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19

古默: 豪门绝恋-豪门小老婆 140-146

    [140]

    哪怕希望渺茫,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力气,那就该不懈得寻找出路。顺着那扭扭曲曲的山路,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坡,林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的路。只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水分在流失,喉咙里仿佛烧着一般,渴的厉害。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西移,这黄土坡上的温度就越发地低了起来。等到这个天地完全地被黑暗所覆盖,北风就开始呼啸了,吹得黄沙遍起,打在人脸上都是擦擦的疼。林梦几乎就睁不开眼睛了!
    实在是又累又乏,而且又冷的厉害,她走不动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她都走了一下午了,还是没有看见半点的人影。入了夜,伴着张狂的黄沙飞舞,路都看不清了,她再走下去,也只是在黑暗之中摸爬打滚罢了,徒耗体力。
    想了想,找了一个能稍微背风的地方,她坐了下来,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看着漆黑的天幕,耳听着呼啸的北风,她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之后,身子一歪,倒了下来,缩成了一团,闭上了眼。
    身下的土地,又硬又咯人,哪里能比得上那柔软的床垫。身上没有半分的遮蔽物,更是冷得厉害。她扑簌簌地抖了好长时间,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但最后还是抵不过那蜂拥而上的疲惫,重重地睡了过去。
    次日,她是被冻醒的。
    虽然那个时候太阳也出来了,但是打在人身上的那点热度根本就解不了寒。鼻子紧跟着也有些痒,落了鼻水,喉咙里仿佛烧起来了一般,什么都没动,都觉得喉咙里疼的厉害。
    身子经过一个晚上的蜷缩,显得有些僵硬,她忍着痛,一点点地把身子舒展开,好缓解那股僵硬和发麻。过了许久,她觉得差不多了,才用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身子才站起来了半个腰,她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开始扑簌簌地冒冷汗,腿跟着发软,差点就歪倒在了地上。她勉强站定,咬着牙,强忍不舒服,重新坐了下来,单手抱着双腿,头深深地埋入腿间,如此坐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一股冰冷的晕眩给冲开。
    等睁开眼的时候,她的小脸是煞白煞白的,没了血色。她伸手一抹,沾了一脸的水,冷冰冰的。她呆了呆,紧跟着,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子越发地觉得冰冷了,冷汗贴在她的身上,感觉那一股冰冷仿佛能钻透她的肌肤,冻伤她的骨血一般。
    她想,她大概是感冒了!
    如此,就更不能纵容虚弱将她压垮了,否则,她还真的就剩下了死亡这一条路了!
    咬咬牙,她站了起来,顺着昨天的前进方向,继续往前走。山坡高高低低的,望不到头似的,但还是可以隐约地看见一条小山道的。她想着自己要是顺着山道走,一直坚持下去,那总能碰到人的。这个时候,只希望路上不要出现一些她不能对付的猛兽。
    虽然是黄土高坡,很是荒凉,但也能看见一些绿色。林梦没有野外求生的本事,她接受的教育,更多的都是一些脱力社会实践的东西,她虽然渴地不行,但是也没敢动那些长在地面上,看上去很是解渴的杂草。还没到最后的关键时刻,她不希望自己是因为误食了野草而死。
    感冒让她头重脚轻,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身体沉地厉害,自然脚步也放慢了下来。渴得厉害的时候,她都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像牛一样吃草得了。可是些微的理智,又督促这继续前进,别做傻事。路上,看见了一株不过半米的小树苗,稀稀拉拉地长着些树叶,她看着有些熟悉,似乎在公园里看过,把她激动的不行。立刻蹲了下来,揪着树叶就开始往嘴里放。立刻就含入了一嘴的黄沙,那种沙土在嘴里翻搅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心里一阵作恶,猛地就着唾沫吐了出来,连“呸”了好几声,那种恶心的感觉才下去。
    看着被她吐到地上的那片树叶,她猛地眼眶一酸,眼前模糊了起来。温热的眼泪,缓缓地滑出了她的眼,打湿了她那张有些脏兮兮的小脸。
    有生之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遇这些?!
    无声地哭着,她哆嗦着手,又揪下一片叶子,就着短裤擦了擦,哆哆嗦嗦地往嘴里放,然后揪着湿湿咸咸的泪,困难地咀嚼着叶子,汲取叶子里的营养水分。叶子的味道,根本就一点都不甜美,反而苦涩的紧,还有一股泥土的腥味,但她只能强忍着恶心,强迫自己把叶子给吞下,这样,至少可以充饥。
    最后,这棵小树苗上面的叶子,都被她揪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想这棵小树苗能不能存活下去,只能颤悠悠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日当正午的时候,天气猛地炙热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离天太近,所以热度才那么高吧。可偏偏,冷风还不歇。她往往是身上才起了那么点汗,立刻就被冷风给吹冷了,然后冰凉地贴在她的身上,让她只能哆嗦不止。
    那感觉,真不好受!
    腿,像是灌了铅一般,重地有些抬不起来了。脑袋也晕晕的厉害,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开始飞转,然后,她倒了下来!
    脆弱稚嫩的躯体,这一刻,实在是不堪重负了!
    她的世界黑了起来,她在冰与火的煎熬之中,沉入了冰黑的梦乡!
    等醒来的时候,眼睛没睁开,她便感觉到了颠簸,仿佛坐在车上一般、一高一低地荡着。睁开眼,便是几颗清冷的星星在冲着她一闪一闪地眨眼睛。周围,是黑的!
    又是入了夜了!
    她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
    略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耳边,是清脆的驼铃声,一下又一下,清幽幽地荡开,让人觉得空荡而又遥远,偏,又觉得别样的平静。似乎所有的嘈杂,在这样的驼铃声中,都可以被沉淀,被抛开。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立刻响起了一个憨厚的男声。
    “醒了啊?!”
    跟着,一张脸就探了过来,定在了她的脸上方。
    黑夜,看不太清人的脸,只感觉似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听他的声音,也有那么一些苍老,沙沙的,染色着岁月的疲态。
    “我看你晕倒在路上了,就带你上来了……”
    他絮絮叨叨的解释,声音平缓,又略带沙哑,不紧不慢的音调,仿佛那幽幽荡开的驼铃,有一种说不出的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道。
    却原来,是她晕倒在路边之后,这个叫做大土伯的男人赶着驴车正好经过,就把她给弄上了驴车,然后又喂了她一些水。她身上盖的这些东西,恰好是他给自己家里的老婆和孩子买的衣物。
    男人说她是希望新村的村民,这一次出来,是到遥远的小镇给家里购物来着,同时,也捎带着帮别的村民买些东西。从他家到小镇,赶着驴车,大概需要五天的路程,来回,就得十来天。这一次也是凑巧,发现了昏倒的林梦,否则,林梦怕是要曝尸荒野了。因为这条道上少有人走动,一般的村民也就个把月左右,才会有人出来一趟,走这条路进镇里买东西。
    大土伯好奇林梦是怎么来这里的?!一看林梦的穿着和打扮,便知道不是乡下人。她孤身一人跑到这条荒凉的小道上,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
    林梦感觉到这个男人没有危害性,一听他说话,还有他为她做的这些,就知道这个男人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又朴实又敦厚的农民,就笑笑着略给了一个说法,说她大概是不小心得罪了人,然后就被人弄到了这个地方。
    大土伯也没追问她到底得罪的是什么人,只是掏出了两个大馒头,还有一壶水,让她吃。林梦感激地接了过来,慢慢地吃了起来。虽然喉咙疼的厉害,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割着喉咙里的肉一般,但她知道,她必须得吃!
    这是为了活下去!
    那边,大土伯大概地介绍了一下他们村子的情况,表明那是一个新村,盖起来也没多久,大家都是本土的居民,有些原本相隔三四天路程的居民,都因为要给矿上干活,所以就拼凑在了一起,成立了这个希望新村。取名希望,也是因为现在这矿给他们带来了收益,让他们的日子稍微富足了起来,所以才能有些钱,隔些日子就来镇上采买一次。
    林梦比较失望地知道,大土伯那里是打不了电话的,如此,她就没法联系她外面的人。等到希望新村下次再有人出来采购,大概得一个月之后。不过,大土伯又表示,矿上经常有往外面送矿石的车,她若是着急着要出去,他就去向上面的人反映反映,看能不能捎带着她出来。
    林梦听了很是感激,也明白那个酷夏是个不好惹的,她能想到把她丢在这个地方,肯定也是料到她是不能轻易出来这地方的。若非她这次幸运,可能就栽在这一片黄土高坡之上了。
    摇摇晃晃着,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希望新村。入眼,是黄色的土房,或横或排的伫立,异常的简陋。林梦看着,都有些担心这土房子会不会因为风大雨大就倒塌下来。大土伯倒是哈哈大笑,解释说,这种土房子别看样子比较孬,但其实抗打击能力特强,一般没重大事故,是不会轻易倒塌的。
    林梦听了,倒是怔愣了一下,一时间,略有所悟!
    因为林梦孤身在外,身上连个护身的钱都没有,大土伯就挺热忱地邀请林梦先到他家住下。这个时候,林梦没法矫情,感激地点头了。
    大土伯的驴车才一停下,就从土房里跑出来了好多个小孩,叽叽喳喳着就朝驴车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问大土伯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儿童的笑声,清脆嘹亮,透着无忧无虑的纯真,听得林梦的心里也跟着软软的。
    小孩们顷刻间就围了上来,看到驴车上多出来了一个大活人,都怔愣住了。其中,一个长的有点发黑的小女孩,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看着林梦,扭头,冲着大土伯,娇憨无比地问道:“阿爸,这是你给我买的大娃娃吗?!好漂亮啊,可是妞儿好像抱不动啊,太大了!”
    林梦听了,本来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有些紧绷的身子立刻就放松了,她掩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那些个小孩唬得一惊一乍地,纷纷拿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她。
    大土伯从驴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就将小女孩捞在了怀里,笑呵呵地解释:“妞儿啊,那可不是大娃娃,那是阿爸请来的客人,到咱们家玩的!”
    农民的质朴,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小孩子们一听是客人,立刻就扔掉了最后一丝的畏惧,呼啦啦地就朝林梦围了过来,纷纷睁大眼,狂热地围着林梦看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好漂亮啊……”
    “姐姐的皮肤好白呀……”
    “头发好黑……”
    “姐姐长得好漂亮呀……”
    “姐姐,你从哪里来啊……”
    ……
    各家的妇人也赶来了,纷纷从大土伯手里接走了各家托着要买的货物,然后也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林梦。那么多张嘴问她,林梦不好回答,只是浅浅笑着,看着那大大小小的萝卜头。
    大土伯领着林梦回家去,贪新奇的小孩,呼啦啦地都跟上了。漂亮的林梦对他们来说,竟然比他们新到手的玩具还要来的吸引人。
    这里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肤色都发暗发黄,看上去都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上很多,头发也因为水分和营养的缺乏,干枯枯的仿佛麦草,何曾见过如林梦这种,发黑如墨、肌肤赛雪、明眸皓齿的女子?!那一份淡雅的气质,都让人恍惚地以为是遇见仙女了!
    一时间,大土伯的家里成了最热闹的所在,小孩子们更是不怕生,将她给围成了一团。哪怕林梦表示自己感冒了,怕传染感冒给这些孩子,这些孩子都不愿意离开。一个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纯真又渴望地看着她。有几个胆大的,直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开始摸林梦的胳膊,腰肢,后背,似乎想看一看她到底是真人还是那种传说中的仿真娃娃!
    林梦也是喜欢小孩的,见大家都围着不走,就笑着和孩子们说起了话。虽然感冒让她不舒服,但是和这些纯真的孩子们说话,也让她心情很好。等和这些孩子们稍微混熟了一些,她就捡着以前看过的一些故事,讲了起来。那柔柔的语调,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引得听者无数,孩子们闹着,听完了一个,又一个!
    因为受到了孩子们的认同,所以她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希望新村!如此,她就在大土伯家住下,等待着离开的契机。
    大土伯家两个孩子,大儿子叫根儿,小女儿叫妞儿,大的六岁,小的五岁。如此来说,大土伯应该算是年轻的,等问了才知道,他果然年轻,如今也不过二十六岁,他的老婆,则比他小上一岁。可是这两人却看上去分外的苍老,倒像是快四十岁一般。
    后来才了解,恶劣的生存环境,让这里人都老的快。
    大土婶谈到这的时候,笑着说现在正在攒钱呢,等将来有条件了,就带着两个小孩到镇里去住去,在那里,生活就用不着那么艰辛的。在这个希望小村里,有这样想法的村民不少。所以大家都在卖力地干活,都在努力地攒钱!
    大土婶还笑着说,如今这光景,可比几年前要好得多的了。因为有大老板在这开矿投资,所以能方便的喝上水了,也能用上电了,可比之前没水没电,远去十多里挑水的日子要舒服多了。言语间,充满了对那个李姓大老板的感激。
    饭桌上,不过几张烙饼,一碗大菜汤里飘着零星的菜叶,夹着些肉沫星子,可是根儿和妞儿却吃的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上好的美食。因为多了她这一个来客,大土婶还特意敲了两个鸡蛋,坐了大碗的鸡蛋羹,可把两个孩子给美的。
    不过简简单单的接触,林梦便了解到:这里的人,生活超乎她想象的困顿。与他们相比,她过去的十多年,那自认为有些心酸的过往,仿佛就在享福一般。
    这些人,虽然困顿,可却一直抱有希望,并且乐观地活着。生活给了他们太多的磨难,可是他们依然是那样的坚强,依然保持骨子里的那份纯真,不怨天尤人,知足地活着!
    她有些被震撼到了!
    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所经受的这些,比起这些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些困扰她许久,让她或悲或喜、或苦或甜、或忧或恼的东西,也缓缓地飘远。
    她开始有些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贫困,但却安宁——那种心灵上的安宁!
    休养了两天之后,那天下午,大土伯家的大儿子根儿兴奋地钻入林梦的小屋,说要带她去看大飞机。小孩子夸张地向她展示飞机在空中飞行的样子,舞动着小胳膊小腿,嘴里一边拟声着飞机飞行时的动静,活灵活现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地从内心深处发出了笑容。
    她一出来的时候,几个小孩笑着闹着,也吵着说要带她去见识大飞机。大飞机,是这些孩子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她顺着孩子们的小手往天空望去,果然看到空中有灰色的一点,在慢慢地朝他们这边靠近。
    “走,快走,一会儿飞机下来了!”
    根儿涨红着小脸,激动地去拉林梦的小手。林梦笑着,配合着迈开步伐,被根儿拉着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片大空地上。大空地的周围,已经零星地围上了很多个小孩,纷纷仰着大脑袋,有些虔诚地看着高空中那渐渐往下降的飞机!
    直升飞机转动着机翼,带着巨响,缓缓地降落。大概机上是什么大人物,孩子们估计也被大人告诫过,所以只是远远围着大空地看着,却没有靠近!
    根儿嚷着说,那是李老板的老板来了。李老板的老板来的时候,就是开着飞机来的,可帅了,还酷毙了!
    呵呵,难得能从这僻壤的地方听到这么新潮的词汇,林梦听了低低地笑。想来,因为这里的居民因为和矿上工作人员的接触,也收获了很多知识。
    林梦以前在电视上见过很多,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架的直升飞机而像个孩子一般的又叫又跳,一副激动地恨不得冲过去在飞机上亲两口的样子。不过,她倒是头一次看到现实版的直升飞机,就眯着眼,远远地看着。
    飞机落地的时候,卷起了好大一股尘土。等到那尘土缓缓散去的时候,从飞机上依此跳下了人。一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来者不俗,大概都是都市精英之流的。然后,又有一人从飞机上跳了下来,风略卷起了他的外套衣领,林梦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纵然相隔一段距离,可是那个男人那高大俊美的身形,还有那偏于冷漠清贵的脸,却是距离无法遮挡的。有一种人,不论处于何时何地,他一旦出现,那么那份光彩,哪怕是在万人之中,你也能一眼就注意到!
    “嘻嘻,梦姐姐,看哪,是大老板哦!”
    根儿的小手,胡乱地指着从飞机上来的人,满心满眼的羡慕,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崇拜和渴望!
    林梦被根儿的小手一拽,紧跟着就回了魂,心头突突一跳,她急急忙忙地撇过了脸。觉得似乎还不够安全,她又急急忙忙地转过了身,背对向了那个男人!
    容凌,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阴……阴魂不散吗?!
    她的大脑混乱到,竟然乱用起来了成语!
