一脸担忧的宇印沉轩微微笑了笑,道:“轩哥哥,谢谢你。”
  知道她又在强撑笑颜,宇印沉轩心里一阵抽痛,更加担心,表面上却装作不知,拿箫去敲她的脑袋,很是不满地道:“你这就算感谢?会不会太马虎了些?”
  岳添翎眯起眼,佯怒道:“你还想怎样?”
  宇印沉轩古怪一笑,一把搂过她的身子,揽过她的头在她耳朵上轻咬了一口。等岳添翎反应过来,那家伙已经掸掸衣衫,站起身,径自向马的方向走去了。
  “喂!你占我便宜!”岳添翎站起身,跺跺脚,摆出生气的样子,只是,脸儿却微微红了。她小跑着向前赶去,还没等追到宇印沉轩身后,就慢慢停了脚步,一时不忍,眼睛又酸了。他的背明明很宽,此刻却显得那样单薄那样脆弱,似是有无尽的悲伤正自他的身体内一点一点地透射出来。
  “对不起,轩哥哥。”岳添翎跨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声音低低的。
  宇印沉轩转回头,望着她,有些不解。
  岳添翎垂了眸子,低低道:“我本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本不想让你看到我的难过,可是,可是……我没控制住,对不起,轩哥哥,又让你担心了。”
  宇印沉轩忽然将她揽入怀内,声音有些哑,道:“翎儿,不要再这样说,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无论什么事,你都应该让我来同你分担。”
  岳添翎身子颤了颤,道:“轩哥哥,你又在担心了,对不对?虽然,自方才到现在你都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又担心了。你自己偷偷地在一边有那么一点点吃醋,是不是?”
  宇印沉轩身子一震,眸光忽然间千变万化,他轻轻捧起岳添翎的脸,手有些颤抖,道:“翎儿,你不觉得你太在乎他们了吗?”
  岳添翎咬住唇,心收紧了,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又吃味了。”
  宇印沉轩剧烈喘了口气,压住不断翻腾着的情绪,哑声道:“我没办法。你总是让我很担心,甚至,是恐惧。”
  热热的泪瞬间布满了岳添翎的面颊,她吻了吻他的手,道:“对不起。”
  宇印沉轩望着她,一直望着。疼、酸,一波强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地袭向他,全身的肢体似乎都麻痹了。忽然,他再次抱住她,神情何等地紧张,声音更是已经哑得不像话,“翎儿,你要知道,我对你的爱绝不比那两个人少。”
  岳添翎却很不识相地笑了,挣脱出了他的怀,板起小脸,斜睨着,道:“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宇印沉轩有些急切,皱了眉,抓住她的手,狠狠握紧,道:“翎儿,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这声音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怒气。
  望着宇印沉轩,岳添翎苦涩地抿抿唇角,也不知是幸福还是酸涩地笑了。抬起另一只手,勉强扣住了他的大手,岳添翎用了力,紧紧地握着。晶莹的面颊上,透明的液体仍在无声流淌,似是涓涓小溪,细小却绵长。蒙着淡淡水气的大眼晶亮晶亮,有着如钻石般耀目光芒。
  “看我的眼睛。”水眸紧紧凝住宇印沉轩,岳添翎唇角笑容浅浅。
  宇印沉轩愣了下,明显地有些困惑。
  岳添翎笑容里多出了几分慧黠之意,声音却还是很小,“就没有看到什么?”
  宇印沉轩拧眉,喃声道:“翎儿……”她在搞什么鬼呀?