    根儿不明白林梦怎么不看飞机,反而还转过了身,就有些急了,这可是飞机哎,是村里的孩子最向往的东西哎,梦姐姐怎么不看呢!他抓住了林梦的小手,一手高高扬起,细小的手指直直地指着飞机,涨红着脸,激动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飞机,梦姐姐,看,是飞机!”
    在围观的孩子集体沉默,睁着眼睛,贪婪地看着飞机的时候,根儿那一声略显得兴奋的喊声,就显得极其地尖锐,突突地就往别人的耳膜里钻。
    几个围观的孩子看到了林梦,迈着小短腿,爱闹地往林梦的身边凑,纷纷伸手,或是拽林梦的裤腿,或是拽林梦的半长袖,或是拉林梦的胳膊,纷纷抬着小胳膊,指着飞机,嘴里跟着叫。
    “飞机,大飞机,梦姐姐,看大飞机,大飞机……”
    有些讨好的意味儿,也有献宝的意味儿!
    几个孩子一吵闹,把林梦吓得不行,急急忙忙地就想走。可是孩子们想要和林梦分享宝贝的心情太迫切,竟然把她给围了起来,还推着她的小身板,要她转过身去看飞机,也想林梦去看看他们心中的大宝贝。
    孩子们的骚动,让远处几个男子交谈着行进的步伐止了止,纷纷往闹事的地方瞄了一眼。几人大概瞄见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却只是笑笑,收回了视线。他们这些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气质非凡,身家不俗,也时常有大姑娘过来偷看的,估计是有些少女怀春的心思。这几人习以为常了,以为林梦也是其中之一,没细看,就略过去了。
    可,总裁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
    陪同的几位觉得有些诧异,能够吸引这个高高在上,不把一般事物放在眼里的总裁的视线,那可有些不简单。他们再度偏头,也打算细看一下。却不料,被他们众星拱月一般地围在中间的总裁,却一手推开了挡在他侧边的一人,迈开大步就走了过去。
    陪同人员惊诧,急忙跟在了后面。
    孩子们本来还是那鼓噪着让林梦去看大飞机的,等看到飞机上的那些老板们在一个又酷又帅的叔叔的带领下朝他们走来,就有些吓到了。孩子们虽然懂得不多,但是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飞机上的人,是他们永远都没法触摸的高不可攀的存在。
    千万不可以在大老板面前失礼,这是父母们耳提面命的!
    孩子们叫不出来了,开始局促地收了胳膊,收了腿,把嘴巴闭地紧紧的,紧梆梆地站在原地,略垂下头,有些敬畏地偷觑着这些老板们的靠近。
    猛然的安静,让林梦觉得有些大事不妙。尤其落在她身上的数道目光,更是让她后背发毛。其中一道,极其的灼热,让她恨不得想逃。
    她的呼吸一紧,开始有些急促。一种晕眩感,紧跟着袭来,她怀疑,是不是她的感冒又加重了!
    然后,一双略显得热烫的大掌,突然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僵住了!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心慌,还是处于一些别的什么情绪,总之,她逃了,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窜了出去。
    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可预测性!
    当然而然地,林梦被容凌给抓住了。他从背后拽住了她,就那么用力一拉,就把她给拉入了怀里。她就像那只可怜的风筝,努力地想飞高,想逃开,可是那系着她的绳子一拽,她就只得乖乖地坠落,重新回到主人的手里。
    他单手搂住了她的细腰,看着倒在他怀里的她,对上了她那一张有些发白的脸,冷笑了一声,恶声恶气地挑眉怒斥。
    “逃什么逃?!”


    [141]

    英挺的眉目,带着压迫感,黑沉沉地朝林梦压了过来。林梦眯了眯眼,娇弱的唇瓣抖了抖,低低地申辩。
    “没,没要逃!”
    他似笑非笑,扶起了她,让她站稳。
    她的腿到现在都有些发软,硬逼着自己不要在他的面前摇摇欲坠,她深吸了一口气,干笑了一声。“好巧啊!”
    “是够巧!”他应着,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垂下了眼。
    “这个……要是没事,我……我就先走了!”
    “去哪里?!”他伸手拉住了她,单手猛地摸上了她的小脸,缓缓地摩挲了一把,脸上冷意褪去,邪魅地扬起了笑,花了她的眼。眼见着,她的脸粉红了。
    紧跟着容凌的几个男人看着瞪大了眼,暗想:这……这算是调戏吗?!总裁在调戏女人?!
    多么的不可思议,可就发生在了他们的面前!这大概可以登上公司的本年度十大奇闻里面了!
    “我……我就是回去……”林梦有些说不出所以然来,她不太想让容凌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遇见他,绝对不在她的预料之内。虽然,在黄土高坡一个人游荡、觉得生存有些渺茫的时候,也想到了他,可她到了这里,心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的时候,她是希望,不要看到他的!
    他却突兀地笑着问。“是来找我的?!”
    眼底,缓缓地聚集起了点点欢快的火花。
    林梦在猛然间面红耳赤,心想他怎么会这么想,傻傻地、又实诚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他眼中的笑,这才淡下,笑容也跟着淡了些。
    他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她。首先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打着石膏的右手,看得他到现在为止,心里还是刺刺地疼。他急忙挪开了眼,再看,发现她穿着半长袖,短裤,脚上套着的分明还是贪图凉快的凉鞋。在这种地方,穿短裤,穿凉鞋?!
    他微微皱眉!
    她身上还披着一件带花的灰黄色外套,样式有些老土,像是中年妇女穿的,套在她身上也显得有点大,这绝对不是她的衣物。
    因为她手上打着石膏,不方便穿衣服,所以外套只挂在她的肩膀上。她的一只手套在外套的袖子里,另一只袖子则空荡荡的贴在她的右胳膊上。
    容凌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有点硬,还有点扎手,不是什么好料子,还显得有点薄,怕是不好保暖。他又低头,看了看她近乎是光着的脚丫,还有露出的两条白洁细瘦的小腿,顿时觉得有些刺眼。尤其,他还发现了她的小腿上竟然还有伤?!
    “怎么就穿这些出来?!”他怒声苛责。
    她闻言,垂头不语,没好意思说出前因后果。
    根儿是怕容凌的,但是他觉得容凌对林梦说话的口气太严厉了,就像是阿爸生气了会骂他一样。他心里喜欢林梦,不愿意她被骂,就大着胆子,抬起了脑袋瓜,挺直了脖子,低声为林梦辩解。
    “梦姐姐没有衣服的,所以穿的少,叔叔你别骂她!”
    小孩子稚嫩的话,刺得容凌心中疼。暗恼萧翼是怎么回事,难道连衣服都不懂得给她添置吗?!
    “他人呢?!”他口气不好地问,冰冷的视线,迅速地扫了周围一圈。却以为,萧翼是在附近的。
    林梦深知再呆下去怕是不好,急忙笑了笑。
    “你忙去吧,我真的要走了!”
    说着,挣扎着要推开他的手。
    “我和你一起走。”他冷声,决定了的事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她有点慌,干笑。“不用了,你贵人事忙……”
    “别废话!”却被他冷声打断。
    她怔怔,垂下头,却是没法走了!
    容凌一见她这样,就眯起了眼,冷眼看她。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容凌背后的随行们,已经看清了林梦的脸,满心的好奇,但是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根儿搞不明白林梦和容凌之间的气氛,但是听他那个意思,好像这位叔叔要跟这位姐姐到他家去,想了想,他红着脸,略有些兴奋地伸手,去拽了拽容凌的裤腿。
    容凌略挪眼,冰冷的眸子,淡淡地打在根儿的小脸上。根儿有点怕,手紧跟着,就立刻缩了回来,连带说话,都磕磕绊绊了起来。
    “叔叔是……是要去……我……我家吗?!我……我领你去……去吧!”
    说完之后,有些害怕地舔了舔唇。
    容凌略眯眼,收了眼中的冰冷,略笑了笑,算是和煦地对根儿说道:“好啊!”
    那淡淡一笑,立刻就给了根儿莫大的鼓励,小心肝更是激动地不行!嘿嘿,他可是和老板的老板说上话了呢!村里的伙伴们呆会儿一准都得羡慕他!
    根儿又伸手,去拽容凌的裤腿,略拉了拉,讨好地笑。
    “叔叔,你跟我来!”
    容凌“嗯”了一声,也不管林梦是怎么想的,强硬地拉着她,跟着根儿走。根儿有些兴奋,一心想要和容凌多说说话,所以就综合了一下自己的所知,问:“叔叔,你是梦姐姐的朋友吗?!”
    “嗯。”容凌依然声音淡淡,却根本就不妨碍根儿的积极性。
    “叔叔,梦姐姐说她得罪了人,所以……”
    “根儿——”林梦一听这话不对劲,急喊了一声,想要阻止。
    根儿好奇地扭过头,看林梦,不解。“怎么了,梦姐姐?!”
    林梦吸了吸鼻子,鼻子有些痒,打了一个喷嚏。随手,就从兜里掏帕子,往鼻子上抹。这落后的地方,连用卫生纸,都是一种奢侈。
    容凌不动声色地看着,等她收了帕子,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有点烫,他就停了下来,沉声问:“感冒了?!”
    林梦没法瞒,“嗯”了一声,怕他多想,又解释:“好几天了,估计也快好了!”
    容凌的眉头凝成了两根线,怪不得从刚才就觉得她说话带着鼻音呢,而且嗓音还有些沙沙的。都感冒了,她还穿的那么少出来招摇,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伸手,不由分手就去拽她套在身上的外套。
    她即刻红了脸,有些焦急地拿手拽衣服,急问:“你干什么呀?!”
    无辜的眸子,慌乱地看着他。
    而他,力气大,又懂得制服的技巧,几下间,就剥了她的衣服,扔给了好奇地看着两人举动的根儿。
    “拿着!”
    他倒是命令地有些理所当然,根儿不懂,但还是乖乖地捧住了衣服。
    接着,容凌脱下了自己身上套着的那件外套,往她身上披了过去。她越发觉得不好意思,推却道:“不要了,我穿那件挺好的。再说,你脱了衣服给我,那你不是就没衣服穿了啊,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他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自顾自地拽着她的小胳膊,就往衣服里面套。他身材高大,自然衣服也大,套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小孩穿着大人装一般。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容凌的这外套异常的保暖,才刚披上,林梦便感觉到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意,将她缓缓地给包围了起来。这种国外定制、纯手工制作的外套,自然不是路边摊的衣物能匹敌的!最后容凌拉上外套拉链的时候,宽大的外套,立刻把娇小的她给团团围了起来。
    容凌看着,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扭头,便对和他一起来的几人道:“小段留下,其他人各忙各的去!”
    几人闻令离开了,就剩下了一个精瘦的小伙,站在那,淡淡含笑。
    容凌又扭头,看小孩根儿。
    “你刚才说到她得罪了人,继续说,我想听!”
    林梦急忙开口,“根儿,不准说!”
    “没你说话的地!”容凌冷声。
    林梦气的嘟嘴,知道这个男人是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追根究底了,不由无奈服软。“那好,我来告诉你来好了!”
    “不用。”他却拒绝,“我想听他说。”
    说着,伸出大掌轻轻地揉了揉根儿的脑顶,弄得根儿喜滋滋地嘿嘿笑。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林梦气的,拿眼瞪他。
    容凌哼了哼。“省省力气吧,别把嗓子喊哑了!”
    回头,就让根儿继续刚才的话。
    林梦又羞又气,知道斗不过这个男人,干脆识相地闭嘴。
    容凌耳听着根儿用童稚的声音说林梦的到来过程,不由地脸色阴沉,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现在的他,极其吓人。根儿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也被容凌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他说不出来的气息给吓到了。
    “叔叔,你……你不会对……对梦姐姐那样的吧?!梦姐姐……挺好的,那些人……那些人真坏……”
    根儿抿了抿唇,没没敢再往下说!
    容凌气的,都快要发狂了。单手抓着林梦的胳膊,都恨不得掐死身边的这个女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还想着瞒他?!见到了他,竟然还想着要逃?!刚才要不是他看到了她,她是不是就那样躲着他了,然后在这个叽里旮旯的地方就这样呆下去了?!
    身无分文……病倒在路上……寄居在别人家里……
    好,很好!
    等到了大土伯家里,容凌直接强硬地把林梦给推倒在了土炕上,拎着被,就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冷声命令着她躺在炕上不准乱跑,否则,他就要给她好看。然后,气息冷冽地就单独找上了大土伯,了解详细的过程!
    等知道她一个人,差点就要死在那一条少有人走动的土坡道上的时候,他气得一拳砸了下来,即刻就将大土伯家那唯一的炕桌给砸碎了,吓得大土伯变了脸色,呆愣愣地看着容凌,满脸的害怕和敬畏!
    容凌一声冷笑,心里杀意腾腾!
    萧翼,你他妈的最好有合适的理由,否则,我就整死你!
    他起身离开,后面自有他的生活秘书小段赔着笑脸,往大土伯的手里塞钱,当作赔偿。大土伯摇头说是不要,小段又表示这钱也包含了林梦的生活费的,说是感谢他们夫妻对林梦的照顾,请他务必收下,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容凌身边的人,个个会说话,也个个都有一股不凡的气质,小段这话压了上来,阿土伯只得战战兢兢地收下。
    容凌回过身,钻到林梦的小屋,冷眼瞪她。林梦被他看的凉飕飕的,莫名就心慌了起来,只得闭眼装睡。可他向来是一个不容许人忽略的主,那冷森森的视线打在她的身上,她又怎么可能真的镇定地装睡?!
    无奈睁开眼,她讨好地冲他笑。“都问出什么来了?!”
    他闻言,就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衫,觉得就有些刺眼。于是,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立刻出声训斥她:“好好躺着,别乱动!”
    感冒了,还这么折腾,真是欠揍!
    林梦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暗想这个男人有时候的品质可真是恶劣,总在她的面前装大爷!
    “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她软声咕哝。“别感冒了!”
    他立刻挪了屁股,转而在炕上坐了下来,大掌一伸,就压住了她。“不用,衣服你穿着,保暖的。我不怕冷!”
    “那怎么行?!”她还是想要把衣服脱下来。
    他毫不犹豫地一掌就将她给推倒在了床上,略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听我的,别和我理论。你自己是什么身子,你难道不知道?!”
    她脸上一红,对上他那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小心肝扑通乱窜了一下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驳。“我也没这么脆弱的。感冒不都是这样的嘛,无论严重不严重,一周过后,保准能好!”
    “哪里得来的歪理?!”他伸手,就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她的脸。“严重不严重,不是你说了算的。什么时候会好,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你多穿点,好好养着!”
    她眨了眨眼,乖乖地随他捏去了。好吧,他既然这么无私地把他的衣服贡献了出来,那么她就随便他捏好了!
    他在她的脸上揉了好一会儿,揉的她的脸庞全部见了粉,才收了手。
    “呆会儿我和这家人说一声,你跟我走!”
    “咦?!”林梦讶异,急喊:“不要!”
    他好不容易有点转晴的脸,猛地又阴沉了下来。
    她急忙开口解释。“这家人挺好的,我和他们相处地挺愉快的,我真的不想走。而且……而且,你要忙的事情很多吧,带着我多不方便啊。我知道你心好,但是真的不必顾虑我,我现在挺好的。”
    “挺好?!”他嘲弄地看着她。“要是真的挺好,你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她又脸红了,弱声强辩。“这……这不是防不胜防吗?!”
    “防谁?!”他尖锐地问。
    她愣了愣,暗道自己怎么那么傻,他都还没开始问呢,她自己怎么反倒先爆料了!
    “嘿嘿……”她开始傻笑,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
    可容凌是一个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的主,看她那样子,手指蠢蠢欲动,恶狠狠地掐她的脸,沉声威胁。“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出来,我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否则,等我自己派人去查明白了,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要知道,我是有这个本事的!”
    处理?!
    他说要处理?!
    她心头一酸,有些不好受!
    她和他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啊,哪里当得起他的处理啊?!
    “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她软软地说,心里闷闷的,一点都不好受!要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如果,她现在也就可以赖在他的怀里了,哪用得着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容凌怔了怔,贴在她脸上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这样的话,他以前也对她说过。可换了开口的那一方成了她,他发现那滋味,真是他妈的难受!
    他垂下了眼,眸色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你的事,我确实是管不着!”
    他一声冷嘲,立刻站了起来,大步离开。
    林梦心中剧痛,其实舍不得他走!他不知道,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地方,能看到他这张熟悉的面孔,其实是很开心的。虽然见了他,会想逃,想躲,可是知道他也在这里,和他共同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就诡异地觉得有些安心!
    可她又清楚地明白,其实她和他不该牵扯太深,因为,她和他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容三伯的警告时时刻刻地挂在她的耳边,为了他,为了她的家人,她都不该再缠着他的!
    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布帘钻出了房,她抽了抽鼻子,黯然地垂下了眼,心里酸酸地倒了下来。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她以为,自己说的那番话,已经够伤那个男人的自尊了。那个男人扔下了那样的话,大概也是不会再来找她的。可是之后,希望新村的村长,却拎着一些吃食上门来了,说让大土婶用这些东西好好做餐,这几天,会有贵客过来搭饭。
    这村里也不乏明白人,很快就猜出,那贵客应该就是每次坐飞机来,然后在村长家借宿的那个大老板,据传是李老板的老板的那位!
    “老板的老板,那得多厉害!”
    根儿趴在炕沿,有些兴奋地向林梦告示他所打听到的一切,一边,他的妹妹妞儿也在那小声小气地补充着。
    “老板的老板,可是我们梦姐姐的朋友呢!”
    根儿有些牛叉地如此说道,也不知道他这股与与荣焉的荣誉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两个孩子有些兴奋,因为可是要和老板的老板同桌吃饭了,这是多大的荣幸啊!大土伯和大土婶两人更是好玩,竟然齐齐给孩子擦了身子,然后又给他们套上了漂亮的新衣服。甚至,两夫妇都各自收拾了一番。那样子,倒好像是迎接什么大官似的,看得林梦啼笑皆非。
    所谓的贵客,也不过是村人的猜测。林梦也摸不准今晚谁会来,可是这里的外来客,她也不过就认识容凌一个,心里猜测,大概也就是容凌了。可是那个男人,都被她给气走了,怎么……怎么还能耐下性子,又往她跟前凑呢?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心里有些欢喜,却又有些忧愁!
    入了夜,果然来的是容凌,她见了,心里有点酸酸的疼。这里的生活水平底下,晚上照明的还是那种散发着昏黄光芒的黄炽灯灯泡,所以,把整个屋子也照得有些黄黄暗暗的、显得有些阴沉。他四平八稳的端坐在方凳上,面色肃穆,却是一言不发,那一身的尊贵气息,和这个到处见黄土的环境,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他坐在这里,都感觉像是屈尊降贵了!
    大土伯眼下也知道了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知道矿上的李老板也是要听眼前这个男子的吩咐,所以在面对容凌的时候,态度很是恭敬,也有些拘谨。两夫妇是把菜色纷纷摆好之后,才进屋去叫的林梦。
    其实,大土婶是一早就想把林梦给叫出来的,她也知道,这个贵客之所以能上门,为的是这个捡来的姑娘。可她要进去叫人的时候,却被容凌给拦下了。
    “她身子不舒服,你让她多躺一会儿吧!”
    男子清冽的声音一出口,有一种说不出的震颤心弦的力量。大土婶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一红,暗想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像小姑娘似地被男人给电倒,不由暗道了一声罪过,就先去忙活吃的东西了!
    如此菜摆好了,林梦就被请出来了。林梦也感觉到,大土婶对她的态度,除了一如之前的亲切之外,还多了一点拘谨的恭敬。
    她心里叹了叹,磨磨蹭蹭地就在桌边坐下了,却是特意地坐在了他的侧边,并且,还和他隔了一人的位子。他见了挑眉,也不说话,自顾自站了起来,最后挨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她的脸,腾腾地就烧了起来。
    气氛有些诡异,大土婶和大土伯都是老实人,没敢说啥,各自拎了一个孩子,在桌边坐下。
    然后,开饭!
    却是谁都没有动筷子!
    大土伯和大土婶很是拘谨,拿眼偷觑着容凌。两个孩子虽小,但也感觉到父母的态度不寻常,也乖乖坐在那里,没敢乱动。这若是放在往常,看到桌上摆着的那又有鸡,又有鱼的菜,两个孩子肯定欢呼着开吃了。
    林梦深知这种改变是因何而来!
    这个男人哪,还真是到了哪里都不改他的王者气势啊!
    她扭头,拿手推了推容凌,笑着抱怨。“你瞧你,都把人给吓住了,赶紧动筷子吧,否则菜都要凉了!”
    说完,又笑着扭头看大土伯夫妻俩。“他这人就是这样,看上去有点冷,但是性子好,你们也别太把他当一回事,就把他当成普通的客人好了,和我一样就行了。”
    然后,笑着伸手去摸妞儿的脑袋瓜,软声哄着她赶紧吃。
    她这么一笑,气氛倒是没那么僵了,大土伯夫妻俩也跟着笑开了,容凌也难得地浮上了笑,竟然还柔声说了话。
    “林梦说的是,你们二位别太拘束了,就把我当成普通的客人就好了。今后几天怕还要劳烦你们夫妻俩帮着做饭,你们要还是把我当做外人,就太见外了。”
    说着,就动了筷子,却是分别往两个小孩的碗里夹了菜,然后开吃了起来。
    容凌的适应性极好,有林梦这个开头,他这个一向很酷、看上去很不爱说话的人,竟然破天荒地和大土伯聊了起来,让大土伯很是兴奋,觉得倍儿有面子。他虽然是个老实头,但胜在实诚,容凌问一下,他就能倒葫芦似地将他知道的都往外面说,局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容凌听着,时不时点头,或者笑笑,倒是很懂得如何鼓励人继续往下说。
    林梦右手不能动,全靠左手吃饭,根本就拿不动筷子,所以一直都是用的勺子。大土婶体贴她,一般总会给她打两个鸡蛋,给她弄完鸡蛋羹喝,也方便她拿勺子舀。有时候,也会主动夹筷子,往她碗里放菜,让她拿勺子拨棱着,往嘴里送。
    今日有客人在场,大土婶倒是没好意思这么做。
    林梦也不好拿勺子去剜别的菜,所以开始一门心思地和鸡蛋羹打起了交道。容凌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由分说,夹了菜,就往她嘴边送。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在孩子两双童稚又好奇的眼眸注视下,林梦觉得不好意思极了。躲了躲,掩饰性地拿勺子舀干饭吃。
    “吃!”他却不由分说,固执地拿着筷子要顶开她的小嘴。估计这个男人也是一个不懂得害羞的!
    林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地走红,张开小嘴,吃进了那一筷子菜,没来得及咀嚼,即刻含糊地表示了拒绝。“我自己来!”
    他却权当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道。“我给你夹菜,你自己拨饭。”
    她红脸。
    一边的两个小孩开始咯咯地笑,就连大土婶,都跟着笑了。大人小孩被这一闹,什么拘束都放开了,自然地吃了起来。
    林梦有些羞恼,可她一向斗不过这个男人,只能像个小孩一样地被这个男人喂菜。到了这个时候,她不由暗恨自己,当初干嘛割脉的是右手,这要是左手,那该有多好!



    [142]

    容凌身兼数职,一边给林梦喂菜,一边自己的口也不停,一边还照顾着大土伯的情绪,和他聊着天,不想把桌面的局势弄得太尴尬,让林梦为难。
    两人聊着,说了一些关于附近民生的事情,还说了一些矿上的事情。容凌表示,如果两夫妻有什么建议或者提议,或者对矿上的事情有哪些异议,都可以和他提。两夫妻倒是一直呵呵笑,说没什么,都挺满意的。这日子,比起以前来,好太多了,这两人都很知足。
    容凌倒是自己提出了一个建议,说公司方面负责派车,以后每隔半个月,就负责免费给村民运送镇上的货物,或是村民有事要去镇上去的,也可以搭那车。这大卡车的运行速度可比那驴车快多了,要真是实行了,对希望新村的村民来说,可是大大的福利。大土伯夫妇听了,欣喜若狂,一个劲地冲容凌道谢。
    倒是林梦听了这个建议,就愣住了。
    心里酸酸的,越发地难受了!
    她倒是宁愿自己笨一点,这样也就不会想那么多。可她不笨,所以大概能猜到,容凌的提议是和她有些关系的!
    这个男人……
    她默默地就着他的筷子,吃下了菜,心里是又酸又软。
    她吃的比他快,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在喂她。等她吃完喊停的时候,他才正经地喂起了自己的肚子。林梦也怕耽误他吃饭,更怕拖得时间长了,饭菜也就凉了,所以即刻接了大土伯的话,聊了起来,打发着容凌快吃。
    大土伯两夫妻看了呵呵笑,隐约地明白林梦的心意,就开始和林梦聊。
    吃完饭,容凌也没急着走。大土婶倒是好心,所让她和容凌两人进屋聊聊。林梦觉得要是这么晚,还和他单独地关在屋子里,似乎更加的尴尬,于是,就提出出去走走。
    容凌皱眉,看了看她露在外面的小腿,有些不愿意。入了夜,这里的温度更低,她还有感冒,出去了,可别让感冒更加加重了!
    “还是回房吧!”
    林梦轻轻一笑,娇声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就出去一会儿,不碍事的,就当是消食了。”
    他这才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快去快回!”
    她笑,也没说话,拉着他出去了。
    入了夜,果然温度比白日冷了很多,就连风,都比白日要张狂一些。不过周围伫立的都是土方,倒是挡住了风,让风势小了不少。林梦也刚吃了饭,身上披着的又是容凌的外套,倒是没怎么觉得冷。而容凌的身上,也已经套上了一件他带着要换洗的外套。
    也是因为如此,林梦才能提出出去走一走。
    “都没想到,你还能在这开矿呢!”
    她缓步走着,轻声低喃。
    他略慢她半步,位于她身体的侧后方,不动声色地替了挡了一些风。
    “你们家的产业,好像蛮大的!”
    他没回应,她也不觉得恼。她下午才把他给逼走,现在又走到了一起,她提起这个话题,也不过是没话找话,先热热身罢了。
    不曾料,他却接过了话头。“是挺大的,一般重要的领域,都有涉猎。矿藏这东西,没人不好插手,一般都是政府的事情。这里的矿坑,主要出的是稀土矿,这东西难得,现在都已经开始设下限制了,当时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拥有了这个区域的开采权!”
    林梦觉得这话题似乎涉及了一些挺私密的东西,不该是她能听的,就急急忙忙就打断了他的话。
    “容凌,你要在这里呆几天哪?!”
    “三天!”
    他毫不犹豫,看来是一早就定好的。
    她“噢”了一声,一时间沉默。
    他猛地又说道。“到时候,你跟我走!”
    她脚步一顿,心里一暖,即刻镇定自若地又迈开了步子。
    “我还以为我大概得一个月后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呢,大土伯说那购物的驴车,也就个把月才能出去一趟。这边又没法打电话,我也没法联系到别人。没想到,就碰到你了!”
    她低低地笑,暖暖的笑声,难以掩饰那一番喜悦的心情。
    他听了,伸手略拉住了她。她扭头看他,虽然天地昏暗,可是天上孤星点点,却也将她的小脸照射地清清楚楚。娇小的面部轮廓,一方小嘴微微咧起,依然像是画中人一般。
    “那个时候,难过吗?!”他的嗓音蓦的暗哑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不太懂得他说什么!
    “一个人在路上走的时候,难过吗?!怕不怕?!”据说那道上曾有野狼出没!
    她鼻子一酸,即刻扭过了头,垂下眼,不语。
    怎么不难过?!怎么不害怕?!
    可——都挺过来了!
    “我现在挺好的!”
    他闻言,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掌厚实、温热,不像她,经常会指尖冰冷。感受着他的温暖,那种仿佛无声地安慰她的举动,惹她又笑了起来。
    “别说那个了,都过去了!”
    她转而又道。“一开始看到你从飞机上下来,吓了我一大跳,觉得你也太神出鬼没了!”
    他笑了,跟着戏弄她。“你的第一念头不是逃跑吗?!看你那个时候背着身,躲我的样子,是不是当我是洪水猛兽啊?”
    她红了脸,低声辩解。“也……也不完全是要躲的!”
    一时间,两人间又是沉默。
    “是萧翼把你仍在那的?!”他忍了忍,可实在是没忍下去,到底还是问了。
    林梦急忙摇头。“不关他的事情。”
    “肯定是有点牵扯的吧!”这个男人却聪明地吓人,一下子就如此断言。
    她动了动唇,见他双目幽深地看她,有些专注,再联想到他哪怕被她气走,可还是顾着她,回头再找上门来,心就软了。她寄宿在大土伯家,虽然大土伯两夫妻也很热情的接待,但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也只勉强维持在温饱线上,还想着攒钱搬到县里,又想着攒钱给孩子念书,好上大学,自然家里的吃食,不会太过的丰富。一盘带肉末星子的菜汤,两个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可想村长拎过来的鸡鸭鱼肉是何等的奢侈!这些,必然是容凌授意的。
    而且,容凌走了没多久,大土伯就钻入屋子来,说了一下容凌给钱的事情,还直说这钱给的有点多,他觉得收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钱是容凌出的,林梦不好意思决定这钱的最终走向,只是笑着让大土伯照单全收了。
    这个男人,其实很细心!
    对她,也是诸多的忍耐!
    她又不是死人,又不可能感受不到这些,所以一直就想着和他保持泾渭分明的心,就略略地动摇了一下。
    这里是希望新村,这里是个连电话都没法打出的地方,这里没有新闻媒体,这里没有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这里也没有知道她和他的过往的人,那么,她何不真实一点,试着和他好好相处一下!这,总比把他给气走要强的吧!
    她心中定了定,也不想隐瞒了,反正这个男人都说了他有这个本事查到,她还是不要太消耗他的人力资源了。
    “萧翼有个朋友,别人叫夏姐的,是她把我带到了这里,说……说我跟了……”她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咬咬牙,接着道。“说跟了萧翼,就该露些本事。不过,她放下我的时候,倒是说了,只要我能自己走出这里,活着回去,她以后就再也不为难我。我想,她那样的女子,应该是会守承诺的。所以,我应该是没事了!”
    容凌听得直皱眉。他早知道萧翼的背景复杂,那银狼组里乱七八糟的人物,从来都不少,所以根本就不适合眼前这个适合单纯地生活的女孩。那日在医院里,他就警告过萧翼,让他放她回家,可是萧翼偏不肯,自以为自己能力强大,可到底还是出了事。
    “这次回去后,不要再跟萧翼了,你回家去。萧翼那里,我会解决!”
    “不……不大好吧?!”林梦的心里何尝不这样期盼,可是这事,能成吗?!她跟萧翼也有些日子了,也见过不少他的小弟,他那样的人,肯听容凌的话吗?!
    她想了想,心里叹了一声,抬头笑,“还是别麻烦你了!”
    “不是麻烦!”容凌沉声,双眼深邃地看着林梦。“你可以回家先呆一些日子,然后我会安排你出国的!”
    这一个又一个的,竟然不约而同地都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林梦怔怔,深深地看着容凌的俊脸,脑里警觉地想起了容三伯,立刻摇了摇头。
    “容凌,别为我惹来麻烦,我已经不值得你为我忙东忙西了!”
    容凌眯眼。
    林梦又笑着问。“你家的三伯,是不是特厉害?!”
    容凌猛地睁大眼,双目如炬地打在她的脸上。
    她轻声笑,面色娇憨。“我听说,你们容家特别的大,有好多的生意,那你当这个家主,累不累?!”
    他的眸色闪了闪,不语。
    她小手微动,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你也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又不是铁人的,总是要休息的。钱哪,怎么都是挣不够的,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这话,在她离开他的时候,就该说的。
    可是那个时候,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他愤怒,让他讨厌她,恨他,所以这样关切的话,在那样的场合,根本就没法说。
    还好,终于给了她一次机会,说出了口。
    “关心我?!”他的瞳孔微微锁紧,莫测高深地问。
    她笑了,娇声应道。“嗯哪!”
    可却,紧跟着补了一句。
    “可是容凌,我们回不去了,对不对?!”
    她虽然还笑着,可是眸子却不能掩饰地微微地黯淡了下来。
    他才提升了半点的心,即刻间,又落回了原地!
    是啊,她跟了萧翼,又怎么回得去?!
    她本就是一个大麻烦,如今推开了她,难道还傻得再抓回来?!
    她见他沉默,立刻回过了头,继续往前走,只是脸上,再无半点笑容。心,如这凉如水的月光,透着清冷的凉!
    “其实你做的这些,我大概懂!”
    他突兀地开口,这话却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她竖起了耳朵,尽管还走着,却已经将大半个心神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继续道:“有些事情,那个时候没能明白,可是过些日子,也就明白了。我能坐上家主的位置,若是连你这些把戏都看不透,那还真是侮辱了这个位子!”
    林梦呆住了,顷刻间,小脸微白了起来,只觉得吹在她身上的风,似乎有些寒冷起来,让她寒毛直竖,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他略暗哑的嗓音继续,仿若自言自语般地呢喃。
    “那时,虽然有些困难,但还不至于满盘皆输。你若信我,熬过了那段时间,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你——”
    他苦笑。“可你就那样自作主张了,一切都成了定局,也就没法挽回了。你说,你那个时候要是信我多好!”