  岳添翎大有气苦之意,却忍不住笑意更浓了,满是无奈的笑,道:“就没看到一抹迷人的影子?”某些人有时候也还真是笨得可爱。
  宇印沉轩眸光一动,震动之余,有些明白这个鬼丫头在指什么了。
  岳添翎心里一酸,咬了唇,握住他的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哽声道: “这里一直只有……你方才看到的那抹影子。”宇印沉轩激动得身子晃了几晃,惊喜地睁大眸子,很不温柔地一下子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都颤了,“我也是……”
  岳添翎激动地抱住了他,幸福地闭上双眼。
  泪,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裳……
  ***
  碧绿的草地上,红色鬃毛白色蹄子的马儿悠闲地踱着步子。骑马的男子一身华衣,气宇非凡。他身后的女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丝织薄衫,粉色的轻纱随风轻舞着,映着犹挂泪水的面颊,更显动人。
  岳添翎的马受惊跑掉了,所以她只能和宇印沉轩共乘一匹马。她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一动也未动。
  天,很静,地,亦很静。
  然,她的心却是混乱如同翻腾的潮水,为着津平珮笙,为着荆野冥河也为着她和宇印沉轩。
  “轩哥哥,我们会幸福吗?”这声音很轻很轻。
  宇印沉轩勒住马,转回头看向她,担忧道:“翎儿,你又在担心什么?我们当然可以。”
  “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不再是卓然山庄那个可以坐在镜缘湖石板桥上吹箫给我听、可以陪我在翠竹林里下棋、可以陪我到临近的城镇去泛舟游湖、偶尔还会教我两手功夫的宇印沉轩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宇印沉轩皱紧了眉,拍拍她的头,道:“又在胡思乱想了,不过是变了个身份,我还是我啊。”转回头来,宇印沉轩敛去脸上的笑容,锁紧了眉头,他要抓紧些处理事情才好,也许真的该带她回卓然山庄了。
  岳添翎偷偷叹了口气,一缕忧愁浮上了眼角,怎么能一样呢,如何会一样呢?



  第三十七章 相约落孤

  又是一个浓雾迷漫的清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京城一条青砖路上,一位华衣男子行色匆匆。他眉头紧锁着,满面忧容,手中紧紧捏着一张薄纸。心想着:津平珮笙不是回天下无悲城了吗?怎会在此地与我相见?昨日,宇印沉轩刚返回盎然轩,便看见了手中这张置于他枕上的纸条:
  明日清晨,城北落孤楼见,请务必移驾。
  津平珮笙
  很快,落孤楼已在眼前,在小二的热情引领下,宇印沉轩撩起衣摆,踏上了三楼。楼上人很少,只是三三两两地几个,一身白衣的津平珮笙就坐在窗边。
  窗外茫茫的白雾依旧很浓,没有半点要散去的迹象。几乎是宇印沉轩上楼来刚站稳,津平珮笙远远就微笑着向他抱了抱拳。宇印沉轩回礼,走过去。
  津平珮笙站起了身,依旧浅笑如春风,道:“宇印兄。”
  宇印沉轩抱拳回礼,道:“津平兄。”
  随后,两个人相对而笑齐齐坐下。津平珮笙望了他几眼,表情有几分古怪,笑道:“是称呼您为宇印兄好些,还是应该唤一声师弟或者是师侄呢?”
  宇印沉轩心里一惊,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道:“津平兄此话何意?”
  津平珮笙淡淡一笑,道:“宇印兄应该很明白在下之意,何故装作不知?”
  宇印沉轩微微一笑,道:“很抱歉,在下愚钝,未能领会阁下高义。”
  津平珮笙轻轻笑出了声,道:“那么,在下就开门见山了。”
  宇印沉轩抱拳一笑,道:“愿闻其详。”
  津平珮笙敛住笑,黑亮的眸子揪住他,一瞬不瞬,道:“宇印兄就是桑影箫传人独爱我箫?”
  宇印沉轩眸光一闪,笑道:“津平兄说笑了,在下虽终日都有把箫在身边,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爱箫之人,怎会是独爱我箫?”