    他微微感叹!
    她“唰”地一下,冒出了两行泪来。
    他懂,他竟然全都是懂的!
    果然,她没猜错,这个男人这么聪明,她在做出毁自己的举动的时候,他肯定就能懂。可他懂了,又如何呢?!
    她哽咽,一下子哭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都懂的,为什么……还要那样侮辱我?!”
    说什么欠债还钱,拿身体抵债的话?!
    她受不了那样的侮辱,只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他眼里那样的不堪,不得到他的谅解,却只得到了他的厌恶和鄙视,还不如死了好了!
    可他既然懂,又怎么那样对她?!她每每想起那个晚上,心里还痛的不行!
    他身子一僵,虽然尴尬,但却是坦白地交代了。
    “大概是因为恨,恨你毁了一切,恨你不信我!”
    恨?!
    到底还是恨啊!
    她哭出了声。“那么……是不是现在还恨?!”
    他没回答,却已是默认!
    她失望地泣不成声。
    “那就……恨……好了……”
    他伸手,拥她入怀,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怀抱,还有什么意义。
    他又伸手,要抹她脸上的泪。
    她急忙躲过,却是抬起左手,拉着他的大掌,盖住了自己的眼。她的脑袋低垂,热烫烫的泪水因为地心引力,全部溅落在了他的手心中。
    “你说过……要两清的,那……就这样两清……好不好?!你可以恨,可……就两清好不好?!别来找我了!”
    既然无法回到最初,就别来撩拨她,她只会认为那是在侮辱她,一如之前那次发生在车上的事。
    她哭得,都快要上气不接下气。娇小的身板,在他怀里,都快要哆嗦成了一团。他仿佛再不用点力,她就要在他怀里散架一般,于是,他用了点力,抱紧了她。可对于她的请求,他没法应好!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怎能应好?!
    一时冲动说出口的两清,怎能真的两清?!
    他分明不打算见她,可是命运的安排却非得一次次地把她送到自己的面前,他躲都躲不开,又怎能答应不来找她?!她分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了,他哪能推开,哪能视而不见?!不是不找她,而是,躲不开她!
    他的再次沉默,让她哭得更伤心了!
    “你怎么……能……这么坏?!”怎么就不能饶了她?!
    她哭着抱怨,喉咙沙哑。
    顷刻间,他感觉到她泪如泉涌,几乎打湿了他的手掌,揪得他的心,有点疼,有点闷。
    她就这样缩在他的怀里,青丝遮脸,哭成了一团,那么的伤心,那么的哀恸,可偏偏就不能看到她的脸。
    他坏吗?!他扪心自问,却是心头一阵恍惚!
    多年之后,事过境迁,他才明白,那热烫烫的泪,在那个清冷的夜,伴着她如泣如诉的呜咽,一同钻入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再容下其它。只可惜,领悟地太晚了!
    恨,是因为难以释怀!
    可难以释怀,落在这个小女人身上,其实就是变相地爱了!
   
    风吹动有点大了,她已经低低地哭了很久,哭得他心里有些烦躁。
    “回去吧,出来太久了!”
    没法安慰她,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借口。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却是没动,只是用他的手掌,一点点地将自己脸上的泪擦去。他觉得自己的手掌湿的厉害,那种被热泪浸透的感觉,仿佛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一辈子一般。他觉得,会魔怔。要抽手,可是又没法。
    身子也没法动,耳听着,她深深的呼吸声,应该在强力地压抑悲伤。最后,她放开了他的手,自己用袖子,再一点点地将眼泪擦干。
    “眼睛肿了,没法见人了,再在外面呆一会吧!”
    她如此说,声音中还残留着哽咽。
    他没说话,她就当他是默认了。
    于是,两人又走了很久,她心头的悲伤,也慢慢地被压下了很多。
    她回头,扯起一抹笑。“你的恨,就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不好?!”
    他还是没说话。
    她再度嬉笑,纵然眼睛红肿。“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他唇瓣动了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也没想过太为难她!
    只是不经意碰到她的时候,就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你将来会娶什么样的人当老婆?!”她突兀地问。
    他怔怔,这却是他从来都没想过的问题。
    “应该要门当户对的吧……”
    她喃喃,再也不提这个话题。问出口的同时,其实是真的心死了。这也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和他的云泥之别!
    “容凌,求你一件事,好吗?!”
    她的思维似乎有些跳脱,一个话题还没有结束,却又猛地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他低头看她。
    她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巧笑伶兮,带着一点鼻音软声哀求。“这个地方难得这么安静,你先把你的恨收一收好不好,让我快活两天,好吗?!”
    他绷着脸,没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也答不上。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哦!”
    她又这样的自作主张了,他可偏偏,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拉着他,转过了身,“回去吧!”
    于是,他略显呆愣地被她抓着走,心头,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给堵住的乱。
    第二天,她正躺在炕上,发呆呢。突然之间,就涌入了好几个妇女,纷纷拿着一些算是挺珍贵的新鲜水果上门来了,说是探望,却是七嘴八舌地打听起了她和容凌的关系。让林梦比较啼笑皆非的是,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和容凌之间竟然出现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情节,其中一个占统治地位的故事情节大概是这样——
    她和容凌之间闹了矛盾,然后拖着病体来找矿上的容凌,最后却晕倒在路上,被大土伯给带回来了。终于等到了坐飞机来的容凌之后,昨晚上她哭倒在容凌的怀里,得到了容凌的谅解。这个依据是,昨晚上容凌把她抱在了怀里,那个抱得紧哪,看上去很亲密。
    原来,黑灯瞎火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睡觉的。
    林梦听了呵呵乐,也不辩解。解释就是掩饰,有时候反而让人觉得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呵呵,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和好了,也就好了……”
    “对哦,我看小老板对你挺好的,你看,急忙就让村长家给这送东西来了……”
    “这两个人多相配,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靓,真像一对天仙配……”
    大家七嘴八舌的,乐得林梦就没停止过笑。
    这些人倒是没有恶意,只是山居生活清贫,难得有这么大的八卦可以聊聊。林梦也没觉得恼,笑着听着她们在那猜测,觉得也别有一番滋味。
    等着人都散了,小孩子们就断断续续地围了过来。乡亲们送的东西多,大概是把她当做老板的老板娘看待,所以都是一些挺珍贵的吃食。林梦知道自己快要走了,也吃不完,看到孩子们,就拿着东西,分给他们了。
    一时间,孩子们乐疯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小脸上的笑容笑得特傻!
    这般无忧无虑的年纪,可真好!
    她看着,嘴角就又勾起了笑容!
    容凌掀开帘子进屋,看到的便是她笑容灿烂的一幕。被一大堆孩子围着的她,坐在床头,三千青鸦一般的黑丝垂落而下,衬着那张柔柔带笑的白嫩小脸,仿佛天使一般,大概也只差一双翅膀了!阳光透过窗棂,淡淡地打在她的脸上,仿佛抹了一层柔和的金粉一般,微微地发着光,仿佛真的成了仙了!
    他的眸色闪了闪,心湖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有孩子眼尖,立刻就瞄到了掀帘子的容凌,一下子捧着大苹果,愣在那儿了。
    他的到来,就像多了一种微妙的磁场,让孩子们都静默了起来。
    林梦抬眼看去,见是容凌,笑了一下。
    “忙完了?!”她问。
    她知道他来这里是来办正事的,有很多矿上的事情需要跟踪处理。她和他的相遇,只能归为——缘,妙不可言!
    只是,这缘,可能更多的沾上了一个“孽”字。
    他进了屋,在炕沿上坐了下来。孩子们虽然年纪小,但敏感度都不差,个个捧着吃的东西,一窝蜂地散开了,走的时候,倒是没忘了和林梦打一声招呼。
    “你看你,都把人给吓跑了!”
    她嗔怪,捡起床边的一个小金橘,剥皮,打算给他吃。却猛然感觉到有一抹黑影压了过来。她抬眼,却猛地被他给吻住了。她惊愕,小金橘随之从她的手心滑落,摔在了地上,滚了滚,最后又可怜又无辜地看着那一对吻在一起的男女。
    她在经过一开始的惊诧之后,柔顺地顺从了他。他的吻有些暴烈,咬的她的唇瓣有点疼,但她还是柔顺地承受了。
    他放开了她,她微微地喘着气,唇瓣略肿,带着妖艳!于是,他低头又重重地亲了一下。
    “萧翼在找你!”
    而且是撒网式地寻找,闹出的动静很大,想不让人注意怕是也难了!而且,快找到这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也不像大土伯所说的那样,没法和外界联系。这里有个专门的联络站,但却不是对外开放的,只有矿上的几个高层人士,才能用那些设备。否则,容凌身在千里之外,又怎么来遥控这矿上的事务?!又或者,万一矿上出了事,才能用这联络站,第一时间联系到人,然后迅速地将负面消息掐灭在摇篮之中。容凌通过自己的渠道,已经查到了萧翼,也查到了夏姐。萧翼这种豁出去地找人方式,让他心里有些烦躁!这只能说明萧翼的在意,萧翼大概是很难对她放手,这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你怎么想?!”他问。
    “跟他回去!”这是林梦已经想好了的。无处可去,只有跟萧翼走了,让她完成她的承诺。她也已经明白了容凌心中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也就不再傻傻地抱有不该有的奢望了!
    这次,可以心定了!
    容凌猛地脸色阴沉了下来。
    “你真的这么想?!”他的口气开始发冷,任凭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快!
    林梦点了点头。
    “你这是看上他了?!”他问的尖锐。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气得一声冷笑。
    “这么快就见异思迁,觉得对得起我吗?!”
    她愕然地瞪大眼看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还是沉默了。
    他立刻绷紧了脸,眉梢横挑,冷得像剑,眼神没有看她,却是落在了她背后的墙面上。
    “林梦,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仔细听,听好了,想好了,再回答我。
    “一,你断了和萧翼的关系,萧翼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说通他。然后,我安排你出国,保你衣食无忧,也会……去看你。
    “二,你还跟着萧翼,但是出了事,我不会管。我警告你,萧翼背景复杂,不是你能受的住。而且,他要是没走好,极有可能会锒铛入狱!到时候,你会很惨!
    “两个选择,你好好想,然后回答我!”
    林梦听得很明白,第一个选择,是容凌还打算养她,不过是远离国内的媒体,然后必定是秘密地养着她,或许,哪天想她了,就过来找她,然后春风一度。这样的提议,虽然诱人,但是她怕是不能接受了。
    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总是心存希翼着,哪天他能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能够心里稍微有她,然后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只是昨晚被他送回来之后,她想了很多,也想明白,这么卑微的她,大概做了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幼稚可笑、不值得一提的。
    还记得出了事之后,他闯入别墅对她咬牙切齿说的话——林梦,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也别指望我会高看你一眼。当时不太明白,昨晚了解到他原来是什么都知道了,却说出来了那样的话,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微末地仿佛尘埃。
    她若是跟了他,那么还是那个卑微的林梦,还是那个需要看他的脸色的林梦,还是需要痴傻地等待他的垂怜的林梦。没有丝毫的主动,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她,依然是个被包养的角色,依然是可以被他的那些亲朋好友所耻笑、所折辱、所诬陷、所打骂的角色。
    她既然离开了他,当初想着就是不要拖累他,那么,就不该和他再扯上关系!
    他的老婆永远都不会是她,那么她就不该再和他羁绊太深。
    再则说,她是炸弹,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她的身份、年纪,以及那低到谷底的声望,都是敏感的东西,跟了他,纵然他小心翼翼地藏着,可也难保哪天会再出事。到时候,她可还有力量保护他?!可还有另外一个萧翼出手相助?!
    为了他,为了家人,她就只能远离他!
    贪恋他一时的柔情,又有什么用?!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该清醒了,该理智地选择一条对他、对她都好的路!
    她感激他的忍让,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还能想着要养她,实在是不容易。但是,她和他都明白,他们之间没法再回到最初了!
    至于跟着萧翼会如何,不是她能想的,顺其自然吧。萧翼锒铛入狱又如何,她曾经那么亲密地和死神接触了一下,再狼狈,也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她笑了起来。“我选第二个,跟萧翼。”
    她头一次,如此明白地确定了自己的心。看清了一切,再也不会动摇了!
    他的面庞,微微地扭曲了起来,看着她的眼,愤恨地几欲撕裂了她。
    “我让你想好了再回答!”他低吼。
    她顺着他,低头又故作沉思了一下,再度抬头笑。“还是选第二个!”
    “林梦,我让你好好想!”
    他冲着她狂吼,怎么都想不到,她会选择第二个答案,他都已经暗示她,萧翼有麻烦在身,她跟着他没有出路,她竟然还选萧翼?!他都已经暗示他会去看她,表明是想继续和她的关系,让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她却推开了他!
    这个女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服软、退让,一而再、再而三地饶过她,给她机会,她怎能如此地不知好歹!
    “第二个,我真的是想好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愤怒地一把捏住了下巴,恨不得捏碎了她的下巴骨。他已经如此退让了,难道她还奢望他开口求她跟他吗?!难道他还真的非她不可吗?!
    “你再想!”他瞪着她,冰冷的眸子中燃烧起了血色的火,就等着她开口改了主意。
    可她是如此的倔强,嘴巴吐出的还是第二个选择。
    他愤怒了,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扬手打了她,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还以为,你心里还是念着我的,却没想到,我还真是自作多情了。林梦,我他妈的真是贱!”
    说着,也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沉着脸,转身就走。
    她轻轻抬手,缓缓地摸上了自己被他打的地方,眼里有泪花浮动,但是嘴角却倔强地扬了扬。
    再见了,容凌!
    她在心里轻喃,心尖却仿佛被血雨淋洒。
    我大概是爱你的,但是这爱,永远都没法说出口!
    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近傍晚时分,又有两架飞机在希望新村的大广场降落。然后下来一组人,开始拿着林梦的照片询问。须臾,萧翼就找到了林梦。
    他的容颜憔悴,眼底下的黑眼圈,仿佛烟熏了一般,很沉很重。
    他掀开帘子,箭步上前,就重重地抱住了林梦,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太好了,你没事!”
    声音有点抖,有点哑,还能听得出微微的哽咽。
    林梦任凭他抱了两分钟,才挣脱开。抬眼看他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的不好,感觉像生了病一般,嘴唇干裂,甚至嘴角还起了泡,仿佛上了火。双眼中那密布的血丝更是不用说了,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一般。
    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皱眉。
    他猛地用干裂的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
    “对不起,这次都怪我,让你受罪了。我马上带你走。”
    说着,拿被子一卷,就强势地抱起了她。
    “我自己会走!”她低嚷。
    他不管,像是抱着失而复得地宝贝一般,紧紧抓着她,不敢放松片刻。
    大土伯和大土婶的脸色有异,看着萧翼抱着林梦出来,不知道该不该拦,只得开口问。“你是谁啊?!她还感冒着呢,你快把她放下来吧!”
    萧翼自顾自往外走,不理。自有他的手下负责向大土伯解释,以及表达应有的谢意。
    村里难得出现陌生的面孔,萧翼和他手下的到来,自然是惊动了村民。这个时候,在矿上上工的男人都没回来,村里也只是剩下了些妇孺,个个出了屋,拿眼往萧翼的身上看。几个胆大的孩子凑趣地围了上来,跟在萧翼的屁股后头,眨巴着眼,好奇地看着林梦。
    “梦姐姐,你要去哪里啊?!这位叔叔是谁啊?!”
    林梦不好意思地笑,“我要走了!”
    萧翼抱着她,大步流星,仿佛深怕再慢几步,就带不回她似的。小孩子一听林梦要走,舍不得,有几个还红了眼,跟在后面跑着追。可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翼抱着林梦上了飞机,然后飞机门一合,飞机载着林梦,就这样走了。
    村里炸开了锅了,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那林梦是老板的老板的相好吗,怎么还被别的男人给抱走了?!还是一个又开着飞机的来的?!
    天哪,那得多富贵啊!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啊?!皇亲国戚?!
    几人拿眼往村长的土屋瞧去,可是村长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村民也没敢得罪老板的老板,最后带着不解的情绪,纷纷回了家。
    村长的屋里,站在窗棂边的容凌,冷眼看着萧翼抱着林梦上了飞机,又冷眼看着飞机开走,自始至终,紧绷的俊脸,都是冷冷的!肃杀的眸子,没有温度!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别后悔!
    他会让她知道,她到底错的有多么地严重!


    [143]

    哪怕上了飞机,萧翼也是紧紧地抱着林梦,深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
    林梦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耳听着萧翼在她耳朵边的耳语,是一声声的“对不起”。让这个也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此,也是够了!旁边坐着的是他的手下,穿着各异,但是也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疲惫。
    她微微眯眼,困倦地窝在了萧翼的怀里。这次别离,有什么东西,生生地从她的心里拽了出来,她到离开都没见到容凌,或许是好的,否则,她怕她会控制不住地让悲伤的情绪外露。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然后,便听到一个手下急问:“翼哥,你没事吧?!”
    她猛地睁开眼,想扭过身去看。他却将她按地死死的,不让她转过头去。
    “别管我!”
    他低声,嗓音依然干哑,有点像垂暮的老人。
    她知道有些不对劲,略放松了身子,却趁着他也跟着放松的时候,猛地身子一扭,然后睁大眼看他。
    他的脸色别样的苍白,仿佛初冬地面铺上去的薄薄的一层雪。他的唇瓣来接她的时候,就看上去没有血色,此刻都有些发紫。额头上,还有两鬓间的头发,分明已经被汗水给打湿。
    她皱眉。“萧翼,你放开我!”
    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发现异常的冰冷!
    “你病了!”她如此断言。
    眼见着,萧翼脸上冒出的汗水更多了。更别提,那些被衣服给遮挡住的。
    即刻有手下插嘴,“梦姐,翼哥为了找你,都好些天没睡了,饭也不正经吃……”
    以萧翼在乎林梦的程度,林梦是当得起“梦姐”这个称谓的。无关乎她的年纪,表达的只是手下人因为爱屋及乌而对林梦的尊敬!
    “闭嘴!”萧翼低吼,却显得有点虚张声势,一点气势都没有。
    在她离开之后,他就一直绷着一根筋。他了解酷夏的性格,她自小在银狼组长大,什么都见过,所以也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杀人。酷夏只说她没杀林梦,把她放下车,让她自己回来,但是他一直都是知道,酷夏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谁知道,她会把林梦给放在什么危险的地方。让他呆坐着,却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调用手头的力量,监控着交通部门,追着酷夏的车,跑了很多天。酷夏一直都没回,他根本就猜不到酷夏会在哪个地方扔下了林梦,所以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终于找到了她,他这些天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一旦放松,身体的各项负面指标开始连连向他抗议,他也不是铁人,所以也支持不下去了。
    萧翼没有下令,手下也不敢自作主张,所以飞机还是往J市飞去的。
    林梦见萧翼这样,当机立断命令,让驾驶员立刻找个能下降的地方下降,尽快送萧翼去医院。手下面面相觑,看看萧翼,又看看林梦,面有难色。
    林梦微微抿唇,眉目间,流露出师承容凌的凌厉。“你们应该知道我在萧翼心中的分量,听我的,立刻就找个最近的医院让萧翼看病。”
    此刻萧翼疼的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发软地倒了下来,只是那一只胳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一直搂着她的腰不放。
    林梦如此放话,手下略一想,就听了。自己的老大为了这个女孩,快要连命都不要了,这种重要性,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去了医院,查是急性胃炎,胃部微量出血,需要马上进行输液。按理来说,这病疼起来也挺要命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按照萧翼的手下回复大夫的话,这个男人都饿了好多天了,还不睡觉,还猛抽烟,也难怪搞成这个样子。
    等他神智略清明的时候,她忍不住疾言厉色地教训他。“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都得好好吃饭,以后不要再这样蛮干了。你都差点搞成胃穿孔了,好在送医及时。还有啊,以后不要再抽烟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皱眉,似乎表示抗议。
    她挑挑眉,“怎么,有异议?!”气势上突然就很女王!
    他抿了抿唇。
    她又道。“你那衣服,一身的烟味儿,臭死了,我给扔了。还有你兜里的香烟,我也给扔了。你要还想抽,以后就别往我跟前凑!”
    他错愕地眨了眨眼,突然低低地开笑。
    她脸上略一红,但却是抿着唇,鼓着双眼,瞪着他。这个男人敢说一个不字,她以后就再也不管他的事情,他爱糟蹋自己,那就随他糟蹋去!
    他却从被窝里掏出了手,缓缓地抓住了的小手,眼眸一闪一闪的,带着笑问她。“心疼我了?!”
    她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
    扭头,不理他。
    抽开手,站了起来,自己捡了一本杂志,窝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了起来。
    他看着,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好,我答应你,以后不抽烟了!”
    她故作自然地将杂志翻了页,嘟囔。“什么答应我啊,这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好!”
    他就又开始笑,笑声低缓撩人,像个妖精似的!
    在医院住了一天,缓过劲来了,萧翼一行人,又坐飞机离开,回到J市的小宅。没有继续去住院,萧翼只在家里开始了静养,每天都用熬好的小米、精汤喂着,好养胃。
    “你好手好脚的,还得别人来喂?!”
    林梦虽然嘴上没好气,但是依然无奈地左手举着调羹,一勺又一勺地往他嘴里送。
    萧翼眯眼笑着,吃下去一口,忙中偷闲,温声解释。“这不是病了吗,我手软……”
    鬼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手软呢?!他要人喂也就罢了,偏偏还指名道姓地让她来喂。剥削一个一只手不好的人,他可真是恶质!
    心里虽然腹诽,可林梦一想到他弄成这样也是为了找回她,就无奈从了他。
    她如此乖顺,萧翼就是没病也得装病,并且努力地让病期无限延长!希望新村的事情,她和容凌的相遇,萧翼都是知道的,这些自然有他的手下汇报给他。但是两人之间,也不过就是抱在了一起,没发生让他气到吐血的事情,他就当做不知道了。他之前亲了一个女人,然后又让酷夏把她给弄走了,让她遭了那么多罪,他本来就负罪于她,现在故意忽略这事,就当是互不相欠了。
    林梦这边喂完了小碗里的浓汤,见他摇头,就知道他这是不想喝了。就收了碗,拿起湿毛巾,替他擦了嘴,又拿过一边的棉签,替他的嘴唇上药。他这些日子着急上火,嘴唇上都起了泡了,也只能拿药给消下去了。
    抹完了药,她让他躺下睡一会儿。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直接笑着邀请她上床,和他一起睡,她直接免费送他一个大白眼,自己捡着数学书,看了起来。
    她看书,而他看她。
    他是个感觉敏锐的,通过这两天的接触,觉得她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他虽然到现在还摸不准到底变化了什么,但是也知道这种变化应该是利好的。
    之后,来了访客,却是酷夏,以及那个怎么看,怎么像酷夏的小尾巴的——萧奇奇!
    林梦一看到她,也不废话,紧盯着酷夏的眼,淡笑问。“你那天说,我要是回来了,就再也不会为难我,应该是一言九鼎的吧?!”
    酷夏撇嘴一笑。
    “这是自然!”
    却是不愿意和林梦多做废话,直接来到萧翼的床前,双手抱胸,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情圣了,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那你现在不就看到了!”萧翼的眼神有点冷。
    酷夏哼笑了两声。“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啊!”
    萧翼略变了脸,瞪向酷夏的眼,分外的严厉。“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酷夏开始大笑,笑得全屋寂静,只有她一人的笑声。笑完了,她猛地冷下了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恨声道:“当年,你说分手便是分手,只因为我和别的男人有了一腿,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我自认理亏,就认了!可你说说你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林梦也是一个二手货,我没看到她比我干净到哪里去,你怎么就对她如此地宽容,还动用那么大的力量,要把她给找回来!人家在那个穷山僻壤,和旧情人欢欢喜喜地重逢,你怎么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萧翼,你这心,偏地太厉害了吧!现在,总得给我一个说法的吧,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林梦了?!”
    萧翼没想到酷夏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自从两人分手,他找女人,她找男人,各过各的,也算潇洒,没想到,她现在却翻起了老账来。
    他皱眉,迅速地往林梦哪里瞄了一眼,见她神色淡淡,心里不知道是心安还是失望。收了眼,看着酷夏,口气也变得严厉。
    “那都是老黄历的事情了,你还谈这些干什么!你和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上下级关系,所以,酷夏,认清楚你的身份,别在这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酷夏嘲讽,眸色降到零下冰度。“当时可是你提出的分手,那我总该知道我被抛弃的理由吧!我说过,那只是一时糊涂,没了那小子,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还可以在一起。你没二话,就说要分,我以为你感情上有洁癖,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跟过别的男人,所以就认了。你若是找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和你长久相处下去,那我自然没二话。可你找上的却是林梦这样一个女人,我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的!”
    “还能有什么说法!”萧翼脸色紧跟着不好了起来,对酷夏,因为之前的旧情,也因为她是老组长的女人,所以他主动忍让,对于她的某些动作,也权当不知道。可这次,她太放肆,太过了。他是银狼组的老大,他的女人,谁也不准动的!
    “感觉没了,自然要分手的,再腻歪在一起,只是徒惹人讨厌!”
    “我不信!”酷夏狠狠地咬了咬大红色的唇,唇膏被晕染开,仿佛抹了血一般,让人心惊的色彩。“你只是在气我的吧?!我不信,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对你还真是一点感觉都没了!”
    该冷酷的时候,萧翼这个男人绝对会冷酷到底!
    酷夏差点陷入癫狂,五个手指头合拢再伸开,伸开在合拢,仿佛在强力压抑心头的怒气一般。她想起过往,想起那些年少不珍惜的一切,不由地后悔,可却是更加的不甘。
    “我爸死的时候,你可是答应了他老人家要照顾我的?!”
    “我是在照顾你!”
    “你该明白,我所指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你想岔了,我和老组长都明白,那所谓的照顾,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绝对没有深意!”
    “我不信!”酷夏猛然冷笑。“我是我爸唯一的女儿,他让你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是把你当作女婿看待的,就是要让我嫁给你的。萧翼,你别回头就不认这承诺了,我爸一手把你提上来,你总该要感恩的!”
    这一番口吻,却是暗指萧翼是靠着她的关系才能谋得今天的地位。这样的说辞,几乎是激怒萧翼。男人,尤其是真正的男人,最厌恶的,便是别人质疑他的能力。
    “酷夏,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我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组里的兄弟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该不该坐上这个位置,你倒是出去问问,有哪个不服的,可以站出来,和我比一比!”
    酷夏语塞,小脸微微绷紧,就是那浓厚的化妆粉,都挡不住她那微微铁青的脸。她这银狼组大小姐的尊严,今日可是被这个男人给彻底扫地了。
    “看来,是我自取其辱了!”她蓦然吃吃地笑开,一脸的妖媚,前凸后翘的身躯也紧跟着微微颤抖,扬起一阵阵令人炫目的波浪。这女人的身材,堪称是魔鬼,有妖艳到让男人移不开眼的资本。
    她略微慵懒地拿手拂开垂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娇声笑。“这么说,你倒是对林梦很有感觉喽,哪怕她都已经背着你偷人了,你还是愿意心甘情愿地戴着这顶绿帽子!”
    “你可以闭嘴,然后马上离开这里!”萧翼的眼神犀利地若剑,直射酷夏。
    酷夏依然娇笑,妩媚多情,懒懒地哼道。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希望你这绿帽不会越带越绿!”
    说完,蛮腰一扭,迈着高跟鞋,“嘟嘟”地敲着地板离开。跟屁虫萧奇奇,急急忙忙也要跟上,却被酷夏给拦了下来。
    “你哥病了,你这当妹妹的,总该留下来照顾的嘛!”
    说话间,双眸闪了闪。萧奇奇愣愣地就点了点头。她向来崇拜酷夏,也最听酷夏的话了。
    酷夏一出了卧室,原本立在卧室门外的随从即刻跟了上去。两人上了车,随从问:“夏姐,那个林梦,就真的这样放过了?!”
    “那是自然!”酷夏笑呵呵地咧唇,唇瓣扬起了邪魅的幅度。
    随从冷哼了一声。“这也太便宜她了!”
    酷夏大笑,可是眼神极其的冰冷!
    是,她是一言九鼎,是会不再为难林梦!
    可是,她会为难萧翼!
    她得不到的男人,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那边,还是萧翼的卧室。
    萧翼看着自己的妹妹,就气不打一处来。有这么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哥哥的妹妹吗?!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天来这里找林梦的麻烦,是被酷夏给推动的!
    “以后,你少跟酷夏来往,踏踏实实地上学去!”
    萧奇奇还在那不怕死的申辩。“夏姐姐挺好的啊,干嘛让我少和夏姐姐来往啊!”
    萧翼看着她,只差骂她是扶不起的烂泥了。酷夏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这个笨妹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多少的分量,就她那点智商在酷夏面前混,都不够酷夏玩的。估计酷夏把她给卖了,她还得笑着夸酷夏。
    只是这些话,他没法骂出口,他深信,他这头骂完了,回头她就能一字不落地统统转告给酷夏。他和酷夏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痕,暂时还是不要闹大的为好。毕竟,酷夏是老组长的女儿,在银狼组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她要是惹点事出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让你少来往,是让你收收心,好好学习。找了关系把你送进了大学,你总该把毕业证给混到手吧,否则,你也太丢脸了。这若让组里的人知道,非得笑掉大牙不可,你也别指望组里的兄弟们能多看你一眼了。”
    萧奇奇一听,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这次就没反驳了,乖乖地应了一声。她叫萧翼一声哥,但到底血缘关系上岔了半截,不过是和萧翼同一个母亲的,即同母异父。萧翼大可不认她这个妹妹的,所以她哪怕刁蛮、闹脾气,都得悠着点来。她一心一意地当酷夏的小尾巴,也不过想认认真真地融入银狼组,让她哥的手下都能敬重她一分,不给这个哥丢脸。萧翼这么一说,她突然就想到,学校里的老师已经催着她要好几份作业了,立刻火急火燎地提出告辞,要赶回学校补作业。
    萧翼看着她话不多说,转身就走,气到低骂。
    “真是没心没肺,白对她好了!”
    竟然也不问问他这个当哥哥的现在好不好?!
    对上林梦好奇的目光,他无奈地解释。“她就是个一根筋,没个心眼,脑袋太直,别人说啥,她就信啥。有时候就是头笨驴,非得让人撵着走才行!她要是对你说些混账话,你只当是放屁好了,别往心里心里去,否则,你就是自找罪受了!你瞧好了,有些话,她自己回头都能忘掉!你稍后一问,你还能梗着脖子辩解说她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这性子,都极品了!”
    这话,立马把林梦给逗乐了!
    要真是如此,还真是当得起“极品”两个字!
    萧翼见林梦还能笑得出来,心里就放松不少。
    “梦梦,过来!”他招手。
    林梦唇瓣边的笑容略止,看着床上的男人对她大施美男计,性感的唇瓣略勾,俊脸微微带笑,不由摇头,偏不如他意,故作严肃道:
    “想要什么,直说!”
    萧翼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故意有些夸张地“哎”了一声。林梦直接选择无视。
    萧翼又不能下床把她给捉回来,然后搂在怀里,任凭自己恣意抚摸。他现在可是个病人,手软到无力,需要她服侍,又哪能自己把自己给露馅了。看来,什么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这个时候,他分外想念他强势地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搂在怀里的感觉。
    “要不要听听我和酷夏的事情?!想听,就过来,我告诉你!”
    他试图利诱!
    但注定要失败,林梦根本就不在意。
    “你愿意说,我就听。你不想说,那也不会问。”
    目光,却依然放在数学书上。
    萧翼战败,只得娓娓道来。哪怕这个小女人表示了他的不在意,但是他也想告诉她这些,只为了将来不会因为这些老黄历的事情,让她对他产生误会。有些事,其实就得说开的,否则,很容易让人拿来害人的。
    故事很通俗,萧翼长话短说,自然就没什么特别的色彩了!他说的多了,不仅提了他和酷夏之间的事情,还略略提了提他的家里人,算是,将自己的人生大概地摆放在了林梦的面前。
    他的父亲,是银狼组的老干部了,一开始,就跟着已经去世的老组长干,没太大的权利,但是凭的就是一股敢打敢斗敢拼敢死的劲。在组里混了点出息之后,手头就有些钱,通过家里人介绍,认识了萧翼的妈,速战速决地就结婚了。婚后,生了萧翼,萧翼的妈却是再也无法和萧翼的爸过下去了。
    黑社会,成日里喊打喊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萧翼的妈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在萧翼一岁半,断了奶之后,就提出了离婚。萧翼的爸也干脆,没对萧翼的妈采用武力,直说孩子还小,让她再忍两年,等孩子到了四岁,大概懂事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和她离婚,为此,两人之间还签了协议。萧翼的爸是个重承诺的,萧翼四岁时,就果真离婚了,放萧翼的妈离开。
    萧翼那个时候已经很懂事了,打他有自我意识起,就已经明白父母在一起,貌合神离着,不过是因为他。所以他妈走了,他也没哭,只是问他妈。
    “你会想我不?!”