  津平珮笙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又道:“宇印兄又何必苦苦伪装?实不相瞒,在下幼时曾有幸见过恋箫前辈的武功秘笈,虽未习得,却也认识。前日,同宇印兄的过招虽只有短短几式,却还是让在下认出了阁下的武功路数。宇印兄,”津平珮笙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表情依旧平静如常的宇印沉轩,道,“就算你不是独爱我箫,想必也和独爱我箫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吧。而你,也应该知道,翎儿这几年一直都在找这个人。”
  宇印沉轩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生出几分惊叹之意。好生厉害的人物!他不过是小时候见过秘笈,而那日两人不过也只是过了几招,他就能够判定他必然是恋箫神侠的传人,这需要何等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敛起惊色,宇印沉轩轻轻一笑,抱拳道:“津平师兄果然好眼力,既然已被识破,小弟也不好再加隐瞒。津平兄说得没错,小弟正是恋箫神侠的徒弟独爱我箫。”
  “果然如此。”津平珮笙低低应了一声,面上忧色却更深了,又道,“只是独爱我箫前辈明明已有四十年华,何以宇印师弟会如此年轻?”这是他一直都不得解的疑惑。
  宇印沉轩开怀一笑,道:“此独爱我箫非彼独爱我箫。小弟只是最近这七年内的独爱我箫,而之前的独爱我箫乃是小弟同门师兄洛单艇。师兄多病,英年早逝,恰巧那时我学艺方成,又因我不喜与人打交道,师父便叫我接了这名号行走江湖,借了师兄的年龄,隐了自己的身份。”
  津平珮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翎儿如此一番寻找也未见半点头绪,一是宇印兄行踪飘忽,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搞错了年龄错寻了对象。”
  宇印沉轩静静地端起茶,轻啜了一口,眼角扫向津平珮笙,既然已经点破了他的身份,那么这接下来该步入正题了吧。
  “我想宇印兄,大概也猜到了在下为何会寻你而来。”津平珮笙也端起了茶盏,同样以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
  宇印沉轩淡淡笑道:“或许。”
  “我们师父一辈的恩怨情仇,痴恋情缠,宇印兄应该是很清楚的吧。”
  宇印沉轩面色暗了暗,道:“自然清楚。”
  津平珮笙竟一改往日温文形象,冷了声音,道:“那么,宇印兄可曾想过要怎么做?要瞒她到何时?又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就是她苦苦寻找的独爱我箫,会怎么样?师父一辈的恩仇,宇印兄同翎儿似乎注定不能在一起,到时各种阻挠一道而来,又要怎样避免给她的伤害呢?”
  宇印沉轩轻轻一笑,也沉了声音,道:“津平师兄似乎管得多了,这些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津平珮笙也笑了,道:“宇印兄,我们又何必这样绕来绕去?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明白,不是吗?我为何如此关心,宇印兄不是很清楚吗?呵……你该知道,只要和翎儿相关的事,我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多余。”
  宇印沉轩沉了眸子,道:“津平兄不觉得在在下面前说这些话有些不妥?”
  津平珮笙苦笑了下,道:“纵使不妥,却也还是要说。为了翎儿,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抬起了眸子,目光再次纠结在宇印沉轩身上,“宇印兄,丢开你独爱我箫身份不说,光是盛景太子这个身份,恐怕就着实要让人担心一番。翎儿最讨厌男子三妻四妾,三心二意,你,可以做到一辈子都视她为唯一吗?试问我要如何放心将她交付于你?”
  宇印沉轩忽然笑了,道:“津平兄有这些时间还是多管管自己城里的事为好,在下不得不说一句,您这担心多余了。我对翎儿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不论我是谁,今生只有她。津平兄,如若哪一日,你听到我宇印沉轩有了第二人,大可来取我项上人头,我绝不还手!”
  津平珮笙淡淡一笑,道:“请宇印兄务必记住阁下今天所说的话。”
  宇印沉轩只是笑笑,眸中那抹逼迫之光却不容忽视。
  津平珮笙缓缓站起了身,一身白衣,如雪晶莹,他缓缓来到窗边,望着窗外茫茫白雾,背影竟有些寂寥。过了半晌,他缓缓开了口,那声音悲伤中略带了几分深沉,“我不知你爱她有几分,但是不管你爱她有几分,可以肯定的是,我爱她绝不比你少。放心,和你说这番话,并不表明,我要争取她。我从未想过要拥有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静静守护着就好,我关心的只有她开不开心。她开心,我就开心。所以,请不要让她伤心,因为我津平珮笙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的!”
  心,猛地一颤。宇印沉轩看着他的背影,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轻轻笑了笑,似戏弄又似嘲弄,声音异常低沉,道:“我只会给她开心,而不是看着她开心!”