    童稚也有些早熟的他,能说出口的,也只是这么一句话。萧翼的妈抱着他大哭了一场,可还是决绝地走了。女人,尤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带着拖油瓶,是不好嫁人的。萧翼的妈还想找第二春,所以扔下萧翼,是必然的举动。
    萧翼的爸,死死地抱住了萧翼,也没多说,只说了一句,很重,很沉。
    “爸会照顾好你的!”
    以后,萧翼的爸是又当爸,又当妈,每天都争取早出早归,把这个唯一的儿子给照顾好。可是无奈,果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然后萧翼的爸被人给砍死了。身上统共被砍了十五刀,血肉模糊,差点连脸都认不出来了。不过萧翼被人带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躺在地上的是他爸!
    那一年,他六岁。没了亲人,也等于没了收入,四处游荡,一度都混入了“丐帮”。生活中,有太多的无奈,有些事,你明知道是错的,可为了活下去,却又不得不做。他被一个区的丐帮头头指命去当扒手,每天必须要完成一定的任务量。他不干,那也可以,砍下一条腿,从此趴在地上跪求路人给钱,那就可以不用当扒手。
    他还算幸运,又或者可以说他有谋略,略微学习了扒手入门之后,他第一天上工,从太阳开始升起,直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出手了,挑中了一头特大的肥羊——银狼组的那位已故老组长,当然那个时候,老组长还不是组长,顶多还只是银狼组的一位大干事!
    萧翼挑那人下手,是因为他曾经见过那人,那一刻选择出手,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也算是赌博。想当然,他被抓了,就他那三角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在黑道里身经百战的老油条的对手!他虽然被抓住了,却没有慌,仰着脑袋,用依然稚嫩的声音问:“我爸叫萧何汉,你还记得吗?!”
    这样的口吻,近乎是质问,惹来了老组长的兴趣,点了点头。
    “那你就收了我吧,我肯定会比我爸更出色的!”
    小小年纪,难得口气不小,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这是老组长当初批的话,于是,不知道是老组长真欣赏他,还是只是因为当时一时间的无聊意动,他跟在了老组长的身边。自然,“丐帮”那边,也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144]

    要想成功,必然是需要努力的!
    老组长身边也不缺乏会打会杀的,他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杀伤力肯定弱地可笑。于是,他自练飞刀,然后又就着从幼稚园里学习的那些东西,自翻小学的课本,开始自学。
    一日,他徒手一甩,瞬间用飞刀射死了十米之外的老鼠,这漂亮的一手,即刻就引起了老组长的兴趣,此后,将他调到身边,开始重点培养!自然,为了能让老组长看到他这一手,他很是花了一些时间,去摸清了老组长大概的作息时间以及大概的行径路线!
    这世上,本来就没那么多凑巧的事情,不是吗?!
    跟了老组长之后,他也没辜负当初发下的阙词,每日里刻苦练习,到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和一个大汉交手了。若是用上飞刀,都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了!
    老组长那个时候地位直升,已经算是副组长了,更是器重他。一次组内政变,他负责一刀结果了当时的组长,副组长理所当然地成了银狼组的新任组长,他也成了副组长最得力的手下。
    不过老组长是个目光远大的,渐渐地感觉到若是再走以前的老路子,喊打喊杀,怕这银狼组迟早会被毁掉,就安排了一些人,去学知识,去深造。萧翼当时早已崭露头角,武功和学习两不误,课业上一直都很拔尖,自然便是其中的那个重中之重,被老组长安排出了国,让他在进一步成长的同时,也算是韬光养晦!
    那个时候,老组长已经把萧翼当作儿子来看待,萧翼也住在老组长家里,自然就会和老组长的女儿酷夏接触。少女怀春,萧翼又长得帅,于是酷夏自然而然地把少女心放在了萧翼的身上。少男少女,青春萌动,走在一起,似乎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在萧翼留学苦读的时候,酷夏在大学里也看上了一个玉面帅哥,开始了劈腿的生涯。大学里,五花八门,五光十色,帅哥纷呈。酷夏人美,性子野,又拥有那样的家庭背景,那野性的一面,惹来追求者无数,其中不乏甜言蜜语的。她也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被男人哄地高兴了,就和男人在了一起。
    无所谓负罪感,只因为她认为,她和萧翼之间没什么承诺!
    再者说,男未婚、女未嫁,感情的事,那就不是一个定数!
    萧翼一出国,就多年未回,她记忆里的萧翼,却还是那个虽然拥有凌厉的目光,却到底青涩的少年,连那身形,都带着青春期的青涩,哪里比得上大学里的那些初步成长的男人,以及社会上那已经长开了的熟男!
    萧翼没回国,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国内的事情,否则,他也算凭白的辜负老组长的期望了。他自然有他的渠道得知酷夏的事情。酷夏在换第三个男人的时候,他给她打了电话。
    “我们分手吧!”
    只有这么一句!
    陌生的号码,起初还让酷夏愣了愣,差点骂神经病。可想来似乎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这话的,也就那么一个男人,当下就懵了,可最后还是说了一声好。她当时还想,这分手,是不是说得太迟了!
    可等萧翼回国之后,她一看当年的那个少年长得更帅、更酷、更有男人味了,就后悔了,隐隐表示了亲昵之意,略作试探,但都被萧翼不动声色地推开。酷夏苦追了萧翼一年,大概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最后还是没有把萧翼给攻下下。无功而返,她堂堂银狼组的大小姐总不能被人说成是“拿得起,放不下”,就终止了倒追的举动。但是,萧翼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有收到她的警告。
    大概,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越是得不到,越是让人心痒难耐,越是让人放不下!
    此后,冒出了萧翼同母异父的妹妹——萧奇奇,这丫头记性不好,学习成绩是差地一塌糊涂,考大学无望,萧母舍不得她跑到那些三流学校成为不良少女,还白白蹉跎光阴,就找上了萧翼。萧翼没二话,帮萧奇奇弄进了一个二本学校,学的是图书管理,将来走走关系,当个图书管理员,只负责用电脑借书还书,也不费脑,倒是一个稳稳当当可以领薪水干一辈子的好差事!
    萧奇奇是一直知道有一个哥哥的,但是没想到这哥哥这么厉害。碰了面,惊为天人,又知道萧翼身份不得了,立刻就像是牛皮糖一样地缠上了萧翼,连家都不回了。这个丫头的神经构造大概不同于常人,不亲她父母,就亲萧翼。估计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黑道大姐大情结,总想着能靠着自身的魅力,引来小弟无数。在他哥哥那里碰壁、无法施展她的报复之后,她自己想了个招,开始死皮赖脸地跟上了酷夏,打算好好向酷夏学习,争取有一天也能让大家喊一声奇姐。酷夏想着这到底是萧翼的妹子,也就收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复杂的关系!
    萧翼虽然只寥寥概括了他的那些往事,但是少女总是敏感的,林梦自然能想象到小小的萧翼一个人奋斗到今天这一步的艰辛。他付出的努力,必然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果然,从小市民成为一个成功人士,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胜任的!
    她微微叹气,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萧翼,可一时间,还真是说不出口,似乎说了,反倒显得矫情了。想了想,笑着叹。
    “还好,那些都过去了!”
    萧翼也跟着笑了起来,冷色的眸子闪过温柔的光芒。他从来也没想过要这个女人的同情!说出这些,也是让她能更多地了解他罢了,能更好地以平等的心态面对她。
    林梦却猛地想起了容凌的那个选择里面包含的警告,还想起了之前江破浪曾透露的内容,于是,眉头就皱了皱,心中略有不安。
    “萧翼,你做的一些事情,是不是不太干净?!”
    萧翼哑然失笑。“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你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是混混的嘛!”
    对啊,她跟着失笑,觉得自己倒是笨了,问这话,简直就相当于废话一般。于是,改口:“我是指,你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会让你有坐牢的危险!”
    这话,算是重了!
    萧翼笑不出来了,眼神猛地犀利了起来,薄唇微微抿了抿,警觉地低问。“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脑中,迅速地闪过了酷夏,闪过了容凌,又闪过了江家兄弟!
    林梦既然选择跟了他,那么和他,也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事情,也就可以说的直白一些。
    “我之前听说了一些,不是很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是被警告过,你的处境很危险,似乎稍有不慎,就会有大麻烦!”
    萧翼微微地绷紧了身子,故作不经意地问她:“那人难道没说让你离开我,远离危险吗?!”
    眼神却犀利地盯着林梦,一丝不苟,生怕错漏丝毫!
    林梦微微一笑,自然地迎上了萧翼那仿佛X光可以全然将人给透射的目光,戏谑道:“自然是有这样说过的。可我要是听进去了,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吗?!”
    她的笑容,如此诚挚,不好丝毫的做作,却让萧翼的心猛地一软。他明白,这个女孩,真是不同了!有种猜测,掠过他的心头,让他有些狂喜。勉强压下,不敢提,生怕只会是他空欢喜一场。于是咧唇笑,冷意化解,像哄小孩一般唤她。
    “小梦儿,过来!”
    林梦睨了他一眼,却是动也不动。这个男人别看现在躺在床上,一副很是虚弱的病人样子,可是这当中到底有多大的水分,她猜得不是很准,但也料想得到的。她可不想傻傻地送过去,让他蹂躏。
    “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早点收手吧!在刀锋上过日子,虽然玩的是心跳,但是这种刺激,容易减寿,你还是掂量着来吧!”
    萧翼被这话给逗乐了,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般的犀利,几乎是一针见血,可真不像她能想到的。于是,他呵呵地笑。
    林梦瞪眼。“和你说认真的呢,你别这样不当一回事。”
    他这才止了笑,正色道。
    “放心,我早有打算,而且,已经在进行中了。到时候,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知道了,只有她真正地为他想了,才能说出这一番劝告来。
    林梦听他这样说,就想到之前的酷夏之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萧翼看她这个样子,自己也有点尴尬了。抿着唇,想了想之后,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教你些实用的。这些可比课本上的东西有用多了。”
    林梦略一想,点头同意了。知识这种东西,入了她的脑子,便就成了她的了。课本上的东西,可以自己看,自己学。可是课本外的东西,如果没有别人的带领,怕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到。她急于多学一些东西,却是一点也不惧怕任务繁重的。只有一点,她却是要说明白的。
    “你可记得要把我随身携带,我这小命现在珍贵着呢,我还真舍不得就那样糊里糊涂地没了。你要是不能随身带着我,就干脆把我放在这里,然后让人好好地把这里给保护好,最好像个铜墙铁壁一般。”
    “哈哈……”
    萧翼猛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说不出的爽朗。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个逗人的,只是她总愿在他的面前做一副淡然、不为所动的样子,这样表达她的真性情,却是很难得的。他即刻高兴地回她。
    “行,我听你的,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将你保护地好好的,就连蚊子都不能叮你一下。”
    她嘿嘿几声,干笑了一下,继而挑着魅惑的眼,略略嘲讽道:“眼下都入了秋了,蚊子都没了,不用你保护,也没蚊子会来叮我,你要护得我不被蚊子叮,还真是不费吹呼之力啊……”
    他又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她小模样躺在沙发上很是可爱,可是他如何诱哄她又不过来,他实在忍不住,自己掀了薄被,跑过去,就将她搂了过来,捧着她的小脸,重重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却不敢随便地亲嘴,只因为林梦很是慎重地和他说道。
    “只有你尊重了我,我才能尊重你!我需要时间走出来,你得给我时间。有些东西,不是说你强加给我,我就会习惯的!”
    他不是一个笨蛋,很明白她的意思。
    可以不随随便便地就亲她,但是已经习惯了晚上拿她当作抱枕,这却是没法改变的。他在尽量收敛自己的行为,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孟浪。可是,也顶多只是半年,哦不,半年不到了!
    等到萧翼在床上躺了几天,享了几天的清福,他就开始上工了。他所谓要教林梦的东西,就是带着她做事,参与银狼组的一些事务。
    银狼组,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黑社会组织。前银狼组组长目光远大,一直想着要将银狼组转型,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等他病逝之后,便将这个转型,其实说白了,就是将银狼组“漂白”的任务,交接给了萧翼。
    萧翼虽然身为银狼组的组长,但是比较为难的一点就是——根基不深!
    这种大型的黑社会组织,最开始发展壮大,必然是多方人马的汇拢,大家跟着一起去干,然后才有了最后的发展壮大。在这种组织里,内部的争斗却是从来都不会少的。大家都是有血性的能人,能够崭露头角的,自然也不是凡夫俗子。以前老组长在,大家敬服老组长为人,自然可以压制自己,乖乖地做事。
    萧翼也是一个能干的,他那么小就开始跟老组长做事,也是深得银狼组内部人的敬佩的。可是连老组长生前都没法正经地开始漂白,等到了萧翼这个才坐上银狼组组长两年的新人组长身上,那些自恃为银狼组的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元老们自然是不肯的。
    漂白,说穿了,就是停止一些非法经营,然后解散大部分底下的流氓、混混、打手之流,这会触动大部分人的利益的。因为黑社会挣钱,靠的就是那些非法经营,而且借助的就是手下那些人的非法手段。
    漂白,简直就相当于把挣钱的营生给关在了门外,银狼组内部的几个元老,肯定是不肯的。
    萧翼在国外的几年,虽然也没落下银狼组的事情,可是毕竟他身在异国他乡,没法合理又便捷地培养他自己的人手,哪怕培养起来了,也没法正正经经地将人插放在高位。他回国之后,是经营了一些,但是那些安排下来的心腹,却同他一样,根基有些浅,如许鸣,如龙吟,如齐恺坚。这些人虽然优秀,但是这种黑社会组织是很讲究辈分的,要动那些老家伙,却是不太容易。
    但是年轻人是敢闯、敢干的,国家的打黑力度这些年是越来越强了,萧翼深知漂白是迫在眉睫了。所以,早就已经开始着手整顿了好些个娱乐场所,停止了内部贩毒,也停止了假酒供应,至于涉黄的部分,也做了比较清明的纪律规定。
    烟、酒、黄、毒,却是最暴利的行业,萧翼这一番动作下来,让组内的好几个老家伙不高兴了,多次找过萧翼抗议。萧翼使用温水煮青蛙这一招,没有立刻就赶尽杀绝,而是逐步地整顿,给几个老家伙一些念想。
    同时,他也进行了部分的资产转移,投入了地产、电子、资讯、药业这一块,未免组内的几个老家伙闹地太厉害,他还给几个老家伙分了红,让他们当股东。如此,略略压制了一些。
    林梦这些日子跟着萧翼东奔西跑,着实是受益匪浅。人看着清减了几分,可是每天有细细熬好的精汤补着,虽然瘦了一些,可是身板却非常结实。
    萧翼一日戏谑,说要教她几招防身术,让她防狼,她也不客气,跟着学了。自然,这是在她手上的石膏被卸下之后。幸好,她当日没有割地太深,之后纵然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回来之后,一直是被萧翼精心照顾着,食补地非常不错,所以手腕处愈合的情况非常理想,只剩下了一些复健工作。可这手,要想恢复正常的水准,却是不可能的了。以后一些重物,却是得悠着点拿了,不过,其它方面的,却是影响不大。
    总之,算是个正常人吧!
    她跟着萧翼出出进进的,组内的很多成员也知道了这么一号人物,对她,明着算是客气,但是背地里,大概各种态度都有,林梦则一律选择淡然以对。她得承认,跟着萧翼,确实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她更感激的是,萧翼把她放在了一个平等的地位,几乎不瞒着她,将一些比较黑暗、容易惹来杀身之祸的生意都拿了出来同她分享。这个男人若不是信她,这么机密的事情,肯定是藏的严严实实的。也许,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将她和他绑在一起,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他至少,将他的世界算是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并且,真诚地将她领入了自己的圈子。
    这一点,却是容凌比不上的。
    她虽然和容凌那么的亲密,可却不熟悉他的生意,他的朋友,以及那个神秘的家族!
    她被他关在他的世界之外,没法堂而皇之地进入!
    这其实是个人心态的问题!
    所以某一日,她在电脑上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容凌,然后发现网页上的他,神色淡淡,但却是亲密地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模特之后,她纵然心痛,却没哭。仔细地看了看,最后关了网页,能剩下的也只有叹息。她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没有大富大贵的身家,矫情、悲风伤月、无病呻吟、学小资,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不若尽量淡忘,充实地过着每一天!
    天长地久,这个词,虽然美,可已经让小小年纪的她认识到了遥远。
    萧翼宠着她,宠到几乎认识萧翼的人,都认识了她,都跟着敬畏她。这份敬畏,自然是源于萧翼,自然是认定了她是萧翼的女人,自然也是以为萧翼是完全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但就那般被宠着,她感激、感动,但不会傻到沉醉其中,总是——要保持一份清醒的,总是得提醒着,将来可能会有被踢开的一天!
    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价值,她自己很清楚。她除了长得美,性子也算过得去之外,就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那些社会上的精英女士了。她们懂得比她多,会来事,也许还更有自信。她不知道,这般靠美貌迎来的宠爱和关注,会延续多久!
    所以,一日萧翼情绪爆发了,她也没觉得太诧异。
    那一天,本是挺开心的一天。萧翼请了他的几个好兄弟来别墅做烧烤,大家一起动手,玩起了自助烧烤,倒是挺有滋味。许鸣带了一个小女友过来,看着年轻,不过性子倒是活泼,扯着林梦进厨房的时候,带着那种暧昧又羡慕的语调,对林梦说,萧翼可是特地下过吩咐的,让他的那几个兄弟,无论是有女朋友还是没女朋友的,都得找个女的过来当陪衬,好和林梦凑堆,并且特意嘱咐,不要找那种浓妆艳抹的熟女,务必要找清秀一点的、规矩一点的、并且还懂得体贴人的,省的到时候相处地不愉快。
    这话里话外的,其实就是在暗示了萧翼对林梦的在乎和珍视。
    林梦听了呵呵笑,心里某一处软软的,不可能不被感动的。
    却不知道,某种悄无声息的暗流,已经朝他们这批人冲了过来。萧翼等人本来是在外面烧烤的,叉子一晃间之间的亮度,倒映入的模糊的画面,让这几个本来就游走于黑暗的男人警觉了起来。
    外面有人!
    有人在监视他们!
    他们被监视了!
    几个男人不动声色地继续烧烤,高谈阔论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许鸣借着上厕所的空当,立刻悄然地找了一个得力手下,厉声嘱咐,让手下秘密去接近那个监视的人,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此后,他一脸坦然地又回去了院子中,仿佛什么都没做一般,继续烧烤的举动。
    可实际上,几个男人的心都紧了了,高高地提了起来。
    叉子上一晃而过的亮度,绝对是监视的镜头!
    这里可是萧翼的巢,堂堂银狼组老大的巢,周围除了密布的电子探头之外,更有很多身手非常不错的保镖巡视蛰伏。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老虎的鼻子下拔胡须?!
    几个人开始还以为那人是组内不安分的老家伙派来的,可是后来秘密地追踪之后,竟然追查到了江彦诚这条线。萧翼立刻就想到了江破浪,想到了他时不时来这个别墅的情景!
    早有预谋!
    他的脑中立刻蹦过这个词!
    想到他不知道被江彦诚盯了多久,想到他一次次地纵容江破浪来这个别墅,也不知道江破浪知道了他多少的事情,也不知道林梦到底向江破浪透露了多少的信息,他的心里就毛了。
    江彦诚是什么人,他是很清楚的。那个人现在坐上了省公安厅副厅长的位置,算是他这一辈中年轻的,潜力无限,能力方面更是毋庸置疑。没有大价值的东西,他江彦诚怕也是不屑动手。而业内的一些传闻,让他更知道江彦诚那绝对是一头猛兽,被他盯上的案子,就宛如被猛兽盯上的猎物,最后那猎物不被那猛兽给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那猛兽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如今正是打黑的时候,萧翼一直有防备市公安局,为此之前还干掉了梁肃,可他没想到,他竟然让江彦诚给盯上了。那个男人,老谋深算,不是一个善茬,让他盯上,简直就相当于被他拿着箭给指着,多么的危险,多么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世上没有比萧翼更知道银狼组的性质了,江彦诚若是掌握的资料多,银狼组怕是都能被江彦诚给连窝端了!
    他平日里在这别墅进进出出,一直都很警觉,可愣是没有发觉自己被监视,可见江彦诚的手段之高!今日若非是借着烧烤,把他的几个兄弟叫了过来,才能在这么多个警觉系统仿佛野狼的男人聚在一起的情况下,察觉到了被监视一事。否则,他岂非还傻傻地被敌人越探越深,直到局面失控!
    他稍微深入一想,后背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冒冷汗。
    还有,他一向行事隐秘,江彦诚是怎么知道他的?!
    他之前出过国,回来之后,对外也一直很低调,等到坐上了银狼组的组长位置,为了将来的漂白大计,他更是让底下人不要泄露他的身份。也只有组内的少部分的干事,才能知道他的身份。其它往下的那些人,只隐约地知道,他在银狼组具有一定的身份,却不知道他是组长!
    那江彦诚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这个别墅怕是真的如林梦所说的那般,成了铜墙铁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视着。并且也为了以免酷夏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林梦给掳了去,他甚至还秘密地在暗处安插了几个人。可就是如此,他的手下却一个都没发现这别墅竟然是被监视的。
    追踪监视着的手下回报的信息是,那人是用长筒望远镜监视的,身上还带着高尖端的远程摄影设备,虽然无法捕捉声音,但是警务系统也不乏那种懂唇语的,靠着被拍摄的视频,极有可能推断出他们说的话!并且,负责偷偷监视的那人身手很是了得,据手下报道,极有可能是从专门的尖端部队调出来的,这不是普通的警察能够做到的。那人偷偷撤退的时候,一直都有小心翼翼地警戒有没有被反跟踪。若不是许鸣派出去的那个手下也是一个手段了得的,以前做的就是跟踪和反跟踪的事情,只怕是要暴露了。
    这样的人才,可不是普普通通就能调动的!
    那江彦诚,怕是下了血本了吧!
    如此,更是可以预料江彦诚对此事的在意程度!
    江彦诚能够想到盯上他,想来必然是掌握了什么吧?!
    萧翼愤怒!
    这简直是内忧外患了!
    想到江彦诚,自然就能想到那个江破浪,他几乎是瞬间成了萧翼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甚至怀疑,江彦诚的人能找到这个地方,是江破浪透露的情报。毕竟,那个小子在林梦出院没多久,就找上门来了。
    他一向行踪神秘,更是时刻警觉着,哪怕开车来这里,也预防着被跟踪。这个地方,知道人,却是不多的。这么凑巧,江破浪时不时地来,而江彦诚呢,盯上了他!这两人是父子,要萧翼相信这对父子之间没有什么阴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小子,却是再也容不得了!
    若非碍于林梦的请求,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别有用心的小子上门的。若非这小子的老爸是个能干的公安厅副厅长,他也早可以让他人间蒸发的。果真,一时退让,倒让那小子掀起风浪来了!
    那江家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真是该死!
    他找上了林梦,几乎是阴沉着脸,毫不客气地命令!
    “你马上断了和江破浪的关系,以后,不准再和他联系,更不准他到这个地方来!”
    是命令,而绝不是商量!


    [145]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那个江破浪不是什么好东西!”萧翼心中憋着一股火,被这突然的意外弄得心情有些不好,口气上有些冲!他这辈子,做讨厌的就是事情在他的控制之外,也讨厌别人在他背后阴他。
    林梦皱了皱眉,自然是感觉到了萧翼的情绪,她没跟着怄气,只是笑了笑,平和地看着萧翼。“他哪里惹到你了,你可以和我说一说。”
    她也是不愿意吵架的,若是可以,不妨坐下来,大家说一说,讲讲道理,那么也就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争吵。
    萧翼心里却是认定了江破浪是有罪的,见林梦态度平和,却分明是护着江破浪的样子,心里更是有气。
    “他老子现在在偷偷地查我,那个江破浪过来的时候,你都和他说了什么了?!他是不是问了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林梦心中猛然一沉,萧翼这话,往重了说,那就是在怀疑她了。这个可以先放一放,她没想到的是,江破浪的父亲竟然在查萧翼,这可是非同小可的。
    她忍不住地有了担心!
    萧翼的那些事情,她也知道的很多,那一桩桩、一件件拿出去,可是会坐牢的。江彦诚若是查地再深入一点,萧翼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枪毙的!
    萧翼怀疑江破浪,她本能地跟着心慌,想到江破浪多次提到让她离开萧翼,而且打包票,会在风浪平息之后,让她正常地过日子。她没有答应,只因为不想再欠人情,这世上,最难还的可就是人情债了。如今再想想江破浪劝说的是如此的热切,难道他……他也知道了萧翼是……
    她猛地绷紧了身子,然后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不会是这样的!哪怕江破浪知道萧翼的身份不干净,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人,不会借着接近她而做出刺探萧翼的事情来。
    那个干净的男孩,几乎是一心为她着想的男孩,哪怕在她将自己完全地泼满污水的时候还是愿意真诚地接近他的男孩,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
    “阿浪不是那种人!”她抬眼,直勾勾地看着萧翼,白嫩的小脸却是一派凛然,眼神也是坚定的!
    可萧翼分明看到林梦在略低头思考的时候,那一变再变的神色,他猜测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却瞒着他不说。如此,他更是认定了林梦在包庇江破浪,不由气得冲林梦大吼。
    “林梦,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地维护那个小子。到底是我和你亲,还是那个小子和你亲?!你自己说说看,你到底跟的是谁?!又是谁在这劳心劳力地养你?!”
    养?!
    在男女地位不平等的情况下,“养”是个极富侮辱性的词语!
    林梦知道,被人包养,平顺的日子自然是高高兴兴,可是一旦出了事情,那么她必然是那个出气筒、被人折辱的角色!果然,连萧翼也是不例外的。她早就让自己看清身份,但是从萧翼的嘴里吐出这样的字眼,她的心不可避免地再次被刺痛。
    没有哭,也没有颓丧,她仰着下巴,微微眯眼,藏住眼底那抹脆弱的伤,冷笑了起来。
    “萧翼,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不是和谁亲的问题,而是,我信江破浪,就这样简单,我就信那个人!”
    “那你是不信我喽?!”他尖锐地问她,眼神已经不复温暖。
    这个问题,让她该如何回答?!
    她苦笑。“你想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后,这个地方不准江破浪来,你也不许出这个地方半步。”想了想,他又伸出了手,向林梦讨要手机。
    “以前的号就不要用了,等这事过了,我会给你办个新的号的!”
    毋庸置疑,他这是打算囚禁她,并且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最重要的一点事,他怀疑她,所以如此地防备她!她比较自嘲的是,是这个男人自愿拉着她进入他的世界的,她受感动,也愿意让步,让自己试着一点点地朝他靠近,可现在呢,他觉得危险了,就又将她拘禁起来,心里大概还是怀疑她的、怨怼她的,只怕就差最后一步大声地指责她、定她的罪了。
    她遥手一指,指向了一边的茶几,那里赫然躺着他给她置办的手机!
    “哝,手机,你要就拿去吧。可是萧翼,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萧翼没回她,只是把手机拿了起来,收入了自己的兜里,冷声道:“我会让人好好地排查这栋别墅的,或许,你我之间的对话,已经一字不落地都被窃听了呢!”
    林梦只觉得心头一股火气,烧得她心火闷闷地疼。
    “萧翼,你这是侮辱,不仅是侮辱了我的朋友,也是在侮辱我!”
    “侮辱?!”萧翼气的有些口不择言。
    “我养了你,却隐忍着让你和那个小子来往,这是侮辱?!林梦,你别得寸进尺了。你自己什么身份,还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任务,就该是围着我转的,和别的男人就该是拉远距离的,别的情妇,可没有像你这么不称职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这样到底算不算是侮辱?!”
    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就吩咐手下开始排查这个别墅的电子设备!
    林梦见他果真下令,心中已是冰冷。
    若说对他还有些情谊,也早已被他这一番话戳地灰飞烟灭。
    她的傻,就是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愿意当真。却不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果真,经济上依赖别人,就别指望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勾了勾唇,扬起了一个冰冷的笑,嘲弄,却凌厉地看向萧翼。
    “那我们就赌一赌吧。我说阿浪不是那种人,你们肯定什么都排查不到。若我输了,我就随便你处置。若我赢了,麻烦你给阿浪打个电话,就是我说的,让他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这人满身恶臭,不能把我的朋友也给搞臭了!”
    萧翼被她这话刺得猛然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过分!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让他收回去,他却拉不下这张脸。再则说,排查的结果还没出来呢,她现在表现的如此笃定,他倒要看看等到时候搜出了窃听之类的设备,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番排查,几乎是闹到半夜,都11点了,这个房子都已经里里外外的搜上三遍了,可却什么都没查到。萧翼听着手下人的报告,阴沉的面色有些微微地扭曲!
    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江破浪怎么可能不帮他的老子?!江彦诚的一干手下之中,也只有他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这里,几乎无人拦他,这么好的条件,他就不信江彦诚那老狐狸不懂得利用?!他也不信那江破浪不会趁机装下一些小东西,来窃听他的行动,好扳倒他。毕竟,那江小子不也是对林梦心怀鬼胎的吗?!他倒了,江破浪不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追林梦了?!
    手下见萧翼面色不好,眼神阴郁,周身沉浸在肃杀的暗黑之中,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翼哥,要不……我们再查一遍?!”
    萧翼眼眸一转,看了眼在那闭目养神的林梦,娇唇微抿,神态冷然,不由心中一阵烦躁。冲手下挥了挥手,他道:“不用了,你安排兄弟们都歇息去吧。另外,安保那方面,让他们都提点神,小心警戒。”
    手下应声而去,偌大的客厅里,也就只剩下了林梦和他。
    萧翼有些懊悔,对林梦很是歉疚,可是那一声“对不起”,却迟迟没法说出口,他还是认为,江破浪必然在江彦诚调查他的事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虽然没搜查到什么窃听装置,但是江破浪多次出入这里,难保将这个地方的保安安排给收入了眼底,自然,还有着别墅的布局之类的。有了这些东西作为基础,江彦诚的工作,也就可以更好的进行。
    再则说,谁知道江破浪和林梦之间到底说了什么。每次江破浪来说给林梦补课的时候,屋里总是单独留下他们二人,虽然有佣人时不时地送点心进去打断二人,但是也没法保证他们有没有在背着人的时候交流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这么深入一想,那就越想越是糟糕。萧翼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了讨林梦的欢喜,带着她东奔西跑。并且还手把手地教她一些组里的东西,甚至还让她接触了一些机密的东西。
    组内的几个老家伙,对此曾颇有微词,还曾警告过他,让他别让一个外人这么地接触组内的核心事务。只是那个时候他心里装的都是她,想着她这辈子也别想再离开他了,她再如何蹦跶,不还是他的女人,没必要如此防她,所以照旧带着她处理组内事务。
    只是这当中出来了江彦诚,出来了江破浪,他就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情。
    如此,种种不好的猜忌,就晃过了他的脑袋!
    比如她提过,他可能会遭遇危险。
    比如,希望新村,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没有外界的干扰,她却偏偏没和容凌发生点什么关系?!
    比如,她回来之后,态度莫名地转好?!
    比如,她要他把她带在身边,之后她坦然地接受了他因此提出地要教她东西的提议!
    她和他之间,以前总是隔着东西的。纵然他一心求欢,可她总是拒绝的,那种拒绝,不是很明显,却是实实在在地摆在这里的。
    而今,她好言好语地哄着他,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不自觉地在跟着她的步伐走,几乎她想要的,他都做到了!
    想到这,他激出了一声冷汗!
    他游走于黑暗之中,怎么就没发现,这样的局面已经是非常危险了!
    他若是已经漂白,那么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够不成太大的危险。
    可他现在正处于关键的时期,那么任何一个错处,都是有可能引发一场大爆炸,让他无力回天的!
    他竟然会如此地失去冷静,如此放心又糊涂地将自己的安危交在了别人的手中?!
    他警觉,也惊醒!
    他这样的人,那样的人生经历,不轻易相信他人,是他的本性;出了事,怀疑所有有疑点的人,是他的本能。
    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个时候,就该是当狠则狠,否则,死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那一批跟他交情过硬的兄弟!