  津平珮笙高大的身子陡然晃了一下。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区别。
  宇印沉轩扯开嘴角,别有深意地一笑,道:“不过,小弟倒是很庆幸津平兄是这样的性子。否则,也许早在几年前翎儿便已经是你的了。”
  津平珮笙苦笑了笑,收紧的拳缓缓松了开来,他的声音很轻,“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缘分天定,也许上天早已安排好,我只能站在远处守护她。每个人都有他该在的位置,也许这就是我该在的位置。”
  宇印沉轩有些震惊,看着白雾中白衣飘飘的津平珮笙忽然生出几分敬佩,还有,几分恐惧。敬佩的是,对于心爱的人,他可以如此付出,如此淡定。恐惧的是,此刻,他才意识到,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翎儿了。他多么庆幸,他在岳添翎知道津平珮笙感情只有半年的时候就及时地同她重逢了,否则以津平珮笙这样的深情,这样的风度,恐怕再过个几月,铁做的心也会被感动,何况是重情意的翎儿呢?更何况,她也曾为他动心过。
  宇印沉轩握紧了茶盏,高深莫测地望了津平珮笙的背影,又道:“津平兄,你似乎忽略了一点。”平珮笙转过了身,凝着眉看向宇印沉轩,似是在等他的话。宇印沉轩凝住他的眸子,字字句句道,“那就是爱要爱到深情时,男人会同女人一样善妒。如果让他知道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远处观望着他的女人,那么,他会寝食难安,坐立不宁,不管那男人是什么心态!”
  津平珮笙忽然笑了,半眯眸子,道:“宇印兄在担心吗?”
  宇印沉轩也笑了,毫不保留,道:“是。”
  津平珮笙几步踏回原来的座位,道:“宇印兄果然还是对将来的事没把握。如果你可以一直给翎儿快乐,根本就不用来担心我。因为只要你还爱着她,只要你还对她好,就算我到她面前表白,她也不会跟我走,不是吗?”
  宇印沉轩皱了皱眉,沉着眸子不禁看住了面前这个男人。春风笑意,白衣若仙,没想到此人看似温文,逼起人来,倒也丝毫不含糊。
  “宇印兄,在下希望你可以把翎儿摆在上位,即使家大国大也不要太忽略了她,如若哪一天,你让她伤心了,我会立刻带走她,绝不给你让她再次回到你身边的机会。”
  宇印沉轩忽然笑了,揪住津平珮笙疑惑的目光,道:“津平兄很有趣。”
  津平珮笙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而且还是少有的开怀大笑,道:“宇印兄,你在想,翎儿爱的不是我,就算带走她也不会给她幸福,是吗?”宇印沉轩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没有说话,表情却很肃然。“爱,有些时候就是一点点感觉加一点点压迫。宇印兄,翎儿那么感性,那么容易感动,她本来就不讨厌我,又曾经对我动过情,如果我再给她一点压力,你猜,她有没有可能再爱上我?”津平珮笙依旧淡淡笑着,只是那眸中却满是逼迫的光芒。
  宇印沉轩的心蓦然一跳,滞凝了一瞬,也笑了,道:“奇怪。我为什么要给阁下这个机会呢?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在意她,我也一样舍不得她伤心。”
  津平珮笙笑道:“舍不得最好。在下再多言一句,不一定相爱就不会有伤害,两个人相处,更多的是需要互相了解互相信任。”
  宇印沉轩沉了脸,道:“津平兄这话什么意思!”
  “阁下不是还有很多的秘密瞒着翎儿吗?”
  宇印沉轩身子紧了紧,缓了片刻,道:“无须津平兄费心,在下自有在下的道理。”
  津平珮笙叹了口气,道:“看来宇印兄也是倔强之人。宇印兄,恕在下直言,你独爱我箫的身份,将会是你和翎儿之间的致命伤。她重情重义,绝对不会背弃恩师的,恐怕当她晓得你便是独爱我箫,纵使再爱你,也会被迫放手的。让她知道你一直瞒着她,恐怕这遗憾中还会再添上几分恼意。宇印兄,方才你逃避了这个问题,难道你真就打算这样瞒下去,直到事情暴露?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让她伤心?”
  宇印沉轩微微一笑,抱拳道:“津平兄多虑了。自小弟知道翎儿就是飞仙恋雪后,就已经在暗中寻找家师的下落了。这一场上代恩仇,如果小弟看得没错,本就是一场假象,其中必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相信,只要寻得家师,就可以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事情,绝不会是传言中的那个样子。而这个,也绝不会成为我和翎儿之间的阻碍,我也断然不会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津平珮笙有些吃惊,看来他倒是真的有些多虑了,对于这件事,也许他比他还要上心。
  “津平兄,若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宇印沉轩站起了身。
  津平珮笙拿起茶盏,道:“不介意的话,我们可否以茶代酒干一杯?”
  宇印沉轩笑道:“自然好。”说完也拿起了茶杯。
  “请宇印师弟好好待我们的小师妹!”津平珮笙不无感慨地说道,漆黑的眸子里有了几分泪光。
  “津平师兄放心,有师兄如此强敌,小弟怎敢疏忽?”宇印沉轩含笑说道,话语中竟还是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几分敌意。
  “碰!”两人的茶杯轻轻一碰,随即相视一笑,同时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宇印沉轩抱拳道:“告辞了。”
  津平珮笙也抱了拳,道:“多有打扰,抱歉,告辞。”
  宇印沉轩微微一笑,转身向楼下走去。
  津平珮笙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喊了一声,道:“宇印兄,翎儿重感情,别人对她一个好,她就要对别人十个好。对我,对荆野冥河都是,虽不是男女之情,却仍是放不下,请你不要再因此给她压力。这两年,她对你的感情,我看得很清楚,她在中春……呃,睡梦中神志不清的时候都喊着你的名字,请你一定要信任她。面对别的事情,她很坚强、很果断,但是一面对感情,她就会很慌乱、很脆弱。请你一定不要再因为我们对她发脾气。从此往后安慰她给她依靠的那个人就只有你了。”
  宇印沉轩停住了脚步,道:“不要把我想得太糟,没有乌云,没有闪电,我是不会打雷的。”说完径自又向楼下走去。
  津平珮笙急急地又道:“这几日,最痛苦的莫过于她。她一定又把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一定会偷偷哭的,宇印兄,这段日子内,你一定要多关心她。最好带她逛逛热闹的地方。”
  话音方落,宇印沉轩便消失在了楼梯口。
  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津平珮笙忽然有些悲凉,叹道:翎儿,他真的能给你想要的幸福吗?就算独爱我箫可以解决好,那么太子这重身份呢?方才,仅以这点来试探他,他只说了会视你为唯一,却一直没有说肯为你放弃王位,以你的性子,恐怕即使是唯一,也还是更愿意做那天空下肆意翱翔的普通鸟儿,而不是那金丝笼中的小凤凰吧。这些问题,你不可能没有想到,那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作什么样的打算?抑或是,你已经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放弃你所追求的一切了吗?
  ***
  夜,来临了。赏芳梦苑已是漆黑一片。岳添翎还睁着大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师父要她做的两件事,另一件她是无法做到了,那么这一件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再者说,师父为情所苦几十年,一辈子的光阴都耗在追寻恋萧神侠上,她这个做徒弟的又怎能不上心多花几分力气呢?
  可是,那个独爱我箫怎么就那么邪门啊?几乎每一次都是一有他的消息,她便快马加鞭赶去,然而,每一次她到了,他就不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返。如今更不妙了,干脆连一丝音信也没了。
  白天她去了吟风颂月楼,这才得知这个月竟然没有半点独爱我箫的消息。这两年来,虽然一直未能见到他的面,但是这消息还是不断的。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就在江湖消失了呢?难道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绯衣羽仙的传人正找寻他,故意藏起来了不成?更气人的是,那个给她下春极海棠的暗夜飘香竟然也没有消息。怪了,他这种人竟然忍得住这么久不出来犯案?不会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吧。怎么她想找的人一个也找不到?