    他的心,在那一刻,冰冷坚硬了起来。重新看向林梦的眼神,带着打量,带着刺探,冷然之中,有微微地戒备。
    “林梦,那个江破浪每次来的时候,你可有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靠在沙发上闭目的林梦猛地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萧翼半晌,打算将这个男人看透,可她到底没有真本事,永远也没法看透一个人。
    “你还是不相信他,不相信我!”这是她打量萧翼半晌的结论。
    她吐出这般清冷的话,只是面色淡淡,无悲无喜。那些酸甜苦辣,最终的苦痛,还是得她一个人品尝的。
    她略带一丝疲倦地垂下了眼睑,想了想这些日子和江破浪相处的过往,摇了摇头,微带一声叹息地回道。
    “他只是来给我补课,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学书中的内容,然后有那么点闲暇时间,就随便聊聊一些别的东西,但是我从来就没提及你说的这些事情。他只是问我你对我好不好,问我开不开心,然后给我讲一些学校里的趣味,还有他自己听到的一些笑话。这里面,肯定没有能威胁到你的东西,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
    他听着,略眯了眼,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她呵呵地低笑,心头尽是无奈的惆怅。
    “之前打赌的事情,你没忘吧。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以后不要来了,至于理由,你自己随便编个吧。夜深了,我累了,想去睡觉了。你要是还有什么疑问,来房里找我吧,我肯定会好好配合!”
    罢了,罢了,她这样的人,如此尴尬的身份,怎能蠢到却奢求一些不该有的友情!当断则断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往楼梯走去。
    他突然就想到,他和她都没有吃饭了。因为双方都憋着一口气,所以到了晚间的吃饭点的时候,两人都没吃!
    他拧眉,叫住了她。
    “先吃了饭,再去睡!”
    她摇摇头,背对着他,声音懒懒地传来。
    “不了,没胃口……”
    他的眉头越发皱紧,起身,大步朝她靠近,然后猛地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强制命令。
    “先吃饭!”
    她扭头,倔强地绷着下巴看他。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蛋儿略染苍白,眼眶略红,眼底略带了一丝受伤的水雾。
    他心中一紧。
    而她伸手,低着头,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有力的五指。唇瓣微抿,幅度有些冰冷,是一种不容许靠近的疏远。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开,然后愣愣地看着她淡漠而疏远地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他怔怔,心——又酸又紧!
    其实,并不好受!


    [146]

    回了房间,躺在了柔软的床上,关了最后的那盏床头灯,林梦坐在黑暗之中,怔怔地掉下了泪,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十六岁这一年的岁月,就想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她那么地想挣脱而去,却是没法!
    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也许,在最一开始,她就该狠心一点,拒绝他爸爸的提议,也不去想卖身那种可笑的事情,这样也就不会碰上容凌,不会碰上萧翼,不会一次次地让自己陷入这样尴尬又屈辱的境地。她这样的人,身份低微,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身边呆着,本来就不合适,也许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每次都是被折辱的命运。
    她想到了容凌,想到自己那么地喜欢这个男人,为了他,就算是毁了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最后,能让容凌惦记的,也只是恨。她倾尽了自己的所有,也不过是可怜又可笑地换来了一个男人对她的憎恨。
    她又想起了萧翼,她感激这个男人的帮助,也被这个男人的付出所感动,想着那就顺其自然地跟着他吧,所以努力地要忘记过去,重新拥有一个开始,可最后,能够换来的还是这个男人的怀疑。
    因为身如尘埃,所以一切努力换来的所有都低如尘埃,入不了人的眼,在一定的时候,还只会成为碍眼的存在!
    她思考自己的存在,却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怎么就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一路走来,几乎是伤痕累累,可却无人能懂,还添了怨怼!
    大概一开始便是个错,一开始就该以死抗争父亲的安排。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概就是这样了!
    暗夜之中,透彻的泪,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下巴砸落。
    总是这么偷偷地哭泣,她痛苦又哀绝地想,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容凌也罢,萧翼也罢,亲情也罢,友情也罢,她统统不要了,可不可以?!就让她清清静静地走,什么都不带地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她不想再打扰任何人了,那么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别人打扰她?!
    她轻轻地哆嗦了起来,仰头,无力地靠在了床头,闭眼的时候,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这样无可奈何的人生,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门被推开,然后“啪嚓”一声,屋内的灯亮了起来。
    已经习惯了夜的黑,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她眯起了眼,拿手挡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看过去的时候,却是男子高大的身形。
    她立刻躺了下来,扯过被子猛地盖住了自己,然后揪过枕巾,狠狠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她也是有尊严的,纵然会软弱地哭,但是这样一副模样,却不愿让别人看去,尤其是他。
    她躲地再快,可还是快不过萧翼的眼。
    他皱眉了,心里更是闷闷地疼。惹她哭了,绝不是他的本意。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将手上端着的东西放在了床边的桌上,自己则慢慢地坐了下来。薄被将她完全的包裹住,他猜想,被子下的她,大概是泪流满面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暗下了眼,伸手拍了拍她,哑着干涩的嗓子,柔声唤她。
    “起来,喝点粥吧!”
    她不吃饭,他怎么能放得下?!于是,就吩咐厨房做些易消化的东西过来给她吃。幸好因为之前他伤了胃,也因为她的手在复健过程中,所以一般晚上的时候,厨房处总备有用各种汤熬煮的极富有营养的粥,一直处于保温的状态。他直接盛了一些,就给她送来了。
    见她哭了,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的见了,他还是心疼的不得了。
    被子下,她一个深呼吸,沙哑地回他。“不想吃……”
    他不会纵容她,因为到时候伤的可是她的身体。他开始掀被子,没几下的功夫,就将娇软无力的她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她的模样好不狼狈,泪水几乎是把头发给打湿了。一张小脸,更是怎么都抹不去的泪痕。两眼更是红通通的,眼皮深深地肿了起来。
    他尽量忽略心中的刺痛感,拿着勺,从大盅里舀了粥到小碗里,直至盛满,再一手端着,送到她的面前。
    “吃!”
    她垂着头,没看他,只是摇头。
    他的口气开始严厉,低喝:“吃!”
    她动了动唇,眼眶又浮上了酸酸的泪水,困难地压抑喉咙间的哽咽,沙哑地回他。“我真不想吃……”
    他的脸,即刻又沉上了一分。
    她又强自压抑道:“你出去好不好,我想睡……”
    略略哽咽的音调,却泄露了她此刻的脆弱。
    他冷眼一闪,扭头盯着那碗粥,拿过勺子,猛地舀了一勺吞入了嘴里,然后放下碗,大掌精准地掐住了她细瘦的下巴,像是扳子一般地钳住了她,迫使她抬头。他手上略用了一点巧劲,就让她的红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开启。
    她在抗拒地想低头,遮住自己眼中的狼狈的时候,他却强硬地用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脑袋猛地一个俯冲,微热的唇猛地贴上了她略显地冰冷的唇,然后张开嘴,接着狼舌强势闯入她的小嘴的功夫,将嘴里香甜的热粥,全部哺入了她的小嘴中。
    她惊诧地瞪大眼,下意识地抗拒,呜呜地乱叫,要将粥推出。他强横的一面表现了出来,用唇死死地堵住了她的小嘴,强硬的舌没的说的,强横地将粥往她的喉咙深处送。两手配合着再用了巧劲,只听得“咕咚”一声,那在纠缠间变得温热的粥,就此滚入了她的喉咙中,进了她的肚子。
    他这才放开她。
    她眼角沾着泪光,羞愤地看着他。
    他缩回了扣着她后脑勺的手,带着怜惜,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可是口气却是阴沉冰冷,饱含威胁的。
    “我给你选择,要不你乖乖地自己喝粥,要不,我就用刚才这方法喂你。你现在回答我,你要哪种方式?!”
    这样的选择,根本就是霸道条款,根本就是逼得她吃。
    她抿了抿唇,无奈地选择了第一条路子。自己抖着手,颤抖地将小碗端了过来,然后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放。然后,一边吃,一边控制不住地让眼泪掉了下来。
    因为,觉得太过委屈,实在是太委屈了!
    眼泪,眼见着,时不时地砸落在那碗熬地清香诱人的大骨粥上,晕开之后,留下了淡淡的咸。她拿着勺子吃着,食不知味,不用咀嚼,可吞咽下去,却是这般的困难。
    他就坐在她的面前看着,渐渐地,脸上出现了示弱般地灰败。
    “你不就是想我和你道歉嘛,那好,我道歉,我对不起你,不该侮辱了你,还侮辱了你对朋友的信任,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他一示软,她“呜”了一声,眼泪更是泄了洪,哗哗地往小碗里掉。端着碗的手,拿着勺子的手,抖个不停,可怜到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样子。那在他的面前勉强压抑的哽咽,终于破了功,惊天动地地嚎哭了起来。小身板一颤一颤的,高低起伏,剧烈地像是快要抽过去,看的萧翼心惊不已。急急忙忙夺了她的小碗,夺了她的小勺,放在了一边的桌上之后,立刻长臂一伸,自己也跟着往前坐了坐,将她的小身板拉入了怀里,大掌克制着力道,笨拙又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另一手有些慌乱地抹着她脸上的泪珠,嘴里有些急切地胡乱哄着。
    “乖,别哭,别哭,是我错了,你别哭,别哭啊……”
    “乖,我道歉,你别哭了……哎,你哭的我的心头疼了……”
    “乖啊……别哭了……哎……我……我就是性子直了些,那个时候脑袋发蒙就说了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乖,别哭了……别哭了……”
    他笨拙地轻哄着,眉头都快攒成两团峰了。可是怀里的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水做的,那两只眼睛,简直就像两个水龙头,哗哗地往外淌水,他越抹泪,这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他抽了抽鼻子,眼眶微微发了红,心酸地差点也跟着掉泪。他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平日里恨不得把她捧到心尖上疼着,恨不得把最好的都送给她,让她喜笑颜开。哪能舍得这么地伤她?!当是心慌气愤之下,一时口不择言,说出那样的话,自己也没觉得怎么样。后来反应过来,也觉得说的太过,可也只觉得歉疚,自己气闷了一下。可现在看到她这样哭着,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混蛋!
    这个女孩若非是因为欠了他,做出了承诺,哪能委身于他?!
    之前他那么的利诱,都说服不了她!他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样的人,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哪怕为了那个男人粉身碎骨都不怕。她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性子里却有一副傲骨,做不来那种下作的事情,他又怎么可以怀疑她?!
    他一声长叹,却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是晚了!
    他之前的作为,肯定是伤到她了。
    不过还好,她还知道哭。她能对着他哭,就说明一切都还是能挽回的,这总比她压下所有的情绪,似笑非笑地顶着一张疏远的面具冲着他好。
    他在心里恨恨地咒骂了自己几句,越发地将她搂紧。痛苦的眼,被半垂下的眼皮当着,闪烁了好几下之后,他低低地叹息,缓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梦梦,你不要太怪我,我也不容易。当时知道自己被江彦诚给盯上了,我心里都发毛了。我的事情,也没怎么瞒你,你应该是知道这里面的厉害的。我不知道江彦诚知道了多少的事情,但是我被江彦诚盯上了却是事实。
    “你不知道,咱们在院子里烧烤的时候,外面就有江彦诚派来的人在监视着。今天若非是恺坚机警,及时地发现了那个人,恐怕我会死得很惨!
    “我生气,让你断了和江破浪的关系,然后又排查这个别墅里是不是有留下什么窃听装置,这样的行为,不是说针对你,也不是说不相信你,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危。你认识我的几个好兄弟,也应该知道我的好兄弟手下各有一些信得过的兄弟的。我若是被打倒,或者因为我的个人疏忽泄露了组内的一些事情,被江彦诚窃听,那么丢的不单单是我这条命,还有那几千兄弟的命。
    “那些兄弟都是从刀口上过来的,如今日子略好了点,他们混到这一步不容易。你知道我正在着手漂白,我也想这些好兄弟们将来都能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他们之中无论哪个人进了局,我都不好受!
    “所以,你得体谅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是要对你负责,但是我更要对我的兄弟们负责,我不能让我们的兄弟们出任何的意外。所以,有时候就得让你受委屈。因为你委屈了,你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咱们以后坐在一起还可以好好地调节,我也可以好好地补偿你。但是我的兄弟们若是受了委屈,那就会牵扯一大批的人,这当中有些人,可能就会一去不复返了,而我,就再也没有补偿他们的机会了。
    “梦梦,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我这个银狼组的组长,别看位置高,处于万人之上,但是你要知道,我出去了,就代表着这一万个人,我的一言一行,都决定着这万人的未来。如今更是敏感时期,我更是不能出了差错。宁可怀疑一切,都不能放任危险存在。
    “所以,我不得不排查这别墅。这也是,为了能让兄弟们安心。我若听你的话,也说相信江破浪,那么底下的兄弟们会怎么想?!他们只会认为我这个大哥不中用,被女人的**汤一灌,就不管底下人的死活了。他们会认为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当他们的大哥,那样,他们会闹,会不服管教,更会加速银狼组的灭亡。
    “梦梦,你站在我这个位置,好好地替我想一想,好不好?
    “我身上担负着太多人的性命,有很多在你眼里看起来可能很简单的动作,但其实却很复杂,有时候,也很无奈。
    “我之前那么对你吼,是我的不对,我道歉。我那时情绪不好,因为你大概也知道江彦诚是什么人物,被他盯上的滋味并不好受,那几乎是在被人拿枪给指着,下一刻,是生死是,太难预料了。所以我情绪失控了,所以就口不择言了。但是你要知道,那绝非是我的本意,伤了你,害你哭,我比你还难过。
    “我说的这些,你能懂吗?!”
    林梦的哭声,此时已经弱了。她不是一个性格乖张、蛮横不讲理的人,只要别人和她好好地讲道理,她就会好好听,如果觉得是对的,她也会好好地服从。如果萧翼一开始就对她说了这些,她也就不至于那么地生气,也不至于后来那么地伤心!
    她伸手,慢慢地摸了眼底的泪,哽咽着低喃了一声。
    “我懂……”
    虽然懂了,可是那被伤到流血的心,却是没法迅速就愈合的。
    萧翼心头略松了一些,伸手帮着她抹泪,轻声哄着。
    “那就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白细的小手,一遍遍的擦着泪湿湿的小脸。之前因为哭得太剧烈了,也没法一下子就克制住那激荡的情绪,她虽然尽力克制眼泪往下掉了,但还是一下一下地打着哭嗝,小肩膀起起伏伏,连带着小脸也一颤一颤的。看她拿着小手蹭脸上的泪,那模样,低眉顺目着,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萧翼更多的是不忍,心里真是又软又酸,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他的劫,合该他栽在她的手上!
    两人一起动手,慢慢地,她的眼泪就止住了。只是小脸红扑扑的,尽是被泪水给泡的。萧翼见了,起身给她找了条被热水打湿的毛巾,帮着给她摸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擦完了她的脸之后,他又拉过了她的两只小手,分别给擦了干净。
    他看她情绪有些镇定下来,只是鼻子可能是因为堵气,时不时地抽一下,倒像只小猪似的,看着有些可爱。他的眉眼柔了下来,扭头看了看那放在一边的粥,软声又哄。
    “再吃点粥吧,别饿坏了。”
    这次她没拒绝,只是红着鼻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一番折腾,小碗里的粥却是有些凉了。萧翼试了试温度,自己也吃了一口,摇摇头。
    “凉了,我让花嫂再给热一热吧!”
    他将粥端了出去,一会儿之后,又端着热气腾腾地粥走了进来。林梦的心情,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他给她盛了粥,她接过,慢慢地吃了,连吃了两小碗,然后摇头,表示吃不下去了。他划拉着,将盅里剩下的粥给吃了,却也是到了现在才顾得上吃饭。
    她看着,缓缓地垂下了眼。
    之后,花嫂上来了,端来了几个热鸡蛋,泡在热水里送来的。
    萧翼让林梦躺下,自个儿剥了鸡蛋的壳,拿着滚圆的白嫩鸡蛋,细心地在林梦的眼皮上滚过,这是要给她的眼睛消肿的。否则,她明天早上起来,眼睛绝对要更肿!
    林梦合着眼,感受着温热的鸡蛋,一点点地在她的眼皮上滚过,有些话,在她的心里滚了滚,有一种出闸的冲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极富有耐心,也别样的温柔。滚着鸡蛋,那样的聚精会神、慢条斯理,仿佛那些火烧眉头的事情,都已经算不上是一回事了。仿佛别人拿着轰炸机在屋外搞破坏,都不能影响他。
    林梦憋了一会儿,憋不下去了。
    “萧翼,这事我也有错的!”
    她错在没有站在他的位置,为他思考过。
    但是她的年纪摆在那里,阅历摆在那里,有些事情,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
    她虽然说自己错了,但也止于此。
    因为,没法再继续。
    她很清楚,她是什么身份。
    萧翼说让她给江破浪打电话,口气中略带试探,她摇摇头拒绝,他没有再强求,大概要的就是这个吧。
    林梦觉得自己小,这是一件吃亏的事情,所以,什么都不要想,就那么干干脆脆地做一只大懒虫好了,什么事情都不参与,乖乖地做他的笼中鸟,和外界隔绝,直到萧翼亲手放开她,让她得以飞出笼子的那一天。