  扯过被子,岳添翎摸着皇宫内特有的镶着金丝的锦缎背面,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有几天,她还是觉得不真实:她真的已经在皇宫这个满是争斗怨恨的地方生活吗?闭上眼,脑中猛地又浮现那白衣男子淡笑的容颜,红衣少年伤痛的眼神。
  岳添翎握紧了拳头,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怎么脑袋一空下来就会想起他们?不可以想,不可以想,只有她坚决,他们才会坚决,没了她的牵绊,他们才会幸福。轩哥哥说得对,只有她快乐了,他们才可能真正地放手,然后才有可能幸福。事情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再大的伤痛,时间都可以痊愈的,他们的生活会好起来的,她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不要再想了。况且,她也不能再让轩哥哥为她担心了,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一定!
  就在这时,窗子呼地开了,夜里独有的凉气瞬时扑了进来。
  岳添翎一惊而起,提起枕旁的冰极剑,便劈了出去。
  “谁?”
  剑被拨开了,黑暗中传来一声略带着恼的声音,“是我。”
  “轩哥哥?”岳添翎吃惊地唤了一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来?”
  “白天来了几回,你都不在。”
  “我去点灯。”
  “不必。”宇印沉轩拉住了她的手。
  他拉着她走到床边,自背后轻轻拥着她一起躺下,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睡。”
  岳添翎一阵心慌意乱,立起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胸膛,道:“你别打鬼主意,成亲之前,你绝不可以动那个念头。”
  宇印沉轩低低笑出了声,道:“你想多了,我可什么都没想。”
  岳添翎顿时红了脸,暗自庆幸是晚上,板起脸,顶了他一下,道:“这样不好,快回去吧。”
  宇印沉轩轻轻笑笑,随后抽出手来,似是在自己腰间取什么东西。
  岳添翎的眉皱得死紧,他还答应她在外人面前保守两个人的关系呢。但照目前这样下去,他頻繁来她这里,早晚有一天,有关他们的传言会传遍整个皇宫的。
  蓦地,颈上一暖,岳添翎身子颤了颤,那形状,她再熟悉不过,是几年前她扔掉的锁情锁。她轻轻抚上去,想起卓然山庄他给她带上锁情锁的场景,不禁有些心酸,然而,心底更多的还是甜蜜。她忍不住抿嘴笑了,原来这么晚赶来,就是想给她这个东西。她轻轻抬了抬头,让他能容易一些将锁情锁系好。
  系好锁情锁后,宇印沉轩重新将岳添翎抱回怀里,紧了紧手臂,道:“睡吧。”
  岳添翎瞬时睁大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他都没有话要说吗?这种感觉就好比在情人节里有个男生送给你一朵玫瑰,然后二话不说就走人了一样。
  气闷地闭上眼,岳添翎嘟囔着说道:“明天早些起来,千万不要被人撞见。”
  “不要说得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身后传来某人懒懒的声音。
  岳添翎哼了一声,道:“我们这样本就不合你们盛景皇朝的礼法。”
  宇印沉轩没有答话,一时,两人陷入了沉默。
  “锁情锁,不能再丢了,一定不能再丢了。”
  半晌后,身后忽然传来宇印沉轩低的颤音。
  “飞仙恋雪,名满江湖,不再是卓然山庄那个只认得庄里人的岳添翎,名列全娘子江湖品芳录榜首,有多少侠士,名门望族的公子倾心于你啊!翎儿,我虽为皇室,却不是滥情之人,绝不会像你陵中姐妹所讲的那般不堪。比温柔心细我比不过津平珮笙;比死缠烂打、赤心狂情我比不上荆野冥河。但,你一定要相信,想给你幸福的心、想和你终老的心,绝对是和他们一样的,或许还要更强烈更迫切些。”
  岳添翎豁然睁开眼,皱了皱眉,他还是在担心啊。轻轻叹了口气,岳添翎又闭上了眼,道:“轩哥哥,为了你好,也为了他们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们了。”
  “我一定不会给他带走你的机会!”身后的人忽然冷了声音。
  岳添翎一惊,又睁开眼,回过头纳闷地看了一眼宇印沉轩,道:“轩哥哥,你在说什么?”
  宇印沉轩转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按进怀里,道:“没事,睡吧。”
  岳添翎却兀自睁着大眼,他,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